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青梅弄楼台,竹马戏近水 作者:梨花糕 文案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她一直都羡慕所谓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总角之时,言笑晏晏。可三人行,必有人出局, 而她,恰好是被踢出局的那一个。 近水楼台,有人劝她先得月,可她的自尊不允许她徘徊一个排斥自己的人身边,即便她爱这个人,爱到骨血里; 弦断封琴,举杯敷衍孤影。他的严厉要求将她越推越远。 醉梦昔年,谁陷入了一场没有边际的防卫。 回忆浅尝辄止,多年以后,叩开窗扉,一壶茶香,一双人影! 简单点来说,就是青梅竹马的两人在扑倒与否中纠结,最后还是扑倒了的故事,一个关于暗恋成真的故事!当然,结局肯定是Happy滴。这是以前写过的一个故事,现在重新整理收录,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哈!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秋语婵;顾温尘 ┃ 配角:乐晚;凝烟;泉七 ┃ 其它:青梅竹马;天作之合 ================== ☆、他回来了   “凡是量力而行!”清脆的嗓音落到耳边犹如冰水浇头,她分不清是心头的痛多一些,还是脚上的痛来得猛烈些,只是天地旋转间,只想闭上眼,不去看他的冷漠,也不再去想自己的狼狈。   那个人,从来都是这样!   秋语婵蓦地睁开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不安的蝴蝶振翅,脸色苍白如雪,可是表情却没有多大的变化,清冷得看不出异样。   她直起身体,原来自己竟然在书房枕着手臂上睡着了。而原本压在手臂下的宣纸被宽大的衣袖拂落,轻飘飘地落到了她的脚边。   弯腰捡起来,她看着那幅画,手指有些颤抖……   画中人,宽袍广袖,墨发如瀑,五官秀雅,容颜如雪,而嘴角噙笑,温文尔雅恍若谪仙。秋 语婵苦涩地笑了笑,然后将宣纸缓缓地撕成两半,慢慢地,像是凌迟般,原本完整的画最后成为了纸屑。   又梦到他了。   她站起来打开窗户,外面阳光明媚,院子里的春花不停摇曳,空气里还有槐花的香气弥漫,清新的空气一下子似乎冲散了梦中那个人冷漠的话带来的伤感。   这么多年,反正已经习惯了,早就习惯了那个人的凌厉和漠然。   突然,一道粉红的身影闯进视线里,随即那叽叽喳喳的声音也在静谧的空气里炸响:“语婵,语婵,你快来呀,快出来,温尘哥哥回来了。”   秋语婵打开门,倚在门沿上瞧着跑来的人,喘得厉害,不由好笑,“这么急?你刚刚说什么?”   凝烟站在台阶下弯腰气喘吁吁,良久才咽了咽口水,“温尘哥哥回来了,就在庄子里呢,伯父让你过去。”   秋语婵脸色一僵,“你说什么?”   凝烟没发现她的异常,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就打算往前走,边走还边解释:“哎呀我说,温尘哥哥回来了,我们快去看看吧。”语气有些不耐烦。   他,回来了?   秋语婵垂下眼睑,清眸里一瞬间流露出来的情绪复杂难懂,似欣喜,又仿佛无奈。   “好久都没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变得怎么样了。”   “好想他呀。”   “幸好我跑来你们这里来玩,否则那还不知道要等他等到什么时候呢?”   “还是本小姐聪明啊。”   清幽小径,她一个人叽叽喳喳不停自言自语,和凝烟在一起的好处就是她会不停说话来活跃气氛,绝对不会出现无话可说的状态,当然,这种情况下,作为一向少语的语婵来说,这种情况下,她是不需要说话的。   “凝烟,你放开我。”小路本来就极为窄,根本无法容下两人,并肩而走就会很拥挤。她挣扎抽出自己的手。   凝烟也不在乎,松了手,可是话题就转到了她的手上,“语婵,你的手为什么总是这么凉呢?”   “有吗?还好。”   “唉,反正你这人总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我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不是比我还会扯淡吗?”   秋语婵笑了笑,和她贫道:“胡说,我什么时候比你会说啊?我可没那个闲功夫。”   小径走到了尽头,长长的回廊曲折却宽敞,凝烟转过身子一把挽住她的手臂笑嘻嘻地接话:“你还真能忘,我记得五岁的时候你一个人自言自语都可以说上一天呢,那个时候伯父还担心你是不是患上什么怪病了,到处找大夫找偏方……”   她嘴角僵了僵,有吗?没有吧!   “不过后来你却突然好了,也不再多话了,怎么回事?这两年我怎么老觉得你比以前沉默了呢?”   “想太多。”秋语婵吐出几个字,不过马上转换话题,“对了,伯母身体还好吗?上一次让你带回去的药效果怎么样?”   果然,只要转换话题后凝烟再也想不起来追究她沉默的原因,“还是老样子,你那药效果不错,我正想问你那里抓的呢。”   “那就行,一个朋友配的,你若是还要我就在多给你些。”   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路过的婢女也是极有分寸地让路,不多话。而秋语婵也实在是记不得小时候的“光辉事迹”,至于这两年性格的变化……倒不是大碍。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留一个爪爪 ☆、好久不见   还未到大厅,里面就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秋焕年浑厚的嗓音很有辨识度。   凝烟踏进去,“伯父,我还没到就听到您那独特的笑声了。”   此话一出又是惹得秋焕年的笑,“凝烟,你又来打趣伯父了。”   “哪有?凝烟这是在夸奖您呢。这独特呀,换句话说就是在说您特别的有那个气质,气势强大而不咄咄逼人,让人在杂乱无章的声音中锁定您啊。”   她尽胡扯!   突然,一道温润如水的声音洒下来,如同春风拂面,幽雅清寂,又似乎是泉水潺潺,缓缓流过人的心底,悦耳而带着一股宁静,“凝烟,越来越能说会道了。”   宠溺的,带着笑意的。   秋语婵心头狠狠一颤,熟悉的嗓音激起了内心尘封已久的涟漪,一圈一圈地荡漾去远方。她神色不动地也走了上去。   “温尘哥哥!”凝烟一个激动,忽地冲上前去一把抱住坐在椅子上的人,“我好想你啊,你终于回来了,走了这么久!”   顾温尘哭笑不得,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好了,大庭广众之下你还想痛哭流涕啊。”   “那是凝烟她真的太想你了,这几天她总是在念叨你呢。”一位妇人从旁边的门走了进来,她拂开珠帘,笑盈盈地上前,双眸水润,淡扫蛾眉,端庄而柔美。   “对啊,还是伯母了解我。”话这么说她还是松开手站起来。   顾温尘也站起来上前两步对妇人问安。妇人是秋语婵的母亲,坐到秋焕年身边,问着他的近况。   一时间,大厅里有说有笑,很是热闹。   “语婵,快过来呀。”原本想找个位置坐着就行,谁知被凝烟一把拉了过去。   秋焕年对自己的女儿招了招手,“语婵,快过来,你和温尘也好久没见了,肯定也是想他的了。”   “是啊,语婵。愣着干什么?”娘亲温柔的声音附和着。   秋语婵上前喊了一声“爹,娘”才转过身看向那个人,他也看了过来,黑眸深沉如海,如同黑色漩涡,将人紧紧吸附住,漂亮的摄魂心魄,但也危险得让人想要逃离。   两年没见了,他似乎更加成熟了。   青蓝华裳,似青松直立,挺直孤傲,墨发如瀑,如同幽雅青莲绽放,他就静静站在那里,不张扬也不沉闷,可是总是让她想起外面的春风,湛蓝的琼羽,适意的流云。安逸而轻谧。   “语婵,好久不见。”   她勾起嘴角,眼睛沉沉看不出丝毫情绪,“是啊,好久不见。”   两年未见,他们相逢后也不过是一句淡淡的“好久不见”,生疏客套,比陌生人多了几分情意,比熟人,少了几分热络。   顾温尘清冽的目光落到她脸上,轻淡到感觉不到,她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两人间奇怪的氛围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丫鬟站在一边奉茶,她坐到对面,远远地看着他谈笑风生,和凝烟斗嘴,和自己的爹娘交谈,轻言浅笑,除了打招呼的一声和那一次目光交接,他就再也没看过她。   秋语婵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端起一旁的茶水优雅地品着,香茗的热气蒸腾在脸上,白玉般的脸颊泛起丝丝红晕。   “温尘哥哥,你这两年去了什么地方啊?你究竟去干什么呢?”   “只是去外边游历了一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凝烟听言却皱起眉头,她撑着小脸望着那个人,目光疑惑,“这么好?那下次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凝烟,你还小,还是在庄里安全些。”   “不,我不小了,我这两年有努力地练习武功,能保护自己了。”凝烟急切道。   秋焕年却笑起来,“凝烟啊,你还是安心地呆着吧,你爹爹肯定是不会让你出去的。”   “就是啊,你娘亲还要你照顾呢。”妇人也在一旁帮腔。   凝烟深知他们说的是正确的,可是又有些不服气,看到秋语婵在一边安静饮茶,立刻将她拉入话题,“语婵,你帮我说说呀。”   秋语婵表情一如既往地清淡,她放下手里的茶看向吵闹的人,不自觉皱起秀气的眉头,“别胡闹,江湖险恶,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能保护自己,到时别连累了其他人。”   凝烟:“……”她的神情是僵化的。   “语婵,你这话可是过了。”她娘亲在一旁责备道。   她低下头没说话。   “语婵,你越来越毒舌了。”良久,凝烟才愣愣地说了一句话。   秋语婵静默不语,但她可以感受到一道探究复杂的目光停住在自己身上两秒。   一炷香以后,两个大人起身了,“你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这么久没见了好好聊聊吧,我们两个老家伙就先走了,免得你们想说什么还要顾忌我们。”说着就携着一边的夫人缓缓站起来。   “哪有啊,伯父伯母还是很年轻的,虎背熊腰仍然有当年风姿,”说完就看到顾温尘和秋语婵笑出声,意识到错误她立即补充了句,“当然,伯母也是越来越美丽了。”   “你啊,这张嘴甜的……”妇人笑了笑,然后对自己的女儿说道,“语婵,你也好好学习凝烟,不要每天就把自己憋在书房,和他们多多交流。”   突然被扯入话题中央的人眼神一闪,但还是毕恭毕敬,“好,语婵记住了。”   “对了,客房准备好了,语婵,你待会带温尘下去休息,他奔波了这么久,肯定也累了。”   “好的。”   两位长者离开,房间的侍女也走了一大半,突然就空荡起来。   凝烟开心得不得了,脸上的笑容可以说是灿烂得像花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我家儿子出场了,可喜欢他啦,哈哈哈有颜有气质!!! ☆、多余的人   秋语婵望向门口,目光有些飘渺。   “温尘哥哥,走,我带你去转转,看看这庄里有没有什么变化,两年了,你也没来语婵他们这里,肯定还不知道其中的变化。”她笑得眼睛快眯成了一条线,这一番话就像一个主人对客人说的,可是,偏偏说这话的是也是一个客人。   秋语婵敏锐地觉察到顾温尘眉宇间的疲倦,于是趁着他说话之前阻止了他,不同意凝烟的话,“他刚刚回来,奔波这么久已经很累了,先让温尘……哥哥休息吧。”   凝烟嘟起粉嫩的小嘴,然后略微失望地点头,“喔,好吧。”   顾温尘眼里的笑意很明显,凝烟那委屈无辜的表情很像某种小动物,他伸出手不自觉地揉了揉她耷拉下来的长发,“好啦,我不累,走吧,去看看,我挺好奇这两年庄里的变化的。”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都将三个人的家当做了自己的家了。   果然,闻言,凝烟眼睛一亮,一下蹭到他身边,“真的吗?我就知道温尘哥哥最疼我了。”   秋语婵很难形容她的心情,但大多的是,像是喝了一杯加了药的酒,又苦又涩。长长的睫毛微微向下倾斜,明明那么疲倦,可是凝烟一句话就让他不顾自己了,当然,他忽略自己的提议和关心,这也是习惯了,习惯了他的忽视。   她眸光的散开,并未注意到顾温尘投来的目光,那里面的感情,复杂纠缠,绕成了一张网,密密麻麻地网住了自己的心。   “语婵,走啊。”凝烟胡闹起来也是足够地无耻,她一把拉过秋语婵就跨出门槛。   她一个不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扯到了门槛前,来不及迈步身子却让凝烟拉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倾。   “小心!”凝烟大声叫道。   眼看她就要触地,凝烟只觉得一股风拂面,她只看到秋语婵的衣角扬起,足尖一晃,竟然一下子站到了她的前面,毫发无损。   “哇,你……”凝烟赞叹,“你的轻功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她一脸崇拜。   秋语婵笑了笑,但很快就凝滞且消失了,因为她捕捉到顾温尘眼里那瞬间流露的冷意,真切的寒,虽然只有刹那,可也足以让她收拾好所有外泄的情绪。   “以后小心点。”他道,说话声明显比刚刚低沉了很多,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那话里似乎还有一些清冽。   “嗯。”点点头,她直接转过身子往前走,一边是长长的回廊,另一边是花园,“既然要逛,不如就从花园走吧。”   “对啊,这个花园还好,那边,那边最大的花园你看见没,那里面有好多好多漂亮的花草,那些很多还是语婵培育出来的呢。”   “是吗?”   “当然了,你不知道,这两年语婵学了好多东西,不仅会培植花卉药草,而且琴棋书画简直就是随便拿出一样,就足以让那些……”   “凝烟,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吹牛?”秋语婵开口打断凝烟越来越激动的话。   顾温尘笑而不语。   日光穿过云层,光华缠绕在前面的人的青丝上,白皙如玉的脸颊似乎都发着淡淡的微光,只是嘴角抿起的角度让人不自觉想到冬季绽放的寒梅,孤傲清寒,甚至是莫名的固执。   “本来就是嘛。”凝烟嘀咕。   “说说你自己吧,这两年你可学到什么或者遇到特别好玩的事?”顾温尘解围。   “我呀,”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嗯,轻功比以前好了一点点算不算是学到的东西?”   低沉的笑声从他唇边溢出来,清雅心醉,“你呀,算吧。”无边宠溺和纵容。   秋语婵不知为何心口一痛,不管自己怎么努力怎么刻苦都得不到他的一丝赞赏,也换不来他的温柔,而那个人呢,似乎只要什么都不做,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自己日日夜夜梦想的东西。大概,这就是区别!   从小一起长大的三人,总有一个人是多余的,或者说是被踢出局的,不是什么青梅竹马,连基本的普通朋友都没做。   两年前是如此,两年后,仍是如此。三年五年十年,都是一样的!   “温尘哥哥,你看,就是这里,这些花是不是很奇特,长得很好看,我就说语婵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姑娘,什么都会,以后谁娶到她都是福气啊……”   “你也是。”顾温尘笑着道。   他们两个人站在那里评论着这朵花,那株草,而她站在不远处,不过两步之距,但仿佛是隔了千重山万重水般,鸿沟深深,难以跨越。   他眉宇间的疲倦是那样突兀,可他仍旧强打着精神和凝烟说话并且附和着,何必呢,这么累?   “那你这两年可遇到什么新奇的事,或者有没有遇到好看的姐姐?”她突然这样问道。   秋语婵闻言一惊,这其中的试探之意很明显了,是在问他可遇到过什么心仪的人。那个记忆中调皮的孩子,此刻脸颊上染上绯红,现在语婵才注意到,今日她的装扮,粉红色的纱裙活泼可爱,精致的妆容,甚至小巧耳朵上俏皮的耳坠,一切都和平日里素面朝天样子有所不同,女儿心思,一眼看破。   两人站在一起,和谐养眼得紧,男子温雅如江南烟雨,伫立在那里似乎如水中清荷,高华如月,女子娇俏明丽,一身粉红像是要把□□囊尽,低头娇颜柔柔,似春波荡漾。   她站在红尘外,看繁华美丽一瞬间化作烟花散开在空中,蓦地,千山暮雪,也就这样消失,什么都没留下。而千万年后,她依旧停住在原地,羡慕着别人的幸福。   只听到那个人的嗓音从遥遥的水边传来,“新奇之事没有,至于好看的姐姐,倒是没看到过。”   那嗓音,似乎浸透着水汽。   热烈的攀谈,忘我到极致,她像是一株树木,见证了他们的过去。可也是多余的人!   “小姐,小姐,不好了。”贴身侍女如一慌慌张张跑来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让她脸色顿时凝重了不少。   秋语婵转过头对两人说道:“我还有点事,凝烟,你带着他逛。”说完立刻带着侍女离开,步履匆忙。   顾温尘眼神一闪,她刚刚说“带着他逛”,一个“他”字,冰冷不带丝毫感情,仿佛将彼此的距离拉得很大很大,撕裂的口子,似乎再难愈合。   凝烟瞧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头就看到顾温尘的眼,一瞬间芳华美景灿烂而过,最后留下的,似乎是沧桑和郁色。   “温尘哥哥,你怎么了?”   顾温尘眸光一闪,随即清雅一笑,“没什么,只是看到那边的花,开得很美。”   “喔,那是,对了,你跟我来,那边是语婵专门培育的一种蓝色迎春花,我还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她的温情   秋语婵脸色沉重地带着婢女来到一座别院,院子里芳草萋萋,蝴蝶成双,环境清幽。只是刚推开门,一股浓浓的药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还有低低的咳嗽声。   婢女不自觉地皱眉,对于这种情况似乎有些担心。   床上的人听到秋语婵的脚步,僵硬的抬头,那是一个脸色蜡黄的男子,皮肤松弛,而眼角浮肿,两鬓的头发已经一片霜白。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却只能是难受的低咳。   秋语婵快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脊背,那身体真是瘦弱得可以,背部隆起像是一张拉开到极致的弓,她扶住他的时候,竟然感觉到咯手,全身上下,似乎都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不要急。”她的声音很温柔。   “咳咳……大小姐……”   “先躺着。”她很体贴地为他掖了掖被子,然后吩咐跟来的侍女,“芊心,今天刘叔可喝药了?”   叫芊心的婢女听到主子问话立刻回答:“今天中午喝了,可是……又全都吐出来了。”   又吐了?   这样的情况已经连续好久了,再这样下去……今天他甚至还咳血了!   秋语婵没有说话,只是眉宇间突然就划过了一丝心痛。   “小姐……”衣袖被人拉了拉。   她转过头对上刘叔浑浊的双眼,勾起嘴角安慰道:“刘叔,不要怕,我会有办法的,你别胡思乱想。”柔柔的嗓音不自觉让人相信她的话,尽管都知道没什么希望。   刘叔摇摇头,“小姐,别忙活了,老奴的身体还不清楚吗,没……救了,没救了,”看到她眼里的哀伤,立刻又提起气说道,“生老病死都是……常态,小姐,不必……执着。”   秋语婵清澈的眸里有水光浮现,她侧过头对站在门前的侍女吩咐:“芊心,你下去再端碗药过来。”   “是。”   待她走后,刘叔喘了喘再说:“小姐,没用的,再说了,我早就……不该存在的了。”   心口尖锐疼痛,“不是。”   男子伸出手轻轻抓住她略带凉意的手,“小姐,我听说温尘公子回来了,……你呀,也不要羞,那份心思……就让他知道,这人生……没有那么多错过。”   语婵反手握住他苍老的手指,将脸慢慢地靠到他肩上,“好啊,刘叔,那你要赶快好起来,你陪我一起,我要是被拒绝了,还有你可以陪我安慰我。”   “好……咳咳咳……”一阵阵要命的咳嗽声一下打破了房间的静谧美好,她都感觉到他肩膀上的震动,立即站起来扶住他趴在床边的身子,撕心裂肺的咳,仿佛要将内脏给挖出来般,看起来痛苦到极致。   刘叔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但秋语婵还是看到了他指尖的猩红,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染红了床单。   她睁大眼睛,有些慌张地拿出帕子拭去他嘴上的血,“刘……叔?”嗓音都在颤抖。   芊心端药进来就闻到了一股血腥,自己家的小姐眼里的不可置信和脸上的苍白让她这个侍女也微微震惊,这个表面上冷清的主子,还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   秋语婵接过药碗一勺一勺地喂给刘叔,一边还说着些体己的话。   药慢慢见底了,精神不济的刘叔清醒没多久便又睡过去,她掖了掖被角,看着那枯瘦的面容几乎是陷进了柔软的被子里面,以前的丰润不再,慈祥不再,和蔼不再,就只有那样如同活死人的存在!   她站在床边良久,才走出来对着一边的侍女吩咐:“芊心,你下去看看顾公子和凝烟小姐在哪里,等他们逛累了,你就带他们下去休息吧。”   她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情绪,挥了挥手,芊心顺从地退下,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最后低叹一声,转身离开。   却没有看到秋语婵脱力的身子贴着冰冷的墙面缓缓滑下,眼里的水汽再次汇聚,变成了泪珠滚落……   院子里的侍女一般在她来了就退下了,所以此时院子里就只有她一个,一个人抱着自己的身子,呜咽的哭泣声像是圆月子夜里一匹受伤的孤狼。   撕心裂肺,不可自拔,泪如雨下。   这个世界上,最苦的莫过于眼睁睁看着最爱的人一步一步踏进坟墓,却无能为了,只能用微弱之力,拖住这个季节的寒冷,但也留不住时间,挽不回死别。   她再次回到书房时,面容平淡得完全不似刚刚那个痛哭流涕得像个孩子的样子,从容冷静到无法置信。手指不停的翻动,医书典籍几乎被翻了个遍。   越翻越快,越快越急。   “艾草,青游根,余味子,流花果……”她自言自语,“是这些啊,为什么会没用?为什么没用呢?”秋语婵失神地放开书。   沉思半刻,她一个人飞快地跑到她自己培植药草的地方,蹲在那里一株株地仔仔细细查看,执着得近乎执拗。   太阳渐渐西沉。   “如果,用了这个阴鸢草会怎么样?”   那么多的药草都没有用……阴鸢草的药性较烈,若……死马当活马医……可要是出现问题了……要怎么挽回?   秋语婵难得的犹豫,再缓缓伸出手准备采……   突然,一道嗓音闯了进来,“你在干什么?”   不算冷,说不上厉,但却让她猛地抽回手,她转过头,就看到那个人逆青蓝华裳地逆光站在自己身后,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墨发也染上了金黄,柔和了眉宇。   她微微一惊,本来就蹲着的身子往一旁边倾斜,顾温尘伸手正准备去扶,她却往后一仰避开了他的动作,自己双手撑在了后面的药材上。   日光飞舞,两人间缠绕的光线密密麻麻,气氛有些尴尬。   顾温尘收回手,微微一笑,“还不起来?”   “嗯。”秋语婵站起来,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笼在宽大的袖子里。   “你是准备采药吗?”   瞳孔一缩,她摇摇头,“不是,我就是看看,他们长得怎么样。”   “是吗?”顾温尘勾起一抹温雅的笑,只是眼神有点冷。   “嗯。”她点点头,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做过多的探究,她开口问道,“凝烟呢?她没和你一起?”   男子如同剔羽的眉轻轻扬起,“她突然想去看皮影戏了,拉着侍女跑了。”   “喔。她那个人,这两年越来越放肆了,说风就是雨。”   “对啊,一点都没变,还和小时候一样。”   “对啊。”秋语婵有些尴尬,她看了看天色,然后继续,“今天你也累了,我让芊心带你下去休息。”   顾温尘的眼里一瞬间各种情绪似脱缰的野马奔腾而出,但仅有一刹那,他也就收回了所有,依旧是清淡的模样,他没有回答,只是拿出一方帕子递了过去,“将你的手包扎一下吧,都磨破了还呈什么强?”   秋语婵愣了一会,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他的语气有些特别,但还是伸出手去接,掌心被弄破的伤口有猩红滴了下来,顾温尘一皱眉,直接抓过她的手,只见一片血肉模糊,她刚刚往后仰直接将手不小心撑在了尖锐的小木桩上。   她先是一惊,指尖上传来的触感让她忍不住一颤,他低头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擦拭多余的血,等顾温尘细心地将自己包扎好后就轻轻缩回了自己的手,“谢谢。”   “不用。”   她瞧着猩红从指缝中流出时,蓦地就想起了刘叔咳嗽咳出来的血,一样的刺眼。   “走吧,我带你去休息。”她说着往前面走,却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那株阴鸢草。   两人之间,一时竟然无言以对,只有沉默。   顾温尘低头瞧着自己的手,莫名恍然。   一步之隔的距离,对于彼此来说,都是无法跨越的鸿沟,生分了,还是生疏了。    ☆、懦弱   “就到这里了,娘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一切,你去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去让人来改。”她们站在一座阁楼面前,一众侍女鱼贯而出前来,大门有家丁守着。   顾温尘抬头看了看,“宁幻阁”,三个朱红大字大气而含蓄,却有着秋蝉山庄的气度,小巧别致的阁楼,小窗轩榭,粗微一看,幽雅且静谧。   “不用这么客气,再说了,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了。”他笑笑,笑意里面少了几分生疏,直到现在,她才有种原来他们真的是从小一起长大人。   秋语婵点点头,“也是,那你去看看,长途奔波也很累了,你去休息吧。”   顾温尘没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瞧着。   “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嗯,那我先下去了。”语毕,她真的就走了。   像是完成任务般,送到门口,然后迫不及待地离开。   顾温尘黑眸如海,握在手里的东西到底没有送出去。   “顾公子,里面请。”侍女走到他面前恭恭敬敬地请他进入。   “嗯。”他往里面走去,一路上的景致自然是不俗的,只是顾温尘的关注焦点并不在这里,良久,他才问道:“你们大小姐最近可是生病了?”   身后的侍女似乎很惊异他会主动开口,但依旧不是礼数回答:“没有啊,大小姐的身子骨一向很好。”见他眉宇间的疑惑,她继续解释,“小姐平日里喜欢弄些药草,所以身上会有一股药香,我们都习惯了。”   疑惑被解答,这个侍女很聪颖,也会看人脸色,这句话说完她也不再多话,安安静静地跟在身后。顾温尘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是这样吗?可是她身上并不是药草的味道。   而是已经熬成了药汁的味道。   他的嗅觉一向很灵敏,所以对于刚刚她身上的味道萦绕在鼻尖时他就略微疑惑。但是他终究是将所有压在了心里,问那个人,她也不一定会说。   “你先下去吧,有什么事来叫我。”   “是。”   所有的侍女都被挡在了门外,房间里珠帘响动,一个女子瞧着二郎腿坐在桌子上,喝着好酒一边感叹,“呀,公子回来了,来来,快来尝尝,这秋蝉山庄的酒就是不一样,真是好喝。”   顾温尘哭笑不得,只是坐到她旁边,“什么时候到的?”   女子歪着头很认真的想,突然眼睛一亮,她说道:“大概是在三个时辰之前来的。”见顾温尘没什么兴趣站起来往里间走去,她再次出声,这声音里带着戏谑,“我都看见了,公子,你可真是温柔啊,可是,你手里的东西为什么没有送出去呢?原来我们的公子也有犹豫地时候啊。”   顾温尘的脚步一顿,冷冷地甩了两个字过去:“闭嘴!”   女子撇了撇嘴,嘀咕道:“恼羞成怒了。”   他疲倦地闭上眼,没说什么,抬脚往里走。   不知为什么,那个身后的女子仿佛猛然感觉到他的悲哀似的,优雅的身影走了,但是他下午在那药园里,低头轻柔地为另一个人包扎的温柔,却刻进了脑海里。   她甩了甩脑袋,看了看酒,认命般地一闪,消失在房间。   顾温尘瞧着铺的整整齐齐的床铺,最后选择躺在了贵妃椅上。本来已经疲惫至极,可身体却没有任何睡意。   一但闭上眼,那个人清清淡淡的神色就不停地在脑海里旋转跳动,如同彩带一般使劲地扯着自己的神经,认命地起身站在窗前,遥遥往下看,美景尽收眼底,却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午夜梦回,伊人清冷容颜化作飞雪,消失在掌心。   想紧握,却从来都不曾拥有过,他曾经一不小心将那个纯真的孩子弄丢了,而今,再也不能找回。   时隔多年,当初的教诲和严厉慢慢变成了那人眼里的冷漠和厌恶,未愈萧索漫天的伤口,竟然再无法愈合,有些人啊,一不小心被锋利的刀气划伤了,就算没有流血,可还是有伤疤,多年的时间包裹后,即使变成厚厚的茧,但也是心口处的伤疤,一点一滴的变硬了,最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顾温尘突然想笑,自己怎么会笨到那种地步呢?将人慢慢地推开。   手心里的东西展开,是洁白如飞羽的剑袍,丝丝缕缕,流光溢彩,甚至还泛着一抹晶亮的白色之光,带点冷,带点厉。   那个人从小对剑袍情有独钟,不喜欢佩戴,但是却喜欢收藏,还专门空出一间房间来放置那些东西。   这个琉羽剑袍,是采用的万年冰蚕丝做材质,用浅纱的特殊手法编制而成,当初为了得到那个冰蚕丝,倒是费劲千辛万苦,而剑袍最杰出的工艺师,就属于浅纱了,为了让她编织这个东西 ,真是被敲诈得不成样子,不过花费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成品,倒是不错。   只是,可惜了……   现在,他懦弱到,送出去的勇气都没了。   大概这些年,被时间慢慢耗光了。   晚上秋蝉山庄为了给他接风洗尘,因此,晚膳时格外隆重。   灯火通明,嬉笑声遥遥传开。   秋语婵却没有出席晚膳。   “刘叔,”她拉住床上人干瘦的手,声音轻柔地诉说着这些天发生的事,“凝烟那个调皮蛋今天又跑出去了,真是闲不住,还有,今晚爹娘还要给……温尘……哥哥接风呢,”无声地勾起嘴角,刘叔张了张嘴,只发出呜咽的声音,秋语婵仍旧轻笑,“你是说我为什么不去啊?当然不可以去了,因为我还要陪刘叔呢。”   “我还要陪你一起吃晚饭,一起看明天的阳光,呼吸明天的空气……”   絮絮叨叨的,柔得仿佛是春天里的柳絮,怕惊扰了室内的静谧。   芊心关上门,对一众前来伺候的侍女挥了挥手,刘叔这样子,只怕是不行了。   现在,话都不能说了。   遣开所有的婢女,她守在门口,里面有那个人低低地回答着好。   细微的……   温顺的……   夜风微凉……    ☆、你调查我?   芊心感觉到有一丝冰凉的东西划过。   紧接着,是一声不高但是清晰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刘叔!”哭泣的,呜咽的,伤心的,痛苦的……   缓缓凝结在这个夜里。   秋语婵抱住那僵硬的身体,全身颤抖,红唇褪去了颜色,泪水,是断帘的珠子,急速往下掉,“刘叔!”   “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扔下我?”一颗一颗的眼泪,如同真心展现,偏偏使人觉察到清寒。   就这样抛下我?   如同湖水平淡的表情终于被冰雹砸开,泛起的惊涛骇浪让人不敢靠近,她的呜咽声,像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每一滴血,每一个毛孔,都叫嚣着疼痛,叫嚣着,无奈。   你怎么忍心……抛下我?   芊心受不了那细碎的抽泣,悲凉到让她想起那个冬季里的寒风,一个人走投无路,穿着单衣在雪地里一步一步挪,满身脏乱,一身狼狈,天地之间,小得只有她一个,同时,大得却容不下她!   推开门,就只见那个人抱着尸体,声音嘶哑,无声哭泣,却不敢放肆地自由哭喊,那样强烈的痛楚,似乎银针刺破柔软的心脏,往里面泼了辣椒水。   尖锐的,不可避免的……   直到她嗓子都哑了,最后都只能无声流泪时,芊心终于上前,喊了句:“小姐?”   秋语婵的目光失去了焦距,迷茫的,不知所措,像一个走丢了的孩子。   “小姐,节哀吧,刘叔一定不愿见到,这样的你。”   “小姐,让他,走得安心点吧。”   “小姐,小姐,放开手好不好?”   她用诱哄的语气慢慢靠近她的禁区,然后伸手去接刘叔的身体。   “将刘叔,交给奴婢好吗?”   “小姐,你说句话呀?”   “小姐?”   “小姐?”   “小姐!”芊心大叫一声,手忙脚乱地从袖子里拿出一方帕子擦拭着她嘴角涌出的猩红……   血……   究竟是怎样的感情,才会让这个一向清冷的主子痛苦到将唇都咬破了。   “小姐,你清醒一下吧,刘叔已经走了,你这样子,难道要让他在黄泉路上还带着你的血,你的泪上路吗?人世间已经够苦的了,去天堂里你都不让他去享受吗?”   这一番话尖锐而严厉,早就超出了一个婢女的身份,可是芊心已经顾不得什么了,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唤醒她。   果然……   秋语婵有了反应,她呆呆地抬起头,良久失焦的目光才重新聚到一起,清冷而无助,若被丢弃的小狗。   但这样的神情,就维持了一瞬间。   她放开冰凉的尸体,好好地盖上被子,用袖子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站起身,脸色平静。   要不是那红红的眼眶以及苍白如纸的脸,几乎看不出来她在之前撕心裂肺的痛哭过。   她站起来甚至不看芊心,只是吩咐道:“刘叔的家乡在万城,你下去安排,将刘叔……送回家乡……厚葬。”   “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尤其是夫人和老爷!”   “奴婢遵命。”   秋语婵转过头,看了一眼刘叔后,立即转身而去。她不能待得太久,今日宴会没去,接下来还有事没解决。   走出门,晚风微凉。   她进入另一间房,拿出一些药粉往脸上和眼睛上抹去……   星辉漫天。   秋蝉山庄的灯火摇曳,红色的灯笼如落日般挂在回廊上,在秋语婵看来,那都是落日后瞬间绽放的余晖。   “你们胡说,我才没有呢。”凝烟撒娇清脆的嗓音传过来。   站在回廊外的树林的秋语婵一愣,没想到他们往这边来了。   “凝烟!”顾温尘温润的嗓音一如既往清雅,但也带着严厉。   “伯父伯母,温尘哥哥欺负我,你们也不帮帮我。”   “哈哈哈,凝烟,你温尘哥哥那是爱护你呢。”她爹爹的声音。   “就是,好久不见了,你们感情还是这样好。”她娘亲的声音。   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相携而来,温馨莫名。   真是幸福啊!   着幸福的框里,没有她!   她微微失神,随即那略带责备的轻柔嗓音传来:“语婵,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身体不舒服吗?怎么又到这里来了?还不回去!”   秋语婵一惊,瞧着面前的一众人,凝烟挽着娘的胳膊,顾温尘和秋焕年并排,四人里的空间,挤满了温暖。   她弯腰行礼请安,然后才解释道:“女儿吃了点药,感觉好多了,就想出来走走。”她说完就看到娘亲的眉头皱着,然后立刻说道,“女儿这就回去。”   “语婵,你没事吧,你的脸很苍白。”   她本来都侧过的身子又转过头,轻轻摇头,“没有,我很好。”   “你身边的侍女呢,她们怎么不在?”   秋焕年问道。   “女儿让她们去熬药了。”   顾温尘眼睛里闪过一丝心疼,另外几个人准备走,他却冲动的拉住了站在原地准备目送他们的秋语婵,“我懂一些药理,给你看看吧。”   “不用。”她准备挣脱,但另外几个人都转过头来看着他们。   气氛突然就尴尬了。   顾温尘却脸色不变笑着对他们说道:“伯父伯母,这些年我学到了点医理,所以也许可以替语婵看看。”   “行,那我们就先走了,一把老骨头,也不中用了。”秋焕年笑呵呵道,凝烟看了他们一眼,意外地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而她娘亲,也只是微微点头,就一起走了。   秋语婵瞧着他们的背影,黑夜的光辉里,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相互扶持着而去,那才是一家人!   星汉灿烂。   两人站立着没有说话,秋语婵自然还是不可能让他把脉的。   她笑了笑,“我没事,温尘哥哥,还是回去休息吧。”   顾温尘看着她,那笑容都是惨白的,牵强到让他见到都感觉到疼痛。   秋语婵没工夫应付他,想了想就往树林里走去,穿过树林就到达她的阁楼了,就不必再装什么了。   胳臂被人一把拉住,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拖着她走到了一处阴暗的地方。   “你干什么?”   她挣脱掉牵制住自己的手,声音有点冰冷。   顾温尘看着她,黑如深潭的眸锁住她,“你没有生病。”平淡的叙述。   秋语婵冷笑,却没有回答。   “逃避就找一个好的借口。”   如果她仔细听,会发现里面包含着关心和宠溺,但是现在她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为什么所有人都那样的厌恶她呢?明明什么都没做错,明明努力地想要做好,却适得其反,为什么这些人总是来挑刺?   为什么?   为什么最后死去的是关爱自己的人,最后给自己伤害的人,也是自己爱的人。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她不是十恶不赦的魔头,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要来质问她?   秋语婵看着顾温尘,心底弥漫的,是无力改变现状的悲哀,以及她不想承认的无措。   顾温尘不知道她的想法,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对了,你身边的那个刘叔我……”   刘叔?   秋语婵眼神蓦地一冷。   还没等他说完立刻就打断了他的话,“你调查我?”   顾温尘僵硬地看着她,这幅样子却让她以为是默认了,心里的火腾地冒起来,“顾温尘,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有什么资格?   资格?   他望着她,黑眸如海。   不置一言。   秋语婵咬了咬唇,刘叔啊,那是她的软肋。   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如决堤了般,她无力地靠在身后的树干上,失神的目光散开,“对不起,我态度有些激烈,但是……”她停顿一下,然后用袖子挡住自己的脸,继续道,“刘叔他,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所以,请你别告诉爹娘好吗?”   她说,对不起。   她说,别告诉爹娘。   卑微的,祈求的语气。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留个足迹吧 ☆、她眼里他   顾温尘觉得心底一片冰凉,她的心里,自己就是这样的……暗地里调查,然后借此威胁她吗?   她的心里,自己就那样的不堪吗?   秋语婵……   秋语婵!   可是她的眼泪滑下,明明是自己尝到了锥心之痛,为什么这个人还要流泪?   “别……哭了。”他递过帕子,却不敢再看她质疑的眼神。   秋语婵没有接,她只是觉得全身乏力,靠在树干上,略微失神。   “刘叔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没有做出……”   “秋语婵!”冰冷的嗓音,从玉华山的雪峰顶端刮下来,萧瑟而凌厉,他猛然靠近,一只手抓住她身后的干枯树枝。   那冷冷的眼眸,似乎要将她吞没。   秋语婵一颤,抬起头看着他,眼眶如血。   肩上传来刺痛,他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捏着她的肩膀,“秋语婵!你眼里的我,就是这样?不辩是非?卑鄙无耻?还是武断专制?”   嗓子已经哑了,也很干涩,刚刚为了不生出异样,她悄悄服了点改变声音的药丸,让声音听起来不至于那么沙哑,可是药效并不长,且不久前的吼声,让她现在已经很难受了。   秋语婵没有挣扎,肩上的痛反而让她清醒了许多,现在每说一句话都像是用刀子在割,不过,这个人说的话,倒是无比可笑。   “不是。”轻轻摇头,声音轻如鸿羽,顾温尘脸色终于好转了些,他放开她的肩膀,却听到那个人补充,“我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清风浮动,星辉落不到这阴暗的角落。   她只是,以防万一?   防的那个万一……不就是他吗?   信任,是他们之间的薄弱环节。   顾温尘瞧着她一步一步地侧过他,然后朝树林里走去,身影寂寥。   他没有动,只静静地瞧着,长长的睫毛似乎都浸满了悲凉。   秋语婵!   笨蛋!   但是秋语婵并没直接出树林,踩在柔软的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她仰头看了看夜空里的北极星,真是闪亮!也真是漂亮的紧!慢慢地在这一片地带挪动,即使轻软,但某处,却似乎轰然倒塌,难以支撑。   树林地处偏僻的地段,很少有人来,更何况是在夜晚。   被戴好的面具被狠狠撕裂开,露出原本的模样,并不完美,甚至是残缺。有压抑的低啜声从里面传出来,如陶笛般,低沉压抑,呜呜咽咽,闻者伤心。又如同流浪受伤的孤狼,痛苦哀嚎,颤抖的肩头,晶莹的泪珠,都令人感到仓惶。   她蹲下身用自己的双手紧紧抱住膝盖,一种自卫的,防备的,没有任何安全感的姿势。   顾温尘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微微闭眼,却没有上前。   这个夜晚,有人弯腰抱膝,痛哭流涕,有人站在咫尺之距,安静陪伴。   第二天,秋语婵终于病倒了。   她的嗓子几乎连话都不可以说了,昨夜不知是不是受了寒的关系,今天起来,脑袋昏昏沉沉。   芊心不多话,只是将药和早餐送到她的房间里。出来却直直地撞上一个人,她花容失色,立即跪下请罪:“奴婢莽撞,公子恕罪。”   顾温尘倒是文雅一笑,将她扶起来,“无碍。”放开手,他看了看里面问道,“你们大小姐生病了?”现在都没起床,记忆中,她不是一个会偷懒的人。   芊心勉强一笑,点点头,“大概是风寒。”   “大概?”   “小姐不让请大夫。”   顾温尘不再多话,看了一眼就抬脚往里面走,芊心一惊,想要去阻止,但是一想到小姐的状况,觉得有个人陪着她也不错,至于那些礼仪,就暂时抛下。   昨夜他回到阁楼,才知道刘叔已经去世了,难怪这个人会那么失态,这两年,他密切关注着她的动向,自然也知道刘叔的一点点事。   刘叔是分配到秋语婵院子里的管家,在她身边办事办了七八年了,这么多年,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他给的爱,比秋焕年们要多了不知多少倍,秋语婵病了,他会亲自照顾,然后嘱咐她该吃什么,忌讳什么,伤心了,他也会像个父亲一样陪着,开导着,开心了,一起分享。   刘叔了解她,比自己还了解,他甚至知道秋语婵的那点心事,这个世界上,知道她秋语婵爱顾温尘的,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她自己,另一个,就是他刘叔!   在秋语婵心里,刘叔才是她的父亲!   这么多年凉薄的亲情,刘叔一直都在尽他最大的努力去弥补她空缺的爱。但是,两年前,有人诬告刘叔与外人勾结,做假账,甚至还拿出证据来,秋焕年一气之下,便将他驱赶出庄了。   当时秋语婵在外地,根本不知道这回事,等她回来知道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百口莫辩中她只好派人私底下找,最后还是在一个贫民窟里找到,已经缠绵病榻一个多月,身体渐渐地垮了。   这也是为什么是这两年她一直研究医理,不仅是为了治好刘叔的病,而且还是掩人耳目,但,她还是没能留住他的命。   同时,这也是秋语婵要开口求顾温尘不要将此事告诉她爹娘的原因,一旦他们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怕会更麻烦。而且,潜意识里,她不希望顾温尘误会刘叔,质疑他的品格。   床头上,黑乎乎的药氤氲着热气。   顾温尘走过去端起药,才看向睡在床上的人。   一开始秋语婵还以为是芊心,她便没有起身,可渐渐地感觉到了不对,她起身,拉开轻纱床帏,微微一愣。   “先把药喝了再睡。”他说着想了想只是将碗递过去,若是他喂的话,这个人肯定是要拒绝的。   顾温尘会来,实在是出乎意料,她接过,不可察觉地皱眉,还是一饮而尽   “你慢点。”   她点点头,手里的碗被人又拿走了。   “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摇摇头。   “你把手给我,我给你把脉。”   又是摇头。   顾温尘皱眉,这个人,连话都不愿和自己说了?一定是昨天晚上的失态,让她误会了。   他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我给你看看,对症下药,才好得快。”   秋语婵扑哧就笑了出来,这个人,将自己当做孩子哄吗?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对自己这么温和。   “你笑什么?”   她的嗓子刚刚喝药都觉得疼,现在更是不可能说话了,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那个人就腾地站起身来,语气不觉有些急,“我知道你在生气,昨晚的话我没别的意思,是你甚至连给我说完整的话的机会都没有的,就算你气,但至少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可以吗?为什么你对我总是那么的苛刻和冷漠?”   这一番话说完连他自己都愣了,然后不自觉扶额,他不想看她,“不好意思,我可能太激动了,你还是请一个大夫看看,毕竟身体最重要,我有点事,先走了。”   他说着就真的抬脚转身准备走。   秋语婵一急,直接一把拉他的袖子。 作者有话要说:  顾宝宝:明明是我被误会了,你还哭啥 秋某人:谁让你对我不好的【傲娇】 “……” ☆、短暂温情   用力过猛,手顺着柔滑的面料一下子滑了下来,就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带着不同于她的温度,一下子传递到自己的指尖,温润的,像是上好的蓝玉,高贵的,如同青瓷典雅。   顾温尘一愣,他缓缓低头,她苍白的手握住自己的,几近透明而病态的,此时,却让他有点眷恋了。   秋语婵顺着他的视线落到两人的交接地方,心口一跳,自然地松开了。   “你……”她一开口,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就让他立即皱眉转身。   “怎么回事?”   顾温尘再次坐下来,黑眸里看似平静,实则温暖。   她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然后无所谓地笑笑。   “怎么不请大夫?若实在不想的话,我给你把脉,这样比你自己一个人静养好得快。”   秋语婵笑而不语,可是手却藏在了被子里面,不想给他看。   “你,先,回去。”她艰难开口。   顾温尘没说话,他瞧着她,双眼已经红肿,昨夜那哭声,就像是刺一样留在心底,可是,这个人对自己又是百般防备,不敢信任,此刻,留在这里,只会加重其心里负担。   他原本想说一些安慰她的话顺便再解释,可现在,她的笑容,和平淡的语气,以及如常的表现,都让他失声,不知从何说起,也许,这个人,根本不需要解释,不需要自己的解释。   秋语婵一直带着面具,这个面具,在她最痛时,反而越真实,现在她笑得有多正常,就说明此刻她内心有多难过。   顾温尘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就走了。   她目送着他离去。   忽地,笑意从唇边跌落。很多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期待什么,期待他对于那件事情的解释?   也许,已经不重要了,从他开始调查自己时,就已经不重要了,基本的信任都没了,解释,都成了空谈。   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梦里,色彩斑斓的片段一下子从脑海里晃过,不知道是什么,但总让人觉得悲哀。还有那一声声的呼唤,听不清是在唤谁,温暖得想溺死在里面,还有那柔柔的抚摸,怜惜的责怪,编织成了一张网,密密麻麻地套住她,只是她是知道的,在这其中,自己就只是一个看客,里面的幸福,无关乎她。   五光十色的东西不停的晃动着,脑袋愈加的昏沉了。   冷……冷……   大小姐,你怎么到湖边来了,快,快到刘叔这边来。   “刘叔,刘叔,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丢下我。”   梦,以她扑向那个温暖的安全的怀里做结。   秋语婵蓦地睁开眼,目光空洞无神,那心口处,像是丢了一块血肉般,空荡荡地尖锐地疼痛着,她伸手捂住胸口,想要大哭想要大喊,但什么都没做,只是无边压抑下,低低地吐出一个人的名字,“刘叔。”   ……   “语婵,你没事吧?”   凝烟站在门口面带忧色地瞧着她。   “你直接睡到了晌午?”   秋语婵轻轻点头。   凝烟走进摸了摸她的额头,试探温度,“还好,并没有发烧。”   “伯母让我来叫你,一起用餐。”   一起用餐?   “凝烟小姐,我家小姐得了风寒,现在恐怕不能出去吹风呢。”芊心掀开珠帘走了进来,她端了一个托盘进来,是热腾腾的药汁。   凝烟撇了撇嘴,没有搭理婢女的话,嘟起嘴,“语婵,我不要嘛,你快起来啊,你和我一起玩,人家好不容易来,你都不陪我?”   “再说了,可是伯母让我来的呢,你不听伯母的话?小心我告你状啊。”说着就将她的小粉拳凑到她面前表示威胁。   秋语婵只是轻轻摇头。而芊心却急了,心里嘀咕,小姐都成这个样子了,那个做娘的不来探望关心也就罢了,可是,怎么还能让自己生病的女儿陪一个顽皮的千金小姐玩,还是不是母亲啊?还有那个自称是小姐好朋友,怎么这么不懂事?一点都不知道体贴。   “语婵,你竟然拒绝我,你拒绝我一同用餐?你说,你是不是讨厌我了?你说话啊?”她一边说一边拉着她的胳膊摇动,“语婵,你说话啊,吃完饭你陪我一起去听戏吧,我昨天发现了好多好多好玩的,你陪我一起……”   床上的人不自觉皱眉,她想挣脱她的束缚却不得,但太阳穴突突地跳,而且,她现在哪有心情去吃喝玩乐?   “语婵,你陪我一起去呗。”   “别闹,我不去!”   严厉的沙哑声音带着些许不耐烦,凝烟手一顿。脸顿时就垮了下来,“你凶我?”   “我没……”   “你竟然凶我!语婵你怎么这样啊?不去就不去,凶什么凶?”她甩开秋语婵的胳膊极有气势地站起来,气呼呼道,“哼,你有了温尘哥哥就抛弃我了,你好过分!”   “……”顾温尘?   “伯母说,你今天没空陪我玩,是不是因为温尘哥哥?我去找温尘哥哥时他不在,你们是不是约好在哪里见面了?”   秋语婵哭笑不得,真是的这个人啊,就是傻。   “没有。”没说一句话都是嗓子如刀割,疼得厉害。   “你骗我!”   “语婵,你好坏,哼。”狠狠瞪了一眼她,然后高傲地走了。   秋语婵不禁扶额,芊心实在忍不住了,便打抱不平说道:“凝烟小姐真是任性,看小姐伤的这么重,都不知关心关心小姐,只知道自己玩。”   她没说话。   刚刚凝烟说得那番话,今天娘,怎么知道自己没空陪她玩?   “小姐,先喝药吧。”   接过碗,里面的气味让她一顿,这不是她开的药方。抬头用眼神询问垂首一旁的人。   “这个是……顾公子写的药方,所以,奴婢就擅自换了药。”   顾温尘?他写的药方?   秋语婵没说什么,默默地喝完,大概这就是这么多年,她一直喜欢那个人的原因吧。除了刘叔,就只有他一个人,会关心自己的身体了。虽然那个人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好,而不是只对自己,但,这种温暖,她体会得太少了,所以,就会一直眷恋。   芊心接下来就是沉默了,秋语婵觉得这样并不是多好的礼仪,挥挥手就让她下去了。   她刚刚说了句话,现在嗓子疼得……简直像是刀割。这也是老毛病了,还记得小时候她不小心坠湖,当时得了风寒,昏迷了几天几夜,都是刘叔照顾着她,醒来后什么事也没有,可是后来就发现了,一旦到换季时期,身体的抵抗力不仅下降了,而且,嗓子总是沙哑得不能说话,昨晚她又丝毫没有克制的嘶吼,现在,倒是受罪了。   以前,都是刘叔会给自己熬冰糖雪梨,还会……   眼神蓦地暗淡下去了,连身体都带着几分无力。现在一想起刘叔,整个人疼得几近痉挛。   她的亚父啊……   终于还是离开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秋:“嗓子疼……” 某梨,【贼笑】:“这不是为了让他心疼你嘛。” ☆、凉薄亲情   她也不知道其他人父母对待其子女是如何,可是这么多年,秋语婵始终觉得那亲生爹娘给自己的爱,太过……隐忍而克制了。   换句话说,就是过于生疏。   尽量避免和自己身体接触,能让刘叔代劳的尽量让他代劳,生病了会像例行公事一样慰问,走流程般,生硬得有些勉强。大概他们从来不会记得她的生辰,活了十几年,记忆中庆生,似乎也是刘叔包办的。   曾经她以为,他们只是对自己的要求太高或者太严厉,后来便渐渐发觉,原来不是,不是所谓的期望,而是他们对她,根本没有任何的期望,也没有任何要求!   以至于这些年,见到自己的爹娘,从来不会撒娇,也不会抱怨,规规矩矩行礼请安,生疏客套地回答问题。   所有人都在说,秋蝉山庄只有她一个大小姐,日后山庄早晚是会落到她手中的,她会成为江湖中令人敬仰的一庄之主,有人羡慕,有人嫉妒。   可,她在乎的不是这个,尽管这东西让人趋之若鹜。   秋语婵躺在床上,闭上眼,其实,她是那么的羡慕凝烟,所有人都宠着她,惯着她,可以耍赖皮,可以撒娇,甚至那样的肆意妄为,,活得多快乐啊!   在这期间迷迷糊糊地醒来过,但又觉得困得很,便再次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顾温尘瞧着她睡过去的容颜,安静恬淡,那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眸闭上,少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四下一片安静。   顾温尘收起银针,站起来为她掖了掖被角。站在床边伫立良久,然后犹豫着伸出手抚过枕上散开的青丝。   伊人倩影身旁,有红烛跳动,一双璧人,娇羞无限,大概是他心里对她与自己未来最美好的想象。   语婵……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为她放下床帏,悄悄消失在房间内。   他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很理所应当地被自己的属下嘲笑一番,“哎哟,我们的主子还真能做贼呀。”   顾温尘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温润的眼深沉无边,“乐晚,我没记错的话,西域那边最近突然出现一个神秘的盗墓组织。”   名唤“乐晚”的女子脸上出现一丝疑惑,细细想了一番才点点头,“那又怎样?”盗墓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我很是好奇,他们盗的是些什么墓?墓中都是什么人?墓中都埋藏了些什么宝贝?还有那组织的目的究竟是为了寻找宝藏还是其他?其中有没有我们感兴趣的东西。”   一大串问题刷的丢下来,乐晚瞪大一个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主子,你的意思……其实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你以为呢?”   乐晚突然一把扑过去抓住他,痛心疾首,“主子,属下错了,属下知错了,我真的不敢嘲笑您老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啊。不要将小的发配边疆啊……”   顾温尘一把甩开她牵制住自己的手臂,“五天时间,我要知道所有信息。”   乐晚张大了嘴,□□裸地报复啊这是,这盗墓的关他们有屁事,现在闲着去调查这样的无聊事?   她欲哭无泪,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好嘀嘀咕咕抱怨着无良主子,但也只能抓紧时间去调查了。   顾温尘走进书房,看着书架上一排排整齐地书籍,一丝不苟。随意取出一本,是《山海经》,里面的书页早已经泛黄。   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人拿着这本书安安静静的坐在台阶上认认真真的翻阅着,而事实上是,她还什么都看不懂。当时他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要装出那副老成安静的样子,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那条路,是伯父伯母每天都必经的地方,那个人,只是在守株待兔。   那样渴望的眼神,让人心疼。   那天,他瞧着她举着厚重的书本踮起脚尖问她父亲那什么意思时,伯父笑得很慈祥,但却轻轻避开她递来的书,借口是,公务繁忙。当时她落寞的神情,真是烙印在自己的心底。   她希望渴求着温暖,他也想给她温暖,也想给她依靠,可是,随着日子上涨,他突然对她有了更多的要求,希望她可以快快地跟上自己,不想让她和凝烟一样总是无法无天,也不想让她遇事只知道哭泣,更不想让她在不清楚自己的实力的状况下冒然行动,不想……不想……   然后,渐渐地,渐渐地,他发现她离自己越来越远,渐渐地,她变得越来越冷静,也越来越成熟,不再如同多年前那个柔弱的女孩子,任人欺负了,甚至说,也很强大了。   可眼神越来越冷漠,面部的表情越来越少,也对自己越来越厌恶了。   等他猛然发现时,她秋语婵已经站在和自己同一水平线上,可彼此的距离也遥不可及。这个时候他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但这么多年的印象,早已经无法弥补了,曾经的亲密无间,早已经变成了曾经。   如果,当初他没有那么严厉,没有一心想要那个缺乏安全的感的孩子跟上自己,当初也不曾那么着急心慌,是不是,她就会对自己没有那么深的误会?也许,他也就不用怯弱到连一件礼物都不敢送出去了。   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轻轻翻了翻手里的书卷,最后还是将它放回原处。   这两年他在外,想得最多的,是她!   总是在想,她会不会又会傻乎乎地和凝烟一起出去胡闹;也会想会不会她还坐在那个台阶上,等着爹娘的到来;也会想她,是不是又长高了,那眼里的情绪是不是更加的平和,让人看不懂了。   也知道刘叔的事情,虽然心痛,但也无能为力,即使想要帮助,却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他那晚提起这个人,只是想说,他知道刘叔还有亲人,没想到当时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   可是刘叔的亲人……他摇摇头,那种人……也许,秋语婵不知道更好。   顾温尘侧过脸瞧着外面的景色,翠红柳绿,当真是良辰美景,如墨发丝不经意间扬起,眉宇间的丝丝缕缕黯然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暴露出来。   秋语婵…… 作者有话要说:  秋宝宝不要伤心,会有人爱你的啊。 ☆、算计   秋语婵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各种颜色的光晃得她头疼,晚膳时芊心进来看到她还在沉睡,只是紧紧皱着眉头。   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并没什么异样才放心出去。   “语婵,语婵,你陪我去看看嘛。放心,没有人知道的,我们悄悄去。”   “可是,温尘哥哥要我先将这套剑法练会了才可以去玩,我要是和你去了,他会不开心的。”   “不要怕,倒时就说是我拉你去的,温尘哥哥很疼我的,他一定不会骂我的,再说了,你都练了一上午了,休息一下怎么样嘛。”   秋语婵似乎又看到了当初她孩童模样,脸颊胖嘟嘟的,像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可爱的紧。   那时候她还小,七八岁的样子,意志不坚定,就跟着凝烟出去了,本意是去外面逛一个时辰就回来,但还是低估了凝烟的贪玩,硬生生地疯了三个时辰,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两个孩子也是害怕了,急急忙忙中,走下坡路时凝烟一不小心脚滑直接滚了下去,混乱里也是抓住她,两个小屁孩像皮球一样滚落到一边的乱草从中。   当时,凝烟哇的一声就哭了。   后来还是顾温尘带着家丁找到了两个人。   这么多年了,秋语婵还记得那时他的眼神,责备,失望,漠然,无奈,混杂在一起,变成了忽视。他拉起大哭的小凝烟,老成地问她哪里伤着没,怎么样,疼不疼?月光下,他背着凝烟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她就那样看着,看着他吝啬得一句关心的话都不愿说,对自己的忽视以及责备,鲜明的如同凉水泼下来,沉默,就是最好的利器了。   他甚至都没看到,她手臂上被割破的肌肤,凝烟自然没什么事的,她拉住自己时,就本能地将人护在了自己身下。   拒绝了家丁要背她的提议,只是指了指前面的小小身影,“你们去帮帮温尘哥哥。”   第二天,她自然是被爹娘骂得昏天暗地。   为什么要纵容着凝烟闹腾?   如果凝烟有事怎么跟伯父交代?   那么晚了,为什么不带着她回来?   都是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不让人省心?   她也想辩解,也想像那个人一样哭闹,可是,这样做的后果,她承受不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有掉落。那些指责中,没有一句话是对她的关心!   被罚禁足两天,她才得以从房间里出来,那个时候,她什么都不懂,委屈也想大哭,一个人蹲在柳树下默默哭泣。   却没料到顾温尘就在后面,等她哭累了,那个人才上前,惊得她忘了擦挂在脸颊上的泪水。   “看你以后还胡闹。”他的声音说不上来的漠然,秋语婵没有回答,只是莫名觉得心寒。以至于他递过来的手帕被她直接挥开。   “凝烟没事,你昨晚其实……”   “没事就好。”她任性地打断他的话,这个人,一心挂念的都只是凝烟!   当时,她只是生气,愤怒为什么所有人都围着那个人转,而凡是胡闹过头了就全都是她的错,全是她没有看好凝烟。可他们似乎都忘记了,她也还是一个孩子!   她委屈,但没有人在乎。   刘叔便是那个时候出现的,给了她爱,给了她温暖,让她知道,原来她也是是值得被人捧在手心上的。   若不是那件事后,她秋语婵也许并不会变得如今天这般,无波无澜,像是一汪死水,泛不起涟漪。   也许她还会是两天之后又乐呵呵地笑着,没心没肺的样子。   只可惜,没有当初……   秋语婵突然就醒了,她睁开眼时恍惚得不得了,盯着床上的帘子,半天回不过神来,脸颊湿湿的,一摸,全是泪。   她蓦地低低地笑起来,有什么值得哭泣的呢?过去了这么多年,哪里还会有什么委屈?早就没了!早就没了!   看了看天色,雾蒙蒙一片,东方泛白,竟然是清晨!睡了这么久?   “芊心。”她唤了一声,发现嗓子奇迹般的好了。那药真是有效,以前没个四五天是恢复不到可以说话的地步的。   不久,凌乱迅速脚步声就进来了,芊心还披着衣服,略微慌张,“小姐,怎么了?”   秋语婵摸了摸肚子,她好饿!但是看自己的侍女似乎刚从睡梦中醒来,也不太忍心麻烦她,就只是摇摇头,“没事,我就看看什么时辰。”   “回小姐是寅时。”芊心想了想昨天小姐并没有用晚膳,午膳甚至也没什么胃口,现在应该是很饿了,便继续说道,“奴婢这就去做早膳。”   平时是有婢女专门负责他们的饮食的,只是现在时间太早,早餐应该没做好,所以就只能是芊心亲自去做了。   秋语婵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不矫情了,她确实已经饿得不行了。   天大亮,鸡鸣。   秋语婵放下碗筷,问道,“刘叔那边……如何?”   “已经到西弯了,明日,应该就可以到万城。”   她没再说话,芊心聪明地闭嘴,动作迅速而轻地带走餐具让她一个人静静。   明日到达万城!   她穿戴收拾好,就走到院子里去逛了逛。   正在这时,秋焕年身边的侍女却突然前来。   听了侍女的传话,秋语婵疑惑,见她?但没说太多,想了想自己向秋焕年的书房走去。   这么多年,她还很少踏足爹爹的书房,不是秋焕年不允许,但是,总觉得如果这样子做了,也许他会不高兴。   等进去了,秋焕年坐在书桌旁,手里翻着账簿,眉头紧锁,专注得她进来都没发现。   “爹?”她出声。   “语婵来了。”秋焕年抬起头,笑呵呵的样子很是慈爱,“身体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谢谢爹爹关心。”   客套结束,该进入正题了,秋语婵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套近乎会聊天的人,所以她也就直接问,“爹爹这么早找语婵来,可是有急事?”   秋焕年顿时换了一张严肃的脸,将手里的账本递了过去,“你看看。”   狐疑地接过,账簿?秋蝉山庄的账簿?以前他从来都不会给自己看这东西的。   她翻了几页,仔细地一看,脸色一变。   “爹?”   “语婵也看出问题来了,这账本分明是有问题!”秋焕年的语气很激烈,眼里甚至是有愤怒,一脸通红。   秋语婵没有接话,聪明地保持着沉默。   “语婵,可是有什么想法?”   “爹爹,语婵愚钝,还没看出这其中的问题,语婵只是惊讶,原来我们的酒庄在这上半年,竟然可以有这么丰厚的收入。”她的表情很单纯,眼睛清澈,看不出任何异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啊,昨天由于网的原因,所以出了点问题 ☆、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秋焕年微微皱眉,眼里的光一闪,却仍旧保持着微笑,“语婵啊,你很聪明,来,爹爹跟你说哪里不对,”他站起来站到她身后,从旁边拿出另一本账本翻开,“你看看,这是去年的账目,一对比你就知道了,看,去年的三月份,我们酒庄的收入是三百……”   “爹爹……”   “语婵,这秋蝉山庄迟早是要交到你手中的,你现在一定要学着管理这方面的东西,还要熟悉我们的运营状况……”   “爹,你老当益壮,说这些做什么呢。”   “哈哈,老了,爹爹老咯,不中用咯。”秋焕年站起身子,发福的身体看上去有些富态,但是那两鬓的灰白藏在黑发间却那么刺眼,“你看,这么大的漏洞,爹爹都不知道,白白损失了这么多生意。”   秋语婵轻轻垂下眼,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   “江城那边我不放心,前些年那里的生意一向很好,绝对不可能亏空成这样,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房间沉默。   “还是好好查一下情况,”秋焕年见自己的女儿没反应,只好继续说道,“我打算亲自去一趟,总不放心他人去。”   她的心,狠狠一跳。又似乎被什么重重一击,闷痛。   秋语婵慢慢放下手里的账簿,轻轻勾起嘴角,“江城这么远,怎么能让爹再长途奔波,爹爹若是信得过,就让女儿去吧,顺便也去学习学习。”   ……   秋焕年瞧着自己的女儿一步一步地踏出书房门口,那纤弱的身体似乎尤为落寞,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他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样,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这有什么好残忍的。”一个妇人从帘子里面走过来,淡扫蛾眉,端庄典雅,神色说得上是淡漠。   “嫣儿,我们这样就让语婵独自出去,江湖险恶,万一……”   李嫣嫣然一笑,她走过去坐到他的对面,看了看自己涂满蔻丹的指甲,心情很好,“万一有事,她不是会回来找我们的吗?再说了,她也是我的女儿,我会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吗?”   秋焕年想想也是,便不再多说,不知怎么的,他们两人对自己唯一的女儿,总是亲近不起来,那个人,总觉得太过通透,任何伪装在她面前都会被狠狠撕裂开,让人措手不及,纯净的眼让人心生怯意,而随着年纪的增长,那周身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就显得很碍眼,所以,他们两个也就很少对自己的女儿有亲近之感了。   秋语婵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只是慢慢习惯了忽视及冷漠后,她几乎已经忘记了怎么样去表达爱。   正如顾温尘一样,她爱他,可却不敢告诉他,勇气被那些尖锐的冷漠刺痛,埋葬在心里也许并没有想象中痛苦,一切,习惯了就好,万一,哪天不爱了,也就淡了。   在她眼里,心中,从来都没想过会和那个人在一起。   连这个打算都没有。   “小姐。”芊心见自家主子神态漠然地走了出来,她立刻就迎了上去。   秋语婵望了望前方,那阳光直直地穿插过来,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挥了挥手,“芊心,你先下去,我想静静。”   作为婢女自然不敢为抗命令,她规规矩矩地退下。秋语婵一个人走到一边的幽径,轻轻吐了一口气,眼里不经意间流出几分苦涩和可悲,唇角勾起,偏偏让人觉得苍凉。   找了一个墙角,前面有假山和绿竹阻挡,因此很少会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她蹲在那里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地呆着,就是不肯出来。   她不曾再渴望自己的爹娘能够有多慈爱,但至少,不该是这样算计的,不该是将这算计运用到自己的女儿身上的。   亏空?不过是一个让她出庄的理由而已,在大家眼里,一个未出阁的没有任何江湖经验的女子就冒然离开家,那是极度危险地,难道他们从来都不担心吗?查账?这些弯弯绕绕,每一个人手里只怕都不干净,想要去真正地能够查到什么,没有一点手段是不可能的。   而现在,让一个黄毛丫头去查,并且怎样解决?简直是可笑!这么多年来秋蝉山庄那些老顽固早已建成了牢不可破的利益关系网,若真是不小心触犯到这其中的利益了,只怕是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自己的爹娘,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将自己给推了出去!   她的好爹娘!   秋语婵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蜷缩在那里,极没有安全感,像是一个受伤的被遗弃的小兽,安静的呜咽一旁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这是她从小到大的习惯,遇到委屈的事情都喜欢缩在墙角。   以前刘叔总是会找到她,然后安慰自己,而今,唯一在意自己的那个人都离开了,再也没有人能够准确找到自己,把自己带回家了!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了吗?像一个鸵鸟一样!”带着漠然的话清晰地传进耳朵。   秋语婵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清亮的眸里闪过一丝复杂,但随之而来的是厌恶,深深的排斥,这种感觉就像是受了伤,在疗伤的过程中被人再次粗暴撕裂开,然后嘲笑自己怯弱而无能。   她向来自尊心极强,听到那番话后更是像被什么刺痛了脚。   他有什么资格来管自己的事情?   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来评判她的事?   高高在上俯视别人,看别人在痛苦,然后再撒上一把盐的感觉很好?   秋语婵蓦地站起来,因为用力过猛而险些摔倒,只是撑在后面的墙上,她抬眼冷冷地瞧着那个优雅如竹的人,“顾,温,尘,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评头论脚?”   声若寒冰,带着风雨欲来的愠怒和质问。   顾温尘温润的眼不再柔和,只是疏离和清冷,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冷眼旁观,这样的神情更是让秋语婵觉得苦涩,但她压下这种莫名的情绪,将所有的尖锐棱角都露出来,满身防备。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之前因为在外没有网络,缺了的今天就补上 —————————————————— 某些人就是口是心非,明明担心得很,偏偏死鸭子嘴硬。 ☆、只是不想她受伤   “是,我是没有资格管,但是秋语婵,你也不过如此,这样的小小任务就将你打垮了?这样就让你像鸵鸟一样埋头躲避了?自怨自艾有什么用?只会让你更加软弱!堂堂秋蝉山庄的大小姐,难道这点勇气和魄力都没有?若真是如此,那你有什么资格姓秋!”   字字珠玑,明明是那么动听的嗓音,偏偏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顾温尘站在她面前,宽大的衣袖被风扬起,素衣清雅,墨发飞扬,像是羽化归去的谪仙。   秋语婵眼眶微红,却固执地瞧着他,看到他眉宇间的漠然,心里反而不服气了,执拗坚定地申明,“我从来都没想过逃避!”   “那你站在这里颓丧,倒不如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具体解决事情的方法。”   秋语婵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他。   刚刚被他的话激起情绪,现在冷静下来,她有些怀疑,“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温尘偏开头,“不久前。”   这么含糊的回答,秋语婵也不想再说什么,他既然知道了,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巧遇?还是,他专门来找她的?   “我先回去了。”她说着就侧过身子,准备离开,她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样去面对这个人,伤口□□裸地被呈现在那个人的面前,总是会觉得很难堪。   顾温尘没有说话,青衫隐隐,温润君子,只是秋语婵知道,他的柔和,从来都不会对着她!   “秋语婵,如果你因此而颓丧懊恼,我都会看不起你的。”他清清淡淡地飘来一句话,让走了两步的人顿住。   秋语婵没有回头,只是扬起一抹笑,笑容并非是昔年纯真的模样,而是一种逐渐趋向于成熟的自信和不服输,“顾温尘,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语毕,她快步而去。   顾温尘保持着那个站姿站了良久,直到双腿几乎陷进土地中,他才动了动,转过身子靠在墙上,疲倦地闭上眼。   秋语婵不知道,当顾温尘得到她被迫离开庄去江城的消息时,心里有多担忧,慌乱地四处寻找她的影子,那么紧张,生怕她会躲在哪个地方独自掉泪;   她也不知道,当他看到要找的人蹲在墙角,没有安全感地抱住自己的膝盖时,那瞬间涌上来的心疼和怜惜差点让他失去理智地上前拥住她;   她更不会知道,当她眼里闪过厌恶和排斥时,他的心如同被针扎了般,痛得有些痉挛。   “是不是错了呢?”他自言自语,第一次对自己的做法而产生质疑。   顾温尘也不明白,为什么对着那个人,就会那么严厉,什么温雅柔和都会抛诸脑后,明明知道那个时候,她需要的是安慰是拥抱,而不是讽刺和指责,但他就是觉得,如果自己一旦那样做了,那属于秋语婵的光辉和能力就会被淹没在自己的羽翼里,与其给她不切实际的安慰,倒不如让她振作起来,这样来得更加实在,也许过程会很痛苦,但,她总得要成长。   他一向都是这样认为的,只是今天,在看到她那样落寞的身影时,才惊觉自己的残忍,稚嫩的肩膀,怎么扛得起江湖扰扰?   时光悠然,这么多年顾温尘一心想要她快快成长,长大到足够强大了,才能不受伤,本来他是最不想看到那个人受到伤害的,但自己的每一个行动,好像都是会让她受到侵害的。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无奈,明明不是这样想的,但往往,事情就会往那方面发展,阻挡不得,命运的洪流,就这样,一次一次地,将二人推开,直至最后越走越远。   顾温尘靠了一会,整理好情绪才从那个角落走出来。   凝烟一起床后就跑到他住的地方,没有找到人,等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见到人影,无奈问了侍女都说不知道后,她的脾气也被磨得丝毫不剩了,气得只想骂娘,在院子里大发脾气,等顾温尘回来后就只看到一众侍女怯怯地不敢上前,见到他后像是见到了救星。   “怎么回事?”他含笑问道,现在,他是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一笑倾城。   可没人敢犯花痴,“顾公子,那个……凝烟小姐她……”   侍女想着怎么交代,一个身影就刷的冲到了顾温尘身边,“温尘哥哥,你去了哪里?我找你都找不见,这些人也不知道你在哪,我可生气了。”凝烟嘟着嘴,拉住他的手臂摇啊摇,看上去很是委屈的样子。   哪里还有刚刚那飞扬跋扈的样子。   顾温尘无奈,“我去向伯父辞别了。”   “辞别?你要走?”凝烟难掩惊讶,大声地问道。   “嗯,我来这里也呆了很久,该回去了。”   “啊,你要走?那我也要走,温尘哥哥,我和你一起走吧,我去找二伯父。”她口中的二伯父,自然是顾温尘的爹爹,顾锦渊了。   顾温尘摇摇头,不可察觉地挣脱她的钳制往前走去。   “温尘哥哥,你摇头什么意思嘛,你究竟让不让我和你一起去啊?你倒是说话别走啊……”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因为前面的人停了下来。   “温尘……”   顾温尘脸色一沉,指着花园的狼藉,声音凉凉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凝烟垂下头,中气不足,“你不回来,人家生气啊,就,……就……”   “就将这些花随意地拔掉了?”   顾温尘很生气,对于凝烟这种幼稚又折腾的性格,他是很不满意的,生气就扔东西找人出气,简直是个几岁的孩子。   他一般笑起来都是温润雅致的,像是一株带露的青竹,高洁而华贵,但是一旦他沉下脸来时,那眼眸的质问和眉宇间的清寒就像是冬日的寒风,让人心底发凉,周身的气势隐隐让人透不过起来,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无法动弹。   凝烟还想说什么,但是她也知道这人生气了,最好什么都不要说得好。而四周的侍女早已是吓得脸色惨白,没想到一向温和的顾公子生气起来竟然会这么可怕。可是,他们想不明白的是,以前凝烟小姐也常常会干这种事,他们都习惯了,但这一次,公子为何如此生气呢?   “温尘哥哥……”她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声音弱得不像话。   顾温尘却是面若寒冰,皱着眉道:“你知不知道这些都是语婵亲自培养出来?你就这么糟蹋了?凝烟,你什么时候才会克制住你自己的脾气?好好向语婵学学。”   凝烟睁大了眼睛……泪水像是断帘的珠子滚落……   但没有得到他的安慰,他只是蹲下身去看看那些花还有没有可能存活。 作者有话要说:  凝咽:“为什么我觉得我就是一个炮灰?” 某梨【摸摸头】:“谁让你无理取闹呢?唉……”{无奈} 凝咽:“你曾经不是说这是真性情吗?你骗我!” 某梨:“有吗?并不可能吧,会不会是你记错人了,也许是语婵说的也不一定,呵呵呵呵。” 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是吗?” 当然不是啦…… ☆、求情   “温尘哥哥,我错了,你不要不理我呀。”、回到屋子里,见顾温尘还是没有搭理安慰自己的意思,她终于慌了,于是放下身段请求原谅。   “温尘哥哥……你就原谅我啊,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顾温尘叹了一口气,看着她红红的眼眶,也不忍心怪她,“好了,我不生气了,凝烟,你先回去吧,我有点累了,想要休息。”   即使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凝烟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反对,于是乖乖地走了。她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人,从顾温尘那里出来,就往秋语婵的地方跑。   “语婵?语婵?咦?人呢,跑去哪里了?她怎么也不在啊。”   这时,芊心路过,看到凝烟站在小姐闺房门前,于是说道:“凝烟小姐,我家小姐在书房呢。”   凝烟点点头,横冲直撞地跑去了书房。见此,芊心摇摇头,随即想到小姐那个性子,要是有这位这么开朗就好了。   秋语婵在经过顾温尘的那一番话后,心里虽然不好受,可相反地却激起了她内心的不服输,凭什么他会认为自己是怯弱?她从来都不怕,只是心寒于秋焕年的狠心和凉薄。   回到房间冷静下来,顾温尘故意将侧重点带到了关于江城的任务上来,而不是自己爹娘的算计时,她在心里隐隐猜测,那个人是不是故意就用这种转移注意的方法,故意用那样的严厉让自己也将所有的目光集中到这次秋蝉山庄的差错上?   她微微失神,若真是如此,那……   自嘲地笑笑,低头继续地查资料,这些年,她表面不曾接触过有关庄内的事务,但暗地里,怎么可能不会挂心关心在意呢?在屋子里宅着没意思,她又不喜欢出去逛,因此,更多的时候,她除了学武,也常常会看一些医术,还有就是一些关于庄内的资料,当然,至于资料的来源,那简直是……   不过也幸好那么久的准备,否则这突如其来的任务,岂不是真的让自己自乱阵脚。   “语婵?语婵!”凝烟的声音打破了安静。   秋语婵微微皱眉,门被人哗的推开,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凝烟一把抱住。秋语婵惊讶,身子一僵,手想要推开她,却被人抱得越紧。   “语婵,语婵。”抽泣声让她停止了挣扎。   “怎么了?”声音温柔。   凝烟突然很是委屈,“温尘哥哥骂我了,他不理我了。”   秋语婵努力地忽略来自心底的某些情绪,她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没事没事,你先放开我,我们仔细说说。”   也许是她的嗓音莫名的使人信服,因此,凝烟就松开手,眼眶红红的坐到对面,像一只很委屈的小兔子。   “他为什么要骂你啊?”   这样一问,某人的泪珠子就掉下来了,然后开始抽噎。秋语婵好脾气地给她擦了擦眼泪,等她平静下来。   凝烟终于觉得哭够了后,才开始一五一十地说着事情的经过。   秋语婵面色很平静地听她说完,安安静静地不打扰。   “语婵,怎么办?温尘哥哥这次好像真的很生气,他进屋了都没怎么搭理我,还说什么太累了,一看就是骗人的。”   “傻瓜。”她笑了笑,恬静的笑容里潜藏着很多当时凝烟看不懂的东西,直到很久以后凝烟才知道,原来那是羡慕和苦涩,“他怎么会舍得不理你呢,你这么可爱。”   “放心,他说不生气了就是不生气了,再说了,他也忙啊,现在可能有点累了,需要安静,没有在生气,你不要想多了。”   “晚上你去找他,他一定会理你的。”   听闻秋语婵的话,她抬起红肿的眼,“真的吗?会吗?”   “当然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喔。”点点头,语婵一般都不会骗她的,有些不放心,“要不,你晚上和我一起去吧,我有点怕,温尘哥哥生起气来真的很可怕。”   秋语婵一僵,保持了沉默,她不想见他,至少今天之内都不想。   “语婵?”   “我今天有点事,可能不行,你自己去吧,他不会不理的,如果说他真的不理你了,你去找爹娘,岂不更好?”   凝烟想想觉得也是,“好的。”立即眉开眼笑,“对了,他今天还让我向你学习呢。不过我才不要呢,你一天到晚就知道看书看书,无聊死了,明明和我差不多的年纪,却装得像一个大人,真是烦。”   秋语婵笑了笑,“你的妆花了,要不要去补一补?”   果然,这话一说,某人立即就尖叫着跑了。   等到她离开后,那恬静的笑意也顿时消失,真是被宠大的孩子呢。   有些时候,真是羡慕凝烟,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所有人都将她当做掌中宝一样,舍不得一句重话,就连那个人也一样,当然也导致了她骄纵的性格,可是,这样没有任何忧虑的活着,多好啊!   秋语婵目光变得悠长,凝烟说她装得像一个大人一样,哪里是装的?因为在她生活的地方,容不得她的放肆,那些人的宽容和包含,也从来不会对着她!   不过是逼着自己而已!   若能得单纯无忧,谁又愿在凉薄里谋算?   事实上是,凝烟真的想多了,顾温尘怎么可能会不理她呢?他那样地宠着像一个孩子的凝烟,有那么纯真无暇的笑的女孩,直率毫无顾忌,相处起来简单而不用过多考虑,怎么舍得会让她黯然神伤?   秋语婵了解他,他是那么的……在乎着凝烟的!   想到此,她苦涩的扬起嘴角,心痛什么呢?不是早就习惯了吗?   想到刘叔临终的话,忽然想掉眼泪,这个世界上,真正会关心她过得开不开心的,就只有刘叔了。   她没了心情查看资料,站起来望着窗外,神游着。脑中飘荡的是那虚弱却温暖的嘱咐。   “小姐,刘叔走后,你不准哭,你的嗓子……会受不住的。”   “这些年,刘叔知道你心里是怨老爷夫人的……他们,也许是有苦衷的,……你和他们好好沟通。”   “顾公子……是一个……好人,你喜欢了他……这么多年,就告诉他呀。”   “刘叔真想看你……穿上嫁衣的模样。”   “小姐啊,你……一定要……活得开心啊……”   刘叔……   刘叔……   清冷的眸,有晶莹的东西滑过。 作者有话要说:  唉,我的小雨婵,来,给你一个温暖的抱抱。 放心,小虐怡情。 某梨:“顾温尘,死哪里去了,没看到你心上人伤心了吗?还不出来瞧瞧!!!” 顾美男:【冷冷】“我的人我自己管,不需要他人提醒!” ☆、意外   晚膳后,秋语婵主动去找秋焕年,告诉了他的来意。   秋焕年一惊,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明天你要出庄?”   “是啊,爹,早点动身去江城,也早点熟悉一下具体的情况,女儿也可以多学一点东西。”她客客气气地回答。   秋焕年眼里极为的复杂情绪晃过去。   却没有任何的阻止,虽然事出突然,但这么快的动身是在他的预料之外的,“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爹也就不阻拦你了。”   “谢谢爹,那女儿就先行告退了。”秋语婵面色平静行了一个礼。   “好好,下去好好休息吧。”   秋语婵后退着,蓦地,后面传来一道慈爱的声音,“语婵,注意安全。”   她狠狠一颤,身子几乎都站立不住了,袖子里面的手握紧,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回答,“好。”   这个字一说完,她就跑了出来。   灯火阑珊,她用尽力气不管不顾地往前跑,不顾方向,也不顾路程,像是后面有猛兽在追……   她等了这句关心的话等了十多年,终于等来了!   终于……等来了!!!   可是……   “唔”,一声响,她一下子撞到一个人,由于冲劲太大,那个人似乎也没想到会有人这么冒失,一时不察,直接往后摔了下去,秋语婵被他绊倒,直接压倒在他身上……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体温。   秋语婵睁大眼睛,借着微弱的光看到被自己压在地上的人,俊美秀雅,可能是由于疼痛,眉头微蹙,但这也不妨碍他的好看。   顾温尘看着身上那个呆愣的人,不由得惊讶,这么晚了,她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之前的激烈跑步以至于现在她的呼吸有点急促,气息洒在他的脖颈间,身子过度的贴近都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顾温尘心脏狠狠一跳,由于之前摔倒他是本能地就环住她的腰,现在看来,就有些暧昧了。   “我……”她一出声就马上意识到不妥,双手撑到两边,准备立即站起来,在这个过程中,她的动作有些迟缓,甚至还一顿,顾温尘没有注意到,他被扰乱了思绪。   秋语婵站起来后,脸色发红,她伸出手来想要拉他,“你……没事吧?”   看了一眼她的手,顾温尘顺势就递了出去,然后站起来,长身玉立,姿态风雅,说不出的好看。   “对不起,我没看到你,不好意思,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伤着?”语气急切,只是表情很淡,那关心都是很淡的。   顾温尘笑了笑,“我没事,你呢?有没有摔着。”   “没有。”   月光穿透树枝环绕在两人周围,婆娑树影,安静得心惊。   “你有急事吗?怎么会到这里来了?”他问道,声音如同流水清泉,动听极了。   秋语婵笑得很是僵硬,甚至是疏离,“没有,只是想着快些回去,步子就急了些。”   没有拆穿这么拙劣的谎言,步子急了些?刚刚那分明是后面有人追杀的节奏,再说了,回去?会跑到他居住地方的后院?   似乎现在才意识到这里到底位于哪里,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已经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   顾温尘看着她回答得很乖,但人却直直地站着没动,不由得疑惑,“怎么还不走?”   “我跑得有点累了,想要歇一下,呃,你先回去吧。”   “……”   “我想独自呆一会。”   “好。”顾温尘回答着就转身往回走,直到确定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一只脚不敢落地,她将身子靠在一边的大树上,然后弯下腰查看右脚,已经肿得像一个馒头了,脚踝处传来的尖锐疼痛让她皱眉。倒霉!   刚才倒下去时不小心将脚崴了,现在好了。这里离她居住的地方还有些距离,正想着挪回去的几率有多大时,却被人一把拦腰抱起。   身子一轻,她迅速攀上他的肩。   “你……”   “既然伤了,还要逞什么能?你是打算就这样走回去吗?”顾温尘的声音有些冷,带着怒气。说完就抱着她往自己住的阁楼走去。   惊讶于他会返回,但还是嘀咕:“其实我可以走的。”   这下,某人都懒得理她,直接将人抱着走了,她实在是太轻了,有些瘦削。身体上的温度似乎也比常人要低。   “你怎么会回来?”   “不假装走你会说你脚扭了?”   秋语婵没说话,只是微微地将头往里靠了靠,那种姿势像是寻找庇护的幼鸟,可爱而又缺乏安全感,信任又依赖。   顾温尘被她这个动作惊得一愣,听到那个人低低的嗓音,“谢谢。”   侍女见公子抱了一个人回来,不由得惊讶,但是当看到那张表情平淡却又漂亮的脸时,都立即收起来自己的情绪,吩咐让人取了药酒来,他准备为她搽药时被一只手给挡住了。   “我自己来吧。”   “你不方便。”   秋语婵见他准备脱自己的鞋子,立即再次阻止他,“我自己来,真的,不需要你亲自来,而且很方便的,我都习惯了。”   习惯了?   “再说了,这样终归是不太好的。”这个不太好自然是指名誉不太好,她向来不拘小节,怎么会在乎这个,借此借口来拒绝,别人也不能坚持。   顾温尘坐到对面,支走侍女,房间就只剩他们两人。   “是心情不好吗?”   秋语婵猛然抬头,触及到他的目光,立即低了下去,自顾自地笑,“怎么会呢?我很好。”   是,她很好!很好!不管多委屈不管多脆弱,也不要在这个人面前露出来,她不想被他再说什么懦夫胆怯,她活得很好!   房间里弥漫的是一股浓烈的药酒味道,但更多的是低沉气压。   “秋语婵,你知不知道,你装得真假。”冷淡的嗓音,毫不犹豫地撕裂她的伪装,那是风雨欲来的静。   连名带姓地喊她,这一般都会意味着说话人的愤怒。   秋语婵揉了揉脚踝,穿上鞋袜,裙子直接覆盖住伤处,她端坐着,不在意地扬起眉角,“是吗?那下次我就装得再好一点。”   一个人将自己的心上了锁,柴米油盐当然是无法撼动的,尽管外面有人拼了命向前去涌,去冲击,可是最后伤的,还不是自己。   顾温尘一时语塞。那一刹那,他才深感无力。 作者有话要说:  给点甜头尝尝咯 唉,别扭的两只……什么时候才能修成正果啊哀嚎啊 ☆、矛盾   见她想要站起来,他立刻上前扶住她,“你这是干什么?我送你。”   “不用!”她侧开身子,“让芊心来接我就行。”说着,就让外面的人去请芊心来。   大概是觉察到尴尬,秋语婵坐下问道:“今晚你是要出去吗?”   顺势坐到一边,顾温尘收拾好情绪,恢复清淡,“就看看,明天我就打算回去了,所以今晚想走走。”   “你明天也要走?”   “也?”他疑惑地望向她,“你的意思是明天你也会走?”   “嗯,我打算去江城看看情况。”   “胡闹!”这一次他眉宇间有些阴郁,“你对那边什么都不熟,还没有了解就贸然去岂不是冒险?再说了,你的脚现在不适合长途奔波!”   秋语婵侧过脸,望着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反应这么大,但还是解释,“没事,我自己知道分寸。”   知道分寸?   不知怎的,听到这句话,顾温尘就忍不住想骂醒她,“你知道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吗?知道总部要派人去查,那边就开始无声罢免着原本属于秋蝉山庄的人员的职务,有的甚至被以贪污的名义送到了官府去,各种权力之争和利益牵扯乱的一塌糊涂,现在你去肯定是混乱且危险地。”   “早晚都得面对,不是一样的吗?过些日子就会好吗?”   “会好的。”他的语气那样的笃定,像是某种承诺。   秋语婵瞧着他认真的神色,勾起嘴角,“顾温尘,你其实是不信我的吧。”说着就将目光转移到了对面,似乎是掩饰什么,她端起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真是苦!“你从来都不信我有那个能力可以解决。”   “其实,我很疑惑,顾温尘,你一方面很多时候并不将我当一个不谙世事单纯女子看待,可是又不敢放心我独自处理事情,你究竟是将我看做什么呢?”   “我不是你手里的玩具,你想控制就可以控制。我也不是娇弱的大小姐,整天除了伤春悲秋就什么都不会。”   淡漠的语气,有种将两人都拉得很开的错觉,一个在时光的一端,另一个在时间彼岸。遥不可及的距离,终于什么都渐渐变了。   秋语婵只是觉得悲哀,她恨自己为什么会放不下这样一个对自己这样漠视漠然的人,也不由得想笑,这些人看自己的目光,究竟是高扬的,还是俯视的?   “如果我说我没有这种想法,你是不是也不会相信?”   她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声音变得轻柔,“这个重要吗?”   “不过我很感激你。”   顾温尘似乎被什么抽空了般,他承认,这个人观察得很敏锐,说得也不错,他就是从来都不将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女子看的,所以她在软弱和自怨自艾地时候,从来都不会去安慰她,只会不断地鞭笞着让她前进,让她不要陷于那些无望的恐慌中,不要等待,不去怨愤,只能拼,只能搏,时间久远,他甚至有些时候也是认为这个人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同情的,可是,现在,一面欣慰自豪着她的坚毅和勇敢,却也不敢让她独自去面对那些纷扰。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并不是自己想要掌控她,而是……不过是……爱之深,关之切。   他只是怕,怕她没有经验就突然面对这么大的困难,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也怕她中了敌人的奸计,也担心她会不会感觉吃力,还会……   是他错了吧,这个人,不该需要这种担忧的。原本是打算在背地里帮她的,可是,这样骄傲的一个人,肯定也是不会允许的。   秋语婵静默了片刻,这样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是常有发生的,可是在这一刻,她才觉得更加难受。   “今天凝烟来找我了。”她轻轻开口扯开话题,“说你不理她了,她当时哭得可厉害了。”调侃的语气想要冲破尴尬。   顾温尘扬起笑意,眼睛里波光荡漾,“她呀,就是被宠坏了,受不得一点委屈。”   温柔的,宠爱的,她偏开头笑得也很温雅,“就是啊,你还是别对她冷淡,否则,到时烦的可就是我了。”眼角弯起,像是天边的月牙,泼墨青丝调皮地绕过下颚,多了一丝妩媚。   “她那唯我独尊的性子也该治治了,否则,到时候凝伯父可吃不消了。”   “对啊,什么时候你可以给她说说,她很听你的话。”   他还没说什么,芊心就在外了,但是不敢推开门,只是站在外面让人禀报。秋语婵用手撑起身子,见此,顾温尘立刻上前扶住她。   打开门,芊心一脸恭敬地候在门口,而门前站着两个侍卫,驾着仅容一人落座的步撵,素雅的颜色很是让人倾心。   她脱开顾温尘的搀扶,芊心很有眼色立即就托住了递来的手,小心翼翼地将要让她坐上去。   “语婵。”   秋语婵转过脸,灯辉洒在洁白如玉的脸上,眉角微微上扬,“怎么了?”   顾温尘语塞,握了握手指,终究只是平淡地笑笑,“没事,你回去好好休息。”   “嗯。”   晚风里,细草摇曳。他转过身缓缓关上了身后的门,落寞一闪而过。   步撵里,她捉住自己的袖子,微微闭眼,身体靠在一边。   ……   “小姐?”   “芊心,下去收拾一下,明日我们出发去江城。”   芊心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去江城?明天?她看了看坐在窗边的人,那隐藏在裙子里面的脚,也不知道肿成什么样子了?可是明天就出发,她可以吗?   “下去吧。”   “……是。”迟疑着退下,到了门口,她还是估摸着开口,“小姐,您早些歇息。”   她从回来后就一直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一言不发,眸如深潭。   轻轻地关门声响起来,她似乎才恢复了些思绪,目光一闪,摸了摸心脏处,现在,每每想到那句话“语婵,注意安全”,胸口跳动地频率就迅猛着,仿佛要冲破束缚涌出来。   注意安全!   明明是很平常的话,也是很生疏的话,现在听起来,竟然模糊了一切最初的目的。那一刻她不敢回头,生怕是幻听,但她更怕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所有的质问和委屈一同宣泄出来。   她等了这么多年的关心之语,终于在这晚等来了!可很奇怪,没有愤怒,没有兴奋,只余下满满的悲哀!   可是她还不能说,在秋焕年那句话出口后,她心里首先还是涌出一股子微热,这种热,差点就冲淡了之前算计带来的冰冷,她那个时候甚至在想,如果有更多的关心,那么这么多年的漠然她都不会再计较,他罔顾自己的性命也就不会计较,她会全力以赴,会竭尽所能去彻查江城的事!   这种想法真是太可怕了!   不过是这样的一句话,就差点击破了所有伪装的清寒。差点一句话,就沦为了别人手中的棋子!   这是多可怕!   多可怕!   也是在那一刻,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是那么地在乎,在乎他们的温暖,在乎他们的爱,渴望着他们给自己一个真切的拥抱!   可现实就是,不需要!所有人都这样以为,以为她不需要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不需要? ☆、撕裂从前   秋语婵就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窗前良久,久到眼睛干涩,才肯放过自己,慢慢挪到床上去了。   她走得无声无息,甚至连阁楼都如同她在的时候一个模样。   秋焕年站在门口听着下人的禀告有些怔愣,一同前来的李嫣也愣了半晌,似乎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直接只带一个侍女就这样离开了!   甚至,她都没有开口去找秋焕年要一点点的关于之前的资料!   而侍卫也很奇怪,今早,小姐带着芊心就走了,而常年不来这里的老爷和夫人,破天荒地来了!   秋焕年拉过李嫣的手,慢慢往回走。   “嫣儿,你说,她是不是在怨我们?”   李嫣没说话,只是握了握他苍老的手指。   “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她一个人,连侍卫都没有,怎么确保她的安全?还有,江城那边现在乱的一塌糊涂,她会不会有事?”   “放心,没有把握的事她不会去做的。”李嫣温柔道。   秋焕年却是皱起了眉头,“昨晚她说今天走,我当时完全没想起要给她暗卫和侍卫,也没有将一些有用的资料交给她,虽然她也许并不知道怎么解决,但,总该给她一份保障的。”   “没事,她不会有事!”   “唉……”一声长长的叹气,像是在感叹,又像是在诉说,也像是惭愧。   明媚的日子,红花摇摇,绿草萋萋。   凝烟在得知秋语婵走了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去找顾温尘,把院子翻遍了却没找到他。以为他是故意在躲开自己,不由得委屈,眼眶就红了。   侍女皆是低眉顺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怒了她,“喂!你们怎么回事?这里还有树叶都没有打扫,一天到晚扫个地都扫不干净,干什么吃的?”   众侍女:“……”   “烦死了,我说,你们没有一个知道温尘哥哥去哪里了?”   侍女慌忙摇头。   “一群废物!”   凝烟气呼呼地一跺脚,准备到外面去找,一个怯怯地声音却响起来,“今天天还没亮,我好像看到公子往那边的凉亭去了。”   “不早说!哼,”她翘起嘴,埋怨的样子,“不过,谢啦。”   顿时,又是笑颜如花。   这变脸的速度简直比翻书还快。   她果然在那东边的凉亭出见到了那个人。   依山而建,其下是笔直的悬崖,其上是湿滑的石壁,那个亭子,就像是悬空的,旁边还有烂漫山花,翘起的檐角,精致而孤傲,雕刻的图案无一不用心,远远看那座亭,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居住地。   而他就站在那里,负手而立,目光悠悠,眉角冷淡,俯视着下方的山水,像是清傲谪仙,遗世而独立,凭虚归去。   “温尘哥哥?”凝烟出声,她站在另一边,不敢上前踏上那似乎悬空的亭子。   顾温尘眼神似乎迷茫了一瞬间,然后才有焦距,他看着站在那里的凝烟,粉红的纱衣娇俏可爱,“喔,原来是凝烟啊。”淡淡的,怅然若失。   凝烟有种失去了什么重要东西的直觉,他投过来的目光,不复曾经的纵容宠爱,也没有那些优雅的笑意,只有深沉,沉得无边无际,触及到就溺死在其中。   “温尘哥哥?你先过来好不好?我好怕,这里太高了,也好冷。”   顾温尘牵起嘴角,“凝烟,你先回去吧,我待会就回来了。”   他是笑着的,也是极为温和的,但这一刻,凝烟忽然就不敢再撒娇耍泼,也不敢大声说话,只是转过身往回走。   温尘哥哥,是为了语婵吗?那样失落挫败的样子,她从来都没见过。   顾温尘只觉得双手双脚都麻木了,因为地势太高,导致这里气温也比较冷,所以,手指冻得有些僵硬。   他站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快马加鞭而去,那脚明明都伤成那样了,还要骑马?   原来,因为这里高,将下面的道路情况看得清清楚楚,他内力深厚,自然也就将那个人的行为看得明白了。   他突然想起在一个时辰前,主仆二人下山时,芊心问她:“小姐,真的不留一封书信吗?他们会担心的。”   那个人轻轻笑起来,笑声清冷,似乎带着讽刺,“不用,没人会在意的!”   没人会在意的!   生和死,没有人会在乎!   好和坏,没有人担心!   一封信都不留下,走得干净而决绝!   顾温尘像是感受到那一刻她的心绪似的,悲哀,无奈,自嘲,冷漠,还有,可笑。   他的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击中了一般身子一僵。   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这么多年,他猛然发现,一味地严厉,一味地催促着她,却忽视了她本身的想法,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她,却忘了,那个人究竟要什么?   是不是错了呢?   错了吧,否则,为什么这些年,他和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疏离?   语婵……   现在想起这个名字,就只看到她对自己冷冷地笑,没有信任,没有依赖,连一丝温暖都没有了。错了,错了!不该这样的!他们不该这样的!   顾温尘的眼睛出现了迷乱。   ……   凝烟坐到回到他居住地方的必经之路上的石凳上,等得她都觉得身子都僵硬了,才远远地看到那个人缓缓而来。   “温尘哥哥。”她飞奔到他身边,关心的问道,“你的脸色不太好,怎么了?是不是没休息好?”   “没有,我很好。”他笑得温雅,仿佛刚刚那出现的疲倦是假象。凝烟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止住,“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走吗?快去收拾东西去吧,我们待会就向伯父伯母辞行。”   “喔喔喔,好的好的,我现在就去,你等我啊,我马上就好。”   她飞快地跑去收拾去了,顾温尘笑意渐渐被湮灭,然后什么都不剩。   ……   而在官道上,秋语婵却是快马疾驰,“驾。”   马蹄哒哒,黄沙蔓延。身后绵延的是巍峨青山,还有那她居住了十五年的地方,渐渐远去,在身后渐渐变成了一个圆点,落在心里像是残阳斜照。   所有的一切,过往种种,管他什么爱,什么怨,什么恕,也不要什么痴,都不过是云烟,都过去了,既然无力改变曾经,那就将未来变得明亮起来。   自怨自艾算什么呢?顾影自怜算什么呢?伤春悲秋算什么呢?   都让曾经蒙上了灰暗,不如将前尘忘掉,去创造属于自己的天地!江湖扰扰又何如?江湖那么大,总有容身之处,武林豪杰多如牛毛,就算成不了英雄,但至少要潇洒恣意一些,不用战战兢兢,不用压制本性,一切,从头开始!   长长的官道,那一刻,秋语婵猛然想通了,既然觉得过去不快乐,又何必纠结呢?离开也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想,江城的事一时半会肯定是解决不了的,那里面牵扯的太多,既然如此,要彻底解决,肯定是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规划布置的,等这件事做完,那就浪迹天涯去!   反正没有知道,也不会有人在乎!   她甚至将退路都选好了,决绝地,不带任何犹豫,和过去撕裂!   没有亲人,没有青梅,没有竹马,没有长辈,孑然一身! 作者有话要说:  顾公子,你想通了,可是,那个人也要逃离了 ☆、葬礼   长途的不停跋涉,芊心有些吃不消,脸蛋逐渐苍白起来,再看看前面的人,神情平淡,似乎什么都难不倒她,这点路程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芊心不禁奇怪,这么多年来,小姐好像并没有出过庄,虽然学过骑术,但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毅力以及熟练呢?   马蹄飞扬,前面猛然出现一道大坑,秋语婵反应不及,勒住缰绳但惯性使然马身忽地一歪,她整个人被迅速地甩了出去。   “小姐?”   外边是树林,秋语婵在被甩出去的那一刹那立刻用轻功平衡自己的身体,原本是打算站到树枝上的,奈何昨夜脚扭得厉害,不小心触地疼得钻心,微微一偏,人就摔了下去。   “小姐?”   芊心立即跳下马跑到她身边查看,“怎么样?有没有事?”   秋语婵脸色煞白,额头都冒出细细麻麻的汗珠,“我没事。你先扶我起来。”   芊心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却触及到她衣裙上的触目红色,“小姐,你……流血了?”   “没事,只是磨破了。”她神色不变,只是芊心注意到,她的另一只脚完全不可以触地。   “前面有一家客栈,去租一辆马车吧,我不能骑马了。”   “好好,不过您的伤口也要处理才行,还是先将伤口养好了再赶路吧,不然感染了会留下疤的。”   秋语婵没说话,只是目光放到了远处,那匹将她摔下来的马有些烦躁地在原地走动,偶尔还长嘶几声。   芊心把她扶到一棵大树底下,先让她坐着靠在树干下,她立即返回去骑上马往客栈赶去。   秋语婵冷冷地看着,直到那身影消失不见……   林中,有一个身影忽然一闪。   在客栈安顿好,她觉得疲倦,就让跟在身边的人先退下。芊心自然是不敢违抗,出去还体贴地将门关好,她终于打消了疑虑,看小姐的样子,也是因为骑马的技术没有经过实践磨炼,否则,那么小的坑怎么会就摔得这么严重呢。   而表面上闭眼的人在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后才猛地睁开眼,立即坐了起来,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吩咐:“出来吧。”   一个和她身高体型差不多的女子像是凭空冒出来般跪在她面前,秋语婵看了一眼她,起身将外衣脱掉,那上面的血迹已经凝固,而她行动自如的样子,哪里还有之前的虚弱,只是右脚还是有些不便。   “记住,少说话。”   “知道了,主子还不放心我,跟了您这么久还学不来您身上的点点皮毛,岂不是白活。”跪着的女子翻了一个白眼,但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直接起身麻利地贴上面具,面貌突然就变成了秋语婵,清冷的,冷淡的。脱掉外衣,披上了那件染血的衣裳。   秋语婵看了一眼对面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淡淡的一笑,拿起一早准备好的衣服穿戴整齐后消失了。   直到晌午,芊心才前来敲门,“小姐,该用饭了。”   没反应?   她上前去推了推睡着的人,“小姐?”   “何事?”   “该用饭了。”她说着就将餐盘端到床头来,菜式清淡,也很普通,“秋语婵”点点头,撑起身子动作优雅地接过碗筷,一言不发地吃了起来。   “你也下去吃吧,不用管我。”声音平静。   “那,芊心就先退下了。”   一言一行,看不出差异,就连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的侍女,都看不破伪装。   ……   而真正的秋语婵却换上一身男装,快马急鞭地朝着万城赶去。   今天是刘叔的葬礼,她必须赶往!   马蹄狂奔,她稳坐马背上,扬鞭策马。快点!再快点!   午餐的时候直接在路边停了一下,拿出烧饼充饥,然后又再次上路,终于在黄昏前赶到万城的露天村,刘叔的家乡。   在露天村有一个风俗就是人在去世后,只能在黄昏,太阳落土后出殡,传说人死后有鬼魂的,而鬼魂尤其惧怕日光,所以在出殡的时候要在没了太阳光的时候才可以。而在此之前,需要由亲人子女在灵堂中跪在棺材旁为他诵经,这是超度,洗去死者在人世的肮脏和罪恶,诵经后用手帕擦拭逝者的脸庞,让他干干净净地走,也是擦拭掉所有的晦气和污秽,让灵魂得到净化。   秋语婵不知道,她赶到的时候,有很多看热闹的人,可是灵堂除了演奏悲伤乐音的一位老者外,竟然没有别人,整个灵堂,空寂得令人心悸,也着实让人害怕。而那些父老乡亲没有亲戚关系的,不能被允许进入,也只有在外面的草坪上站着闲聊。   “你说说,这刘老汉也真可怜喔,死后连一个送葬的人都没有。”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前世做了什么孽啊?”   “唉,据说他不是有一个儿子吗?”   “那种败家子,好多年前都消失了,也不知道还活着没,,这么多年也没有回来过。”   “就是就是,不过这刘老汉的葬礼办得挺隆重的啊,看看那口棺材,肯定是至少五十两啊,看来他那家主人对他不错。”   ……   秋语婵走进去的时候也不管周围的议论声,她直直地朝里面走去,那看热闹的不禁高呼,“唉那位公子,灵堂是不可以随便进去的。”   她回过头来,淡淡道:“我是刘叔的亲人。”   这一句亲人在人群里炸开了锅,亲人?刘叔就一个儿子,难道眼前这个气质高雅,长得还这么好看的人是刘叔的儿子?   “你是狗蛋啊?”   坐在棺材旁拉二胡的老人突然一顿,“狗蛋,你回来了?”   秋语婵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解释道:“不,我是刘叔的,干儿子。”   “喔喔。”   人群里也有附和声。   她上前去,按照习俗颂了一段经书后,缓缓起身,拿出帕子看着棺材里的人,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死亡后独有的灰败。秋语婵伸出手轻轻擦拭着,指尖不小心触到那冰凉的肌肤。   “刘叔,语婵来送你了,回到家乡的感觉是不是很好啊。”她的帕子移到布满皱纹的额头上,“刘叔,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不要说什么受不起,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父亲。”接着是眉毛,“这么多年,谢谢你一直陪着我,给我温暖,给我爱,”她眼里氤氲着水光,“刘叔,语婵有听你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真的,没有哭啊,我一哭嗓子就痛,我呀,怕受不了那个痛。”   纤长的手指移到脸颊,“刘叔,为什么你也要走啊?为什么?”她的泪珠像是断线了般掉下来,“你走了,以后谁还给我温暖?刘叔,你怎么忍心撇下我?”   晶莹的泪珠落到棺材里那苍老的人的脸颊上。   “刘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在外面大家听不清她说的什么,只见到那个身着不凡的人,泪如雨下…… ☆、你还好吗?   刘叔下葬后,已经是子夜,她并没有马上回去,只是在院子里徘徊了良久,晚上就住在了那个破旧的房子里。次日清晨,有很多人前来安慰,说什么节哀顺变,然后就开始打听。   “公子气质如兰,不知年方几何?”这是一个当过秀才的老人问的话,倒是文绉绉的。   但是乡下人都没有读过多少书,只是扯着嗓子大声问道:“小伙子,成亲了没有啊?”   “我跟你说,我那亲戚的女儿,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公子要是……”   “你看,这是我家的女儿,刚刚及笄,前来求亲的人可是……”   秋语婵没有太多精力去应付,但还是耐着性子去周旋着,众人大概是知道他现在心情不佳,知趣地走了。   破败的院子一下子清静下来。   她转到后院,那里有一口深井,只是这么多年了,也早就干涸了。   秋语婵坐到井边,开始发愣。   就维持着这样一个姿势,久久不变。   “你还好吗?”   一个声音猛然打破了安静。秋语婵已经,准过头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未打开的扇子,长发未束,一身华贵紫衣,那穿着,和周围的落魄格格不入。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本来常常闪着微光的眼现在都是满满地担忧。   秋语婵收起表情站起来,“我很好。”略微清冷的声音,带着被别人窥探到内心深处脆弱的不满。   男子走近,“想不到你也会有这种时候啊。”   秋语婵狠狠地皱眉,“泉七!”警告的喊了他一声,里面的怒气不言而喻。   那个叫泉七的紫衣男子疑惑地看着她,“其实,你还是很有良心的,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   “喂,你要是想哭的话,我可以借你一个肩膀。”他挑了挑眉角,但是眼眸里却是真挚的光,“当然,我也绝对不会嘲笑你的。”   秋语婵错开眼没说话,看着天色,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泉七毫不在意地一屁股坐到井边,叹了一口气,“还不是跟着你来的,本来以为可以趁着你伤心的时候给你安慰,然后虏获芳心的,可是,你看上去油盐不侵。”失望的摇摇头。   她哭笑不得,“你那些红粉知己不够你安慰?”   “那不行,她们哪有你重要啊。”他刷的打开折扇,装模作样地摇起扇子,“你要是一句话不给我发银子,那我怎么风流快活。你可是我尊敬的老板啊!”   “得了,少在这里贫嘴,说吧,到底是何事?”   大老远的跑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来只是和她贫嘴?怎么可能?   泉七眼神奇怪的盯着她,摇扇子的动作停了下来,“秋语婵,你个榆木脑袋。”   “……这个月你拿不到奖金了。”   他眼睛一瞪,忽地就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控诉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写着不满,“秋语婵,你太过分了!我辛辛苦苦拼死拼活地出生入死,到头来,连一丁点的奖金都拿不到?你让我这个月都过和尚的生活吗?”   秋语婵淡淡地瞥了一眼他,然后目光向下,随即收了回来,泉七向后弹跳了一步,捂住下面,“你想干嘛?”   她无语地不看他,“你戒了也好,小心纵欲过度后早泄。”   泉七像是被惹毛了的公鸡,全身的毛都直立起来,“你说啥?小孩子不懂就别说,我家宝贝壮着呢。”   秋语婵淡笑着不说话,那神情将他弄得无比愤怒,然后他忽然轻佻一笑,扬了扬头,“你要不要试试?”他说着无耻的话。   “你还是去找你的红颜知己吧。”   “哼。”   那郁结的心情似乎有所缓解,表情严肃地再次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严重的事情?”   泉七将头一转,气呼呼地样子,秋语婵脸不由得僵硬了瞬间,“你不会真的是专程来看我的吧?”   泉七没说话,但这样子就等于是默认了?   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就保持着那样的姿势站着。   良久,她才轻轻吐出两个字,“谢谢。”   泉七转过头,嬉皮笑脸,“不谢不谢,你多给我发点银子就成,也不要扣什么奖金。”   秋语婵:“……”   ……   而这边,顾温尘带着凝烟往顾氏山庄而去。   “温尘哥哥?”   “嗯?”他嘴角噙笑,声音可谓是温柔地回答。   凝烟每一次听到那低低的富有磁性的声线落在耳边时,心跳速率就止不住加快,“我要不要给伯父带点礼物呀,总觉得空手去不太好。”   顾温尘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还见什么外呀?你要真带着礼物去,爹爹大概会唠叨半天的。”   “喔,可是,你去语婵他们家,不也带了礼物吗?你看,你送给我的这个珠子我拿来挂在脖子上了,是不是很好看,还有你给伯父的那酒,真好喝,我从来都没喝过呢,还有还有,伯母的那个丹药真的可以青春永驻吗?”   顾温尘笑而不语,凝烟就是一个人也可以自言自语老半天。   “对了,温尘哥哥,你给语婵带了什么礼物啊?”她睁大眼睛无辜地问道。   他眼光一闪,看着马车外面,“累了吗?要不要歇歇?”   “不累不累,对了说起语婵,你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走了吗?唉,也不跟我说,真是太不够意思了,咦?她去了哪里呢?我以后要怎么找她呀?”   他的身子终于一僵,身体里面的血液突然就凝结了,她?   “温尘哥哥?你觉不觉得语婵这两年变了很多?喔,对了,你没在,”她嘀咕道。   顾温尘坐直了身子,扯起一个笑容状似不经意问道,“怎么了,这两年她过得不好吗?”   凝烟偏着头想了想,“也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只是觉得吧,她那个人,似乎,越来越冷了,有时候我都有些怕她,而且,唉,总觉得没有什么情绪,太淡了。”   “是吗?”   “当然了。”凝烟话特别多,“也不知道她那冷淡的性子是照着谁学的,唉,她也老大不小,近两年求亲的人数不胜数,但都被她冷冰冰地挡了回去,为此,她还和伯母冷战了好久呢。”老成的话从她清脆的话中说出来,有几分可笑。   顾温尘却笑不出来,他恍然原来那个人已经长那么大了,都要成亲了吗?   成亲?成亲!   他的气息陡然一变,气势忽地凌厉了起来,空气猛地凝滞,让人感觉到极大的压迫,连一向神经大条的凝烟也感觉出了不对,小心翼翼地问:“温尘哥哥?你怎么了?”   他缓缓地调控好情绪,直到平静地看不出任何痕迹然后转过头笑了笑,“我没事,走了这么久,歇歇吧。我记得前面有个茶棚。”   “喔喔喔,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重要人物出场啦 ☆、识破   芊心第二天敲开客栈的门时,里面传出来淡淡的声音,“进来。”   她将脸盆帕子放到一边,然后再走到靠在软枕上的人,“小姐,要不要先洗漱?”   “嗯。”   在她的搀扶下她有些吃力地下床,芊心将她安顿好后立即将帕子湿掉,拧干后就递给了她。“秋语婵”正准备擦,却又停了下来,“你下去将早饭端来吧,我有些饿了。”   “是。”   她走后女子才取下面具,用帕子快速地擦了脸,再将面具贴上。   天衣无缝!   早饭后她对婢女说道:“下去准备,待会出发。”   “可是小姐,你的身子?”   “秋语婵”淡淡地瞥了一眼她,不怒自威,芊心立即遵命躬身退下。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幸好这些年跟着那个人,见到了她的各种神情,应付这个小侍女还可以,但是要换一个,那肯定是吃不消的。   芊心买了一辆马车,并且雇了一个车夫,等所有的都安排好后才将小姐接下来,自从上了马车,她就一直是闭上眼,精神不济的模样让芊心有些担忧。   “可是身体不适?”   “无碍。”   她睁开眼,看见侍女眼中那真挚的关心,有些不解主子为何要防备她,不过这么多年的刀尖添血让她也明白,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更何况是这种看上去涉世未深的傻丫头,最容易被人利用。   因为害怕伤势恶化,就让车速减了下来。   “小姐,到了江城是否需要书信一封寄回去,我觉得老爷夫人会担心。”   “届时再说。”   ……   本来计划是第二天就离开露天村的,可是泉七的突然到来,还要体验生活,就耽误了时间,秋语婵也不担心,以那个女人的演技,糊弄那个小丫头是没有问题的。   “你还要呆多久?”   “我看你最近过得挺滋润的,怎么?腻了?”秋语婵似笑非笑。   泉七苦着一张脸,“别提了,那些人整天拉着我说她家的女儿有多好或者说她家的侄女多美,我以为真有她说的美若天仙,结果等真正见到人,去他妈的,长得真是磕碜。”   秋语婵无奈的摇摇头,“行,既如此,那明天就走。你要去江城?”   “当然,你去哪我就去哪。”他理所应当的样子让她心里一阵暖流流经,这个人是在不放心她吧。   “好。”   芊心他们第二天就到达了荆州,那地方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小姐,今天就先在此歇息一天吧,您的脸色不太好。”   这话倒是真的,“秋语婵”每天装着虚弱的样子,脚也不敢乱动,维持着一个姿势确实难受,她趁着芊心不在的空档,立即传情报,告诉秋语婵现在她具体的位置,要不是那个人是主子,她才不要受这个罪。   找到一家干净整洁的客栈,芊心小心的扶着她走出来。   “就这里吧。”一道温和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优雅如泉水汩汩流出,清泉漫过心头,似清风拂面。   “秋语婵”一僵,她侧过头,就看到不远处的一架马车上下来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身材颀长,一身冰蓝水袍,清雅淡然,眉宇间温润如同江南缱绻风雨,精致的脸庞像是造物主一笔一划精心地描摹,如画容颜,美好的若水墨丹青,优雅举止,路人都频频回望。   而女子就略显活泼,粉色的轻纱可爱娇憨,甜甜的笑意使人觉得温暖。   芊心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瞳孔蓦地变大,顾公子?   似乎感觉到了注视,顾温尘转过脸,就看到那个人很是虚弱地靠在她的婢女身上,脸色并不是很好,他的心一凛。   本来想装作看不见的,谁知道那个人就这样走了过来。   “温尘哥哥?咦?语婵?”凝烟也跟了上来。   “顾公子,凝小姐。”芊心规规矩矩道。   凝烟看到“秋语婵”很兴奋,“语婵,这么巧。”   “是啊,很巧。”她抬起头,然后对着顾温尘笑了笑,“温尘哥哥。”   顾温尘一皱眉,“你怎么了?”   “小姐前天不小心坠马了,伤了脚。”芊心立即解释。   “怎么这么不小心?肯定很疼吧。”凝烟说道。   “没事,我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顾温尘看了她一眼,“还是进客栈里面去。”说着就去扶她,“秋语婵”微微一僵,但没有拒绝,几个人就一起进去了。   而假扮秋语婵的人不由得捏了把汗,顾温尘?这个人不简单啊,要怎么骗过去呢?   因为要住店就需要上楼,不过她现在这个状态不太好办,顾温尘没说什么,看了她一眼,“我抱你上去。”冷淡的话让她忍不住打颤,这个不是和主子一同长大的人吗,怎么会这么凶?   不过既然一起长大,那这种事应该是很正常的吧?她依旧没有拒绝。   顾温尘将人直接抱到她房间,嘱咐道:“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拿药,你的脚之前就扭伤了,现在肯定很严重了。”   “不不不,不用,我好多了,你也很累了,去休息吧。”   顾温尘极为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说,只是点点头,就离开了。   她不禁郁闷,这个人,为什么对本尊这么冷淡呢?刚刚看他对那个凝烟好像挺温柔的。究竟是为什么……   她想了想,还是准备休书一封,这样下去,早晚得露馅,那个人的眼神太过犀利,似乎一眼就可以戳破她的伪装,不过说也奇怪,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眼眸没见过,可是就顾温尘那双看上去温和的眼,总让人沉静在那似乎是无害的柔情中,深沉不可测,但当陷进去的时候,才会发现,柔和只是他的面具,真正的眼里,是没有情绪的,没有温暖,没有温柔,甚至有带着寒冰一样的冷。   所以,她突然感觉到害怕。   等她将信息刚传递出去,就听到了敲门声,她微微一惊,立刻“虚弱”地做到一旁。   “芊心说你这两天胃口不好,我就下去给你买了份你最喜欢的绿豆糕,尝尝看?”顾温尘走进来淡淡说道,语气里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将糕点放在她眼前。   就那一眼,那只手却印在了脑海里,这么多年,还没看到比这更好看的手,修长,有力,但也没有习武之人的青筋凸起,可就是莫名的觉得它蕴藏着无穷力量,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还有淡淡的粉色……   “怎么了?”   直到他坐在对面再次开口“秋语婵”才回过神,心里狠狠一跳,快速地看了一眼他,然后立刻垂下头去,伸出手打开包装,“谢谢。”   “不必,你的脚上药了吗?”   “上了,你不必担心,我很好。”她勾起嘴角笑了笑,然后将精致的点心放进嘴里,眯了眯眼,很是惬意,“真好吃。”   顾温尘眼眸深深,“你喜欢?”   “当然。”   “但是你以前不是不喜欢绿豆的味道吗?”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她心头大骇,但面上仍旧平静无波,“以前?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人的性格在变,那口味,自然也会变。” 作者有话要说:  哎i,毕竟是爱人,怎么可能骗得过去呢? ☆、你学不来   “是吗?”顾温尘似乎有些恍惚,这个样子她不知道该是怎么办,但这糕点,她是没心情吃了,原来是故意试探?一见面就怀疑了?不可能,演技还没退化到那个被人一眼就识破的地步吧。   “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你要觉得无聊就去找凝烟吧。”   她话音刚落,顾温尘就站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然后点点头,“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嗯。”   他一走,才蓦地轻松了下来,那个人身上的那股气场和威势,怎么和主子一模一样呢?怪吓人的。   不喜欢吃绿豆糕?她拿起糕点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好像是没看到主子吃过绿豆糕,这下大概是真的露馅了!她狠狠地叹了一口气,本来以为骗骗丫头,结果倒好,来了一尊大神!如何是好啊如何是好,主子你快些回来吧。   ……   秋语婵接到密报后,脸色一沉,顾温尘!竟然这么巧!   “怎么了?”泉七问道。   她看了看身边的马,嘱咐道:“马上派荆州的人,到这个客栈去找点乐子。”眯了眯眼,“记住,找凝家庄的小姐,剩下的,你看着办。”   泉七突然觉得后背一凉。找乐子?他接过她递来的具体信息,凝烟?   这话的意思,是要去找凝家大小姐的麻烦啊。他还想说什么,回过神来那个人却突然消失不见,这么赶?没办法,吩咐命令后安置妥当后他也立即追了上去。   呼啸的风刮过脸庞,感觉并不好受,但秋语婵不得不用上轻功以全速飞行,怎么也想不到,顾温尘会这么快就回去了,还好死不死地撞上了,以那个人敏锐地观察力,肯定是会穿帮的了。   即使如此,她心里还是存在着一点点的侥幸,也许顾温尘因为凝烟的叽叽喳喳被吸引去了注意力,这也说不一定。   可是,要一旦发现了……秋语婵眼里闪过一丝冷然,顾温尘!   顾温尘在房间看书时,就被小二匆匆上来禀报,跟他一起来的姑娘和别人打起来了。   和他一起来的?凝烟!打起来了?   他皱了皱眉,起身和小二去看看具体情况,但真正到了地方,他就站在一旁看着,也不管,那小二或许是怕惹事上身,拍拍屁股走人。   而顾温尘倚在墙边,看着打斗的场面,平静如水,四周的百姓也纷纷让开,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但是谁也没有上前劝架。   “温尘哥哥?你……帮帮我呀。放肆,你们两个流氓,……活得不耐烦了……姑奶奶我……”   这两年她的功夫虽然说不上进步神速,但好歹像模像样了,不知道那个人如何?   两个人看到顾温尘似笑非笑地瞅着这边,也摸不清到底是和想法,象征性地打了几下就遁逃了。   “哼,和姑奶奶我斗,也不看看你们那怂样。”凝烟傲娇地拍了拍手,转过头立刻换成了一脸的委屈,“温尘哥哥,你怎么也不帮我?”她走过来撇了撇嘴。   顾温尘笑笑,“你不是将他们都赶跑了吗,英雄你一个人当就够了,我就不抢你的风头了。”那清淡的声音当真是悦耳至极。   “可是,他们欺负我,我还受伤了呢,你看,这胳膊都青了,哎呦还有我的腿,好疼,那两个不是人的东西,抢了我的东西,还敢动手打人,哎呀,我干嘛要将他们放走啊,该将他们送到官府的,气死我了。“她越想越气,嘴巴嘟起,很是不爽。   众人见没热闹可看了,也就缓缓地散开了。   顾温尘依旧是嘴角挂着春风般的笑意,他就这样看着凝烟发牢骚,骂骂咧咧,过了一会了,他才出声,“好了好了,要真打,你真不一定能和他们打个平手,走吧,回去上点药。”   “咦?什么意思?温尘哥哥,你等等我,什么意思啊,你倒是给我说说啊。”   回到客栈,顾温尘拿出平日常带的治外伤的药给她涂抹,一边抹一边说道:“你也不小了,怎么没有个贴身侍女带着?”   凝烟无所谓地摇摇头,看了一眼青了的手臂,回答道:“才不要,所谓的贴身侍女全是用来限制我行为的,说白了,那是爹娘想要在我身边安插奸细,我才不要中计。”说完她吐了吐舌头。   顾温尘笑了笑没说话,长长的睫毛垂下,掩盖了他的情绪。   安抚了凝烟的各种无理取闹,顾温尘才揉了揉额头,看了一眼隔壁,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清冷的声音。   “温尘哥哥?”“秋语婵”转过头对她笑了笑,“怎么了?”   他有刹那的恍惚,那样恬静的笑,如果说是真的话,该多好。   他走进,“没有,我就看看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好很多了。”   顾温尘顺势坐到她对面,看了一眼她压在手臂下的书,《黄帝内经》?   “你这两年,怎么对医术感兴趣了?”他温雅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能够懂一点实用的东西始终是好的,说不一定哪一天就派上用途了呢。”她笑笑。   “是吗?你这两年变了很多。”   “啊?”她抬起头撞进他深沉的眼眸,深沉但依旧有恍如青竹温润高洁的雅致,晶莹剔透又漂亮得令人心惊,她觉得脸突然烧起来了,幸好有面具没有丝毫异样,这个男人,明明很致命,可又如同罂粟般,吸引人靠近。   顾温尘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只是看着,没有丝毫的情绪泄露。   “我,我,每一个人都会变的不是吗?”她这话刚落下,对面的人却猛地站起来。   无形的压迫传来,她只觉得房间的空气凝滞,温度急速下降,那似乎将人直接扔进枯井里盖上井盖的无言的窒息使得她不得不用内力抵挡来自这人身上的气势,该死的!这个人想干嘛!   呼吸急促起来,空气忽然一松。   “她在哪?”   淡淡的话,甚至还有点江南的温和,可是仔细听就会发现语气中的冷意,萧瑟寒凉,令人止不住颤抖。但真正让她觉得凉意遍身的是,是他的话!   她?   这个她是谁,不用说,是说的真正的主子在哪?   手心捏了一把汗,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学着那个人的表情,从容冷淡,“你说谁?”   顾温尘冷笑,带着明显的讥诮的笑意第一次那样分明又刺眼,“她骨子里的东西,你学不来。”   明明没有任何的辱骂,但却足够羞辱人了,至少对于现在的面前的人来说,这就是羞辱! 作者有话要说:  气质这东西,真是玄乎 ☆、不要试图调查我   “是吗?”她就知道骗不了这个人,有些不甘心的叹了一口气,伸手一把私下面具,露出一张嚣张的脸,皮肤并不算是多白皙,但蜜色的肌肤却足够健康,眼睛微挑,眉头上扬,“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顾温尘舒展了眉头,不顶着那张和那个人的一样的脸,心情就微微放晴,“第一次见面。”   万姬一愣,她的演技已经拙劣到这个地步了?皱了皱眉,“我不明白。”   “你的笑。”   “我的笑?有问题吗?”她是记起见面就对他笑了笑,但就凭这个?   顾温尘没有说话,其实第一次见面就怀疑了便是她的那个笑,那样纯净的笑,不会出现在秋语婵对他自己的身上,每一次他们两人见面,那个人都是笑得极为的恬淡,或者说是疏离,冷淡,客套生疏,那是远远都可以感觉到的距离。   而且,他对那个人的气息极为敏感,走进就发现了,气息的不对。   这个人露出的破绽太多了,数不胜数,比如说她会让自己搀扶她,若是那个人,在那点小伤中,是不会允许他扶她的,或者说,是不会允许自己碰她!   还有每一次“温尘哥哥”的称呼,太干脆且没有任何犹豫,可是真正的秋语婵每一次叫他哥哥时,都会微微停顿,犹豫着,不甘不愿。   还有那绿豆糕,反应太奇怪。   太多了,她每说一句话,漏洞都特别多。   多到他就在想着如果那个人是真的有现在这个人假装的一点点柔和,一点点温暖,那他一定会开心得忘乎所以,但是不会,秋语婵,永远对他都是那样的克制而理智!   身份被拆穿了,万姬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人会问她的来历,但是很奇怪,他似乎完全不在乎,只是怔怔地望着窗外,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在发呆,万姬一向是不惧冷场的,但在这种时候,她却选择了沉默,总觉得如果出声打扰了他,会是一种罪过。   有些人,站在那里,就是一幅画。   日头渐渐偏离了正中,风声擦过空气。   万姬嘴角上扬,立即走向内间的屏风处,那个人衣襟微微凌乱,发丝也随意地披在身后,就知道她会即刻赶回来,她弯下腰,“主子?”   秋语婵看了一眼她,没有戴面具?微微皱眉,但是看了看她给的暗示便知道了,叹了一口气,她挥了挥手让人退下。   走出去,那个人背对着她。   “你的速度很快。”声音传来。   秋语婵冷冷一笑,“对付顾氏山庄的少主,我可马虎不得。”   冷然的,带刺的,微冷的。   他转过头来,依旧是温润如玉的模样,容颜如雪,却眉头微蹙,这样一个动作,竟然也有些惊心动魄的美感,秋语婵心头狠狠一跳。   “语婵,”他叹了一口气,知道产生误会了,“你不要将我放到一个和你敌对的场合去。”   秋语婵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目光坦率犀利,像是一把利刃直直地插到了心尖,那副表情分明在说“那你需要我将你放到什么位置上去?”   无情的厉害。   顾温尘心头漫上一层苦涩,但被他压了下去,注意到她脸色的苍白,还有凌乱的头发,“舟车劳顿的?去休息吧。”   秋语婵还是没说话。   他笑了笑,准备整理一下她额前细碎的发丝,可抬起的手又放下,和她擦肩而过,嘱咐道:“好好休息吧。”   修长的手放在门上,他还没有打开,那个人的嗓音就这样毫不掩饰地传来,“不要试着调查我!”   动作微微一顿。   不要调查她!   不要调查她!   调查她!   她说的是,调查?   刘叔的事情,在这个人心里已经埋藏着很大的阴影,就是这样的不相信他,也不肯相信他,不愿相信他,或许每一个行为和动作在秋语婵眼里都是拙劣且有目的的,甚至说,简简单单的问候,也许都会变成尖刺。   他优雅转过身,笑得冰凉,“只要你没有任何威胁。”   秋语婵,你不就是想要看看谁比谁更狠吗?你不是想要看看谁能最伤人吗?你不就是想要看看我的底线在哪里吗?你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吗?   她眼睑低垂,“是吗?至少对你我不会有任何威胁。”   淡淡的,没有情绪的。   他紧了紧手指,愤怒和悲凉一下子充斥了脑海,他却口不择言道:“那你也不要利用凝烟。”   利用她?   是啊,让她惹麻烦就是为了转移他的关注点的。   秋语婵瞧着自己的手,没有再看他,轻轻答道:“好。反正以后,我们互不干涉。”   以后?她想了想,他们之间,何来以后呢?   互不干涉?   互不干涉!   从来都不曾干涉!   顾温尘一步一步地离开,只觉得全身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累的,又倦的。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一把反锁住房门,指尖都在颤抖。   爱一个人,这样累!走到如今的格局,是谁的错?   但是,他没有看到那个人惨白的脸,以及像是要哭泣的眼。   秋语婵就保持着那个姿势一直站着,良久才回过神,“秋语婵,你个笨蛋!”低低地说了一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冷漠又生硬,但是心底的那份隐隐的害怕是藏不住的,大概自己是虚荣的,所以,还想要在那个人眼里保持着一点点的纯真,至少没有泯灭人性。   她真是怕,怕有一天那个人嫌恶而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自己,若真有那一天,倒不如现在就退开,远远地。   迅速赶回来的结果就是疲倦至极,秋语婵只觉得身子像是要垮掉了一样,全身瘫软,熬不住了,就去了床上躺着,刚一入梦,就被人吵醒了。   凝烟一脚豪放的踹开房门,嚷嚷道:“语婵?语婵?你怎么还在睡觉啊?你快起来,我要和你说说话。”   她跑过去就拉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将人弄了起来。   秋语婵揉了揉太阳穴,“怎么了?凝烟,我好累,你让我先睡一觉吧。”   凝烟砸吧砸吧嘴,瞧着好友那憔悴的样子以及朦胧的眼,权衡一下,还是放手,“你和温尘哥哥好奇怪,都睡觉了,唉,让我一个人怎么办?算了你睡吧,醒了之后我们一起吃晚饭吧,哎呀,我的手到现在都还疼呢。” ☆、想要对她好   晚膳时间芊心没有出现,反而是凝烟来的,她一把将还在睡梦中的人拉起来,“你说过要和我一起吃晚饭的。”   秋语婵被她粗鲁的动作彻底弄醒了,终于起床。   “你的脚还好吗?”   “嗯,好多了。”   “唉,你的脚好的差不多了,我又受伤了。”   她的动作微微一顿,原本在整理衣服的手慢了下来,“怎么受伤了?”   凝烟一提这事就激动起来,一下子冲到好友面前唧唧咕咕,叽叽喳喳嘀嘀咕咕,说了老半天,但大致意思就是两个流氓想要偷她的钱包反被她打跑,可不幸的是自己也受了点轻伤。   至于这其中她的英勇身姿和无上神功,秋语婵是懒得去想了。   泉七安排了俩流氓?这也就他想得出来。   可看到她细腻皮肤上的青肿,秋语婵还是觉得内疚,因此她在一旁大肆渲染她的神武和神气时,也就没有打断,静静地听着。   “这个时候,旁边哗的伸出一只手……去他妈的,竟然给姑奶奶搞偷袭……本姑娘是这么好糊弄的吗?当时我就快准狠地一把揪住那只猪爪,狠狠一扭,只听见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声……你是没看见啊,那些百姓都特别高兴看我为民除害,还不停地鼓掌呢,那架势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秋语婵嘴角抽动,这傻孩子……   “小姐,凝烟小姐,饭菜已经备好,要不,先开饭?”芊心不知何时出现的,在门口征求着意见。   秋语婵对她微微一笑,那是一种绝对的赞扬和欣慰,果然,不枉跟了她几年,有眼力啊!凝烟被打断也就不好意思再吹牛皮了,于是顺其自然地搀着秋语婵往外面走去。   客栈二楼是雅间,所以要用膳也可以到二楼的雅间去而不必直接下楼,这样方便了她的出行。事实上,她虽然扭脚了,但也没有严重到走路要人扶着走的地步,只是这两天确实是过度的奔波,那扭伤的地方还迟迟没有消肿。   到了雅间里,就看见顾温尘端坐在桌前,清雅如莲,看着她们进来,就优雅地站起身,缓缓道:“你们来得正好,我自作主张点了些菜,看看喜不喜欢?”   “喜欢喜欢,温尘哥哥点的肯定都是我最爱吃的。”凝烟欢呼道。   秋语婵没有说话,等坐下看了看菜色,眼睛闪过一丝复杂,那些菜,一半是凝烟喜欢的,比较油腻且辣,但另一半却是清淡的,是她喜欢的!   “好饿,哇,还有剁椒鱼头,我最喜欢的。咦,还有油焖黄闸蟹,哇哇,想不到这家店竟然可以做出这些菜!”她说着就夹了一些菜放到自己嘴里,“好好吃啊,真是太好吃了,你们也吃,快吃,不要看我呀。”   顾温尘宠溺地笑笑,“喜欢就多吃点。”   秋语婵没有说话,夹起离自己最近的青菜吃了起来,味道不算太差,还可以接受。   凝烟坐在两个人的中间,因此,他对面就是那个人,一抬眼就可以看到她的所有动作和小神态,蹙眉的,弯起嘴角的,满意地,还有好奇地,细微神情的变动都是一瞬间,她不向凝烟那样大喊大闹,满意也只是多动筷子,那样的恬静,可在这份恬静中,他感到的是压抑,是秋语婵的压抑,那个人这么多年不曾放纵自己,将自己的本性锁在小黑屋里不愿放出来,呈现在人前的只是一副完美的没有任何缺陷的……面具!   在第五次瞧见她去夹那个青菜,几乎没有动过别的的时候,他皱了眉,鬼使神差地就夹起自己面前的芹菜放到她的碗里。   “不要总吃一样的菜,也不要挑食。”他说。   秋语婵诧异地瞧着碗里面青色的菜,再看看他微蹙的眉角,心情有些复杂,但没有任何异议地吃了下去,从她懂事开始,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用餐,秋焕年他们事务繁忙不会来陪她,当然也不会有那种关心的举动,即使以前他们三个人在一起时,也很少真正意义上的一起吃饭。   所以,对于夹菜这样的举动,秋语婵是疑惑地,但不可否认,是温暖的。   一边的凝烟睁大眼睛,不服道:“温尘哥哥偏心,给语婵夹就不给我夹。”   “你碗里全是菜,还要我给你夹什么?”   “不嘛,我就要,我就要,我要吃你旁边的土豆。”   顾温尘有些无奈,但还是由着她的性子夹给了她,才换得她眉开眼笑。秋语婵垂下眼睑,安静的吃饭,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凝烟看不下去了,推了推她,“语婵,你吃饭怎么也是这副样子啊,什么声音也没有,一句话也不说,安静得要死,太呆板无趣,你就不能说句话吗?这样会消化不良的。”   秋语婵疑惑地眨了眨眼,“食不言,有错吗?再说了,我不是一向都话少吗?”   凝烟被她无辜的样子逗笑了,“哈哈哈,语婵,我发现你挺可爱的,对吧,对吧温尘哥哥?”   “嗯。”   “对了,语婵我还没问你呢,你为什么不辞而别?走都不告诉我,真是可恶,”横眉倒竖,凝烟一副大爷样子靠在椅背上,可是手里还端着一碗饭吃着,“不够义气,还有,你要去哪里啊,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秋语婵的动作顿了顿,她习惯性地勾起嘴角,“有些急事需要到江城一趟,至于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事情处理完了,就回来了吧。”   “喔喔喔。对了,我要去温尘哥哥家玩几天,所以就一起走了,没想到能和你遇见,看来是缘分啊,对了,江城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你要给我带回来啊。”   “嗯。”   “去江城,一切小心。”温雅的嗓音似乎流水潺潺,缓慢的划过   秋语婵心头一颤,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人,答了一句:“好。”   这顿饭吃得很顺利,饭桌上都是凝烟一个人自言自语,最多的也只是两个人附和几句,不算太热闹,也不算太冷清。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那顿饭才算终结了。   回房的时候,顾温尘将一个瓷瓶放到秋语婵的手心,却不发一言。   秋语婵没有拒绝,乖乖地收下。见此,顾温尘满意了,可是他一直都不太会说话,那些安慰人的,动听的话,他都不太会,最后也只是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一切小心。”   “嗯。”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多收藏 ☆、分别   秋语婵回到房间,就敏锐地觉察到多了一个人。打发走芊心,她走进内间,果然,某人优哉游哉地坐到桌边,一只手优雅地摇晃,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包子……   她额角抽了抽,“你真是将优雅和粗鲁结合得完美的典范。”   “那是……多……多”泉七嘴里还有东西,边吃边说,还不停点头,“多向我学习。”   懒得搭理他,直接走到床边,拉开床帘就坐在床边,空气还飘着一股肉包子的味道,韭菜鸡肉馅?   “出去吃,别在这里污浊空气。”   “哎呀,你哪来那么多讲究,我饿得不行,吃个包子你还不准了?真是没良心的主子。”   “……”   “喂,我今天看到和你一起吃饭的那位小美女了,啧啧,那吃相,简直……和我有的一拼,真是豪放不羁,我喜欢。”泉七转过头说道,一把将剩下的喂到了嘴里。   “泉七,我警告你,别去招惹她!”   “切,”他嗤笑一声,“你以为我真是饥不择食到了那种地步了?放心,既然是你的朋友,我自然是不动的。前几天有人给我送来一批美女,那身段那脸蛋,简直是让人欲罢不能,要不是担心你,我还在温柔乡呢。”   秋语婵揉了揉耳朵,这个人话多起来和凝烟有的一拼。她无奈,只好打断他,准备结束他的扯淡,“行了行了,你呢,吃完了,还不快去休息,明日一早我就要走,到时别说我不等你。”   “你这逐客令下得真是”他啧啧嘴,摇了摇头,“……没水平,好吧,那我走了。”懒洋洋地站起来,往窗户边走去,边走边将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油渍。本来进来就是翻窗户的,走的话,自然也是翻窗户的。   “喔,对了,没想到那个顾温尘长得挺好看的,难怪江湖有那么多的女子以他为梦中情人呢,你呀也老大不小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可要加油啊!”他转过头笑的很是不怀好意。眼神透露出无耻邪恶的信号差点让秋语婵一脚将他踹下去。   “……滚!”咬牙切齿。   等室内恢复平静,她才拿出那个精致地瓷瓶……   次日一早,秋语婵打开门走出来,旁边的门也顺势打开。   两个人站在走廊上,彼此在那一刹那不知道说啥,猛然沉默下来。   “你起来这么早?”秋语婵开口打破凝滞的气氛。   这时顾温尘才回过神,“你不也这么早就起来了。”   她但笑不语。   “脚好些了吗?”   “好多了,现在都可以行动自如了。”昨晚用了那药,大概是也没什么剧烈的运动,今天起来发现已经消肿了,而且,走路只要不太快就可以。   “那就好,要不要去城中心看看?”顾温尘建议。   秋语婵有点惊讶,但随即摇摇头,“不用,我要快些去江城。”   他皱起好看的眉,可是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下了楼梯。   “荆州最为著名的是小吃,你还没尝过吧?”   “没有。”   “尝一尝吧,听说味道不错。”   秋语婵奇怪的看着他,接着又听到他说,“我去给你买。”他说完就侧过脸,长长的睫毛不停地颤动,那个样子,让她感到不解。   他的语气极为的不自然,甚至有些不可察觉地慌乱。   “谢谢,但是不必了,我不是特别喜欢吃那些东西。”   “喔。”   走到门口,她想了想,这样拒绝人是不是不太礼貌,然后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想去买几本书在路上打发时间,你……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好。”   表面说是两人一起长大,可事实上,他要比她大上几岁,而且以前出去都还有凝烟制造气氛,这么多年,两个人几乎没有单独一起出去过,所以,两个人沉默不语,并肩而走,一言不发,着实怪异,不过也好在太早,路上没什么人。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开着的书店,她翻了翻,选了一本史书和一本话本,结账的时候顾温尘直接给了银子,她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没想到你会要一本话本。”   她笑笑,扬起手里的书道,“无聊罢了。”   一路上自然又是沉默,顾温尘想了好久,才问出心里的疑惑,“你为什么不带些侍卫就出门?”   秋语婵偏过头瞧着他,此时阳光已经刺破云层,洒在她的侧面,镀上一层柔和的光,“带了,又有何用?”   顾温尘皱眉,见此,她又继续说,“是不是觉得我挺不自量力的?”   “没有。”   她不再多说,至于为什么不带侍卫,她说的是实话,没有用而已,如果是用来保护她的,事实上,若真是有人想要对她不利,那么那些侍卫的功夫,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更何况,那群人里,也不知道是谁的人,带了,反而是累赘,要到关键时刻出卖了自己,可不是又多了一桩事情处理。   其实,归根结底,不过是她从来都不相信别人!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侍女她都不信任,何况,还是刚被她差遣的侍卫?   当然,这些想法自然是不可能告诉顾温尘的,至少,不想将所有想法都透露给他。他们之间,同样的,没有任何的信任基础。   “快些回去吧,凝烟起来要是没看到你,肯定要大发脾气了。”说着,步子就不自觉加快了。顾温尘在后看了一眼她,终究什么都没说。   早饭后,几个人就该分道扬镳了。秋语婵会一路往东,而顾温尘他们则会往东北方向而去。   “那我们就先走了。”站在马车前,芊心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好,站在她的斜后方,垂着头,规规矩矩地。   顾温尘点了点头,凝烟没有什么分别的不舍,在她看来,反正过几天秋语婵就会回来的,到时再去找她就行,所以她只是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对了,语婵,有什么好吃的一定要给我带回来啊。你大概多久会回来?”   秋语婵笑着看着她,“不知道。也许,很快。”语毕,她余光扫了一眼那个人,然后转身进了马车,车帘缓缓放下,挡住了面容。   凝烟收回了目光,转头对身边的人说道:“温尘哥哥,我们也走吧。温尘哥哥?温尘哥哥?你发什么呆呀?走了走了,我们也出发吧。”   顾温尘睫毛轻轻颤了颤,他低低地回答:“好。”   大概只有他知道,那个人说的也许很快的几率有多小,少则一年,多则…… 作者有话要说:  黯然销魂呀 ☆、伤从何处起   一路往东北而去,路上,凝烟仍旧发挥了她鸟雀般聒噪的优势,车厢内,都是她的喳喳声。   “温尘哥哥?我说了这么多,你至少给我个反应啊。”   顾温尘转过头似笑非笑,“我以为,你不需要我的反应。”   或许是被他那笑意晃花了眼,凝烟竟然有瞬间的怔愣,然后才回过神来,“当然需要啊,我一个人说多无聊啊,对了,刚刚说到哪里来了,喔喔哦,是这样的,当时情势可危急了,你别说,我那个害怕啊,可是我的功夫也就忽悠书生,其他的根本就……”   她又开始了,顾温尘只是笑着,偶尔点点头。   突然,凝烟就住嘴了,她定定地看着坐在身边的人,嘴角依旧是习惯性地微笑,令人如沐春风。   “怎么了?不继续说了?”顾温尘挑眉。   “嘻嘻,”她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嘴巴都说干了,想要歇停一会。”   “喔。”   “温尘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吵啊?你们是不是不太喜欢多话的人啊?”   顾温尘乐了,“原来凝大小姐也有这种担心啊。”   “当然了,”她说得理所当然,“有些时候我也想要像语婵那样啊,端庄大气,气质优雅,可是,我就是做不到啊,我只要一想到像语婵那样话少,就浑身难受,她就是这样,如果不主动找她,那她可以做到一天都不说话,你说,她是怎么做到的?”   “……也许,天性如此。”   “才不是,以前她不就是话唠吗?可是她是后来慢慢变的,我总觉得……”她缩了缩脑袋,往四周警惕地看了看,然后小声道,“她是受了某种刺激。”   顾温尘被她的这副样子逗笑了,但听到那话,却也笑不出来,“……别胡说。”   “喔。”   “凝烟,我有点累了。”   “喔喔喔,好吧,我不说话了。”   ……   秋语婵不知道在凝烟的眼里自己是受了刺激才变成这样的,要是她听到这话,大概也只是当做玩笑一笑而过。   受刺激?也许可以这么说,但,也不能这样说。   马车这速度摇摇晃晃,让秋语婵有些犯困。见她精神不济的模样,芊心不由得心惊胆战,不会生病了吧?   “小姐,你还好吗?”   她睁开眼,“我没事,只是想睡觉。你要觉得无聊,也睡吧。”   “……”   虽然芊心在内心默默腹诽了一下,但还别说,这样晃动的频率确实有些催眠,让她也想睡觉了。   良久,秋语婵睁开眼,瞧着身边的人闭上了眼,为以防万一伸出手直接点了她的睡穴。   万姬像影子一样跟着他们,不远处传来一声鸟鸣,嘹亮且悠长,她立刻循着声音而去。在树林里毫不意外的见到主子。   “主子,万姬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还没到跟前她就跪下来请罪。   秋语婵转过头来,“你起来吧,这事也怨不得你,想要在顾温尘面前糊弄他,无异于痴人说梦。”   万姬犹疑着站起来。   “叫你来,有一个任务交给你。”说着她靠近她,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吩咐道,万姬瞳孔逐渐放大,写满了不可思议,甚至来说,脸色都变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接到任务如此震惊。   “明白了吗?这件事,不能败!”秋语婵眉间划过的冷意让她忍不住倒退,她吸了一口冷气,仍旧是领命而去。   树林里,秋语婵面无表情,负手而立,只是眼眸里没了平日的轻柔,取而代之的是少见的凉薄。   “你给了她什么命令啊,把她吓成那副样子。”吊儿郎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关你何事?”   “哎呀,也对,反正轮不到我操心。”泉七这次没有穿那紫色的衣服了,倒是换了一件相对正常的褐色,头发规规矩矩地束在脑后,整个人看上去清爽不少,当然,没有那把不断摇晃的鲜艳的扇子就更好了。   他身上有股很淡的清香味,但是也混杂着另一种味道,不仔细观察,几乎闻不到。当他一靠近,秋语婵立即就往后退了一步,满脸嫌恶,这一行为惹得某人强烈不满,“喂,你什么意思啊?”   她皱了皱眉,“我说过,和别人欢好后将身上的那股气味去掉后再找我。”   泉七闻了闻自己的袖子,什么也没有啊,“真不知道你的鼻子怎么那么灵。”他嘀咕道,很是不爽,“我明明沐浴过好多次了,怎么可能还有味道。”   秋语婵没说话,她的鼻子很灵敏,因此也格外的敏感,尤其是这个人,一天到晚沉溺于软香玉怀,那股难以言说的气味就格外强烈起来。   泉七也知道她有微微的洁癖,然后就站在离她一步之遥处郁闷。突然,一个纸筒就被扔了过来,眼疾手快地接住。他扫了一眼,似乎不太相信,用疑问的语气,“你确定要监视他?”   “……只要别让他,查到我就行。”那语气,似乎有点无奈。   他点点头表示懂了,正准备还说什么那个人就直接凭空消失了,气得他牙痒痒。而秋语婵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马车,看了一眼还在沉睡中的人,伸手解了穴道,然后就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的风景,思绪却不知道飞到了哪。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青梅?竹马?秋语婵苦笑片刻。   这世上所有的不甘无奈痛楚失落防备,都不过源于过于在乎。在乎着,就不自觉地将自己放低,然后为了掩饰这种悲哀却偏偏做出一副冷漠高傲的样子,最后,伤的也不过是自己而已。   于秋语婵便是如此,她再也想不到另一种可以维持着她内心的胆怯的方法,除了假装孤傲。她突然想起当年那个人的眼神,到现在依旧是一根细长尖锐的刺,狠狠地扎在心里。   不自量力!   胡闹够了还不回去!   冷漠如霜雪的眸,冷冷地凝视着她,像是一条冰凉的毒蛇,窜到心底张开嘴用尖锐的牙齿刺穿了心脏的柔软,真是……疼啊!   那个时候,她似乎被那种疼占据胸口,以至于忘记了流泪,当那个人转身而去,野地上就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全世界仅仅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强烈感觉,吞噬着她,直到那时,秋语婵才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真的会,会对自己如同对凝烟那样宠爱包容。   所以,不可以放肆!不可以任性!不可以耍赖!   以至于后来,活得如同木偶!   秋语婵靠在车厢上,闭上眼,这么多年了,以为可以彻底放下,原来,那都是在骗自己!   那年,她身体失衡从树上不慎落下,从鬼门关走一遭,肋骨摔断两根,腿严重骨折,几乎动都无法动弹,恐惧和痛苦包裹着年幼的她,那个人是第一个出现的……   但是,只是甩给她几句凉薄的话,“在做任何事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   “不自量力!”   然后,留给她的,是他挺拔却无比决绝的背影,他就那样走了!就那样……走了!    ☆、喜欢就去追啊   即使过了这么久,回想起来依旧会觉得心口尖锐的疼。   不期望他可以对自己嘘寒问暖,更不期望他可以如对凝烟那般关心着急,可是,至少不该就那样丢下她的!   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啊,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抽身而去,一丝希望都不给。   怎么可以那么残忍?   顾温尘,究竟是有多厌恶她!才会在她生死关头漠然转身的?   可是,他怎么不问问一向乖巧的她为何会冒那么大的险去那么高的树上去呢?   若不是及时赶来的家丁和大夫,她大概也就废了,成为废人!   要多狠的心?要有多厌恶?才做到他那个份上!   卧床几个月,他一次都不曾来探望。   自那以后,她才渐渐长大,渐渐成熟起来,不再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后来,她疯了一般地练轻功,疯了一般地练剑法,疯了一般地学习医理,渐渐地,话也都少了,后来,凉薄的事太多,心,也就冷了。   只是秋语婵一直不明白,为何那个人对自己这么残忍了,那为何还是放不下?她最后归结为,大概是,犯贱!   “小姐?小姐?”芊心推了推她。   秋语婵缓缓睁开眼,疑惑道:“怎么了?”   芊心脸色有些奇怪,但还是摇摇头,“没事,小姐刚刚好像,哭了。”   秋语婵脸色一白,可是脸上却是干干的,没有湿润的感觉啊。芊心不敢再说,她可以说刚刚小姐那表情,比哭,还要更让人觉得难过吗?   芊心猛然觉得心疼,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姐,忘记那些不快乐的事吧。”   她的身子一僵,却不发一言。   流年已逝,情深不寿,桃花眷流水,可暮春依旧不留痕迹的带走所有缱绻和缠绵。世事一场大梦,不过如此。何必执着?在所有人没有看破红尘间,都会说一句“何必呢”安慰自己。   何必呢?   何必呢?   可对于顾温尘来说,这番言论是荒诞的。如同一杯凉茶,不管是最后的茶叶还是茶汤,寻梦长蒿一旦打翻了桌椅,那套茶具也都都是陪葬品,没有怜惜,不会有遗憾,可是以后的青烟未霁,藤萝妖娆,还是清泉甘甜,都不过是匆匆云烟,一眼过去,人事纷繁。   没有遗憾,但会用余生,以一副空壳架子独存,用灵魂祭了曾经。   所以,活得累,活得痛苦。   顾锦渊将手在自己儿子面前晃了晃,“死小子,这就是你对待两年未见的老爹的态度?”   顾温尘回过神,嘴角的笑意有些无奈,他揉了揉太阳穴,“爹,我有点累了。”   顾锦渊啧了一声,挥了挥手放行,“行了行了,你也奔波了很久去休息吧,你的院子我给你整理好了,晚上时记得下来吃饭,还有,叫凝烟那丫头,别让她睡得太久。”   “好。”   凝烟和顾温尘回来就去见了顾爹,但是没有聊多久,凝烟就跑去睡了,只有父子二人,,可是自己儿子明显不在状态,觉得是累了,就很大度体谅的让他下去休息了。   顾温尘走出房门,立刻往自己房间走去。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很想那个人,很想见她,就算是只远远地看着……也好!   这种强烈的情绪来得极为地迅猛,以至于他自己都有些措手不及。反手关上门,他狠狠吸了一口气,去枕头的暗格里取出一幅画像,缓缓打开……   画面中,阳光明媚,落英缤纷,纷纷洒洒的花雨中,一个女子坐在树下,安安静静地,不声不响,动作优雅,表情淡然从容,她正在伸手拂去衣襟上的落花,长睫低垂,容颜如雪中,还是依稀可以看出她眉眼的温柔。   岁月静好,安然逸致闲情,不在乎阴晴圆缺,只要有她就好。那时顾温尘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但有很遥远,那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才会有那样的神情,怜惜的,落寞的。   微风起,她素雅的衣袂扬起,混着那洋洋洒洒的花瓣,似乎要乘风归去,画中仙,花中仙!   虽然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可是,身后的他,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孤独笼罩,还有浓浓的压抑……   顾温尘看着这幅画,心中的情感不仅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愈加澎湃。   他叹了一口气,幽幽地叹息声,悦耳动听,低沉沙哑,可也有丝凄哀,竟与画中人附和了几分。   “主子,喜欢就去追啊,何必唉声叹气的。”   房檐上一个女子坐在上面,双腿腾空,不停晃动。   顾温尘皱眉,将画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恢复了平日温雅的模样,只是语气有些冷,“乐晚,你越来越放肆了!”   乐晚吐了吐舌头,一下子跳下来,到他面前行礼,请罪道:“主子恕罪。”懒洋洋的模样有些欠揍。   顾温尘知道这人一向的德行,也懒得再纠正她,问了几句关于盗墓贼的事,并没有什么特别,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当时只是想要将这个人弄到越远越好而已,免得见面了给自己添烦忧,所以,对于那些盗了哪家的墓有什么关联之类的问题,他一点都不关心。   乐晚自然是很幽怨的,可是也明白是自己那张嘴太过讨人厌了,然后不小心被罚得有些过了,表达了一下几天不见的相思之情,自然得到的是他的浅笑,那是写着“你就胡扯吧,我就静静地听着你胡扯”的表情。   乐晚叹了一口气,暗骂不解风情。   顾温尘心情不算太好,吩咐她下去。   顺从地“跪安”,走到门口才想起来应该翻窗的,毕竟开始就不是从大门进来的,现在从门口出去,总会是惹人遐想。   见状,顾温尘的额角不由得抽了抽,他抚了抚额,“你还是走正门吧,你翻窗也有人看见。”   “可是,我这么光明正大地从你的房间走出去会不会引起误会啊。”某人颇有良心地问道,事实上证明,没心没肺的人也有认真考虑后果的时候。   “得了,这园子里的侍女哪一个不认识你。”   她吐了吐舌头,转身往正门走去,突然又回过头,面部神经跳动得很正常,口气也很是严肃,“不是我说主子,那个秋小姐长得国色天香,你们两个登对得很,不要犹豫了,还不出手,她就要跟着别人跑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道理你懂不懂啊。”那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爱情需要勇气啊 ☆、逼婚   晚膳时,顾锦渊,凝烟和顾温尘一起用膳,顾温尘他娘在他出生没几个月就因病去世了,这么多年,顾锦渊却始终没有再娶,身边连一个侍妾都没有,所以吃饭的时候人也就少了些。   还好桌上有凝烟喳喳喳喳地叫个不停,不至于冷清。凝烟是天生的开心果,将顾锦渊逗得不停地笑,顾温尘依旧是浅浅的笑,很有修养风度。   “您是不知道,我回过头一看,啧啧,吓得我一大跳,按照那些话本上写的,他应该是一个唇红齿白的风度翩翩的公子啊,可是,唉,那长相……”她摇摇头,“真是突破了我的想象,我从来没见过长得如此随心所欲,如此漫不经心的人。”   顾温尘忍不住乐了,顾锦渊也是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回荡在餐桌上空,“凝烟,你这丫头,真是精怪得很。那要怎样的长相才入得了你的法眼啊?”   凝烟沉思了片刻,偏过头飞快地瞟了一眼旁边的人,脸色绯红,很快,她恢复那油嘴滑舌的苗头,笑嘻嘻道:“当然是要如伯父一样相貌堂堂啊。”   “哈哈哈,”顾锦渊拍了拍她的肩,“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脸上的笑容都快挤成一团了,转头立即笑着对自己的儿子说,“温尘,你也学着点,别整天闷着不说话。”这样一说,“不然哪家姑娘看得上你。”   顾温尘:“……”   凝烟急忙说顾温尘是有人要的,很受人欢迎,打圆场打得漂亮,又将顾老爹给逗笑了。   顾温尘暗地松了一口气,以为要逼婚了,幸好,然后给了凝烟一个感激的眼神过去。   可是,还没有完,本来已经将话题得绕得很远了,顾锦渊却还是又给绕了回来,他微微侧过头问他,“温尘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两年有没有遇到什么姑娘?”看看那挤在脸上的笑,真是邪恶的很。   凝烟却一反常态地放下筷子,认真地听他说,仿佛对这个事很是感兴趣。   顾温尘苦笑,摇了摇头,“没有。”   “你都快到弱冠了,怎么还是这副样子啊,别人到你这个年纪,儿子都好几个了。”   顾温尘还想说什么,凝烟却顺着话接了过去,“伯父,这种事也急不得,温尘哥哥还这么年轻,况且,遇到对的人才是关键,无关时间。”她说了这一番看似很有道理的话倒是让顾爹惊讶莫名。   只得感叹一句,“真是长大了。”突然他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语婵那丫头怎么没来看我这老头子?”   “她啊,她最近两天……”   顾温尘心里有一些惊讶,自己的爹爹竟然不知道……他立即讲话抢了过去,“语婵最近身体不适,所以在家里休养呢。”   凝烟茫然地看着他,倒是顾锦渊微微皱眉,“身体不适?”   “不必担心,只是偶感风寒。”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凝烟虽然疑惑为什么不告诉伯父真相,但她是一个单细胞动物,没有想太多,很快就跟着他们的其他话题走了。   晚饭后,顾温尘没有回房间,相反地他往书房走去,那书房果然还亮着灯,房间里,顾锦渊还在皱眉看一些文书。   “爹?”   “温尘?这么晚了怎么不去休息?奔波一天了还不累吗?”   顾温尘走过去自然地将手放到他的肩膀上轻轻揉起来,边揉边说道:“爹爹不也没休息吗?”   两个人闲扯了几句,顾温尘才坐下来,脸色严肃,唇角的笑意淡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说:“爹,你不知道语婵去了江城?”   顾锦渊一愣,“江城?她去江城做什么?你不是说她感染了风寒吗?”   “骗您的。”顾温尘皱了皱眉,“伯父没有和您说。”他几乎是自言自语,秋蝉山庄,顾氏山庄以及凝家庄并成为江湖三大庄,不仅仅是其实力强大,更是三庄在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是世家之交,三大庄主好得跟亲兄弟一样,不然他们三个孩子也不会从小一起长大。一般,在很多重大事件上,三庄都是会彼此相告商量的,可是,作为秋蝉山庄的唯一继承人秋语婵去了江城这么大的事情,他们竟然不知道?   顾温尘更加疑惑。   顾锦渊略微一思考,不由得大惊,江城那边……“她不会是去解决酒庄亏损的事吧?”他这样问出来,见自己的儿子默认,气就不打一处来,“那边混乱的情况比想象中更糟,她一个女娃子去了有什么用?况且那些人可没那么好对付,她去不是自讨苦吃吗?糊涂啊糊涂。”猛然他瞳孔微缩,“这件事,你秋伯父是允许的?”   “嗯。”   顾锦渊吸了一口凉气,却一句话都不说不出来。他没想到,那个人竟然这么狠!毕竟是自己养的孩子,怎么就那么狠心呢?   江城酒庄的问题他是知道的,亏损确实严重,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可没那么简单,甚至说,这里面还是水深火热,一个不小心,可就是随时丢了性命!   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去解决这么个难题,不是笑话就是笑话!   “没事,我想想办法,让语婵不要轻举妄动。”他话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就是代表着她不会有危险。   顾温尘点点头,他没有告诉自己爹爹那个人身边就只有一个侍女,还有,他总觉得不对,秋语婵……他总觉得她没那么简单,或者说,她并不是个一直被养在深闺的涉世未深的女子,这是他的直觉。   “爹,“他犹豫着要不要将心底的疑惑说出来。   “怎么了?”   “伯父他……孩儿总觉得秋伯父对语婵的态度怪怪的,感觉是……”   顾锦渊立即打断他的话,“别胡思乱想,你秋伯父向来冷凝,对待子女的教育方式也是一样,比较狠得下来心。”   他点点头。   “对了,你来看看这个。”说着他就见自己爹爹拿出一叠的宣纸出来,疑惑间他凑近去看,唇角淡淡的笑意顿时就凝滞了。   “爹?”他极为不赞同地皱眉,“您这是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多收藏啊多评论 ☆、我有喜欢的人了   “看看这画中的女子可有中意的?这还是前几天媒婆送来的,我就收下来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跟我说什么随缘没有遇见心动的人,你身边连个女子都没有,如何心动?”   顾温尘没有说话,一味的沉默。   “温尘啊,你娘去世得早,我这一辈子看着你长大,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看你成家立业,等我百年之后也好给你娘亲交代啊。”顾锦渊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在他的肩上拍了拍表达内心的沉重。   “这话,您在两年前都说过了。”   “……”   “爹,这件事您就别操心了,孩儿有分寸的。”   听此话,顾锦渊双眼圆瞪,连胡子也抖了一抖,“有分寸?有分寸就是这么多年往你身边送的女人你都给我退回来了?有分寸你现在身边除了那个叫乐晚的侍女连一个像样的婢女都没有?有分寸你现在还没给我带个儿媳妇来?”   顾温尘不由得扶额,苦笑道:“爹,我……”   “别说了,你来看看这个,我看这个姑娘就不错,长得不算多美,但是看上去很持家,家世也不错,你看看。”说着就将画像放到了他的手中。   接过画像,他也不看,只是放到桌上,“爹,我有喜欢的人了。”   话音一落,顾锦渊原本要发怒的眼顿时就亮了,“真的?哪家姑娘?不孝子,你还不领回来给我看看。”   房间的烛火摇曳,顾温尘眉目间仍旧是温润的样子,但不知为何却添了几缕愁绪,他说:“可是,她不喜欢我。”轻柔的,淡淡的,动听的,羽毛般地落到耳中有些不真实。   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烛火中留下一段优美的剪影,看上去脆弱得紧,眼底的黯然被很好地隐藏在深处。   顾锦渊:“……原来还有你搞不定的人啊。”   “……”   回到房间已经是子夜了,疲倦至极,他沉沉睡去,这一夜他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梦,一会是父亲那同情的目光,一会是乐晚大喊着喜欢就大胆地去追,一会又是凝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最后,都停在秋语婵那清冷的眼眸中,清寒似雪,如初冬,雪花飞舞,偏偏又美得摄魂心魄。   ……   秋语婵是在一场梦中惊醒的,醒来时候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她睁着眼直直地瞧着头顶的纱帐。因为江城路途遥远,所以在途中就不得不停在客栈歇息。   她摸了摸了心脏,那里跳动得异常迅猛。   真是稀奇的梦,她自嘲一笑,竟然梦到刘叔又活过来了,拿着刀不停地杀人,说是替自己报仇。   真是……荒谬!   秋语婵算了算时日,再过一天应该就可以到达江城了。   江城!   街上人流如织,两边的街道店铺林立,还有小二吆喝的声音。   这江城,当真是繁华得紧。芊心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当然也是掩不住好奇,东望望西看看,话也多了起来。秋语婵只是在一旁看着觉得好笑。   “你要是喜欢,今天就在客栈住一晚,你去好好逛逛。”秋语婵开口道,声音柔和。   芊心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挤出一个笑容,按理说她一个小小侍女是万万不能让主子耽误行程的,可是一想到自家小姐平易近人,而且,这里的风景实在是好,就忍不住点点头,然后就后悔了,“这样会不会耽误小姐的正事啊?”   “无碍。”   到了客栈,安顿好后,就让芊心下午的时间自己安排,至于伺候之类的活,也不用操心,芊心本来还觉得愧疚,但是小姐一般除了看书就是看书,也没什么需要她照看的,也就同意了。   客栈算不上多高雅,但好歹干净整洁。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她拿出关于江城的资料细细看了起来。   江城最大的酒庄还属昭莱酒庄,这是一个百年酒庄了,在这里已经扎根数百年,其名望和声誉自然是其他酿酒的无法望其项背的,昭莱酒庄垄断着这里的生意,但还不至于赶尽杀绝,给了其他人一条生路。   而秋蝉山庄在江城开的酒庄就在这众多酒庄中。事实上,碍于秋蝉山庄的势力,这几年来酒水生意也还是过得去,至少每年的毛盈利还是算正常,可是今年却陡然直线下降,这就引人深思了。   瞧着这些信息,再核对账簿,秋语婵眉头不由得紧锁。   “唉,我说,你休息休息吧,看了这么久也不累啊?”慵懒的嗓音在其后响起来。   秋语婵转过头看着泉七拿着把鲜红鲜红的扇子摇啊摇,这一次他穿了一件很是风骚的大红衣裳,不算难看,相反倒有几分吸引人瞩目,毕竟那张脸长得不算糟糕,可是,这礼节就和他那张脸成了反比了。   她放下书揉了揉太阳穴,“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多,两个小时而已,你自己看得太投入,我进来你都发现,而且,我敲门了的。”某人立即解释,但动作还是懒散地靠在一边的墙上,那似笑非笑的样子让人有些想揍他。   秋语婵懒得理他,她的警觉性不可能人家敲门自己都不知道,这简直是蔑视她的功力,但是奈何这个人蔑视太多次,她反而就是将就的态度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正事都办好了?”   哗的一声,扇子合拢,泉七慢悠悠地走进,一屁股坐到她对面,狭长的眼微微上挑,火红的衣裳随着他大幅的动作有些滑下来,露出那精致的锁骨,加上长发只是用一根绳子松松地束着,竟然有几分妖媚之色。   秋语婵微微移开眼,便听到某人说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再说了,那表面上的主子是我,查不到你的。”   “嗯,那就行。”   “对了,你猜,我去顾氏山庄听墙角听到了什么?”   她的脸色顿时就冷凝下来,“我记得只是让你去阻止他不要调查到我,可没让你去监视他!”房间的温度突然下降,令人后背生凉。她的目光也着实冷了点,带着厉,带着寒,像是薄薄的刀片,锋利而尖锐。   她向来讨厌这类的事情,对于别人监视她,她也是深恶痛绝的,只要一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都被人掌控,甚至那些开心的,悲伤的,怯弱的,危险的情绪也都暴露在别人的眼中,那种感觉就像是身体上的最后一件衣服被扒开了还要在供人围观欣赏一样,可恨又可耻。她极度厌恶这种感觉,因此当初知道顾温尘监视了刘叔时,那种厌恶感不期然地涌上心头。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让人监视别人,可是,很多事情总是会出乎意料。    ☆、初露锋芒   泉七知道这下惹了这个主子的逆鳞,立即安抚,“没没,我不是故意去的,就是……反正就是偶然,偶然你知道吗,再说了,你认为以顾氏山庄真是我想听就听的吗?那个顾温尘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主儿啊。”他苦着脸道。   这下秋语婵的脸色才微微好转了几分。   见此,某人立刻作狗腿状,“你猜我听到了什么?唉,顾锦渊要给顾温尘选媳妇呢,那画像厚厚一大叠,而且,这些还是人家自愿倒贴,请媒婆画的送到顾氏山庄的,我想起那个场景都心塞……”   秋语婵脸色刷的惨白,指尖不由得握紧,泉七还在说,“你说我也是风流倜傥的,怎么没有那么多人倒贴呢,还得我……喂,你怎么了?”注意到她的不对,泉七不由得紧张起来。   她摇摇头,“没什么事。这种事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了,顾温尘……向来有魅力。”   这话说得……怪怪的,泉七眨了眨眼,歪着头沉思片刻,“我怎么有种你吃醋了的错觉呢?”   秋语婵一惊,但面上不动声色,唇角的笑意有些凉薄,泉七立即投降,连说几句“我错了”才算罢休,接着他又继续,“你知道那个顾温尘什么态度吗?哎呀我去,那真是潇洒,他……”   “泉七!”秋语婵打断他的话,“你已经闲到去话别人的事了?”这话里的意思不就是“你再多说一句我就给你源源不尽的工作”?   “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我只是觉得你好歹是人家青梅竹马应该会有点兴趣。”泉七嘀嘀咕咕,在某人的目光下立即逃脱升天。   房间再次只剩下她一个人,空空荡荡的,秋语婵再次拿起资料时,竟然有些看不下去了。索性就扔了它,看向窗外。   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秋语婵如玉的脸颊上有些茫然,那个人……她略微想了一想,马上到弱冠之年,也该成家了!   说不清心到底疼不疼,只是感觉脑袋都是一片空白,就连那胸口处,都感觉到了凉意。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这么多年,渐行渐远,大概到最后,也许真的会,形同陌路了。   但是她不愿,也不想。秋语婵看向天际,那里银光漫天,被铺上一层淡淡的金,华贵又带着几分妖娆。这么多年,尽管努力的克服着不要依赖,不要怯弱,甚至不要温暖,可是,事实上,那个人偶尔的温柔,偶尔的温暖,偏偏是她渴求了一辈子的东西,因为不曾得到过,就格外的珍重,甚至是格外的,小心翼翼。   不知名的小心思,竟然出乎意料地茁壮成长起来,等到最后觉察时,她已经深陷沼泽,难以自救。   秋语婵垂下眼睑,眼眸中的情绪无法探知。   次日,起程前往“青寻酒庄”。   大概是之前已经得到了消息,等到了酒庄门口,早已有人在此等候。   前来迎接的人是酒庄的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当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人,眼里都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艳,然后是惊讶,最后是疑惑,但这些情绪都是一瞬间一晃而过的,只剩下满满的笑意。   他们之间闪过的复杂自然不会逃过秋语婵的眼睛。下车后相互问候,然后就是几位长老表达他们未能前来接的失礼一系列的废话,至于这其中的连番试探自然也是滴水不漏。   旁敲侧击她前来的真正目的,他们都是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的了,自然是老奸巨猾,那乐呵呵的一脸慈祥和蔼样子倒真是有副长辈的样子。   可秋语婵也不是省油的灯,毕竟不是一无所知,但也还是笑着和他们打太极,边走就边往酒庄内走去,一路上还有工人来来往往,见到她皆是微微一愣,这毕竟不是酿酒的地方,可空气中还是飘着一股香醇的酒香。   等走到了院子里的回廊上,那称呼从小姐都变成了侄女了,秋语婵也改口叫世伯了。芊心在一旁疑惑不解。   “这边请,早知道你来,我们将房间都准备好了,房子是简陋了些,还望侄女不要介意啊,哈哈哈。”说话的人老态龙钟,浑厚的声音有些温和,方方正正的脸,眉眼看上去也很是正派。   秋语婵连忙摆手,“朱伯伯哪来的话,叫我语婵就好,”她笑得一脸的纯良,受宠若惊的模样,“突然前来,还望没给几位伯伯添乱才是。”   一双大掌忽地拍到她瘦削的肩上,那手掌宽大冰冷,“语婵见外了,你可是未来山庄的继承人,那可是咱们未来的主子啊,哪会有添乱一说。”   这话一落,几位脸上的笑有瞬间的凝滞,秋语婵侧头看着将手放在自己肩上的人,山羊胡,身材有些肥胖,但脸却很是白净,只是眼角有些青黑,秋语婵心陡然一沉,这要是一个真正的不经世事的人听了此话大概就要得意忘形了,只怕最后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心思百转千回,她轻轻笑起来,眼角弯弯,天真而无辜,“哪能啊,语婵年少无知,很多事情都还一窍不通,不然父亲也不会特地让语婵到江城来和几位伯伯学习,再说了,几位伯伯都是山庄的中流砥柱,也是爹爹的至交好友,德高望重,是语婵学习的楷模,语婵尊敬都来不及呢,接下来的日子,几位伯伯可要对语婵这个无知小儿多多包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几位伯伯多多提点才是啊。”   此话音刚落,回廊上就响起来一阵阵爽朗的笑声,还有各种各样的赞叹声。   那一番话说得真是滴水不漏,很多年以后,当再次回想起秋语婵这番话来,他们仍旧是惊叹不已。   她绝口不提关于未来继承人和秋蝉山庄的主人问题,巧妙地避开这个敏感话题,放低自己的姿态,消除他们心里对不平和不满,还打出感情牌,甚至还很有技巧地拍着几人的马屁,不觉的厌恶,反而有几分真诚,对于夸赞的话,一般也没有人会排斥,等他们都兴高采烈有点沾沾自喜时,她再用小女儿姿态,几乎是撒娇的语气,说是包容提点,实际上也不是在委婉地让他们配合她,这一番话下来,被人占了便宜,但他们却是心甘情愿的被人下套子,简直就是个奇迹!   而且,还不着痕迹地说明她前来酒庄只是学习没有其他目的,对于之前他们的试探很有技巧地回答了。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口才和心机,审时度势和敏锐的洞察力让人惊讶。秋焕年那个老头子竟然培养出这么个优秀的女儿!   等将人送到她居住的院落里,几位才问出心底中的疑惑,“不是说顾家的公子也来了吗?语婵,你们没有一起?”   秋语婵心一咯噔,可是那笑却一如之前般文雅,“温尘哥哥说他有事需要暂时回一下他家里,就让我先过来问候几位伯父,我不好让伯父久等,于是就自己先一个人前来了,来的时候没有说明,伯伯可勿怪啊。”   “原来如此,哪里哪里,怎么会。”   “哪来的怪罪,我们就是问问。”   “对啊,主要是怕你一个人在这边不习惯。”   “嗯,这样吧,语婵你也奔波了几天,也很累了,先休息,我们几个老家伙就晚上设宴替你接风洗尘,顺便再向你推荐个同龄人,免得你一个人陪着我们几个老头子无聊。”   在门口打了一圈太极,再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礼物当着他们的面送给他们,又是一番闲扯后才进了屋。    ☆、好吃吗   房间有几位侍女,秋语婵以要休息为由将人弄了出去。   芊心一脸的茫然,她很是不解地问道:“小姐,你是不是不喜欢他们啊?”   秋语婵一愣,眼神闪过一丝冷意,“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小姐笑得不开心啊。”她理所应当地回答,“小姐笑得不开心却偏偏要笑,肯定就是不开心。”芊心站在一旁嘟着嘴说道。   秋语婵有些好奇,看着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笑得不开心?”她的演技什么时候让一个侍女都看透了?已经糟到这种地步了?   “芊心当然知道啦,”她仰起头很是骄傲地说,“芊心可是跟了小姐这么多年的了,不过,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好像,您只有对刘叔时才笑得开心点。”   她微微一笑,黑眸里红尘掠影,千帆而过,风景万千,低头的温柔,一晃而过,便胜了人间春花无数。她不知道,这个小丫头这么敏感。   “小姐,你送他们的礼物为什么都不一样啊?”初见的时候,在不知道彼此喜好,且为了避免厚此薄彼,不都是送一样的吗,而且,当着他们的面直接将礼物送过去,这似乎是于理不合啊。   可是,秋语婵她要的就是这于理不合。至于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说了这丫头也未必懂。那些礼物,她都是投其所好送的,那个国字脸喜欢养生,她就送养生茶,喜欢收藏字画,她就送字画,喜欢金银珠宝,她就送金石玉器。   将他们的喜好都打听得一清二楚,且当面给他们,不过是无形中的一种威压而已,先礼后兵,这个道理她用得真是神乎其神。   只是,有些问题她还有点疑惑。顾温尘要来?   他来做什么?   泉七不是说,他要准备选妻子了吗?   也幸好,她反应够快没有露馅,不然那群老狐狸岂会这么便宜了她?   是夜,华灯初上,而一处大宅子里,灯火通明,美酒丝竹声声,觥筹交错,黑夜里夜明珠的光辉洒在秋语婵白皙如玉的脸上,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声不响地喝掉杯子里的酒。   “语婵真是好酒量,今夜,你可要跟我这个老头子好好喝一杯啊,哈哈哈。”浑厚的嗓音在丝竹声中依旧响亮。   抬眼望去,是下午那个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他温和的眼角看上去有几分惊诧,笑意还没有收回去,她示意一旁的侍女倒酒,然后举起碧莹莹的酒杯,秀气白皙的手指映着通碧的杯子,白色和极富有生命力的翠交融在一起,明明暗暗,美得让人有瞬间窒息,那样秀雅的指尖,似乎天生就是佳玉,供人欣赏的。   “朱伯伯哪来的话,伯伯要喝,语婵自然是全力相陪的,这一杯酒,语婵就先干为敬。”她优雅地站起来,华裳曳地,墨发几缕顽皮地滑到胸前,将酒一饮而尽。   这一豪放地举动,自然是赢得众人的喝彩。今夜来的人,除了下午的几个,还有几位男子,以及年轻的女子,不知道是不是怕她尴尬还是如何,身边都是一些年轻人。而这群年轻人,最易起哄,要求她再来一杯。声音洪亮,秋语婵几乎都怀疑他们平时的力气就是拿来这样挥霍的。   秋语婵本来也没想停止,她自己拿过酒壶为自己斟满,然后举起来对就几位伯伯说道:“这一杯,就谢谢今日极为伯伯的辛苦奔波,语婵以薄酒答谢。”说着再次将酒水饮尽。   然后在大家还没有过来之际再端起酒杯,对在座的人道:“这一杯,敬各位百忙中还来给语婵这个面子。”语毕,竟然是没有任何犹豫地举杯痛饮。   宴会本来就是在一空旷高台举行的,此刻,喧闹的现场,大家都静了下来,只有一边乐器的声音,连舞姬也都停下来局促地站在中央。   秋语婵脑袋有些晕,如玉的脸颊上染上几抹醉人的红晕,眼波迷离茫然,呆呆的样子很是惹人怜惜,怔愣后就是一大片的掌声。   “小姐果然是人中龙凤,好,我们也先干为敬。”   “痛快,我老王就喜欢这样痛快的人。”   “语婵,客气了,照顾你本就是应该的应该的。”   宴会一时推向了□□。   秋语婵坐下来,身体有些燥热,却仍旧勾起嘴唇不动声色。舞姬很快换了下去,趁着这空当,下午的那个山羊胡拉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她站起来,“陈伯伯。”   山羊胡没有下午时的阴沉,相反地笑得很是和蔼,他拍了拍秋语婵的手臂,然后指着旁边的人,“说要给你介绍的人,喏,刘望崖,他……可是我们这里酿酒的大师。你们认识认识,望崖,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秋蝉山庄的大小姐秋语婵。你们好好聊聊。”   秋语婵还没有到醉酒的地步,脸色发红的她思维依旧清晰,“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站在酒案前的人高高瘦瘦的,面容算不上俊美,但长得很是顺眼,只是一双眼睛格外的清亮,他微微弯下腰做了一个揖,“原来是秋小姐,久仰大名,果然如传闻一样倾国倾城。”   她轻轻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眉角弯弯,醉人的黑眸带着几分撩人的热度,刘望崖心猛地一颤。   她是秋蝉山庄的大小姐,未来山庄的继承人,光是这一个身份就足以让人趋之若鹜,而她美名在外,端雅贤淑,倾城之貌,更是在这几年中求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可谁也没见过传闻中这位神秘的大小姐,而今,她就坐在自己身边,各位年轻人皆是蠢蠢欲动。   一开始还碍于面子身份各种各样的理由不敢接近,现在这个刘望崖开了个头,再加上大概是由于酒的原因,让她肌肤染上几分艳丽的粉色,眼神如同浩淼烟波一般茫然,没了一开始的清冷,因此,众人的胆子都大起来,纷纷上前敬酒。   灯火辉煌,衣香鬓影,中央表演弹琴的人被大家彻底忽视了。秋语婵被围在中央,笑意盈盈地举杯。   秋语婵是被人扶着离开宴会的,芊心一开始没有跟着去宴会,但是后来有婢女来传话说是小姐吩咐她立即过去,因此等她赶到的时候就见自家小姐在一个陌生婢女的扶持下跌跌撞撞地走过来。   “小姐!”她惊呼,快步接过秋语婵的身子,“怎么了?喝了这么多酒?”   “大小姐她……喝醉了。”   芊心抬眼看了一眼她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辛苦你了,你回去吧,这里有我。”那个人还想说什么,被她三言两语打发走了。   月明星稀,芊心扶着秋语婵往回走。酒醉后的秋语婵很乖,不吵不闹,很安静,只是脸颊上像是被抹了胭脂,美得有些动人心魄,芊心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小姐。   “芊心,前面停一下。”   芊心一惊,然后扶着她到小径的石头边坐下,不敢多说什么,秋语婵胃有些不舒服,她停下来吹了吹凉风,感觉好受了不少。   “大小姐?”一道略含惊讶的声音闯进来,刘望崖眉头一挑,见她此刻形状便知道了几分,他上前弯下腰,“可是不舒服?”   秋语婵反应有些迟钝,她抬起头就看到他担忧的眼神,一愣,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芊心本来还想阻止他靠近的,但是一看这情景,就自觉地退了几步,留他们二人一个空间。   刘望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蹲下身子,和她平齐,拿出一个瓷瓶,倒了一颗白色的药丸递了过去,“这个是解酒丸,可以缓解你的不适。”他的手有些粗糙,那白色的药丸光滑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月光下,有点像珍珠。   秋语婵弯过头,像是没听懂他的话。他无奈地一笑,将药丸喂到了自己的嘴里吞了下去,然后再倒出一颗药丸递给她。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他甚至没有发一言,但这其中的寓意已经很明显了,没有毒,没有任何问题,可以服用。   可是她仍旧没有接,看了一半天才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好吃吗?”   刘望崖半天没反应过来,然后惊讶地发出一个音节:“啊?”    ☆、你背我   秋语婵傻傻地笑起来,她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脸,“你好呆。”   刘望崖:“……”   但是她还是接过药丸吃了下去,还评价了一下,“味道不太好,你就不能弄点带甜味的解酒丸吗?”她微微抱怨道,但这软软的语气,好像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刘望崖不由得再次呆愣。   秋语婵只觉得面前的人有些重影,他温和无奈的笑着,摇摇头:“不能喝就少喝一点,毕竟伤身。”   他的眼神像极了一个人,那样温和的语气,还有关怀的声音。   秋语婵有些迷糊,她仿佛看到了那个人,宽袍广袖,修长的身子如青竹笔直伫立,墨发如瀑,眉宇间的温雅似江南缱绻春风,轻轻舒展,吹皱了一池碧水,清雅如画中谪仙。顾温尘?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会对自己这样温柔?   刘望崖见她眨了眨眼睛,起身正准备对一边的侍女吩咐却被她一把抓住,“你要走?”   “我……”   “不准走!”她难得的无赖,好不容易那个人有这样的神情,当然不能放过他,顾温尘!“我的头好痛,你背我!”   芊心一惊。   刘望崖却是半天没反应过来,这个人说什么?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们之间今天才刚见面就要他背她?虽然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是男未婚女未嫁,这样做,实在是有损她名誉。   秋语婵完全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有多么的劲爆,只是睁大着眼睛,黑白分明的样子,湿漉漉的,可怜又无辜。这样的神态在她清醒的时候不可能做出来,她似乎回到了五岁时,那个时候,只要她向那个人撒娇,他就没辙,只能认命,宠溺又好笑。   那个时候,多么温暖啊!   “我的头好疼。”她撒娇。   刘望崖努力地忽略心跳的不寻常,这样的她,没有一个人忍心拒绝,他无奈地蹲下身将她驮到背上,这时候天已经很晚了,路上没有什么人,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从隐秘的小路走。   秋语婵乖乖地环过他的脖颈,将头靠在他的背上,温暖如初。   刘望崖身子蓦地一僵,她的呼吸就在耳边,还带着淡淡的酒香,如墨青丝落到自己的颈间,痒痒的。   迅速回到房间后,他将人安置妥当后准备走时,那个人却蓦地睁开原本闭着的眼睛,“你要走啊?”   芊心这下是真的惊讶了,她上前:“小姐,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要是这位主子要留下这个男子那还得了?   “大小姐,你还是早点休息吧。”刘望崖笑笑道。   秋语婵眨了眨眼,“你不陪我吗?”   “啊?”   芊心终于觉得有点不对了,这小姐的状态怎么感觉……   “温尘哥哥?你又要走了吗?”   刘望崖脸色猛地一白,他清亮的眼转深,温尘哥哥?   芊心舒了一口气,原来是认错人了!太好了,总算不是抓着一个人就有这样放肆的举动。   “大小姐,你认错人了!”刘望崖没多说什么,快步走出房间,芊心没办法只好跟着他走出去,道谢和道歉这事还得是她来做。   “好好照顾大小姐。”他吩咐了句,然后又嘱咐道,“记得备点醒酒汤。”   芊心点点头。目送他消失在黑夜。   东方鱼肚泛白。   秋语婵只觉得头痛欲裂,脑袋昏昏沉沉的,喝了醒酒汤后,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下去。   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中午。   起身后,就见自己的婢女欲言又止,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很奇怪,可以说是诡异。   “怎么了?”   “小姐。你……不记得了?”   秋语婵觉得有些疑惑,“记得什么?”   芊心咽了咽口水,然后将昨晚的事情一字不落地告诉她,说完之后就觉得她格外的安静,表情也没有变。   终于,沉默很久后她得到了她的吩咐。   “备水,我要沐浴。”沉默半天等来的答案是这个?   一阵忙活后,秋语婵将自己沉到浴桶中,思绪混乱,老脸真是……丢光了!   想不到昨晚竟然会做那么丢脸的事情!   但是也不可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只好硬着头皮去道谢了。   当刘望崖回到院子就听到婢女禀报说大小姐在大厅等了很久,先是错愕,其次就是意味深长的笑了。而侍女转身后就暧昧的勾起嘴角。   “大小姐为何不派人直接去酿酒处我?”他站在门口轻轻问道。   秋语婵原本是坐在那里,听到他的问话不由得抬起头,“我没什么重要的事,何必耽误你的正事。”   刘望崖挑挑眉,走进来坐到她对面,他以为这个大小姐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毕竟昨晚确实是很任性的。没想到还是有几分成熟的样子。   对于他的探究语婵不打算有任何异议,她将准备好的礼物放到桌上,“昨夜,语婵失礼了,还望公子莫怪。”   刘望崖看了她一眼只是避重就轻,“大小姐要不介意就唤我望崖吧,公子听起来,文绉绉的,我一个粗人,不习惯。”他耸耸肩,很是为难的样子。   “当然不介意,既如此,望崖也就直接叫我名字,大小姐什么的太失真。”   “好啊,不过不知道我这样喊了会不会有人想要暗杀我。”   秋语婵没反应过来,迷茫地神色很是可爱。   他轻轻咳了一声,“毕竟语婵美名在外,我这样算不算占你便宜?”说完还眨了眨眼,清亮的眸似乎更加清澈纯净。   她蓦地轻笑出声,眼角弯弯,清雅如冰山雪莲,亭亭玉立,摇曳着霜雪清冷的风华,可是眉间的笑意,却融化了那股子冷,莫名的带着些许纯洁,也有些清傲,风骨依旧,可是那让人退避三舍的漠然就这样神奇的消失了。   刘望崖失神了瞬间,难怪江湖中有人对她痴迷不已,这样的人,不是徒有其表,就单单是那份气度和风姿就足以让人折服。   “还没用膳吧,想必他们已经准备好,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和语婵共进午餐呢?”他幽默地说道,但是并不油滑,自然而轻松,这个度,他把握得很好,不会让人觉得反感,反而觉得亲切。   至少对于秋语婵来说是这样,她优雅起身,“当然可以。”   婢女极有眼色地收起她带来的礼物,然后消失在大厅。   “不知道你的口味是什么,但是你昨夜酒喝得有点多,今天不适宜吃太过油腻的东西,我就准备了些清淡的饭菜。”他说着就亲自拉开一把椅子示意她坐下。   秋语婵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地落座,看了眼菜色,点点头,“谢谢,我很喜欢。”   两个人丝毫没有感觉到尴尬,即使昨夜出了一个那样丢脸的事情,但是,秋语婵的表现很自然也很大气,没有任何扭捏,让刘望崖在心底赞叹了一下,毕竟,像这种糗事,在女孩子身上发生,她们大都会觉得没了颜面,不会如她这般。   这才是真正的端庄大气!   秋语婵发现这个人说话很是幽默,三言两语地调动气氛,但绝对不会令人觉得圆滑反胃,相处起来很自然也很舒服。甚至桌上的汤都是特地为她酒醉后的人准备的,喝下去后胃很暖。   一顿饭后,她起身告辞,说了一句:“谢谢你的饭菜,他们很和我胃口。”   “荣幸之至,当然,如果语婵再夸夸我,那就更是莫大的荣幸了。”   秋语婵扬起嘴角,“你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萌萌哒 ☆、两人的默契   ……   秋蝉山庄的大小姐莅临青寻酒庄,并打算在此学习时,这个消息一下子散开在江城,在江湖也一时传得沸沸扬扬。   谁都知道秋蝉山庄的实力,那是江湖中人都要礼让三分的主,偏偏这现任庄主只有一个女儿,看样子也是不打算再要一个孩子,因此,很明显,这以后山庄是要落到她手上的,更何况,这位大小姐这么多年来,一直很是低调神秘,十几年来竟然都不曾出过庄,但是传言她文武双全,谋略不逊于男子,众人虽然想看看她的风姿,奈何不行。   而今,她竟然空降江城!   这简直就是一个惊雷!这就意味着他们是可以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大小姐了。   无论是冲着这秋语婵的美貌,还是冲着秋蝉山庄的名头,或者是为了权力,反正秋语婵被人议论纷纷,更有些疯狂地求亲者不远千里前来江城。   为了权,为了势,还是为了情,都不重要!   顾温尘将手里的情报捏成了纸团,但面部没什么表情,乐晚在一边幸灾乐祸,“主子,你要还不行动,秋小姐都要被人抢走了……”   接下去的话还没出口,她就噤声了,主子那阴寒的眼神着实恐怖了点。悄悄后退几步,想要减轻自己的存在感。但是还没等她退出安全区域,有一个焦躁的嗓音就闯了进来。   “温尘哥哥,温尘哥哥,你要去江城?”门被推开,凝烟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弯腰,看来是得到消息就快步而来的。   顾温尘收起情绪,恢复了一贯的温雅,唇角噙起一抹柔和的笑意,轻轻点头。   见此,凝烟也直接走了进来,粉色嘴角嘟起,“那我也要去。”   “别胡闹!”   他虽然是笑着说的,可那其中的不容置疑已经足够慑人了,某人不自觉地缩了缩脑袋,眼珠子咕咕的转动,蓦地,眼神一亮,“我是去找语婵的,她说要给娘亲的药还没给我。”她想起当初语婵说过要给她药,但后来因为事情耽误了,而今看来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他皱皱眉,可是凝烟娘亲的情况他也是知道的,如果说真带着她一起去江城,那得惹多大的麻烦?   “既然你要去拿药我也不阻止。”凝烟眼睛一闪,还没有高兴出声,接下的话又将她气焰打消了,“但是你最多只能在江城呆上三天,三天后我派人护送你回去。”   她鼓了鼓嘴,虽然有异议,可是总比不能去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三天后。   客栈内,凝烟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子上,很是不满,“乐晚,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等啊?”   乐晚坐在她对面,回答地有板有眼,“因为有人要来接我们。”   “喔?谁啊?”   “不知道!”   “……”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马匹呼啸而过。   秋语婵抬眼忘了一下客栈的名称,走了进去。   小二殷勤地出来,只是被她身后的女子阻止了,说是找人,见此,小二极有眼色地退后。芊心跟着主子的步伐往楼梯上走。   顾温尘听到敲门声,有些疑惑,这个时间小二不会上来,凝烟进门从来不会敲门,乐晚不会如此规矩,即使有疑问,他还是上前打开门,门打开的瞬间,他的瞳孔蓦地放大。   门口,站着两个人。   容颜如雪,精致的五官美得有些不真实,额角凌乱的发丝微微散开,不知是不是奔波的原因,她的眼神还有些冷。   秋语婵抬眼,嘴角立即勾起一抹明媚的笑意,眼角弯起,甚至还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语气很是激动开心,“温尘哥哥,你总算来了,我可是等了你很久。”嗔怪的语气,却柔柔的,如同拂面清风。   手上那人的手,修长柔软,他会意地一把拉过她,神色激动,“语婵?原来是你接我啊,我很开心。”那笑意,那满足的眼神不似作假。轻轻环住她的肩,很是友好亲热。   芊心瞪大了眼睛,她家小姐什么时候这么热情了?当然,没有人会给她解惑,只有那扇关上的门。   顾温尘拉着她的手进入内间。秋语婵打量了一番,把话说得故意很大声,“温尘哥哥,你怎么住在这里啊?环境不错,哎呀,这个花瓶我喜欢。”惊喜的语气,她嘴里这样说,但是表情冷淡,目光都没有停在那个花瓶上。   前面的人明白了她的意思,接着她的话:“你喜欢?那就先在这里住上两天。”   “真的吗?好,我这就给伯伯他们修书一封告诉他们我这里有点事,暂时先不回去。”   “好。”   ……有风声呼啸的声音。   秋语婵坐在凳子上,看了看顾温尘,没想到他这么配合。、   “有人跟踪?”   顾温尘问道,也顺势坐在她对面,自然地拿起茶壶,为她倒了一杯茶推了过去。   秋语婵眸色一暗,点了点头,端起茶水一饮而尽,她的嗓子干涩得不行,喝了水之后好了不少,“刚刚反应很快。”她赞赏。   却见对面的人眉宇间温和,拂了拂衣袖,清静幽雅,眼眸冷静,可似乎又有几分笑意,温暖而适意,他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前来接应的人,怎么会变成了你?”   说到这个问题她也很是无奈,放下茶杯苦笑道:“说来话长,本来是要管家来接的,不过很妙的是,就在昨天,酒庄出了点事故,需要他处理,刚好我闲着无事,就接下了这个任务。”   顾温尘敛眉。话虽然这么说,但这其中的波波折折她肯定是不愿详细透露的,略加沉思,他就明白了她的心思,于是压低声音道:“你是想将计就计?”   秋语婵眼眸一眯,清淡的脸上划过一丝狡诈,为了以防万一,她直接坐到他身边,用两个人的声音说:“既然他们想要我避开,自然不能便宜了他们。”   两人靠得极近,近得她身上的冷香都传了过来,令人不自觉的恍惚了思绪。两人都压低着声音商量着下一步计划。   凝烟一把推开房门,冒冒失失地跑了进来,“温尘哥哥,我听说……”她跑进来就看到两个人极为亲密地靠在一起,而她那个视觉的角度看过去,语婵几乎是靠在顾温尘身上的,她顿时就极为不舒服,心里也冒了几簇火苗。   两人都一起抬头,秋语婵准备说什么却被凝烟打断,“语婵,你和温尘哥哥在干什么啊,那么亲密。”这是带有很重的火药味的质问。   顾温尘站起来,皱了皱眉,秋语婵也顺势而起,笑了笑,“没有,只是我们有点事情商量。”   她的笑顿时就惹火了凝烟的暴脾气,几步上前,语气有发冲,“商量事情需要靠在他身上吗?”   “啊?”   “凝烟!”顾温尘凌厉的嗓音带着几分警告压了下来,如同一盆凉水倒了下来。   “你凶我?你竟然凶我?”娇媚的脸上写满了委屈,“明明是你们做得不对。”   见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秋语婵无奈,只好放软语气,“凝烟,我们没有靠在一起,只是很重要的事情而已。”这个人从小就是这样爱乱发脾气,这个时候不能责备,只要柔和一点,就可以让她平静下来,如果真要和她硬来,那还不得闹成什么样子,因此,秋语婵了解她,就顺着她,像是在安抚一只炸毛了的猫。   果然,凝烟安静了下来,只是眼泪却掉下来,一言不发,可是那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顾温尘。秋语婵见此,不动声色地拉了拉顾温尘衣袖,然后就对两个人说:“我刚到,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了。”语毕,就离开了。    ☆、赔我一个美女   推开门,乐晚抱着手靠在墙壁上望着她,准确的是说打量。她的眼神太过赤裸,秋语婵想要忽略都不行,一旁还站着芊心。   秋语婵皱了皱眉,“这位姑娘可是有问题?”即使反感这样的目光,但她还是很有修养地问出话。   乐晚是在两年前跟在顾温尘身边的,顾锦渊见过她,可是秋语婵不知道,以为是一位陌生女子。   “你长得……果然,传言不假。”她评论道,态度嚣张。   芊心知道她的身份,可不喜欢她,对自家小姐这样的语气自然是得不到她的青睐,因此,她上前就学着她的语气:“你长得,不忍直视。”   秋语婵一下子乐出声,想不不到这个温温和和的芊心还有这样毒蛇的时候,不过这番话实在是太有攻击性,果然,对面的人脸色刷的就变脸了,以为她要发脾气,秋语婵拉过挡在面前的小侍女,岂料,乐晚只是哼了一声。   她身怀武功,看样子修为还不低,所以秋语婵以为她是哪家的大小姐,便不想节外生枝,只是对芊心吩咐:“去订两间上房,我们先住下。”   “小姐,芊心已经订好了,也备了水,小姐可以先去沐浴然后休息。”   很是赞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真是聪明伶俐的好姑娘!   转身就走,不欲理双手抱臂的人,可是有人却不这么想,身后传来一道可以说是关心的声音:“秋大小姐应该知道,爱哭的孩子有糖吃这句话。”   话音刚落,乐晚只觉得冷风扑面,凌厉的风刃袭来,还来不及反应,脖颈就被人捏在手里,她脸色不由得一白,这样的速度……   秋语婵的修养虽然好,但是绝对不是任人欺负的性子,刚刚她那句话,已经触犯了她的逆鳞,爱哭的孩子有糖吃?她这是在含沙射影地说凝烟?那不就是在暗示她想要得到自己的东西就得学会装柔弱吗?   她知道什么?   可是,她秋语婵若有一天真要失去自己装得可怜兮兮去博得别人同情而获得想要的某些东西,那她宁愿不要!这是她秋语婵的傲气,也是她的骨气!   这一切,还轮不到一个陌生人来评价!   眼神蓦地阴寒,那不是一个长期处在深闺中的少女拥有的眼神,暗沉而带着凌厉尖锐的杀意。即使不明显,可来自地狱修罗般的黑暗和嗜杀就这样毫不掩饰地暴露出来,尽管这样可怕狰狞的表情和眼神只是一闪而过!   “活着,就要懂得闭嘴!”秋语婵冷冷道,压低的嗓音似玉华山呼啸的雪,冷得直接渗透到骨子里。   瞧着由于自己用力而逐渐泛红的脸,她猛地放开,即使无情,可也没到因为一句话就将人直接弄死的地步。她转身而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几乎是在眨眼间,芊心都没反应过来,自家主子就已经回来了,那副清清淡淡的样子,仿佛刚刚那个散发着阴冷气息的人只是一种错觉。   乐晚靠在墙壁上不停地咳嗽,她几乎以为那个人会直接掐死自己!那个眼神……除了在自己主子身上见过,其他人,她都还没有看到,或者说,给她的震撼力没有那么深!   想不到,秋蝉山庄的大小姐,还有这样阴狠的一面!不是朵白莲花?   乐晚撇了撇嘴,顾温尘喜欢这样的?一开始以为这个秋语婵是很典型的大家闺秀那种,温温柔柔,贤淑和软,原来传言也有误?   她摸了摸脖颈,丝毫没有死里逃生的庆幸。   等秋语婵舒服地沐浴出来,准备好好躺在床上时,却被人一把从后面抱住,她一僵,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几乎是咬牙切齿:“泉七,放,开!”   “不要,好香啊。”说着还凑到她身体上去闻了闻,像一只小狗。   她忍无可忍,一把捉住他的手腕,迅速翻转,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一个过肩摔直接将人撂倒在地上,她不发威,真当她病猫!   泉七后背一痛,正想要大声喊叫,紧接着带着警告威胁的嗓音落到耳边:“你要敢叫,我就直接阉了你!”   “……”张开的嘴定了型,他躺在地上,张着嘴,半天反应不过来。刚刚这个人说啥?阉了他?   等人坐在床上时,他才一个挺身站起来,眯了眼打量,“哎哟,几天不见,语婵,你就说出这种话来了?果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   “……”这话说得真是……   “喂,几天不见,你都不想我?”某人蹲在她面前,眼神亮晶晶的,活脱脱地一只等着主人抚摸的大狗,就差没有流口水。   秋语婵懒得理他。   某人依旧不依不挠,“我可是很想你的,不然也不会跟随你的脚步来到这了。”   她扶额,油嘴滑舌,“说吧,是不是有没有银子了?”   泉七很是委屈,揪着她的衣角,“你不能这样伤我的心,人家就是单纯的想你呗,怎么可以将人心想得如此险恶,不行,你要补偿我受伤的心灵。”   秋语婵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冷冷一笑:“你想要什么补偿?”   泉七眼神一亮,灿若星辉,狭长的眼睛上挑,多情而明亮,“既然是美女伤了我的心,”他故意停顿一下,见她没什么反应,继续道,“那就赔我一个美女。”   “喔?”秋语婵不怒反笑,歪过头语气甚是温柔,“你想要什么样的美女?”   这就是有希望了!“唉,就是怡红楼那头牌,我觉得长得不错,很和我的胃口,就她吧,你给她赎身。”   秋语婵保证,如果她手里有一块砖头的话,她真的会直接拍死他,毫不留情!绝不犹豫!不能姑息!   “泉七,想要死,就直说!”   “呃呃……可是语婵你已经答应了,不能反悔的。”他不怕死道。   秋语婵望着他。   泉七终于败下阵来,她的眼神太过犀利,以至于所有伪装都是百搭,他只好一五一十道:“我,我是认真的,她,我想要给她一个安稳的家。”诚挚的语气做不得假。   她微微一震,给她一个家?   泉七虽然风流成性,快将青楼当做他的栖身之所了,可是从来都没有哪一次有这样的郑重,真挚,还会说这样煽情的话,给她一个家!这可以算得上是承诺了。他也没有为了哪个女子来找过她,这一次,是认真地?   “你,可是动情了?”   泉七脸色一白,咬牙没有说话,这副神情明显地默认了。   秋语婵轻轻一叹,“多少银子?”   他伸出一个手指。   “一百两?”还好,不算多。   “不是。”   “一千两?”   “嗯。”   “你看中的人,果然很贵。”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可不可以借我点银子   晚饭时,不是芊心来的,却是凝烟,她低着头,在门口低低的喊道:“语婵,出来,出晚饭了。”   垂着头,双手绞着袖子,脸蛋都是红红的,不知是愧疚还是不好意思。见她此表情,秋语婵不禁好笑,有意逗弄她,“喔,你进来啊。”   “不不不,我就站在这里等你好了。”   秋语婵收拾好后走出来,目光不算犀利,只是静静地瞧着她,甚至还带着笑意,“地上有黄金吗?”   “啊?没有啊。”   “那你一直低着头?我以为有黄金可以捡呢。”   凝烟的脸刷的变得更加通红,然后明显地恼羞成怒,抬起头来,两只眼睛里明显地写着愤怒,“语婵,你又欺负我,我要告诉温尘哥哥。哼。”狠狠瞪了她一眼,快步而去。   秋语婵表情很是无辜,她啥都没干啊。   晚饭是在楼下的大厅里用的,等她下去的时候,他们都坐好了,只等着自己。   芊心站在空位身后,而很不巧,顾温尘身后站的那位,恰好是今天下午让她动了杀意的人,眼神一厉,瞬间而过,乐晚顿时觉得掉入了冰窖,冷意入骨。   她那划过的神色没有被顾温尘漏掉,他看了眼乐晚,对刚刚落座的人说:“这是乐晚,我的侍女。”   秋语婵一僵,侍女?一个侍女敢这么放肆?   “是吗?我今日下午见了,还以为是哪家小姐,倒是很有气质。”她淡淡地说道。   乐晚脸色一白,只好讪讪道:“秋小姐过奖了过奖了。”想不到这个女人竟然是这种睚眦必报的人,该死!早知道就不要去招惹她了,不就是好心“提点”一下吗?   秋语婵瞥了一眼她,拿起筷子,再次开口:“都坐下吧,也不需要你们伺候。”   凝烟手里的勺子哗的掉在了桌子上,顾温尘动作一顿,深邃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芊心,坐下,乐晚,也坐吧。”她再次吩咐。   芊心没有怎么犹豫,就坐在了她旁边,乐晚踌躇半天也坐了下来,她有种这个女人在报复自己的错觉,可是整个饭桌上,她都没有说过什么话,甚至都没有提起她的名字。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晚饭后,秋语婵站在二楼的阳台处看着外面,她在犹豫待会要怎么开口。只是没有注意到另一边也有一个人正在犹豫,鼓起勇气,凝烟一下子跑到她面前,秋语婵吓了一大跳,“凝烟?怎么了?”   “对不起,今天下午我不该那样对你说话。”她扔下这句话就跑开了。   冷淡的表情有些许破裂,恰巧,顾温尘站在尽头处款款而来。   “你给她说了什么,竟然让她向我道歉?”记忆中,凝烟既调皮又火爆,一天到晚惹麻烦,可从来都不会说“对不起”这三个字,现在,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就道歉,简直是不可置信。   顾温尘笑了笑,“她啊,只是被保护的太好而已。”宠溺,纵容。   她笑而不语。凝烟,只肯听他的话。   夕阳渐渐落下,火红的晚霞散布在天空,像是一块绮丽的布匹。   “乐晚可是冒犯了你?”   “……没有,只是觉得她,很有个性。”   接下来两个人就是沉默,直到华灯初上。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秋语婵轻轻道。   “等一下。”顾温尘叫住她,“你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推开门走进,他从一个盒子里面拿出一个册子,“你看看这个。”   接过那个册子,她的脸色微微一变,那是……   秋语婵拿着手里的账簿,然后示意他跟自己走,回到自己房间,她也拿出一个账簿递过去,“你看看。”   两个账簿,几乎都是大同小异,出入不大。顾温尘放下,“看来,是我白担心了。”这账簿,是青寻酒庄真正的收入,他觉得要找到青寻酒庄存在的问题,那一本完整真实的账目是不可缺少的,原来,这个人也早就想到了。   秋语婵靠近他,冷笑一声,声音压低,“那些老狐狸,这几天总是借口带我熟悉环境,对于酒庄的真正状况只字不提,我不可能真的让他们耍的团团转坐以待毙。”   顾温尘眼里闪过一丝赞赏,只可惜她垂头看不到。   “你接下来已经有打算了。”明明是疑问,他偏偏就是陈述,仿佛早有把握。   她极为讽刺地勾起嘴角,“这一次酒庄突然有事,管家不能来,正常情况下没有人会让我这个表面上还是主子的来接你。”微微顿了下,“他们想要支走我,那我何不顺水推舟?看他们到底要弄什么花样出来。”   将计就计,今天下午她默认了,现在她说出来,心里恐怕是早就盘算好了。   顾温尘点点头,对她的想法表示赞同。“打算什么时候走?”   秋语婵忽然转过头瞧着他,眼眸诧异昭然若揭,这个人简直是……   “你要顺水推舟,那肯定是充分利用这个不在场的机会回去好好将情况摸清,顺便再做出点动静出来,不然,岂不是浪费那几个人的“好心安排”了。”低低的嗓音似清泉潺潺流出,悦耳动听,还有几分暖意,在寂夜里更加明显。   她眉间的复杂之色毫不隐藏。“我感觉被你看透了。”这样的感觉,其实并不太好,不过幸好,他算不上敌人。   对于她眸中的质疑和防备,顾温尘选择了忽视,“我会配合你。”   “嗯,具体事宜,明日再商定。”   “好。”   夜经很深了,外面星辉漫天,屋内,烛火摇曳,他的容颜随着烛火的跳动忽明忽暗,可是那清淡的气息如青竹,离自己很近,她触手可及。   长身玉立,高雅温和,清蓝华裳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姿,简单的衣着,反而有幽谷恬淡的清雅晶莹,长长的睫毛洒下的剪影,格外的吸引人,眉宇的从容,恍若流云适意,这样的人,太过完美,以至于让人心生怯意不敢靠近。   秋语婵抿紧嘴唇,两年不见,他内敛了很多,也沉静了几许,现在,他就是一块上好的蓝玉,绽放着温润的光,明明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可身边又有层层枷锁封锁,靠近不得。   “我先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嗯。”   一步,两步,三步……他走到门口……   “温尘哥哥……”   顾温尘惊讶转身,随后笑声如湖中涟漪荡开,“既然这么别扭,就唤我温尘吧。”他不想这个人只是叫着生疏的称呼,更不想背负着一个哥哥的称号。   “……好。”   “怎么了?”   或许是夜太温柔,又或许是今夜的气氛刚好,她脱口而出:“你有银子吗?”   星辉漫天夜温柔,谈钱说情有银子。   顾温尘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立即反应过来,愣愣地点头。   “那你可以借我点银子吗?”   “好,你要多少?”   听了她的说的数字,尽管不可思议,他还是点点头,“明日给你行吗?”   “好。”    ☆、他的怒气   秋语婵以为他会问自己原因,她连理由都想好了,可是他什么都没问,只是说了一个“好”字,贴心的温暖。那一刹那,心里涌上一股暖流,流遍四肢百骸。   回去后,顾温尘立即唤来了乐晚,那个人就垂着脑袋站在面前,一副“我错了的”表情,那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眼里的祈求,愣是委屈至极。   “说吧。”   “主子,我错了还不行吗?”   悠眸半敛,他姿势随意却不失优雅地靠在椅背上,没有多大的气势,可以说愤怒都沾不上边,然而,就是这种淡然的表现,就让乐晚小心肝颤了又颤。   “将你脖子上的丝巾取下来!”   乐晚咽了咽口水,极为不情愿地取下,脖颈上那已经泛着青紫的痕迹看起来有些可怖,顾温尘扫了一眼,端起手边的茶盏,淡淡到:“看样子,她是动了杀意。”   白玉的茶盏凑到淡粉的唇间,青碧的茶水流入那人的嘴里,然后咽下。秋语婵是一个很能忍的人,那表面上的柔和她做得很是到位,无论是演技还是其他,可毋庸置疑的是,她不轻易发怒,也不轻易动杀气,一旦动杀意的,几乎没有人还活着。   可是,这个人倒是个例外,还活着?   乐晚额间掉下一滴冷汗,她哗的跪下,“主子恕罪。”   她虽然知道主子会质问,但没想到,主子会如此震怒。这样的顾温尘,她只看过一次,而那一次,代价便是几十条人命,到现在她都还记得,当时他笑意盈盈,温润如玉,一个转身就化作了地狱修罗,人头似乎就是草芥,血腥如雨,但他依旧清清淡淡,表情都没变。   可是现在,他又再次露出了这副神情!   乐晚将下午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说出来。   全程中,顾温尘还是嘴角噙笑,也没有打断她的话。   “就这样?”他问,似乎有些许遗憾,见乐晚点点头,略微叹气,他起身将人扶起来,“你倒是好运,她最后关头放过了你。”   乐晚顺势站起来,可是后背一片冷湿,而现在这句话,让她全身再次落入冰窖。   “乐晚,看来是我平日里对你太宽容的缘故。”   “主子……”   “既然她放过了你,我也不会再说什么。”回到原来的椅子上坐着,话一转,“去准备一千两银子,明日我要。”   “……好好。”乐晚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就这样放过自己了?她以为,自己会丢掉半条命。   几近虚脱地回到房间,她立即发出信号,大约一炷香后,一个男子出现,冷硬地问:“何事?”   “准备一千两银子,主子要用。”   “好。”   乐晚摇摇头,“唉,流影,你是不知道,今天我算是死里逃生啊。”夸张地吸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那个叫流影的男子一身黑衣,只是左眼处戴了一张银色的面具,精致却泛着诡异的光,他瞥了一眼她,原本不欲搭话,但还是问出口,“怎么了?”   “唉,也怪我自己,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你知道那个传说中的秋大小姐吧?”   流影点点头,传闻是一个德才兼备的女子,不过,具体情况他并不知道,只是主子似乎格外的重视,因此,这个人,他虽然不了解,但足够重视。   “今天一句话触犯了她,差点让我命丧黄泉,结果主子知道了,我刚刚才和死神擦肩而过呢,没想到主子那么重视那个女人,不过说实话,那个女人,真是……狠!”   流影翻了一个白眼,甩了两个字:“活该。”语毕,就翻窗而出。   乐晚目瞪口呆,她,她,她这是被这个呆子给鄙视了?   卧槽!   次日清晨,几人正坐在一旁用早餐。突然,一个男子插了过来,“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荣幸和几位共进早餐?”   乐晚抬头,就见一个男子手里摇着一把绸扇,一袭华贵紫衣,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挑,嘴角似笑非笑,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模样,不过那五官长得,也确实是好看,纯黑的眸,高挺的鼻,略薄的嘴唇,像是造物主按照比例捏造的,蜜色的肌肤,更添了几分不羁。她当时就惊艳了,美男啊,谁不稀罕。   凝烟看了一眼,默默评价,没有温尘哥哥好看。   秋语婵装作没听见,而见此,顾温尘便知道怎么回事了,她的修养一向不错,甚至可以说是极好,这样让她忽略的,要么是极为讨厌的人,要么就是极为要好人,她的眼睛里没有情绪波动,看来是她的朋友。   “公子请坐。”他答了一句,吩咐小二再添副碗筷。   泉七嬉皮笑脸,一屁股坐到了秋语婵身边,朝着顾温尘说道,“你真是一个好人。”   秋语婵柔柔一笑,这话不就是在说她不是好人吗?垂在下面的左手狠狠地揪了一把他腰间的肉,毫不留情。   凝烟抬眼就看到他扭曲的表情,问道:“你的脸抽筋了吗?”   泉七:“……”   乐晚凑近,想要和他搭话,从名字问到家庭,从住址问到年龄,再从年龄问到祖宗十八代,意图不可谓不明显。   “乐晚,去端盘桂花糕!”顾温尘淡淡命令。桂花糕当然不用她亲自去端,只要找小二就行,可是,这其中的目的显而易见了。不情不愿地起身去了。   凝烟心直口快,“温尘哥哥,你吃醋了?”   吃醋?吃什么醋?吃谁的醋?   “胡说八道什么呢。”顾温尘揉了揉她的脑袋。   泉七倒是很好奇,“姑娘真是直爽,不扭捏,我喜欢……啊!”秋语婵这一次直接一脚踩上他,那眼中的警告很明显不过。   不准招惹她!   我没有想要招惹她啊,我说的只是实话。   收起你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是说有了心爱的人吗?还死性不改?   我……我当然会对她忠诚。   但愿如此!   “公子没事吧?”两个人的互动落到顾温尘眼中,觉得特别刺眼,她那明显的情绪变化,分明比平日的清冷要活泼几分。   泉七转过头大大咧咧一笑,“没事,没事,好得很,好得……狠!”   “大概是吃饭咬到舌头了。”秋语婵说到。   “是是是,不小心咬到舌头了。”   乐晚端来桂花糕,准备搭话,但是那个人却恹恹的,一味埋头吃饭,再问话也是“嗯”“喔”“是吗”,她也失了兴趣,这一桌子上的人,因为秋语婵和顾温尘两个人都不说话,导致全桌寂静,压抑得紧。   那桂花糕金黄,泛着桂花甜腻的香味,泉七夹了一块放到秋语婵碗里,“你不是很喜欢吗?怎么不动手夹呢,快吃吧。”   秋语婵动作一顿,然后,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出现了出现了 泉宝宝终于来啦 ☆、你们要去约会   秋语婵脸色不变,依旧是那副模样,然后介绍到:“他叫泉七。”   就这样介绍完了?泉七不甘心,将话接过来,“是她的朋友。”   她瞥了一眼得意洋洋的人,不说话,只是将碗里的糕点咽了下去。   凝烟终于从饭碗中抬起头来,“语婵,你怎么有这种朋友啊?”眼神中的蔑视足以让泉七变色了,她那什么表情?什么叫做“这种朋友”?他怎么了?不就是帅了一点,潇洒了一点,风流了点!   顾温尘蹙眉,“凝烟,不得无礼!”低低喝了一声,让她瞬间不敢造势,但仍旧吐了吐舌头,朝泉七做了一个鬼脸。   “他这人有点不正经,不用搭理他。”秋语婵说道,说这话时头也没抬,只是专心致志地吃着碗里的。   泉七顿时委屈之极,目光幽幽地瞧着旁边的人,眼神的控诉让人想忽视都不行。顾温尘心里少有的烦躁,食欲大减,就放下了碗筷,而秋语婵也正好吃完。   “江城有银杏之乡的称号,现在这时节正好是银杏叶泛黄的日子,我记得在城外不远处,有一处银杏山,你们要不要去看看?”秋语婵语气温和道,但目光只是落在了对面的清蓝衣裳男子身上。   顾温尘很快就意会了,他点点头,“我也正想去看看。”   “那我也要去。”凝烟马上附和。   “我,我也想去。”泉七弱弱地说道。接触到秋语婵那深深的目光,他错开眼,嘀嘀咕咕,“你们去约会,我偏要去打扰。”   秋语婵耳聪目明自然不会漏听,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虽然不说话,可是,竟然让人冷汗涔涔,就在泉七准备投降时,她再次开口,“好啊,正好热闹。”   银杏山距离他们住的地方不算太远,但也不近,坐马车要用两个小时,如果骑马的话就只要用一个多小时,最后他们选择了骑马。   芊心有些担心,“小姐,你上次坠马,伤得那么重,要不,还是坐马车吧?”她清澈的眼写满了担忧,真挚而极有诚意。她说这话的时候顾温尘就在不远处,他微微一愣,想到上次的假秋语婵,他顿时明白过来,只怕是这个人为了掉包她自己,让事情更加合理,故意坠马弄伤自己的。   果然,秋语婵脸色没有变,可是眼睛闪过了一丝异色,她摆摆手,“没事,慢一点就可以。”   “可是……小姐你的腿还没有好得彻底……”   泉七也明白了,他相信这个人骑术,可是看到这个婢女的样子,他只好上前,“语婵,你的腿虽然好的差不多了,但是难免有后遗症,这样吧,上马我带你走,你不用亲自掌握,这样也好歹安全些。”   芊心看着冒出来男子,嘴角上挑似乎总是有几分邪气,让她觉得危险,于是小声说:“男女授受不亲。”   秋语婵气笑了,这个小侍女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点?“没事,我……”   “我带你吧。”一道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嗓音响起来。   她略微一惊,本能地要拒绝,正巧,凝烟发话了,“温尘哥哥你也是男子,总会不方便,这样吧,语婵我带你,你坐我的马,我保证不会让你坠马的。”说完似乎还为了保证自己的真实性,还拍了拍胸膛。   “不不不,我没事,我自己骑马就行了,我还没羸弱到那地步。”最后那句话语气有点重,芊心立即就知道这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凝烟的骑马技术,那简直是不堪领教,要真的和她共乘一骑,恐怕会摔得爹妈都不认识了,而泉七早就看不惯凝烟那张扬跋扈娇生惯养的性子了,好像全世界都该给她让路似的,因此说话也不由得损了一些。   “你要真的带我家语婵,那还不如带一个大夫方便救命。”这话当真是刻薄,而他为了表示态度,愣是在“我家”两个字加重了力道,仿佛让人不不误会就是失败。   凝烟脸一红,被气的,指着他恨不得给两个耳光过去,“你……你胡说八道。”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这么和她说话,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击,“语婵不是你家的!”说完就拉住原本想先走的语婵,“语婵,他好讨厌,不要让他和我们一起去了。”   秋语婵无奈地笑笑,然后给了一个眼神警告泉七,再安抚她,“凝烟,他就说着玩的,你不要理他就行。”   “我不要!”凝烟脸红得可以滴出血,“我不要!他去我就不去了!看到他就烦,你怎么就交了一个这样的朋友啊。”她跺了跺脚。   泉七上挑的眼角沉了下来,连乐晚都有些熬不住这个任性的大小姐,在一旁翻白眼。顾温尘刚刚去拿了什么东西也没在场,这种情况下,她可应付不来。   “凝烟小姐,你不去我也乐得自在,不,你不去大家都自在。”泉七声音里没了那股子轻佻,相反地,倒是正经严肃得有些可怕。   “语婵,你看他,你看看他。”凝烟急得眼眶都红了。   “泉七,你够了!”秋语婵喝了一声,对于凝烟这种爱耍大小姐脾气她都产生了免疫力,以前不觉得什么,现在心里不禁有些郁闷,不管怎么样,泉七是她的朋友,可以说是罕见的挚友,她并不希望有人贬低他,谁也不可以!   正巧,顾温尘走了过来,看到这个场景大致也明白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瞥了一眼凝烟拉住秋语婵衣角的手,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   “温尘哥哥,他们欺负我。”说着就放开手去拉他。   秋语婵被松开了,泉七一把拉着她就先跨马走了,等坐上马她不由得说了一句:“凝烟就是那样,被宠坏了,你不要太介意。”   这话一出,泉七的脸立即阴转晴,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我就知道语婵最关心我了。舍不得我受委屈。”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她孩子心性,你还和她计较,不一样幼稚吗?”   “哼,我就是看不惯她,总认为谁都该她的一样,自己几斤几两还不清楚吗?干嘛要惯着她。”   秋语婵笑笑没说话,其实说实话她有时候也认为凝烟被宠得过度了。   后面的顾温尘抬眼就见前面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模样,心里一堵,那场景,真是碍眼极了。而凝烟却不敢再说话,直觉告诉她,现在温尘哥哥心情不好,从刚刚警告自己的语气就知道了。   他突然瞧见前面的女子将一个类似于布囊的东西扔了过去,那个名唤泉七的人眼疾手快地接住,然后笑得很是放肆,而那个人也依旧是嘴角含笑的模样。   一个淡然,一个邪肆,当真是般配得紧。    ☆、制造机会   “语婵,你这么快就弄到了银子,你那天不是说拿不出来吗?”   “嗯,找人借的。”秋语婵随意地说了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拿钱了快去将人赎出来,免得有什么变故。”   泉七说不清是何感觉,只是觉得那个布囊无比的沉重,他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对了,什么时候将人领来给我瞧瞧,看看什么样的女子竟然困住了你这个花花公子的心。”她难得的调笑,似笑非笑,清淡的脸上那暖和的笑意柔得将日光都比了下去。   他避开眼,低低地说了句“好”。   芊心跟在他们二人后面,面色闪过疑惑,而凝烟沉默了好久后忍不住开口,“温尘哥哥,你还在生气吗?”问得小心翼翼。   顾温尘轻笑,依旧是那样子的温润,“我没有生气。”   听到他这样说了,凝烟就放下心了,胆子终于变大了,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从今天的天气说到银杏山,再从山说到水,从水说到了人。   乐晚只觉得这个凝家小姐话多得简直有病!   “对了,温尘哥哥,那个泉七一看就不是好人。”她告状,粉红色的小嘴撅起,极其不满意。   顾温尘原本也就只是听着她说,现在却蹙眉,不管怎么样那个都是语婵的朋友,“凝烟,不得无礼。”秋语婵对那个人的态度,不必多说,一看就是极为重视的,凝烟这个傻丫头冒犯了人家大概还不知道。   “本来就是嘛,也不知道语婵哪认识的,她不是大部分时间都留在秋蝉山庄的吗?”她嘀嘀咕咕,这话如同惊石,迷迷糊糊地问出来这样一个惊人问题不自知。   “她的私事,你不要管。”淡淡的嗓音,似乎格外的冷漠,抬眸,前方的人表情安逸恬淡,那是他未见过的安心。   “温尘哥哥,你还不相信,那个人轻佻得很,刚刚还说语婵是他们家的呢,胡说八道,语婵才不是他们家的……自作多情,语婵读了那么多圣贤书,难道不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剩下的话顾温尘没有听清楚,只是觉得那句他们家的,无比刺耳。   渐渐远离了市中心,往郊外而去,人烟稀少起来,几个人的谈话就变得格外的清晰了。   “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秋语婵放慢速度,看看后面的几个人,“等等他们吧。”   “喔。”   顾温尘和凝烟上前和他们在同一线上,乐晚和芊心就极有眼色的往后退开。   泉七看了眼左边的男人,清清淡淡的,长得真是好看,难怪有那么多名门想要自荐枕席。也不是不无道理的,“顾公子,终于等到你了,走吧。”这话明显地故意忽略凝烟,秋语婵懒得管他。   “久等了,走吧。”他点点头,几匹马瞬间如流星急速而去。   道路变得有些狭窄,只能容三匹马而过,凝烟本来就落在后面,最后就变成了顾温尘秋语婵和泉七三人行。   “以前语婵总说顾公子骑术惊人,现在看来,果然不假。”泉七挑眉道。   秋语婵额头微微抽痛。   顾温尘笑笑,说了句过奖,以他对秋语婵的了解,她是不可能说这种话的,可是泉七似乎不罢休了,喋喋不休,“这不是过奖,以前语婵还总是说你的轻功也是江湖中人少有人及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领教几分,不过,至于她说的学识品德无双,我自认不行,也就不班门弄斧了,作诗拂曲之类阳春白雪的活动,我一个粗人也不懂,可是剑术自然认为……”   “泉七,我忘记带午饭了,但是现在我有点饿了。”秋语婵冷静地打断他的话,表情还有些许无辜,大眼睛看着他,让人无从拒绝。   泉七勾起嘴角,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我知道了,现在我回去给你买桂花糕。”   “好的。”她笑得天真无邪。   转身打马,经过秋语婵身边用两人的声音说:“我这是在给你制造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知道吗,还不好好把握!”   他的背影消失在黄沙中。   这下就只有两个了,“他说话口无遮拦,也爱胡说八道,你不要理他。”   顾温尘没说话,黑色深邃的眼眸深沉如海,“语婵?”   “嗯?”   “你和他?感情很好?”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互动,让他心底有撕裂般的疼痛。自然而然的相处,没有任何的伪装,那是纯粹的信任,也许秋语婵自己都不知道,她对那个人的态度是不同的。   秋语婵没有回答,感情很好?这要怎么说?也许,真的很好,至少这么多年来,能让她将其放在朋友位置的,只有他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凝烟,在她眼里只是一个孩子,承受不了什么,也承担不了作为她朋友的担子。   遥遥岁月,他回过头,发现人生出竟是凛冽,她的世界里,有成雪月光,即使无关风月,但没有他的位置,或许换句话来说,是他曾经将自己的好给抹掉的,现在想来,没有什么后悔,也没有什么遗憾,只是觉得疼!   策马而去,他追不上!   ……   “到了,果然,不负盛名。”她语气平淡,可是里面的赞美毫不掩饰。   其后而来的人,都只不住抽气。   美!   美得震惊!   山坡上,枝干笔直,不弯不绕,没有藤萝缠绕,只有触目的金灿。漫山遍野,全是被金黄的叶子覆盖,以其为地毯,柔软华贵,恍若层层旋开的海浪,一叠一叠地绕到远方,枝叶散开,那金黄也留在枝头,像是以云为伍,团团展开,一簇一簇的,是金色的城堡,清风徐来,有在空中飞舞的,翩然而起。   所处的世界都是一个颜色后,似乎都失了真。   连一向无感的秋语婵都不由得怔住,她回过神看向身边的人,只触及到那如玉的侧脸,染上一层金黄,柔和了秋色,同样呈现出惊心动魄的美感……   乐晚和芊心将马匹拉到了不远处专门管理马匹的地方,交了点银子回来时看到三个主子还在入口处等她们。   几个人一起进入里面。   等到了里面才发现里面的人也是密密麻麻,树林面积很广,但是眨眼望去,全是黑漆漆的人头,还有那各种各样颜色的衣服,色彩斑斓,真是煞了良辰美景。   “还看什么风景啊,看人头就够了。”凝烟忍不住抱怨。   “好了,别抱怨了,去看看吧,那里有卖吃的,你要不要去看看?”秋语婵笑着提议。   凝烟脸色好看了几分,然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人太多,路程有些远,体内的懒惰分子蠢蠢欲动,看了一眼芊心,眼里的祈求之意昭然若揭,“芊心,你帮我去买呗。”   芊心有些迟疑,她是伺候小姐的,不是这位任性的凝姑娘!可是,想了想两位的关系,觉得这个撒娇的女子也可以算是半个主子了,于是准备答应,却被人抢了先。    ☆、任性   “芊心,你陪凝小姐,我去买吧。”秋语婵望着远方头都没抬。   芊心自然是惶恐的,哪有支使主子去干事的?直觉地要拒绝,可是还没说出口那人就先行一步走了。   “对了,温尘,你陪我一起去吧,我怕迷路了。”秋语婵蓦地转过身对着顾温尘道。   “好。”   迷路?迷路你还要去?乐晚腹诽,这个秋语婵可不是什么会示弱的主!她的眼眸转深。凝烟却不乐意了,又没叫她去,她去了还将温尘哥哥也带走了?   “站住!”她语气极了,说话也就重了,跑去挡在他们面前,“语婵,我没让你去,你去干嘛呀?再说了,你去干嘛要让温尘哥哥也和你一起去?怕迷路带上芊心不就得了,她本来也是伺候你的。”   秋语婵被她的行为弄得哭笑不得,准备说什么时顾温尘开口了,“凝烟,你不要添乱!先去逛逛,东西买了我们就来找你。”   凝烟急坏了,她跺跺脚,本来就是因为顾温尘她才来这里的,可是一来还没玩就要被扔一边,她当然不干了,又想起那天下午语婵靠在温尘的身上时的场景,怒击攻心,温尘哥哥是她的,谁都不可以抢!就算是语婵也不行!   “温尘哥哥,你不要总是帮她呀,语婵她分明是想要和你一起约会,怕我打扰你嘛,明明不安好心的。”   “凝烟!闭嘴!”顾温尘沉下脸,“你不要口不择言,大庭广众之下你还要胡闹吗?”冷凝的话语夹着几分怒气,看到她又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又不忍心多加责备,语气就放柔了,“好了,不要闹了,去玩吧,待会我们来找你好不好?”   “你们都凶我!”眼泪就这样掉下来了。   秋语婵有些过意不去,上前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被她一掌推开,她也不在意,想来也是她顾虑不周,凝烟是冲着顾温尘来的,但自己一来就用这样卑劣的借口支走她们确实是过分了些,只是没想到凝烟对于顾温尘的占有欲这么强烈,“不好意思,这样吧,温尘,你留下来陪凝烟吧,我一个人去去就回。”   顾温尘当然不可能同意,皱眉摇摇头,“我陪你!”   凝烟本来止住眼泪了,现在听到他坚定的话更加气愤了,“去!你们都去!别理我了!”说完反身就走。   芊心和乐晚收到主子们的示意立即拖住她,秋语婵微微扶额,只觉得脑仁疼,顾温尘眼里闪过一丝冷意,他上前一步直接拉住凝烟挣扎的手,“你要走?行,现在立即会凝家庄。”冷意铺天盖地涌来,“乐晚,护送凝家小姐立即回去!”   凝烟顿时就傻了,忘记了动作。回过神来已经被乐晚强制拉走。   “不,我不走,温尘哥哥!温尘哥哥。”她的声音太过凄厉,以至于已经有不少的人瞧了过来。   “我不走,你放开我,语婵,语婵!我不走,我错了还不行吗。”她才不要回去呢。   秋语婵也没想到顾温尘这么决绝,但是这场景并不适合,只是朝乐晚摇摇头,乐晚自然知道这个秋语婵在主子心中的地位的,所以她的命令就听了,反正主子会听秋语婵的。   果然她说了几句就让顾温尘改变了主意,乐晚耸耸肩,看了一眼还哭哭啼啼的人,心里不由得厌烦,从小一起长大的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等这边安排妥当,秋语婵和顾温尘才往下面的山坡走去,银杏也本来就是极为滑的,踩在上面走路并不太顺,总是提防着滑到。   但是,她的心里终究来说还是有些歉意的,在她心里,凝烟和顾温尘之间的青梅竹马情终究是很深的,所以造成两人间的不愉快,她过意不去,正想着要不要说什么,脚下一滑,直接往下面滑了下去,她一惊,手被人一把抓住,腰间也蓦地一紧,整个人落入了一个温凉的怀抱,清清淡淡的气息围绕着她。   她的心跳的很急促。   顾温尘抱着她一把拉住旁边的树枝,才免得两个人一起往下滑去,免得丢脸,但由于拉力过大,银杏树呼啦啦地响着,金黄的树叶也簌簌地往下掉,一时间,飞舞的枝叶环绕其中。   落叶如雨,金灿绝伦,两个相拥的男女,青丝交缠,容颜如雪,气质高华,在那片层层渲染开的银杏叶下,相互扶持,那一瞬间,四周安静得竟然只有树叶掉下的声音,周围人眼里的惊艳,推开了时光。   开始秋语婵并没有觉察异样,她只是觉得庆幸,没有直接滚下去,可是当她反应过来时,大家的目光聚集而来,脸刷的就红了。   顾温尘瞧着她脸颊的绯色就连耳朵尖尖都染上了淡淡的粉,那仓皇无助,有些像孩子,顿时心一紧,手上的力道就加大了,那个人皱眉,挣开他怀抱,说了一句“谢谢”就恢复了淡然往下继续走。   他心没由得失落,原来震撼的,只有他一个!   刚刚那一瞬间,他差一点,真的就差一点俯身亲了下去。   秋语婵努力平复那无法抑制的心悸,等到了下面的平地才恢复到平常。   而之前要说的话也都咽回了肚子里去。   一些小贩在下面的地方随意地搭了一个棚子,卖着茶点和水,因此下面倒也有好多人聚集在这处简陋的茶棚中。顾温尘买了两盒桂花糕,还买了两个糖人。   秋语婵有些发愣地瞧着递到手中的糖人,疑惑了好久才问道:“这是给我的?”   “嗯,凝烟总是嚷着要吃这个,我就给你也买了个,尝尝吧。”   低垂的睫毛掩去她眸里的复杂,凝烟?原来是这样!迎面走来一对男女,有说有笑,看上去很是亲密。秋语婵眼眸一转,背对着来人,将手里的面人一下子扔到了顾温尘身上,歇斯底里:“什么都是她?跟我在一起你还总是想别的女人,在你眼里我算什么啊?这么多年来难道你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幼稚的东西吗?”   说完转过身就准备跑,她这边的动静弄得很大,好多人都闻声围了过来。不料,她一转身就撞到了一个女子身上,底下一滑,就跌倒了。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唉,怎么了,摔哪了,疼吗?”顾温尘想要解释却见她跪坐地上眼睛通红。   那女子被旁边的男子扶着没有倒,但也立即弯下腰去扶秋语婵,“姑娘没事吧?”   秋语婵被她扶起来了,只是说了一句,没事。   顾温尘满脸焦急,也是无可奈何,“别闹了好不好,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   “不用解释了,我懂。”黯然的眉宇写满了落寞,细腻精致的脸颊有些苍白,那分明是被爱情伤得颇重的模样,说完穿过人群往外走去。   众人先是被她那副美丽的外表给惊讶住了,而后又被她悲伤地情绪所感染,纷纷让开路。   顾温尘先是对那女子很有礼节地笑笑,“不好意思,我们可能有点误会,撞到你了是我们的不对。”他虽然这样说,但眼光早就出卖了他,略微着急地往前看,也不停地张望,温雅的样子早已经维持不住,分明是被心爱之人误会而不知所措的模样。   “好了,没事了,还不去追。”那女子爽朗一笑,为他让开路。   “对啊,话要解释清楚,看得出她很爱你,不要到失去了才后悔。”女子身边的男子也说道。   围观的群众也不停地附和,“快去吧。”   “去追吧。”   “还不快去解释?”   顾不得许多,他奋力往她消失的地方追去。   找到那抹纤弱的身影,他拉住她,“语婵,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我什么都告诉你好吗?”   秋语婵仰起头看着仓惶的男子,眼眶通红,“事到如今,你还想说什么?”   “给我一炷香的时间好吗?”   犹豫片刻,她轻轻点点头,随即那个人拉住她往幽静地方走去。围观的人也都纷纷散开了。那个女子见二人离开的模样,摇摇头,然后对身边的男子说道,“络扬,我们也走吧。”   “好。”    ☆、你们在一起很般配   顾温尘拉着秋语婵走出了银杏山。   她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恢复了平日的样子,平静从容,“你刚刚配合得很好。”   “那对男女是你此行的目标?”他一针见血,对于她提议来这银杏山就知道,不可能单纯地出来玩,而要他陪她去买点心,他就做好了演戏的准备,虽然中间被凝烟插了一脚,但结果是让人满意地。   秋语婵点点头,顾温尘太过通透,换句话说太过聪颖,而且他似乎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明白自己想要做什么,并且配合得天衣无缝,这些年两人的疏远,明明了解得不够,可是默契却像是天生一样,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她扬起嘴角,负手而立,风扬起她耳边的青丝,风声里她的嗓音有些低,但足够清楚,她说,“那个女子叫做王桦,她是酒庄账房先生的掌上明珠。”   账房?顾温尘微微一冥思,顿时就明白了,她是想要接近那个女人,然后借机接近那个账房先生,可是,青寻酒庄的账本一看便知道是作假的,那这个人肯定是和那群人一伙的,她这样做……   秋语婵看了他一眼,唇间的笑意越发深沉,只是眼睛里多了一层冷意,“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为利而结,自然也会因利而散。”   顾温尘不打算多问,他是小看这个人了,以她的心机,足够应付接下来的一切了。可是他对某些地方还存在疑问,比如,她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就查到了青寻酒庄的这些情况的,还有那个女子,她一提便让他想起了某些信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曾经有一个年少有为的少侠恋上一名女子,女子是名门望族,自然看不起他江湖出身,就决绝地拒绝了他的求爱,转身嫁入侯府,少侠伤心欲绝,夜夜在酒楼买醉,遇到了一位英姿飒爽的姑娘,那姑娘在知晓他的遭遇后,佩服他的痴情,此后两人结拜兄妹,成了朋友。   只可惜世事弄人,那姑娘不知不觉间对少侠生出其他情愫,一年多的陪伴,男子并非迟钝到什么都不知道,不知是感激还是出于其他,两个人倒是走在了一起,只是后来,在偶然见到少侠书房还挂着那位已嫁作他人的女子画像,心痛入骨,不给他解释机会就毅然离开了,后来听说少侠的仇家找上门来,寡不敌众,也就挂了。   那姑娘后悔不跌,她在遗憾为什么没有给他机会解释,或者说,也在无法原谅他的执念。那个姑娘,叫做王桦。那个少侠,名唤杨束,一位天才剑侠,可惜英年早逝,江湖人不由可惜他的天赋,但是却不知道他有这样一段感情。   王桦和杨束的恋情当时自知者甚少,不过想到今天这场戏,他就知道,秋语婵是了解的,她调查得很清楚!   顾温尘一只手提着糕点,另一只手优雅地拂了拂衣袖,嘴角噙笑,眉间暖意盈盈,“看来是我白担心了。”清雅温和的嗓音如同一股清风拂面,听着很舒服。   秋语婵侧过头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人,终于问出了很疑惑地问题:“你为什么会来青寻酒庄?”   为什么来青寻酒庄?是为了帮她?还是有其他的目的?不过她不是自作多情的人,前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应该有他自己的打算。   他垂下眼睑,脚底下是褐色的泥土,如同那夜他自告奋勇的前来,尽管顾爹很惊讶,但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注意,他只是不放心而已,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   “是凝烟要来凑热闹的吧。”秋语婵没有等到她的答案,便猜测道,毕竟凝烟那个好玩的性子一天到晚胡作非为,说风是雨的性格是极有可能的,而这个人那样纵容她,来江城玩几天也是有没有什么说不通的。   顾温尘神色都没变,依旧是那副含笑模样,温雅如莲,不否认,也没有承认。而秋语婵自然地理解成了默认,便开口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在她眼里,他们根本不会呆多久。   “家里有些事,需要我在江城处理。”他说。   她点点头,顾氏山庄的事情,她也没有多大的权力过问,而且,既然说是家里的事,大概是和他的婚事有关,想到这里,她便不再多言,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走,去找凝烟吧,好好去安慰安慰她。”   那瘦弱却挺得笔直的身体转身进入了银杏山中,他闭上眼掩去黑眸中的兵荒马乱,然后跟了上去。   “回去好好哄哄凝烟吧,她向来听你的话,今天也是我顾虑不周,让你们两个人生了嫌隙,真是对不住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她淡淡地叙述着,将他们两个自然而然的分在一起,而将她自己当做了第三者,像是涉足了别人的感情一样。不该是这样的。   顾温尘掩在衣袖下的手紧紧握住,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些年的空白,造成的不仅仅是生活上的各种差异,那想法都是南辕北辙。   “秋语婵!”他的声音划破空气落到前面人的耳中,那个人转过头瞧着他,眼里的疑惑加深,“为什么你总要将你自己从我们三人中剥离呢?”   “本来就……”她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但及时的住口,重新改口,“没有啊。”   可是顾温尘却是知道她没说完的话是怎样的,本来就不是一起的!   ……   找到凝烟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了,顾温尘将一包糕点给凝烟,一包递给了秋语婵,凝烟撇了撇嘴,“这么长的时间就只买了这个桂花糕,又不是我喜欢的。”   顾温尘皱眉,“凝烟!”   凝烟立即不多话,却是瞪了一下他,然后无视秋语婵,自顾自地坐到一边默默地吃糕点。芊心心里涌上一股怒气,这什么人啊!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位凝小姐这么无理取闹呢。   她上前扶着自家小姐,故意大声地说:“小姐,这里空气不好,我们去另一个地方坐吧。”   凝烟闻言就要跳起来张牙舞爪了,秋语婵哭笑不得,示意顾温尘自己安抚,她这人其实没有那么的耐心去哄一个永远都长不大的人,也许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是比较冷漠的,不想再听凝烟的冷言冷语,她顺着芊心的步子离开了,身后还有凝烟那抱怨声。   “小姐,你不要总是让着她,那个凝小姐真是太过分了,您又不欠她的,干嘛总是摆脸色给别人看。”芊心嘀咕道。   她的心里涌上一股暖流,没想到这个侍女这么护着她,然后语气也不由得放软,“好了,她就是被宠坏了,以后不要和她对着干,再说了,过不了几天她应该会回去了。”   “可是小姐您这些年受她的委屈还不够啊,每一次她闯祸了都是您兜着,还让您挨罚,她一点愧疚心都没有,小姐,芊心总觉得她是故意的。”   秋语婵整个人都披上了一层暖意,拍了拍她的肩,一个略加轻佻的嗓音混进来,“芊心姑娘说得不错,那个凝烟就知道无法无天地闹腾,真是烦!”   芊心看向来人,脸蛋染上了绯红。   “你也跟着起哄?算了,我饿了,你拿了什么东西?”   泉七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桂花糕肯定是不能填饱肚子的,我买口水鸭,这可是江城的名菜,来尝尝吧。”他说着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打开,一股香味飘了出来。   她拉着芊心也一并坐下,“这么多?芊心,你拿些去给温尘和凝烟他们尝尝。”   芊心听从吩咐拿去了,泉七望着她的背影却对秋语婵说:“这个婢女挺护主的,要不将她收为己用?”   秋语婵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然后点点头。她也没想到这个人会这么护自己,如果可以收到麾下自然是不错。   泉七正经了一瞬间,然后又不正经了,“怎么舍不得吃那桂花糕啊?”他似笑非笑,“你看看,顾温尘长得那么好看,修养也好,你怎么就不抓紧机会呢,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道理怎么就不懂啊?”他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你们在一起那么般配,何必将机会白白让给别人。”   身子一僵,她黑眸翻涌,刹那间四季红尘而过,繁花盛开再逐渐衰败,“又口不择言了。”   “没有,我就是觉得,你们两个真的在一起挺好的。”    ☆、一箭双雕   吃饱了,休息好了,几个人去转了转就准备打马回去。路上时她故意拉开和顾温尘距离,凝烟见此心里的不舒服也慢慢消退了不少,然后一边催促顾温尘快点。   顾温尘往后瞧了一眼慢悠悠的三个人,秋语婵和泉七谈笑风生,那柔和的眉眼让他心里微微刺痛。   前面三个人一已经完全看不见踪迹了。   泉七和秋语婵说话的时候明显地感觉到她的不对劲,她的脸有些苍白,额角有汗水滚落,他以为是天气太热的原因。   秋语婵马速放缓,她只觉得味里面翻江倒海地疼。   “语婵!”泉七迅速翻下马一把环住那个差点从马上滚下来的人,心一跳,“秋语婵!”   “小姐!”芊心也立即下马扶住她,“小姐,你怎么了?”她感觉到主子的身体在发抖,冷汗从脸颊滚落,黑发被濡湿,贴在如玉的脸颊上。   秋语婵抓住泉七的手,“泉七……胃……胃疼……”她的话还没说完泉七就明白了,他的脸色并不好,将人交给芊心。   “你照顾她,我回去取东西。”他飞快说完,没等芊心答应就翻身上马,如流星飞快窜出。   芊心有些着急,可没办法只能紧紧抱住她,将手放在她腹部轻轻揉,“小姐,一会就好,一会就好。”她低低地说道,语气像是在安慰小孩子。   秋语婵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想要睡,那疼痛却不肯放过她,一直让她出于半梦半醒。   树林里很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   芊心将人好好护在怀中,敏锐地觉察到不……   蓦地,长剑出鞘的声音,玉寒的剑身映出狠厉的双眼。   马蹄疾驰。顾温尘回头就只见泉七双眼血红,没了平日的风流,那样子,分明是焦虑急切,马鞭不停地落在底下的坐骑上,“让开!”   他穿过几人中间,迅速而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神经病啊!”凝烟抱怨。   顾温尘眼神一沉,泉七一个人离开,那语婵和芊心呢?他那么着急,难道是语婵出了事?心潮翻涌,他果断地拉住马,掉头返回,凝烟却阻止他,“温尘哥哥,你要去哪里?”   “凝烟让开!语婵可能出事了。”   凝烟撇了撇嘴,听到语婵出事她也心一跳,但看到他眼里掩饰不住的担忧心里就一堵,悻悻地让开,顾温尘心里涌上不详的预感,心里焦急,可是愈发地觉得马速太慢,忽地,他飞身而起,弃马直接用轻功。   乐晚惊叹,原来主子还有这种时候啊……   越靠近,一股血腥味就扑面而来。还有刀剑之声……   “小姐!”一声凄厉的喊声划破苍穹。   顾温尘似乎听到了长剑刺入身体的声音……一阵寒冷蓦地袭上心头,顾温尘再次出现了当年的感觉,恨!恨自己不够强大,恨自己还不能保护好她!   提起全身的功力他冲到了秋语婵所在的树林。   褐色的地有些软,那是被鲜血浸湿的,树叶上还滚落出几注血滴,四周都是黑衣人的断肢残骸,胳臂断腿的,死相极为惨烈。   他上前一把抱起那个满身是血的人,想要站起来竟然没了力气,她的身体在抖,他发现他的手也在颤抖着。   “救她……快……”芊心跪倒在一边,嘴里不停地冒血,身上也是千疮百孔,血染红了她的衣衫。   顾温尘将她点穴,将血止住,然后拿出手里的瓷瓶将药丸喂给她。   “这是上好的金创药,放心,她没有伤到要害。”一个女子的声音,顾温尘才发现原来芊心身边还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女子眉间英气勃发,男子面无表情,是他们今天撞到的那两个人。   两人手中剑有血滴下落。   “……谢谢。”他张口到,却发现声音嘶哑的厉害。   见乐晚她她们也紧随而来,吩咐她照顾芊心。   王桦上前几步,“快将她送回去上药吧,我看她刚刚行动迟缓,想必是身体还有不适的,快去找大夫看看吧。”   “好。”   顾温尘勾起一抹惨烈的笑意,抱住人准备离开,但是他忽然转身,“在下顾温尘,两位救了语婵,还不知二位尊姓大名,日后好报答两位。”   “举手之劳而已,你还是快带你心爱的人离开吧,失血过多总归不好。”   足尖一点。他抱着一个人飞身而去。   凝烟听到那句心爱的人,心底撕裂般的痛。温尘哥哥……她没有见过那样失态的顾温尘,像是失去最珍贵的宝贝,心痛绝望,只那一眼,她就知道,温尘哥哥,再也不会属于她了,或者说,从来没有属于过!   顾温尘抱着秋语婵回去,正好遇到飞身回来的泉七。   “她怎么了?全身都是血!”   眸光如刃,泉七感觉到他那带着强烈杀意的目光,如玉华山雪峰顶来的凛冽寒风,冻得人从头到脚发凉,那眉宇间不再是温润取而代之的是肃杀。   泉七打了一个寒战,但不得不上前,将手里的药递给他,“这是治胃疼的,你喂她吃了吧。”   胃疼?她身体不适,就是胃疼导致的吗?   接过药丸,他不想耽误时间,立刻准备离开。   “她胃疼的时候全身发冷,你不要让她冻着了,也不要用内力暖着,会造成她真气紊乱。”泉七在后面叮嘱。   顾温尘微微一顿,却用尽所有力气说:“你不能保护她,就不要老在她面前晃悠!”   语罢,如一阵风而去。泉七耸耸肩,然后拍了拍手掌,“近水楼台先得月啊,语婵,我可是很用心的在帮你。”   回到客栈,他将人安置在床上,然后看了一下那黑色的药丸,太大了,现在她根本咽不下。分成两半,他扶起她上半身,将药丸送到她唇间,可是她只是不吞不咽,药丸只被她含在嘴间,这个不是他刚刚那个入口即化的丸子,他想了想,喝了一口水随即忽然弯下腰,封住了她的唇。   微微钳住她的下颚,舌头顺利地闯进她的牙关,一股药香扑面而来,他找到那个药丸用自己舌将它送到口腔内,然后将水渡给她,却差点让她呛着。看了一眼剩下的半颗,他将它揉碎放到杯子里,用了点水混合,然后含在自己的唇间再次低下头……   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可以那样的接近这个人,封住她微凉的唇时,心底排山倒海的急切要更多更多,让他失控。   吩咐随身的影卫去熬药,他则为她包扎伤口,褪下她那身碍眼的血衣,里衣也是血色点点,他皱了皱眉,伤在腹部,伤口不重可还是要脱下她的里衣,没有任何犹豫地脱掉,看着手里王桦递来的的那瓶金疮药,他做事一向谨慎,以防万一,用了他自己的随身带的,微凉的药膏擦在细腻的肌肤上让她有些发颤。   “很快就好了。”他轻轻说道。等包扎完后惊觉她抖得更厉害。   顾温尘用被子将她裹着,想起泉七的话,他睫毛颤了颤,随即苦涩一笑,脱掉自己的外袍,然后上床抱住她。   “……冷。”秋语婵几乎是没有意识的说道,不管怎么做那股彻底的凉意似乎融进了骨子,血液几乎都冻住了,冷……冷……    ☆、你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   她的脸色再次惨白起来,失了血色。顾温尘不知所措,那个人一直往被子里面钻,像是寻找温暖的源泉。   下定决心般,他掀开被子,将她拥到怀里,那寒气似乎入体般,身体像是冰。秋语婵只觉得热源靠近,她毫不犹豫地就往旁边靠去。顾温尘哭笑不得,看着在自己胸口蹭的人,将手放到她的腰上,刚刚给她上药后并未给她穿上中衣,现在他几乎都觉得自己身体发热,细腻柔软的肌肤透过指尖传到了心底,那种感觉,美好的让他心猿意马。   他是一个正常的男子,并非柳下惠,心爱的人在自己怀里衣衫不整,若是没有任何想法简直就是圣人。低头就瞧着她苍白几近透明的小脸,贴在自己的胸前,嘴唇没了艳色,可就是惹人怜惜,怀中的柔软,让他忽视不得。   “语婵。”他轻轻唤了一声,自然没有人回答。“如果,你爱我,该多好。”他低低的自言自语,语气低沉。   如果,她爱他的话,该多好!   今日,她问为何来江城,,本来是要说因为担心她的,可是到了嘴里,听到她那清淡的语气问自己什么时候回去时,就变了味道。   失落,那黯然,怎么都挥之不去。   她可以洞察时局,怎么就洞察不了他的心思呢?   顾温尘微微收紧手臂,眉宇落寞,忽地,像是下定决心般他低下头吻住那朝思暮想的唇,一开始温柔缱绻,呵护备至,轻轻吮吸着,可是,那感觉像是融入了某些疯狂的念头,他渐渐深入,那人本能地要躲,可是他不给机会,一只手托住她的脑袋,让她被迫承受那个有些暴戾的吻。   秋语婵,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   谁都抢不走你,谁都不能抢!   闯进,追逐,纠缠,不依不饶。   “唔……”她□□了一声,将他的理智一下拉了回来。瞧着被自己笼在怀里的人,衣衫凌乱,嘴唇发红,因为喘不过而两颊绯红,还有下面精致的锁骨……   顾温尘脑袋一片空白,骂了自己一声禽兽,轻轻和好她的衣服,然后轻柔地抱住她。嘴角依旧浅笑着,却有一丝苦涩和惨然。   顾温尘,你这个疯子!   也许是她慢慢平稳的呼吸声,又或许是她散发出来的宁静,拥着她,他也渐渐睡了过过去。   凝烟回来没有找到顾温尘,隔壁秋语婵的房间是闭着的,她伸出手准备推开门,却被一只有力强硬的手阻拦,来人眼角上挑,唇角似笑非笑,一派风流公子的模样,可是凝烟就是觉得他在看不起自己,也在嘲讽自己,杏眼立即瞪了过去,“你干什么?让开!我去看看语婵好些了没?”   泉七挡在门前,“哗的”将扇子展开,只是目光有些冷,“凝大小姐,你若真是关心语婵,就不该此刻去打扰她休息,还是说……”他微微一顿,弯腰在她耳边用两个人的声音说,“你是在害怕顾温尘被语婵迷住了?”   轻蔑的语气,让凝烟忍不住发怒,“胡说……”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泉七用手刃拍昏了过去,见她倒下,乐晚立刻扶住。   “不要以为每一个人都会纵容你,傻子!”他笑得很邪恶,然后对乐晚说,“把她扔回自己房间去吧,那个小侍女呢?”   他这副主子做派让乐晚不太舒服,可是直接敲昏这个跋扈的凝小姐,却是甚合她心意,就不必纠结他态度问题了,好心地回答:“在医馆。”   夕阳如血。   顾温尘睁开眼的时候秋语婵还在昏睡,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也没有再颤抖,看来好了不少。起来为她掖好被角,穿戴整齐后为她把脉确定无碍了才放心。秋语婵的唇还是红红的,没有再多肿,是那个吻太激烈的原因。   他移开自己的目光,,觉得自己真是卑鄙,趁人之危的事,也干出来了!   早已有影卫将熬好的药送进来,被他给挥退了。   “你可以仿照中午的时候那样喂她啊。”   本来坐在床边的顾温尘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可是那话却让他产生了一股子杀意。他看到了?他自己没有发现房间里还有其他的人?   泉七从房梁上翻下来,立马解释,“顾公子可千万别误会,我是刚刚到的,刚刚到的。”他讪讪说道,和着的扇子在他手心旋转,“至于为啥知道嘛?”摸了摸鼻子,笑得很是不怀好意,“大概是在我的心里,你也不算不上正人君子。”   顾温尘倒没有再生怒意,这个人说的不错,他确实不算什么君子。收起外露的情绪,他优雅起身,“今日还多亏了泉公子出手,让语婵免受很多苦。”   这话的意思是将她纳入了他的羽翼?泉七眯了眯眼,这结果是他乐见其成的,不过就得委屈秋语婵了!耸了耸肩,毫不在乎的摆摆手,“客气,我和她可是从来不需要说谢谢的。”惊觉这话说得暧昧了,引起误会就不好了,立刻解释,“你也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朋友是不需要客气的。”   顾温尘依旧是含笑的模样,不说话,但莫名的威压在。   “她受伤了,就只得麻烦你照顾了,等她醒来问起我的时候,就说我谨遵吩咐,去找小娘子了。”态度嚣张轻浮,眨眼间他翻窗跑了。   找小娘子?   忽然对泉七的敌意就少了很多。   秋语婵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房间里,烛火跳动,那个人守在一边,四肢修长,手执书卷,如玉的脸颊染上一层暖黄的光,长长的睫毛垂下,洒下一片安宁,眉间似乎含着笑意,将红尘的繁华都比了下去。   端然跌坐,青丝散成流水,犹如一副泼墨的典雅山水丹青,漂亮得心惊。   “你醒了?”低沉的嗓音有暖玉的质感落到耳边,竟然无比安心。顾温尘放下书,走到床边微微弯下腰,“可还有哪里不适?”   “没有。”   顾温尘转身到桌子上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先喝药吧,我猜你大概是这个时辰会醒来,就把药备好了。不烫。”看她撑起身子起来,立即将一个软枕靠到她的身后,还叮嘱道:“小心,不要扯到伤口。”   秋语婵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接过碗一饮而尽,看了天色,原来睡了这么久?   “睡了很久应该很饿了,我吩咐厨房做了点清粥,现在应该好了,我去看看。”   “温尘。”她喊住那个离去的身影,很奇怪的感觉,他无微不至且温柔如水,可她就是觉得他在逃避什么,但是现在不是究根结底的时候,她需要和他商量一些事情,“我不饿,先不要忙活了。”   她的眼神中有话,顾温尘坐到床边,等着接下来想说的东西。    ☆、陪你一起疯   秋语婵也不废话,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今晚我要回去!”   掷地有声,斩钉截铁。   顾温尘早就有心理准备了,看到她那神情便已经猜到半分,可是真正从她嘴里说出来时,依旧觉得恍惚,或者说疯狂!她现在要求回青寻酒庄!在受伤之后!在酒庄的几个老狐狸知道她受伤之后!   “这一切,全都是你安排的?”平静的嗓音,风雨欲来的的平静。秋语婵分明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虚,没有回答,只是侧开了目光,眼睑低垂。   这默认的状态很明显的说明了问题。   故意让旧疾爆发,故意受伤,故意引来王桦,故意让酒庄里的老头子知道她“重伤”,只是为了掩饰她的接下来的行动?   顾温尘很平静,很平静地在问:“你有没有想过,王桦如果当时没有出手,或者没有按时出来,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旧疾复发,根本无法行动,这个时候真要人取她性命,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泉七会赶回来。”   泉七?   她那么信任那个人?将性命都交给了他吗?   可是在之前的谈话,却没有把计划告诉他,却支走了他!   十几年的时光,十多年的感情,在她的眼里算什么?他又算什么?   顾温尘只觉得凉意从头到脚,浇了他一身,心脏传来的钝痛,有些分不清是嫉妒还是失望。怒极反笑,他反而勾起唇角淡淡地说了一句:“你真是敢赌啊!”   秋语婵抿嘴不说话。   “芊心为了你这场豪赌差点丢了性命,你怎么还这样无动于衷?就算你没事,难道你没想过那个无辜的侍女吗?你难道没想过她也是一条性命?”   质问声像是冰雹一样砸下来,她却缓缓绽放了一个笑容,“那又如何?”   室内的温度蓦地下降,她清澈的眼锁住他,,依旧是那双温润的眸,此刻深沉如墨。没有打算再浪费时间,秋语婵掀开被子起身,只穿了了里衣?她也不管,直接去柜子里面拿了早就准备好的衣服,利落换上,丝毫没有受伤的样子,她扣上最后一个纽扣,转过头对着站在身后的人说道:“今天很感谢你救了我,也照顾我这么久,但是,你没有权力来制止我做任何的决定,人生本就是一场豪赌,生死有命!”   顾温尘此刻才觉得看不透,那个全身上下散发着煞气的女子,真的是在秋蝉山庄呆了十多年的人吗?依旧是一样的眉眼,一样的五官,可通身的冷意和漠然,眼角的不由的腥寒,怎么可能是一位大家闺秀应有的姿态呢?   “我会告诉你,只是不想隐瞒你。”她说着就干脆利落地击掌三声,不多时,一位女子出现,身着华衣,面色苍白,和她,一模一样的五官!   万姬没想到这么快她又要来演一个受伤的小姐,虽然她很乐意。   “这期间有人要见你,以身体不适为由挡了!”   “是!”   她当着他的面吩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信任,因为没办法,他们已经是同一只船上的蚂蚱,他不得不配合!这是秋语婵料好了的。因此,说是信任,还不如说是某种程度上的谋算。   顾温尘一把拉住那个要走的人,在她皱眉之际,轻轻说道:“我陪你一起!”   要疯,他就陪她一起疯!   秋语婵定定地望着他,似乎很疑惑,而事实上也是,她疑惑为何上一刻还在数落自己的残忍无情和胡闹,下一刻就要生死同舟了。   “你没必要同我一起冒险。”   “你没权利管我!”   万姬咽了咽口水,两个人的剑拔弩张使得她这个小人物往后退,那顾温尘眼里虽然是一派冷意,但是直觉的,他是在担心主子!这个认识似乎让她也没有那么惧怕他了。   秋语婵面无表情地抽回自己的手,转身而去。顾温尘立即跟上。   “你先将衣服换掉吧。”   怎料那人直接一把脱掉外袍,露出了里面的夜行衣。   秋语婵:“……”   她不知道,今晚他是打算行动的,不过不是为了青寻酒庄,而是为了……她!而今看来,不必了!   夜色如墨,两人融进黑色的幕布中,如惊鸿而去。   冷风如刃,她身轻似雁,完全看不出负伤在身。可是,他知道她在逞强。脚下发力,他飞身上前一把搂住她的腰,在她挣扎中低低说道:“你有伤,不要再用内力了。”   他很细心地避开了伤处,腰上的那只手修长有力,那温度也透过衣服传了过来。如此的静距离接触她无法接受,“我没事,伤口很浅。”   低下头,发丝被风吹得凌乱,有些发丝甚至吹到了她的脸颊上。   “如果真没事,你会昏睡到晚上?”   “那只是胃疼的原因。”   “你的胃病,有多久了?”她有很严重的胃病,但是他不知道,恐怕连她爹娘都不知道。   秋语婵冷冷地扬眉,只是轻轻回答:“记不得了。”   记……不得了!   还是不想记?   顾温尘只感觉哪里被碾压了般,有些难受。   “之前我说的话,太过了,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没有别的意思。”   冷风里,那人的话似乎有些模糊,在空中便支离破碎。她沉默了良久,才张开红唇,一字一句,“你的话本没有错,秋语婵向来很自私。”   自私吗?其实说不上,江湖险恶,比她狠百倍千倍的人太多。可事实上她不知道,说她不顾芊心的性命,那一番质问,说到底并不是真的站在芊心的角度考虑的,他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无法接受她对她自己那么狠!仅此而已!   适者生存,逆者淘汰!强者为尊的武林,本就是如此!   ……   “受伤了?你确定?”   宽阔的书房内,几个人正在商讨,王桦点点头,“亲眼所见,伤得还很严重,明天她们的消息应该就会传来。”   “也就是说,这几天她不会回来了?”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子说道,语气稍微轻松了几许。   “那我们就趁着这几天……”在国字脸旁边的一个女子正准备把打算说出来,却被人阻拦。   “不一定。”一个人摸着他的山羊胡,皱着眉打断她的话道,“万一是障眼法呢,那小姑娘年纪虽小,却有几分心机,不可小觑。”   大家点点头,对“山羊胡”的谨慎深以为然。王桦此刻开口,“不管这几天如何,今晚她是肯定不会回来的,我记得当时她全身都是血,而且旧疾爆发,今天晚上有她折腾的,也许根本就不会醒来,如果说安全的话,那今晚是最安全的。”   “此话不假,毕竟是个小女娃,没有那么大的魄力毅力可以疯狂到这地步。”从那几天秋语婵呆在酒庄,虽然急切地想要探寻什么,可是对于他们几个的打太极,还不是一样的毫无办法,终究是年轻人啊!   “对。”国字脸似乎是主心骨,立即拍板,“行,今晚行动,通知他们。”    ☆、惊骇   隐藏了气息,在暗处瞧着进入书房的人,一个一个地将他们记入脑海。   “都到齐了吗?”国字脸问道。   他身边的女子看了一下四周,点点头,“嗯,不对,望崖呢?他怎么没在?”   王桦站出来,“望崖还在酒庄酿酒研究,没有回来。”   “算了吧,走,到时候只会他一声。”今日下午就通知他晚上有事相商,想不到刘望崖还是没来,不过那个酒痴,一旦酿起酒来确实忘乎所以,吃饭都会忘记,不过,这次不知道是意外还是他想独善其身?   独善其身?怎么可能?   背对着她,以至于她无法知晓他们怎样启动的开关,只是书房的一面墙缓缓侧开,他们迅速进了密室中,墙壁缓缓合上……   王桦忽地回头,黑暗里如同两柄光剑直直地朝秋语婵的方向射了过来,锐利而寒冷!秋语婵心一紧,却没有任何动作。   王桦迷惑的转过身,是错觉吗?为何总觉得有人?   “女儿,怎么了?”   “没事。”   凉意袭身,冷风吹在脸上有丝丝疼痛。   秋语婵闪身离开。   密室里面是什么?   他们究竟有何目的?   刘望崖是为何没有出席?   他们都是一个利益共同体?   但都是为了怎样的利益?   太多的问题得不到解答,但是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在还未出手时她不可以打草惊蛇,况且今夜此行的目的,并不是指望能将他们的计划打乱,只是为了探底而已,他们在明,而她在暗,一切须得从长计议。   抵靠在冰冷的墙面上,她觉察到腹部的伤因为动作太大而裂开了,疼痛反而使得脑袋更加清醒。而顾温尘还没有出来。   秋语婵对于一个人更加的好奇,她不是一个犹豫的人,直接翻墙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酒香扑面。   她没有管其他,只是在诺大空荡的屋子里面一个角落里看到那个人。   他的面前盛放了许多的酒器,他一个一个地闻味道,然后又摇摇头,最后轻轻用准备在一旁的酒器慢慢品尝,最后都无一例外的皱眉。   那细致的动作像是在对待心爱的孩子,小心翼翼呵护备至,在品酒的时候那神情甚是安然,可以说是宁静,像是找到了内心的桃花源,云卷云舒,把酒临风。不知秦皇汉武,不晓年月几何,不明世事沧桑。   痴迷到了极致。   “不行,不够醇,这水用的可是后面的山泉之水?”   “是的。”这时才发现在桌子边跪坐着一个小童,梳着两个羊角的模样,软软地回答,很是可爱。小童偏过头,“师父,刚刚管家来找过您了。”   刘望崖抬眼,似乎很惊讶地样子:“喔?是吗?我都不知道。”   “那还是师父你都快溺到酒杯里去了,你一但研究起来,什么都不管。”   “是吗?”他若有所思。   ……   秋语婵悄声离去,来影无踪,不留痕迹。   顾温尘来了,两人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如同来时,离开得无影无踪。   天方泛白。   顾温尘一把托住身边的人,皱眉道:“伤口裂开了?”   熟悉的气息再次靠近,,她有些僵硬,连语气都比平时僵了很多,“没有大碍。”   不理她的挣扎了,直接将人拥入怀中,迅速往江城方向飞去,再次见识了他的轻功,想不到真到了这地步,抱着一个人,都感觉不到他急促的呼吸声,这需要怎样的内力去支撑?被他护在怀里,秋语婵万分不自在,脸贴着宽阔的胸膛,那稳健的心跳都可以感觉到,稍稍用手撑起,不让两人贴得那么近。   “你放开吧,我可以的。”   “只要你想在天大亮之前让人们看到天上有黑影飞过,我可以放开。”她的伤口裂开,自然会阻碍她运气,即使轻功再好,但也会减缓速度。   回到客栈内,换下衣服,顾温尘将药递给她,此刻有万姬在,他自然不可能给她上药。等一切都恢复原样了,霞光万丈,日光刺破了云层跳了出来。   秋语婵打开窗户,望向外面,对着身边的人问道:“你可查到什么?”   顾温尘摇摇头,两人分头行动,但是他似乎一无所获,而那个东西也没找到。而秋语婵将昨晚的情形告诉他后,两人就陷入了沉思。   “算了,早晚会有线索的,对了,你可知道青寻酒庄的令牌?”   秋语婵转过头,眉间有疑惑,“令牌?青寻酒庄有什么令牌?”   “秋蝉山庄旗下酒庄酒楼和店铺众多,在管理时为了更加有效,当初就给各个分铺分发了一块令牌,拥有这块令牌的人实际上成为了分铺的掌权人,虽然受命于秋蝉山庄,但是,这些年实际上也成了分权的隐患。”   她抿了抿唇,“如果我记得不错,青寻酒庄在十几年前一次大乱后,爹就收回了酒庄的令牌。”   顾温尘嘴角噙笑,但是眼睛却有冷意,“不过是对外宣布而已。”   秋语婵瞳孔紧缩,“也就是说当年令牌根本就没有收回来?”见他微微颔首,她才心头惊骇,再次问道,“那,令牌在谁手中?”   “不知道。”   不知道?   她心头翻涌如暴风雨下的大海,但看上去也就是皱着眉头,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   以令牌统领各地,最初的目的是为了减轻庄主的负荷,也是为了让他们根据地方的实际情况拿出实际的管理情况,因此,这个令牌并非是虚的,相反地,它有很大权力,甚至在某些紧急情况,可以用它来调动所在地区秋蝉山庄隐在暗处的力量。   这股力量不容小觑,毕竟秋蝉山庄是一个百年家族,存在的时间古老,那这暗处里,究竟潜藏着什么,她也不敢保证。   而现在,那块令牌不知所踪,换句话说,不知落在何人手中,这对秋蝉山庄就是一个潜在的威胁!不知道在何时会突然爆发,动摇庄内的力量!   这个惊天秘密,被他这样用淡淡的语气就说了出来。   秋语婵眸色复杂地瞧着他,“所以你此次来,并不是为了什么凝烟好奇出来的,而是,为了找这令牌?查看令牌的下落?”   晨曦的光落到他的肩上,柔软的微尘环绕在光圈内,使得这个人周身都有股和暖的气息,如同惬意的流云,清淡而安逸。顾温尘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头望向了窗外。   这个样子是默认了吧?秋语婵为了之前的猜测略微不好意思,毕竟办正事却被人说成是为了来玩,谁都不会有多好的心情,她自以为猜对了他沉默的理由,于是羞赧地摸了摸脑袋,颇为歉意地说:“不好意思,之前误会你了。”   顾温尘温雅的眉间似乎有笑意浮现,可是很淡,如春水无痕。淡色的唇轻轻启开,他唤她:“秋语婵。”   秋语婵微微一愣,他每次连名带姓地叫自己,好像都是心情极为不好或者是愤怒,而这种情绪都是由她引起的,这让她惶恐且不知所措,也不知道又犯了什么错。   顾温尘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指了指外面,“你看,外面的树叶掉下来了,大多数人都会觉得这是因为风的暴虐无情,都自认为叶子是被迫掉落的,可是,没有人会想,也许是树叶自愿的,没有任何的外力作用。”    ☆、不知黯然从何起   他的嗓音还是很平静,淡淡地叙述着,没有添加他自己的情绪,听起来有些无情,也可以说是漠然,眉宇间的事不关己,遗世独立,偏偏给人一种落寞的错觉。   她不懂,这番话的意思不懂,与其说是不懂,还不如说是不敢懂,而且,这个时候他的黯然,她也是不懂的,   为什么要黯然呢?   出生高贵,作为顾氏山庄的继承者,他这一个身份就足以令人趋之若鹜了,而才华横溢,江湖人谁不知道顾氏公子才情卓绝,文武双全,五岁赋诗,六岁习剑,十岁自创剑法,熟读兵法经书,智谋出奇,且风华绝代,无论是容颜,气质,还是处事,那都是前所未有的,他在江湖中,不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其声望绝对不低,名门小姐皆以他为梦中情郎,不管是哪一方面,他都该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而不是现在这般,落寞到,令人心疼。   大概是,高处不胜寒,仅此而已。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他的了。   而顾温尘没有得到她的任何反应,低低地说道:“你怎么从来都不想想,我是为了你而来的呢?”   秋语婵脑袋中出现短暂的空白,确定没有听错,没有出现幻听后,她才轻轻笑出来,语气甚至也是颇为轻松,“因为不可能啊。”   不可能啊!多肯定的句式!不假思索,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不可能?   他不可能为她而来,这是她多年以来的一种惯性思维了。毕竟,这个人对她有多厌恶,她还是知道的。自作多情,早就不会出现在她身上了。   顾温尘清晰地听见了胸腔内某处坍塌的声音,那一刹那,四肢百骸都有些疼痛,连指尖都抑制不住颤抖,每一个毛孔都在控诉着叫嚣着痛。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良久,才转过身缓缓道,“休息吧,你的伤还没好。”说这话的时候,他看都没看她,唯恐一瞧,就泄露了所有情绪。仓皇而去。   秋语婵蹙眉,然后才松开了自己宽大袖子里的手,苦笑从唇间溢出,大脑不经思索理所当然地说出不可能,可是身体却做出了紧张的反应,仅仅是他的一句话,就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就算知道不可能,但她依旧还是会不争气地骗自己,安慰自己。   如果,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她身体消耗过度,没支撑多久,就昏昏欲睡,直接躺在床上,睡了过去,那些不切实际的希望,不如打消的好。   凝烟昨天醒来发现被泉七打昏了过去,整个人都气得跳脚,找人没找到,要去找顾温尘告状被乐晚给拦住,想要去找秋语婵,发现她还在昏睡,有气不能发,简直让她一个晚上都不能好好安睡。   而芊心身上有很多伤,但大多是皮外伤,没有受多大的内伤,被安排在一间房间静养,在此之前秋语婵就找了一个人照顾她,但也不让她出门,也没有去看她,芊心以为她被自家主子给软禁了,总是闷闷不乐。   所以当心里还有气的凝烟找到了同样心里不爽的芊心,自然不会有好结果发生。   “你一个婢女竟然敢对本小姐摆脸色?你就不怕我让语婵解雇了你,把你扔到荒郊野外,卖到青楼吗?”她恶狠狠地威胁。   芊心只是闭上眼不打算搭理这个嚣张的小姐。   “喂,你竟敢无视我!”   “凝小姐,你若真的闲的没事干,不如好好练习一下功夫,到时候不用去禀告小姐,就可以直接处置奴婢了。”   凝烟气得指尖都发抖了,她指着躺在床上的人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你,你,你……”狠狠吸了一口气,她才将话说出来,“你竟敢瞧不起我!你……”她气极,拿起桌子上的一个酒杯一下子就扔了过去。   芊心没有意料到,而且行动不便让她愣是被一个酒杯直接砸得眼冒金星,猩红的液体模糊了视线。   凝烟却被气得失去理智,从来都没有人敢这么和她对着干,还是一个小小的婢女,看到她这副样子就更加气愤,更何况,她已经老早就看不惯这个事事僭越的婢女了,手碰到茶壶,她正准备扔过去,却被人一把按住。   “凝大小姐和一个婢女见识,是不是太有失风度了。”乐晚手上看似没有用力,但凝烟无论如何怎么都挣脱不开。   万姬不管他们,只是放下手里的药,掏出手帕为芊心擦去血迹,然后给她包扎。“没事吧?”   “没事。”芊心回答,见来人忍不住问,“姑娘是?”   “是小姐让我来看看你好些没。没想到一来就看到你又受伤了,这要我怎么交代,唉。”万姬摇摇头,很是不开心。   一听到她提起小姐,芊心眼神一亮,伤口都感觉不到疼痛了,“小姐醒了吗?她怎么样了?伤的重吗?”她是今天凌晨醒的。本来想去看秋语婵的,却被人阻止了,心情万分不好,想不到主子还记得她,还关心她。   万姬告诉她秋语婵一切安好时,她才松了一口气。而万姬却有些疑惑,这个侍女很忠心的样子,但是主子为什么就是不信她呢?   等这边的事处理好后,万姬才和乐晚将凝烟带出来。   凝烟双眼通红,表情委屈得紧,乐晚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要去找顾温尘,于是事先就打招呼,“我家公子早上还没用早膳,就出去了,凝大小姐还是别想着去找他了。对了,主子临行前吩属下,要是有人擅自闯入房间,一切从严处理!”她是笑着说的,但凝烟感觉到了一阵凉意。   她跺了跺脚,转身就往楼下跑去,语婵身边的一个婢女都敢欺负她!温尘哥哥身边的婢女也欺负她!他们都不关心她!   见她离开,乐晚双手抱胸,挑了挑眉,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耐,她这细微的神情自然没有逃过万姬的观察,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出现在芊心的房间,不得不说是意外,相互打了个招呼,就都往各自的地方离开。   乐晚却不得不深思,那个女人,是秋家大小姐的什么人?刚刚她说是受了秋语婵的命令去看那个婢女的,那,她是秋语婵的下属?   秋语婵这十多年来真的只是呆在了秋蝉山庄?   那那个叫泉七的是谁?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这个人一看也不是好惹的,那她又是如何被秋语婵发现的?   泉七?那身功夫绝对不俗,放到这武林中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高手,那,秋语婵是通过什么样的途径认识并成为至交好友的?还有那看似放荡不羁的纨绔子弟形象,想必其身份绝对是不凡的!   她想得到的,那主子应该也想到了,可是,为何没有丝毫动作?   乐晚若有所思。秋语婵,比想象中还要复杂得多。    ☆、他是主子的人   泉七回来时,第一个先去找秋语婵,只可惜在门口处看到了端着药的万姬,上前很是奇怪地问道:“你站在这干嘛?进去啊。”   万姬白了他一眼,“我倒是想啊,只是被小姐给赶出来的。”   “啊?”   顾温尘就在隔壁,这客栈的隔音效果并不好,所以他们的对话自然落到了他的耳中,手指一紧,眼神沉了下来,那个人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吗?到喝药时间还不喝?   乐晚明显感觉到清淡气息的阴沉,因此,她上前一步弯下腰说道:“主子,莫不是秋小姐旧疾复发了?还是说有其他的难言之隐?主子还是去看看吧。毕竟出事了也不好向老爷交代啊。”听听,这话说得,多么地体贴。   顾温尘瞥了她一眼,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就在乐晚暗笑时,他突然说道:“等凝烟回来了,就派人将她护送会凝家庄。”   乐晚立即恭敬领命,心里却开心得紧,那个人要走了,真好!   泉七正想要夺门进去,就见顾温尘缓步而来,他眼睛蓦地一亮,将万姬手中的药递到他手中,“顾公子快去看看语婵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可不要有什么不测才好啊,”他说着脸就变成了苦瓜脸,一副担心的模样,“唉,她这人事事都埋在心里,总要有人开导才行,这个就交给顾公子了。”   万姬在一旁嘴角抽了抽,这话愣是将主子说得多么弱不禁风,多么需要人呵护似的,可天知道刚刚赶自己出来的那个人多么阴沉。   顾温尘也不推迟,只是他颇为复杂地瞧了一眼泉七,总感觉这个人在帮他,或者说,他是在努力地将自己往秋语婵身边凑,可是有什么目的呢?   “好。”他低低地回答。   万姬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托住托盘,洁白如玉的指尖忖着那暗红的木板,愈发的漂亮,不知道手感如何?她心里如此想到,等人进去了她还在想那感觉,被泉七一掌拍醒,不由得愤怒,“你干嘛?”   泉七似笑非笑,“将你那色眯眯的表情收起来,还有,”他将人拉到一边,语气一本正经,“这个人,你不能碰!”   “为啥?”   “因为,他是主子的人!”   万姬瞪大了眼……   泉七没再多说,只是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却没有意料中的怒吼和东西摔裂的声音,平静得不可思议。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现在秋语婵应该是不想任何人看到她那副样子的,不然也不会将万姬赶出来,他也不会犹豫良久才打算准备进去,而这个顾温尘进去了,非但没有任何的反应,还呆了这么久?果然有问题啊!   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万姬一阵恶寒,搓了搓手臂,“你别那副表情,对了,你让那个公子进去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啊,毕竟我刚刚看到主子被梦魇了,这个时候会不会殃及鱼池啊?”   “那现在发生什么了吗?”泉七轻佻的问。   万姬想了想也是,啥都没发生,不过,那个顾温尘倒也真是厉害,主子梦魇,看到自己的那瞬间是动了杀意的,可是,现在这个人竟然进去一直呆着,果然是让人佩服。不过想到那温文尔雅的样子,那清俊的脸庞,她的心忽然有些失落,莫名的……   秋语婵失神地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听到门开的声音眼里闪过一丝戾气,抬头想呵斥时,就瞧着那个人广袖宽袍,手里还托着托盘缓缓走了进来。   素衣,墨发。   俊美的脸上光影婆娑,他从黑暗中走来,像是救赎。和暖的气息包裹住她,那人好听的嗓音响起,“怎么了?”   抬起头呆呆地看住他,她似乎分不清梦和现实,梦中他满脸冷漠,气息肃杀萧森,而现在他弯腰,眸中写满了忧心和关怀,清雅得令人想要亲近。   顾温尘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看到了委屈和无助,顿时心一紧,放下手中的药,坐到她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本来就没期望她的回答,可是那个人却真的很认真的点点头,“嗯,很可怕的梦。”说着就紧紧抱住被子,身子缩成了一团,脸蛋陷进柔软的被子里,眉间全是无辜,倒有几分可爱。   他心一动,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做出了动作,环过她的肩膀,将她涌入自己的怀中,“没事,只是梦而已。”   秋语婵乖乖地没有挣扎,甚至还很放心地靠着他,用头蹭了蹭他的胸膛,“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了?以前我生病了你都不来看我。”带着水汽的语气还有控诉。   顾温尘心头一跳,她身体的冷香萦绕在鼻尖,将下巴靠在她的肩上,“对不起,是我的疏忽。”   “你不来,爹爹不来,娘亲也没有来,只有刘叔照顾我,”她闷闷地说,“你们怎么都不关心我啊。”   他一堵,那个人却继续,“为什么你们也都不信任我呢?为什么将什么事情都瞒着?那么大的秘密爹爹怎么不告诉我?我像一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她嘀嘀咕咕,可是顾温尘的心里却掀起了惊天海浪,原来,她是在乎的!表现得那么不在乎,表现得那样平静,原来并不是真的不在意。   是的,令牌那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了一个身为外人的他,可是,没有告诉原本该是未来继承人的她!这不能算是忽视,或者说是信任了,在某方面,这已经算是一种排斥了。秋焕年没有告诉他唯一的女儿,这让他不得不惊讶。   那,将她支走,到这江城来,可是有其他的目的?他这样想着,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将秋语婵纳入到自己的羽翼中,甚至开始揣测怀疑长辈了。   “对不起,我以为秋语婵是不需要安慰的,不需要依靠,也不需要诉苦,可是我忘记了,秋语婵也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有自己悲欢的人,我一直忽视了,这些年我一直推着她不停的往前走,可是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后悔了,因为我发现我的方式是错的,铁血的手段将她推得越来越远,我后悔了,你说,我现在弥补以前的空白还来得及吗?秋语婵会原谅我吗?”   他声音低哑地问,小心翼翼的,期待的。   良久没有等到回答,那心也一点一点地沉寂了下来。   他垂下眸,只见她呼吸清浅,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卷翘,恬淡安静如初生的婴儿……    ☆、还来得及吗   顾温尘叹了一口气,将她平躺放在床上。用被子把她包裹住。他坐在床边,怔怔地望着床上人的睡颜。   青丝如黑色的墨汁一样铺散在床边,忖得那脸色愈加的如月色,苍白清寒,长睫不安地颤动,像是蝴蝶的翅膀轻颤,剪下的一段剪影,在光与影的忖托下,更加脆弱,那眉,那眼,那唇,无一不彰显着上帝对她的眷顾,难怪,求亲之人都踏破了秋蝉山庄的门槛。   伸出手,想要去抚平她眉间的褶皱,梦中都不安稳吗?到半空中,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轻轻放下。   “语婵。”轻叹如烟,缓缓地,在唇边消散,没有升到半空中,已经破碎,“现在弥补你失去的,还来得及吗?”   他弯下腰,将唇覆上她的额间,缱绻眷恋。   冷香远,人已去。   晌午的时候,秋语婵彻底清醒了,醒来后她揉了揉太阳穴,昏沉的厉害,张口就欲喊芊心,才想起芊心受伤了。正在这时,泉七推开门,见她醒来也不意外,“你要再不醒,我就的打算将你拖起来了。”   她瞥了一眼他,没多说什么,泉七只是将手里的饭菜放到床头,“饿了吗?吃点东西吧。”   “放着吧。”看了一眼他,“怎么回来了?人呢?”   他疑惑,没反应过来,“什么人?”见她似笑非笑的调侃模样,他耳边忽地一热,不敢与她对视,只好讪讪道:“饭菜都凉了。”   等秋语婵用过饭泉七才开始谈正事,“你这装病也装得够久的了,今天那个侍女还硬要闯进来看看你呢,听说你还在昏睡中,顿时就急坏了。”   秋语婵眼睛一眯,“你这是在替她说好话?”   “唉……”泉七一噎,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得了吧,我只是顺着你的心意来说而已,你做了这么一场戏,难道不该去验收成果吗?”   “嗯,也该去看看她了,”她站起来,事实上,她的伤口并没有什么大碍了,现在只要不做剧烈的动作,是没什么问题的,“对了,你这次做得不错,准你出去会你的那些莺莺燕燕。”   泉七喜上眉梢,立即拍了拍自己手臂上不存在的灰尘,弯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谢主子隆恩。”秋语婵穿好衣裳,他想了想,还是说,“语婵,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至少得有点行动表示啊。”   某人太阳穴一跳,脸色就黑了下去,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给了他一个眼刀,“我什么时候说要得月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那个心思了?”她隐瞒的很好,除非亲自说出口,不然想要得到什么深情凝望的,都是不可能的,因此,秋语婵判定这个人只是随心所欲地想要将人凑在一起而已,并不担心其他。   “怎么可能?今天上午万姬来伺候你被你冷冷喝下去了,吓得她花容失色,可是后来顾温尘进来了,呆了好久,你可是啥火都没有发啊。这还不是得月心思?”   秋语婵皱眉,“今天上午?他来过?”   “对啊,你忘记了?不是吧,他在里面停留挺长时间的。”他挑眉很是惊讶的模样。   她想了想没什么印象,猜是泉七为了让自己信服编了一个借口而已,再说了,昨晚熬夜,他怎么可能有精力再来看她,更何况,今日凌晨的不欢而散她可记得清清楚楚,泉七想要糊弄她,怎么可能?   冷笑一声,“忘记了,重要吗?”轻飘飘地送了一句话,看他的表情还挺认真,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门外,顾温尘袖中的手指紧了紧,看了一下手中的糕点,不欲多留,转身离开。乐晚努了努嘴,不敢多说话,总觉得主子的样子,有点……受伤。   想不到那个秋语婵也真是有本事,几句话就可以让主子这么的落寞。   秋语婵不知道门外还有这出戏,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她只是很淡然的往芊心休息的地方去。   芊心本来在假寐,她虽没有伤到肺腑,但是皮外伤还挺严重的,不得不躺在床上静养,以至于睁开眼看到那个清冷的主子站在床前一脸温和的模样不由受宠若惊。   “怎么,吓傻了?”她问道,嘴角向上翘起,很是温暖。   芊心瞪大了眼睛,立即撑起身子想要起来,却被她按住,摇了摇头。管不得什么礼数了,她的眼睛里顿时盈满了泪珠,“小姐。”这一声,不知道是委屈,无助,还是诉苦或者是控诉。芊心自己也不知道,喜悦,庆幸,埋怨,惊讶,怎么样的都有。   秋语婵坐到一边,“好些了吗?”见她呆呆地点头,语气也放柔了些,“你可是在怨我?”   “不不不。”她立即摇头,“芊心不敢,只是意外,还有震惊,小姐没事,芊心就知足了,怎么会有怨呢?”   她笑而不语。   事实上,对于芊心,她是不敢信任的,这个人跟了她七八年了,和刘叔一样,这么长的时间,可就是不敢轻易交心,不仅仅是她生性多疑,而更多的是,她是当初李嫣,也就是秋语婵的娘亲强行塞给她的,可以说,芊心是娘亲的人,她对自己的娘没有恶意,可不知为何,对于李嫣,她总感觉到不安。   因此,与其说芊心是来照顾她的,还不如说是李嫣安插在她身边的棋子,或者说是眼线。可是这么多年,她没有任何的异动,也没有越矩行为,要说越矩,也是关心她不得已而为之的,就连刘叔,她也没有将这个消息泄露给娘亲。这也是她出庄却带上她的原因。   可是,即使如此,她依旧不敢全心地信任她,但是,这些天发现,这个婢女挺护主的,就打算试探一下她的忠心,毕竟,现在她急需要用人才。   去银杏山,不仅是为了偶遇王桦,更重要的是,她亲手策划了这一次的刺杀,去之前让泉七去给自己买桂花糕,实际上是给他时间去安排这一次的意外,故意让自己的胃病复发,故意将顾温尘他们支走,然后故意在打斗中不敌处于弱风,确实,她是受伤了,但是没有意料到的是,当时刺客一剑刺向自己胸口时,这个人几乎是本能的替自己挡了那“致命”的一剑。   王桦他们及时赶来,也在她的算计之中,不仅要试探芊心的忠心,更是要王桦做个见证,证明她确实重伤!不然怎么能正大光明地留在这里?   所以当初那个“意外受伤”事件,是一箭双雕。   芊心是受伤了,但她也在故意冷落她,看看在这个时候,她是个什么样的态度,虽然表面上是说没事,但到底是怨的,即使那小小的不甘小婢女隐藏的很好,但怎么可能逃过她的眼睛呢?   不过,在秋语婵看来,这个无伤大雅,要真是毫无怨气,那反而要小心了。   “我出去办了点事,没有来看你,不是故意冷落你的,不要多想。”她拍了拍芊心的肩。   这是在向她报告行踪吗?芊心不敢置信,立即摆首,“芊心不敢。”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小姐,你的伤怎么样?好了吗?怎么还出去啊?要是伤口裂开了怎么办?”她急得脸都红了。    ☆、我已经失去她了   “没事。”忽然见她额头上的伤,记得当时并没有伤到额头,“你额头上怎么会受伤?”   芊心眼神一闪,支支吾吾,“没……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下来。”   “不要让我问第二遍!”语气有些冷。   “……被,被酒杯砸的。”   酒杯砸的?秋语婵疑惑。芊心才倒豆子似的把发生的告诉了她。见她眼里闪过不满,立即解释,“小姐,我……错了,可是凝小姐一来说话就像是吃了火药一样,我……我忍不住了,就……不想理她,以后……以后,不会发生这种状况了。”   她眼神柔了一下,轻轻勾起嘴角,安慰地掖了掖被子,“没事,委屈你了,只是,凝烟毕竟是主子……”   “小姐,以后芊心不会再犯了,真的,你别不要芊心好不好?”   “不会的。你先休息吧,我晚上来看你。”   芊心乖乖地听话,“好。”看她走到门口,忍不住开口,“小姐,小心身体,不要逞强。”   这叮嘱的话奇异般温暖了秋语婵的心,转过头她走回来,将内心深处的疑惑问了出来,“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就算是一个侍女,也做不到会在紧要关头,本能地替主子挡去危险,不假思索的爱护,让她很感动,可是更多的是,不解。   芊心没有再躲闪,相反地,眼睛却格外的亮,“小姐,你不记得了呀,当年还是小姐你救了我的命呢,”见自家小姐依旧是一副“我救过你吗?”的表情,继续说道,“我是被辗转几番卖到山庄的,当年我年纪小,又笨手笨脚的,总是做错事,管家看不惯我,老是找我出气,有好几次还是小姐你阻止了他打我的呢,小姐还偷偷给我带药,那个时候我可感动了,后来,山庄的一次宴会,我不小心砸坏了马上要上桌的菜,大家很生气,就对我拳打脚踢,本来以为必死无疑,又是小姐救了我的。”   “有吗?”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她不记得了,只是那个时候,她确实是见不得下人受苦,遇到这种情况,也会出手帮他们一帮,“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芊心摇摇头,“对小姐来说是举手之劳,对芊心来说就是莫大的恩情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您可以忘记所有,但是芊心忘记了,那就是忘恩负义了,当年我就将小姐当做了主子,后来被夫人派到侍女到您身边,我就自荐了,没想到真的被选上了,当时我可开心了。”语毕,她双眼的神采几乎可以媲美北极星。   秋语婵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吗?“是你自己自愿来的?”   “对啊。当时费了好大的劲。”她说着,表情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天真得令人忍不住想要呵护。   走出芊心的房门,就看到顾温尘皱着眉站在一边的回廊上,衣袂飞扬,青丝缠绕,俊美无双,若不是眉间的担忧,那几分清寒,真是不食人间烟火了。   “可是凝烟出什么事了?”她走过去,一语中的。   顾温尘被她惊了一下子,但瞬间就平静下来了,他收起担忧,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   “看你皱眉若有所思,连我靠近都不知道,除了凝烟谁会让你这么失态,而且,我起来就没看到她,肯定是她又闹了一个失踪惹你心烦了。”   他没有留意到后面的话,只有那一句“除了凝烟谁会让你这么失态”落到了耳边,除了凝烟?   不,不,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真正让他失态的是她自己!从来都不是凝烟!   秋语婵见他没说话,只好安慰,“你不要担心,凝烟虽然胡闹了点,但是没有贼胆,在日落之前肯定能够回来。”   “今天,她很生气,又把她得罪了。”顾温尘无奈地扶额。   她移开目光,努力地忽略心底处的失落,“那你就要多哄哄她啊。”也许,爱哭的孩子,真的有糖吃!   凝烟那孩子,胡闹惯了,她的情绪,都会影响到这个人?她忽然想到自己,不由得苦笑,又伤春悲秋了,真是可恶了。   “她不是孩子了,总要让她长大。”顾温尘说话声音很小,像是在自言自语。秋语婵只是笑笑,她有些局促,呆在这里让她略微压抑,即使可以控制情绪,但是心里依旧不好受,转身就走,那个人在后面却问道,“语婵,你说一个人犯了很多的错,伤害了一个很重要的人,若是他现在想要弥补挽回,……还来得及吗?”   秋语婵脚步一顿,不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那个人……是什么人?”   “很重要!”   “多重要?”   “我,爱她。”   爱她?   如同晴天霹雳,秋语婵脸色蓦地惨白,袖子里的手忽地握紧,原来,他已经有爱的人了!熟悉的痛再次涌上来,渗进骨血里,撕裂般疼,连呼吸都灼伤了肌肤,那一刹那,天崩地裂,昏天暗地都不足以形容来自心底的震惊与痛楚。   即使知道有这么一天,但真的到了时,才会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坚强,也没有想象中淡然,她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地接受,可以微笑着说恭喜,而今看来,根本不可能!   她做不到!   甚至在有瞬间,她坏心的想说不可以,伤过了别人,怎么可以弥补?   但是,怎么能够那么自私呢?   秋语婵忽然想掉泪,可是干涩地什么都没有,她听到自己冷清的嗓音说:“若真的爱她,就好好待她吧,不要失去了才后悔,至于可不可以挽回她,我也不知道,每一个人的答案,也许都不一样。”说完她快步离开,给他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顾温尘站在原地,身子僵硬,良久才哑着嗓音说道:“也许,已经失去了。”   风像是海浪般从回廊的那头蜂拥而至,吹到他的身体上有一股股的冷意,他甚至不知道这冷,是因为秋天的到来,还是因为,来自心底的寒。   秋语婵几乎是逃一般地回到房间。关上门后,她才将眼底的情绪完全的散开来。只有浓重的黑,重得看不清任何东西。   身子缓缓地从门板上滑下来。还是会疼啊……   “温尘哥哥,凝烟说长大了我就要嫁人,你也要成亲是吗?”   “对啊。长大了,语婵就要嫁给一个会爱你,护你的男人。”   “那等我长大了,就嫁给你好不好?”   “……好!”   “那……温尘哥哥,你一定要爱我护我,不能让人欺负我,不能让我难过,不能让我流泪。你可以做到吗?”   “可以。我一定不会让语婵难过,我会让你一直笑着活下去,幸福快乐,我怎么忍心,害你流泪。”   当年,他说,他会娶她!   当年,他说,他会爱她!   当年,他说,他怎么舍得让她哭泣!   而现在,他对自己说,他爱上了别人!把心给了别人!   当年……都成了当年!   儿时的嬉戏之语,只有她一个,当了真!   从来都没有问过他,那她该怎么办?   多年以来,画地为牢,独独地守在秋蝉山庄那方小小天地,等着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而今,梦,也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虐怡情哈哈哈 ☆、只是妹妹   日落之前,凝烟果然回来了,她回来的时候第一个就去找顾温尘,只是那人的脸色并不太好,她惴惴不安,但还是鼓起勇气站到他面前,“温尘哥哥,我,我回来了。”   彼时顾温尘正在看书,听到声音也只是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她,然后习惯性地勾起嘴角,眉间依旧温和,“嗯,回来了就好,饿了的话,就让小二做点东西吧。”嗓音如水,温柔得不像话。   凝烟眼眶一热,她上前抱住顾温尘的胳臂,“温尘哥哥,你是不是生气了?我没有打招呼就跑出去了,你是不是生气了?”   顾温尘摸了摸她的脑袋,“凝烟,你也不小了,不能像个孩子了,做事,还是想清楚后果吧。”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听说你伤了芊心?”   凝烟脸色一变,难道是那个侍女告状了,真是可恶!“温尘哥哥,她们都欺负我。”   这一次他没有安慰,只是挣脱她的手臂缓缓站起来,看着她,目光有些沉,“凝烟,芊心是语婵的人,你伤了她,就是在打语婵的脸,这点你都不清楚吗?”   凝烟有些仓惶,她不敢和这人对视,“语婵?我当时就是气急了,再说了,语婵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侍女就和我置气,毕竟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略微失望地摇摇头,“凝烟,你从来都不知道,语婵她的想法。”他伸出手打开窗户,空气进来,很是清新,“她只是宠着你,护着你,将你当做妹妹而已。你见过她和泉七相处吗?”   她不太明白,但还是点点头。   顾温尘没有看她,目光转移到外面,有些事情,让凝烟知道也好,“她和泉七之间相处的自然,才是她对认定朋友的态度,除此之外,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看到她对别人露出过那样的神情?”   转过头瞧着还有孩子气的神色,正欲说话,凝烟却忽然开口,“温尘哥哥,你的意思是,语婵根本没有拿我当过朋友吗?”   闻言,他只是笑笑,“她将你当做家人,当做亲妹妹一样护着宠着,而不是一个可以分享任何秘密的朋友,你懂吗凝烟?所以不要再去让她为难,也不要让她失望,更不要仗着她对你的宠溺无法无天去伤害她看中的人,你长大了,做事情要有分寸。”   凝烟不知道为啥,只是感觉心里有一阵子的寒,不为语婵,而是为他!   他说了这么多,不过就是护着语婵,就是不要让自己胡闹给语婵添麻烦吗?这些话温柔似水,可是,却比任何一次的责骂都来得深刻,他没有说哪里不对,可这番话,偏偏在逼着她去想一些从来都不敢想的东西,可以说,现在,温尘哥哥不打算再像以前一样宠着她了!   凝烟眼睛忽的就红了,“温尘哥哥,是不是我太胡闹让你们都觉得很烦了?我明白你的意思,语婵宠着我,你也宠着我,可是却什么都不告诉我,因为在你们的眼里我就是个孩子,所以什么都不能承担,所以语婵的任何心事也不敢告诉我,与其说她在独自扛着,还不如说是不信任我对吗?她和泉七可以笑得那样轻松,是因为泉七知道她的很多想法,也可以在第一时间安慰她,而我却不可以,我只知道玩,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甚至在出口不逊也不考虑场合,打人也不看脸面,这些,其实都给你们造成了困扰是吗?”   顾温尘远远地站着,没有过去如同往常一样的宠溺。   “我是太幼稚,不能当语婵的知心朋友,那温尘哥哥你呢?语婵可又将你当做朋友过?她失落的时候你可曾安慰过她?”   “……我曾经以为,她不需要。”   “是吗?那我需要你的宠爱,所以你是不是也和她一样,都只是将我当做了妹妹?”她问出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见他点点头,泪水哗的涌了出来。“我要的,不是当你的妹妹。”轻轻地话,落到地面。   她蹲下身,任泪水肆意。   顾温尘皱了皱眉,一言不发。   “这些年,你对语婵要求极为严厉甚至是苛刻,对我却那么宽容,只是因为将我当做了妹妹一样的去呵护,可是那为什么对她要那么狠?我不知道语婵怎么想,但是在以前我以为是因为你的偏心,因为你更加爱护我,对她就冷漠了些,而今看来完全不是如此,那么,温尘哥哥,你告诉我,你把语婵当做了什么?”   从来都没想到凝烟会这么尖锐,看问题也这么敏锐。   大大咧咧的她都以为是对语婵的冷漠,那在旁人看来,是不是就是刻意的忽视,那在那个原本就敏感的人眼里,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就成了厌恶呢?他这样想,陷入了沉思,凝烟以为他在认真的想自己问题,沉默的时间越长,她的心,也就越痛。   忽然,她一把擦了满脸的眼泪, “你不用想了,温尘哥哥,我也许懂了。”他对秋语婵那么严厉,大概就是,爱之深,责之切!   他爱她!   他爱秋语婵!   站起来,凝烟望着他:“温尘哥哥,我也可以变得和语婵一样优秀的。你等我那一天,或许,你会发现,凝烟比秋语婵更加值得爱!”   那样的眼神,坚定而漆黑如墨,隐忍而带着一股莫名的疯狂。   顾温尘皱眉,“凝烟,你可以变得很好,可是,语婵只有一个!”   尖锐的笑声从房间里传出来,她一步一步走到顾温尘的面前,“不,温尘哥哥,我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取代不了谁的!即使是语婵!”   忽略心里的不舒服,他岔开话题,“三日之期已到,明天我让人送你回去。”   凝烟终于忍不住,一把扑进那个温暖的怀抱,眼泪把华贵的衣衫弄湿,“温尘哥哥,你不要讨厌我,我会变得成熟,也会变得很好,你要给我这个机会。”   他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后背,算是给她安慰。可是,她依旧不知道,在顾温尘眼里,就算她变得再成熟,变得再强大,变得再完美,将秋语婵都比了下去,可是,秋语婵依旧是无法代替的!谁都不可以!    ☆、你不要和我抢他好不好   凝烟眼眶红肿着走出来,然后又进了隔壁的门。   万姬正在想语婵禀报工作,见她进来就聪明地闭嘴了。秋语婵自然听到声响,回过头就见她很委屈地走过来,满脸的不开心。   示意万姬离开,她站起来拉过凝烟的手,笑着道:“怎么哭了?你温尘哥哥又骂你了?”将人按在饭桌旁的椅子上,“好了,他也是担心你,你一个人出去终归是不放心的,别哭丧着脸了。”这大概是秋语婵尽最大的努力说的安慰她的话了。   凝烟一把抱住秋语婵的腰,将头靠在她后背上,这副示弱的样子任谁看了也心有怜惜,本来还是有点恼怒她擅自动自己的人打了芊心,可是看她这孩子气的样子,再大的火也都消失赶紧了。   “语婵,对不起,我这两天给你添麻烦了,我伤了芊心,对不起,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秋语婵更加迷惑,这小妮子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果然,还是顾温尘有办法。转过身环住她的肩膀,“好了,你别再犯就行了,我不生气。不过说好,下一次你再没有缘由的动手,到时被人伤了,也别来找我要公道。”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下次这样,芊心要是伤了她,她会袖手旁观的。   秋语婵还是一个很护短的人,凡是被她认定的人,天王老子也不能欺负,所以,凝烟在无形中还是触犯了她,但是人家都这样了,她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凝烟嘟起嘴一把推开她,“哼,温尘哥哥说的果然不错,你就是没把我当做朋友。”   “……”   “在你眼里我和一个侍女相比,侍女都要重要。”   “……”   “语婵,你真的从来都没有将我当做朋友吗?”   秋语婵皱了皱眉,脸色不太自然,她摸了摸来人的脑袋,轻轻说道:“凝烟,在我眼里,你就是我护着的,妹妹。”   凝烟心道,果然如此!但她面色依旧不变,装委屈可谓是手到擒来,因此,闹腾了一会她才说,“温尘哥哥明天要将我送回去了。”   秋语婵似笑非笑,难怪今天赖在这里赖了这么久,原来是想让她出面!不过,最近他们有事,把她送回去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想了想还是没答应,“回去也好,在这里终归不方便。”   “语婵,你好坏!”见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她跺了跺脚,只好说,“好吧,反正我也答应了温尘哥哥,我回去后会努力习武,努力学习,让自己变得更好的!”   “好,那你加油。”   “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有变得更好才可以配得上温尘哥哥啊,毕竟他那么优秀。”她说着脸就红了。   秋语婵忽然发现,身体的某些地方不听使唤的痛了,她没有出声,只是垂下眼睑。   “对了,语婵,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好喜欢温尘哥哥,真的好喜欢,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我想嫁给他,所以,语婵,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防止他在外面沾花惹草啊。”见她没有回答,脸上不太好,她小心翼翼地问,“语婵?语婵?你不会也喜欢温尘哥哥吧?”   她蓦地惊醒,然后猛地望向凝烟,一字不发。   “语婵,你不要和我抢温尘哥哥好不好?你别和我抢他啊。”   身体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牵起嘴角,轻轻摇头,“我不会和你抢他的。”   凝烟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像是一张绷紧了的弓终于放下心,“那就好,那就好。”   她转过身,那抹喜悦渐渐地消失,对不起,语婵!   残阳如血,萧瑟的树干上染上那抹残红,别样的惊心怵目,甚至有着难以形容的苍凉。   秋语婵按住心口,她将凝烟当做妹妹一样,不仅是她的单纯,更重要的是她身上有她难以企及的东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枷锁,没有束缚,想哭就大闹一场,想笑就癫狂不止,那是一个洒脱且绝对的心直口快的人,曾经,她羡慕极了,也是喜欢极了她的想说就说。   可是现在,第一次,她不喜欢这样的爽快。   “这小丫头片子不简单。”不知从哪里,泉七冒了出来,摇着那把破扇子走到她身边。   秋语婵收拾好情绪,皱眉,这个人简直就像是阴魂一般,冒出来,无声无息。“行了,别多管闲事。”   泉七一把关住扇子,他很认真地站到秋语婵面前,不容逃避,“语婵,我记得,你是一个多疑的人,别被别人一副无辜的样子骗了,就算,你们在一起长大。”他可以说出这番话就说明他做好了被打的准备,毕竟,秋语婵护短可不是盖的,光明正大的说她视为妹妹的坏话也是需要勇气的。   然而,想象中的冷喝没有来,只有那一双略微淡漠的眼,在比较暗的房间内显得格外的沉,秋语婵冷冷地勾起嘴角,“你真当我是傻的?”   泉七一惊,“你知道?”   “她那点装可怜的技术依旧是没有长进。”这话中没有嘲讽,只有一些淡淡的宠,“凝烟也并没有什么错,她只是爱惨了那个人而已,再说了,她没有冒犯我。”   “还没有冒犯?好好,这个问题先抛下,可是语婵,你为什么不为自己争取一下呢?就这样心甘情愿的被人利用?”   秋语婵瞧着他不发一言。   “你骗得了别人,可是你骗不了你自己!语婵,人生苦短,喜欢就去争取,再说了,那个顾温尘对你那么好,而且人也长得不错,什么都好,你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   “好了,别给我灌什么迷魂汤了,我知道该做什么。”   泉七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你别到失去了才后悔。”见她又跑窗前去看书去了,顿时气得牙痒痒,“我在挂心你你知不知道,我呀,就是担心你眼界太高嫁不出去,。急呀。我都找到了喜欢的人了,你怎么可以没有呢?以后我去陪金琳了,你伤心了让谁来陪你啊。”他说得那么自然,仿佛本该如此。   这话,说得当真荒唐,可是,那关心,让秋语婵想掉眼泪。她伤心了谁来陪?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只有他会在乎自己失落了谁来安慰?即使他有了自己归宿,但,还是会为她担心。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为了掩饰想哭的冲动,她打趣道:“我什么时候眼界高了?”   “还不高?那个顾温尘,要什么有什么,你怎么就不去行动啊?”   秋语婵眯了眯眼,“你三句话都不离他,总是希望将我往他身边凑,你究竟想干什么?”   “当然是因为这天下只有他配得上你啊。”他仰起头,说得那么的理所当然。   这天下,只有顾温尘可以配得上这个女子!   他一直这样想!   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在想,这个人,还有谁可以和她比肩同行,他想了很久,可得不到任何答案,可是,当看到顾温尘所有的答案就出来了,也不必再多想,只要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就会有种,他们就该如此,他们天生的该站在一起的想法!   秋语婵:“……”    ☆、金琳   晚饭的时候,几个人依旧像往常一样,吃饭,只是一向话多的凝烟不再叽叽喳喳了,倒有些安静。   “语婵,吃饭为啥不等我?”   门推开,那声音闯了进来。   秋语婵坐在背对门的方向,也没有回头,只是冷冷道:“你是要我们这么多人等你一个。”   顾温尘看向门口方向,凝烟也侧过头来,泉七却拉过一个人然后轻轻关上门,“可不是我一个人啊。”   “喔?你……”转过头,她就愣住了。   泉七旁边站着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女人,再说准确点就是一个美人。她站起来,两个人也走了过来。“我忘记和你打招呼了,你总是念叨我要将人带来,这不带来了吗?这是金琳,我喜欢的人。”然后又对金琳介绍,“这是秋语婵,我常跟你说起的人。”   秋语婵终于缓过来,对着那个身穿水粉色衣衫的女人友好一笑,“你好。”   金琳柔柔一笑,微微弯下腰,瓜子脸蛋上是很漂亮的眼睛,“在下金琳。”她垂下眼的一瞬间,里面的了然再明显不过了。   随后又粗略的向她介绍坐在桌上的各位,然后才坐下来,泉七自然地坐在了秋语婵的旁边,向她眨了眨眼。   满意吗?是不是很漂亮?   为什么不早点说,至少这样让我们觉得很失礼。   哎呀,不会的,哪来那么多规矩。   秋语婵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对一边感觉莫名其妙的金琳温和的笑了笑,“今天失礼了,金姑娘莫怪。”   “为打招呼前来,本就是我们的失礼,秋小姐这话反而让金琳惭愧了。”她的声音很好听,柔柔的,总是让人升起一股子保护欲,这大概就是泉七会相中她的原因吧。   只是这番客套的话,让秋语婵有些吃不消,她端起碗的时候很无奈地挑了挑眉,这不经意的动作没有逃过顾温尘的眼,他勾起嘴角,然后为她解围,朝一边的金琳说道:“金姑娘的口音,应该不是江城人吧?”   金琳摇摇头,“不是,我是锦州人。”   “锦州?不像啊,锦州人说话不都是很豪爽,不,应该是像用吼的说话吗,那嗓门可大了,但是你说话这么温柔,而且好小呢。”凝烟望着她道。   这时金琳露出一丝很温暖的笑,这个笑让顾温尘觉得很熟悉,莫名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但很快,这种怪异感就被他先放置下来了。她说,“我本是锦州人氏,只是儿时家道中落,全家举迁江城,不过,锦州人说话,”她歪着头想了想,眉角弯了起来,“很豪放。”   泉七也支起头,然后笑嘻嘻地接话,“对啊,我记得当初去锦州的时候,那里的姑娘当时可爽快泼辣了,我去客栈,点了一桌的菜,吃得很是舒服,完了之后一摸衣兜,才发现……我去,竟然没带银子!当时就想要偷偷溜走,我都马上成功逃跑了,结果隔壁的姑娘大喝一声,翻过桌子就用油腻的筷子指着我,用全客栈的都可以听见的嗓音道,小白脸,想吃霸王餐,亏你长得人模狗样的。我的脸当时就黑了。”他边说还用动作模仿,甚至还翘起兰花指学着姑娘那模样,惟妙惟肖的样子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桌上的人都笑开了,秋语婵默默念了句活该。   金琳用水袖掩唇,笑得很是淑女,凝烟对这个女人很是好奇,泉七一看就是那种万花丛中过的花花公子,这个人是怎么拴住他的心的。她嘴里咬着筷子,想问但又怕失礼,今天下午顾温尘的那一番话让她实在是开心不起来,或者说自尊受损。   泉七夹了水煮鱼片放到金琳的碗里,轻轻道:“别拘束,多吃点。”   金琳望到他的眼里,里面漆黑如墨,但也有一丝丝的温柔浮现,像是致命的罂粟,她的心口一窒,就将鱼片放到自己的嘴里。   乐晚看了一眼,说道:“想不到泉七公子也有这样温柔的样子,金琳小姐,你真是幸福啊。”她撑起下巴,顾温尘一顿,下一句话果然不出意料,乐晚继续,“不过,你可要将他的心拴紧了,免得被人抢了去,毕竟,他那张脸还是很惹人的。”她眨眨眼,想当初,她也是被这个人的脸迷得有点不着调。   金琳弯起嘴角,看了一眼一边脸色并不太好的泉七,将手轻轻放到他的手臂上拍了拍,以示安慰,“我一直认为,是我的人,谁都抢不走。”   秋语婵满意地点点头,“说得很好。”   泉七的脸色也好了起来,翘了翘下巴,很是自豪的模样,“那是,我的人能不好吗?”   凝烟撇了撇嘴,想说讽刺的话,可是一想顾温尘下午的话,不由得闭上了嘴。   秋语婵却很是开心,她从来都没有见过泉七这个样子,整颗心似乎都安定下来,像是找到了某种可以依靠的力量,这样,她也就安心了,忽然,碗里多了一片竹笋,青幽幽的,用油爆炒后看上去很有食欲,但她却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顾温尘仿佛什么都没觉察到一样,“多吃点。”   泉七伸出筷子就将她碗里的青笋夹了出来放到自己的碗里,对着顾温尘道,“语婵最讨厌吃的就是青笋,你不要给她夹这个。”   乐晚仿佛闻到了火药味,主子对秋语婵的关心那绝对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她不喜欢吃的,主子比谁都清楚,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顾温尘,发现他眼里竟然有微微的笑意,那笑意使得她有点寒。   秋语婵没有说话,但也没有阻止泉七。   凝烟也沉默着,而顾温尘仿佛没有觉察到这小小的尴尬,一拂衣袖,淡然从容道:“不要挑食。”可是这其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知道她不喜欢吃才故意夹给她的,挑食不好!   金琳依旧温柔地端着碗安静地吃着,只是眉梢微微挑起,笑得有些许捉摸不透。   等晚饭结束后,秋语婵提议让金琳先在客栈住下,泉七说好,金琳自然也不能拒绝。而顾温尘望着几个人离开的背影,漂亮的眼睛眯起,对站在身后的乐晚说,“可发现了什么?”   乐晚想了想,“没有啊,那个泉七好像还是真心的,不过,主子,你干嘛去关心那个金琳啊,饭桌上你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她,主子,你不会这么快就……移情别恋……”   “闭嘴!”   顾温尘懒得搭理乐晚的神经质,只是走到一边的走廊上,瞧着外面的景色,没有言语,乐晚也只好在两步外守着,不敢打扰。   顾温尘将头转向那另一边的关上的门,他今天想起金琳吃鱼片的表情,眼里闪过的厌恶被捕捉,如果说泉七真的那么爱她,不会没有发现自己心爱的人讨厌吃鱼,而很明显,秋语婵碗里的那片青笋,本就是试探之意,而泉七的行为,在自己的爱人面前,那就是一种出格。   他揉了揉太阳穴,不愿深想,遂信步离开    ☆、这张脸……   “主子,这是您要的资料。”   秋语婵接过就放在桌子上,然后吩咐万姬,“明天从楼里拿出一千两银子出来,我有用。”   “是。”   “行了,就叫我小姐,别叫什么主子了,对了,前些天让你查的东西如何?”   万姬咬了咬唇,她查到的东西不多,而且这次时间紧迫,几乎是一无所获。看她那副神情,秋语婵也就知道了,摆摆手,“知道了,很多东西让你轻易查到,那简直是不可能。”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望着她,目光有些失散,落到窗檐上,斑驳而阑珊。可是那语气,偏偏带着一股子冷,甚至有些狠,让万姬不由得微微后退。   “继续盯着,一有情况就立刻汇报。”   “是!”   等万姬下去了,秋语婵的眼里才不复之前的漠然和寒,甚至带有点茫然,虽然是一晃而过,她打开桌上的东西,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时间。   “别看了,还不去休息?”泉七推开门就看到她点着烛火还在看东西,侧脸隐逸在另一半的阴影中,另一边,白玉无瑕,染上暖黄的光,长长的睫毛似振翅的蝴蝶,墨发轻挽,竟然有种岁月静好的美好。   秋语婵抬起头,微微一笑,看向来人,“既然很晚了,怎么不去陪你的佳人,来我这里作甚?”   “当然是担心你啊。”   她笑而不语,再次将目光转移到资料上,眉角间隐隐有惑人的笑意,那样的笑,泉七见过的次数并不多,但每见过一次,都是印象深刻乃至终身难忘。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秋语婵合上资料,发现泉七还没走,不由的好奇,“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泉七从失神中缓过来,然后吊儿郎当地一把撑开扇子,“最近接了很多的私活。”   她眯了眯眼,像一只慵懒的小猫,语音上扬,“是吗?”   “我有钱了。”某人很是自豪。   忽然,面前伸出一只清秀好看的手,指甲圆润干净,甚至还有微微的粉色,“还我钱。”   泉七:“……金琳没什么衣服穿,我想多给她买几套衣服,一个女孩子,总不能穿那一两套,说出去多寒碜啊。”   狠狠地瞪了一眼他,收回手,“那你来干嘛?一天到晚往我这跑也不怕金琳吃醋?”   “她很宽容的,不会的,再说了,我是来给你说正事的,你看看这个再说。”说着就掏出了一个用金色烫底的折子,扔了过去。“我觉得这个活,对你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王潜?”那不是青寻酒庄的那个山羊胡,从夜探的情况来看,这个王潜,才是这酒庄的真正掌权人!现在竟然有人开十万两的银子,去要他的脑袋?真是有趣!   将折子扔了回去,她站起来,眼睛里隐隐有难以言说的兴奋,“接了。不过,具体时间,我们来定!”   夜色如墨,“酒庄那边想必已经接到我带去的消息,这两天会有行动,你注意一些,带金琳去其他地方逛逛吧。”   泉七告辞,关上门他转过头,那个人站在窗前,似乎在计划,又似乎在沉思,只是瘦削的身子已经融入了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光影绰绰,瞧着反倒是几分寂寥。失笑,摇摇头,昂首而去。   “回来了?”   一把抱住纤细的腰,蹭蹭女子的肩膀,然后放开,桃花眼上挑,嘴角也挂着极为不正经的笑,“当然是想佳人了。”   金琳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撩拨了男人的心弦。泉七一把将人拉进自己的怀里,就将唇覆了上去。   浅浅呻吟从女子的嘴角溢出,她一开始只是被动地承受着突如其来的吻,直到后来,她伸出手攀在男子的脖子上,将身体靠了过去,本能的回应,追逐,纠缠,嬉戏,一时间两人竟是难舍难分。   一双手从香肩滑到优美的脊背,一路往下,他收紧手臂,两人立刻无缝地贴合在一起。轻纱滑落,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另一只炽热的手立即抚了上去。   金琳难以抑制地颤了颤身子,来不及吞咽的津液顺着嘴角滑下,在暖黄的光下暧昧无比,泉七继续攻略城池,舌头徘徊在优美的脖颈,流连不已,最后来到精致的锁骨……   受不了地哼了出来,她感觉到身上只剩下一块薄薄的肚兜,已经失去了蔽体的作用,身子软得没了力气,最后靠着仅有的理智说道:“去……去床上。”   月色如水。   床上的人交叠。木板咯吱咯吱地响……   两人的隔壁就是秋语婵……   秋语婵再也受不了披上衣服走了出去,两个人的战斗真是……激烈……   冷风一吹,她缩了缩脖子,本来想立即回去,可是那两个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她反思了一下自己,决定明天立即给两个人换房间。   顾温尘的房间,灯还亮着,里面的人还在低头看书,她错开眼,不敢再看。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温润的嗓音伴着凉凉的风落到了耳边。   “我……我,有点睡不着,就想出来走走。”   她说这话时脸上明显带有红晕,只可惜毕竟是晚上,看不清楚,顾温尘是偶然抬头才发现她站在外面的。以为她有心事。   “白天睡太多了。”   “嗯,也许。时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也许有一阵折腾的。”她好心提道。   这么一说,聪明如顾温尘自然也是知道了,“酒庄那边的人派人过来了。”   “对啊。”   “好,那你也早点休息,快去睡吧,别多想。”   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顾温尘就站在一步之外,看样子是打算目送她回去,可是一想到那脸红心跳的声音,就有些踟蹰,奈何身后之人还在看着,迫不得已,伸出手正准备推开门,就听到了一声沙哑的低吼……   轰的一声,秋语婵耳尖都红透了。顾温尘愣了一瞬间,很快反应过来,有些尴尬,“要不,你去和凝烟将就一晚?”   “不不不,没事的。”说着果断地推开门,哗的又关上了。   泉七!   她真想弄死他!   两人结束后躺在床上,金琳累的闭上眼,良久她才沙哑着声音问:“我这张脸,怎么样?”   “很好。”   “美吗?”她轻轻地问。   泉七翻身压住她,眼中的情欲退了下去,只剩下慢慢地黑色,伸出手抚上那张脸,哑着嗓音回答:“美,很美!”   金琳魅惑一笑,她抬起身子将唇覆上男人的胸膛,本来刚刚结束的两人,现在肯定经不起这样的诱惑,很快,他又再次压了下去。   只是在冲撞的过程中,他没听到那一声叹息,“只怕现在,我最有用的,大概也只剩下这张脸了。”    ☆、探病   次日。   烟哭哭啼啼,但还是被迫送走。泉七在一旁欣赏着这场景,觉得心里真是痛快,凝烟不经意抬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眼对顾温尘和秋语婵就变得极为委屈。   金琳似乎不解为何凝烟这样讨厌身边的男人,遂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而泉七只是拉过她的手,将手放到她的腰上,轻轻地揉着,低下头用两个人的声音说:“疼吗?”   饶是金琳这种风尘女子也不禁脸一红,直接将人推开了。   他们的这一番互动恰好落到了转过头的秋语婵眼里,似笑非笑。等送走凝烟,他们才往客栈里面走。   “泉七,过两天你们可能也要离开江城了,趁着这几天就带着金琳一起去外面逛逛吧。”她笑得很是温柔,“而且,我好像记得这里有个极为有趣的县城叫川辰县,你不如带金琳去看看?”   顾温尘面上依旧是那清浅的笑,只是眼里的却慢慢加深,川辰县离这不算太远,但也有半天的车程,泉七当天肯定是赶不回来的。想到昨晚,再看看现在秋语婵青黑的眼圈,顿时觉得这番话说得真是好极了。   泉七不知道个中缘由,只当她是为他好,感动之余却想要拒绝,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不能离开她。可是,接到她警告的眼神,只好答应。回去收拾的时候他忍不住问秋语婵,“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顾温尘:“咳咳咳。”   秋语婵:“……”还真是没休息好,但也要看看这是谁造成的!   “怎么了?”   秋语婵沉着脸,顾温尘在一边开口:“大概是昨天白天睡得太多。”   某人恍然,金琳不同,她刚刚敏锐地发现那个秋小姐脸上有一丝尴尬和掩不住的红色,想到什么似的,她一把将人就拖走了。   青寻酒庄派来的人比想象中快,在下午就抵达客栈,按理说,若真是马车或者千里马不用内力的话,至少也要用一整天的时间,就是前天晚上在夜探的时候,秋语婵他们也是用了十分的内力才得以赶回来,因此,这个速度,快得不同寻常,很明显,那几个老头就是要给她一个突击,不过,也幸好她早有准备。   来的人是朱廉的儿子——朱越。   来人一身风尘仆仆,眉眼疲倦,但依旧无法掩盖眸里锋利的光。秋语婵抬眼就看到房间里那个俊朗的男子,然而不可忽视的是那周身的气度,锐利而清亮,像是一把刚刚出鞘的剑,这光太过锋利,以至于让人忽视了本身具有的美意。   朱越上前说明了来意,无非就是担忧她,想看看她的伤势如何如何等等冠冕堂皇的话,这种客套话说的人太多,让秋语婵厌烦,但不同的是,这个人即使再说着这样敷衍冠冕的话,依旧让人觉得真诚。   顾温尘将人带进来的,他就是想看看这个人除了来打探情况还有什么,并且,以防他出阴招。   朱越自然也知道旁边的男子的意思,这个顾氏山庄的少爷,看起来并不好糊弄,躺在床上的女子,面色苍白,整张脸陷到被子里面,如同瓷娃娃,无害模样,然而,不可貌相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何况,来时朱廉还不停地在耳边告诫自己。   “让朱公子特地前来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大小姐在这里遭到刺杀,我等没有保护好小姐已经是罪过了,那还敢说麻烦。”他原本是坐在桌子前的,说完后立即站起朝着躺在床上的人深深一拜,“但是大小姐放心,我们已经在全力追查此次案件,并且联合了当地官府,一定可以将幕后的指使者挖出来!”说这话的时候他一脸的愤怒,额头青筋暴露,双臂下垂且双拳紧握,义愤填膺模样,当真是将一个有情有义的少侠的愤世嫉俗和不甘上演到了极致。   秋语婵没有搭理,只是微微闭上眼,显得很是虚弱,“你……有这份心就好了。”然后伸出朝他摆了摆,“我身体不济,温尘,款待朱公子事情就交给你了。”   “好,”顾温尘回答地很柔和,可他上前两步走到床边,一把捉住她露出来惨白的手,放到了被窝,顺便还掖了掖被子,责备道,“昨晚发了烧,现在还想着凉吗?休息吧,待会我让人来给你换药。”   “……好。”   朱越连连告谢,这话里的逐客意思不明白就是傻了。   顾温尘和朱越带了出来,很是歉意地说道:“语婵这两天精神不太好,总是醒醒睡睡,所以还望朱公子不要介意。”   “顾公子哪来的话,这次小姐受伤我们失职,还望顾公子向庄主美言几句。”   恰好,万姬做侍女打扮,手里的盘子上有白色的绷带,还有各种各样的瓷瓶,还有一把剪刀,顾温尘免了她的行礼,让她快去给小姐换药。   接下来朱越就发现谈话过程中,顾温尘频频地望向那紧闭的门,眼眸里掩饰不住焦急和担忧。两个人说话本就是客套,也没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当屋内传来一声闷哼时,顾温尘再也忍不住了,他对一边的朱越说:“朱公子千里迢迢而来,肯定是很累了,不如,去房间休息休息。”   这个时候他实在是不好拒绝,只好答应,谁知门却忽然开了,万姬手里还有染血的白纱,看到顾温尘立即跑过来,“公子去看看小姐吧,奴婢奴婢……”   “怎么回事?语婵怎么了?”声音带着冷,质问出口让本就小心翼翼地婢女一下子红了眼眶。   “小姐老毛病又犯了,伤口又裂开了。”   话音刚落,顾温尘如同离弦的箭急射出去,跑到了里面,朱越本能的想跟上去,却被万姬一脸防备地盯着他。立即想起来,这时候跟上去,和心怀不轨地人有的一拼,一时间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万姬私下里想笑,但依旧装出一副愤怒的模样,“朱公子,我家小姐千金之躯,还望朱公子莫要忘了本分和身份。”   ……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啦,留言收藏嘻嘻 ☆、心有灵犀   顾温尘以为秋语婵真的老毛病又犯了,担心不已,皱着眉上前坐到床边,“胃疼是吗?”这样说着就立即拿出一个瓷瓶,这还是前几天她受伤时泉七给的那瓶治胃病的药。   秋语婵眉间掩饰不住讶异,她没想到这个人会这么急,那眼里的焦急和关心似乎并非演出来的,而是实实在在的,一汪清泉忽的被荡起了波浪,不得不让人好奇。直到他将药丸送到嘴边她才回过神,立即偏转过头,微凉的唇恰好碰倒他莹白的指尖……   他微颤。想起那天的荒唐……   “我没事,装的。”淡淡的嗓音没有任何的压抑和痛苦,他才放下心来。   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那就好。”眉间的舒展如同流云万千姿态,自成风流。   “接下来你有何打算?”难道真的任由别人一再僭越还一味忍让?   秋语婵惬意的靠在一边的墙板上,然后眯起眼睛说道:“总不能坐以待毙,我记得,朱越是负责青寻酒庄的产出和产地,也就是说他的活动范围并不是在江城。”   “你是想要给他找点事情做?”他虽然是在问,但用的却是肯定语气,接下来就将信息说给她,“朱越主要负责的是江州苏城一带,这一次会突然回江城,表面上是例行的报告,而事实上,却是江州的酒出了问题。”   秋语婵直起身子靠近他,从刚刚的短短几句话,她似乎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江州的酒?”   顾温尘身子紧绷,但还是不紧不慢地说:“对,有人说,他负责的酒水掺了水,是假货,以至于一时间江州地区,青寻酒庄的名声可谓是一落千丈。”   “是吗?”她眼里有点冷,这大概也是酒庄的生意极度锐减的原因,可脑海里忽然划过那双锐利的眼,觉得不可思议,“那个朱越,看上去不像是个草包。难道说是故意的,或者说是被有心人陷害?”   这个人眼中的算计没逃过他的眼,她身穿单衣,因为身子前倾,导致盖在身上的被子滑落,青丝散开,柔和了菱角。他无奈一闪而过,伸手拿过一边的外衣披在她的肩上,然后继续,“不管是哪种可能,只要我们说是被陷害的,那就是被陷害的。”   至于是谁陷害,这就不好说了!   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想的,几乎和她靠在了一块。   秋语婵掩饰不住震惊和探究,没想到他能和自己在工作上如此契合,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在自己说了含糊不清的话就可以直接知道了她的目的和打算的,尽管泉七跟在她身边了这么久,但这种默契也只限于她在吩咐命令时,那个人能够可以很好地掌握其中精髓。从来没有一个人如他……如他这般……而这种震惊直接让她忽视了他刚刚那亲近的举动。   顾温尘感受到她的复杂,被人看穿了心思想要防备,但又有种找到知己的兴奋,很矛盾,很难说,让她不知所措。   仿佛没有感受到她的情绪般,自顾自的问道:“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有那么严重的胃病?”这个话题转换地并不高明,但是他做得却很自然,甚至是让人隐隐相信就是这样没错,没有丝毫的违和。   尽管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可她也问不出“为什么你总是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的这样暧昧尴尬的话,只好顺着他的话接过去,“没有,以前吃饭总是没有规律,再加上饮食的口味颇重,伤了根基。”这番话似乎可信,但他也知道,就算不是真话,那她说出口的,也必须是真话。   试问堂堂一个秋蝉山庄的大小姐会在饮食上被克扣吗?自然不可能,没有规律的唯一原因是身体主人的意愿,无人敢强迫,而为何她会饮食没规律严重到直接损了胃的根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不愿说,那他便识趣地不去问。   “我看了这个胃药,能止住一时的痛,却不能起到很好的治疗作用,我给你研制了一副药,你试一试看可不可以起到作用。今天会让乐晚将药送过来。”   秋语婵着实没料到他会这么用心,而且还直接行动,让自己拒绝的机会都没有,感动之余生出了几分欣喜,同时也为他没有追根问底病因而暖心,“谢谢。”   谢谢?倒是不失礼节。   疏离客套。   顾温尘不可察觉地苦笑,可终究也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低低叹了一声,如青山浮云的薄雾被吹开,露出温润清雅的一角。   “我回去布置一下江州那边,你先装一装吧。”说完就起身往门外走去。   他的背影一如曾经,优雅笔直,如不敢亵渎的莲茎,摇曳生花,风华难掩,可这一次她莫名的觉得这人阑珊落寞。   不禁脑袋思考,话就脱口而出,“那你待会再过来和我说说你的想法。”语毕,她就后悔了。   顾温尘蓦地转过头,没有漏过她眼中的懊悔,但他浅浅勾起嘴角,“好。”   等看到他出去后,秋语婵才细想了一下接下来的打算,可是,一个很明显地问题出现,那就是每一次关于江湖中的事情,顾温尘都了如指掌,两个人在讨论的时候,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情报库!可他是如何得知的这些情报?比如,朱越的失职,在江湖里并未传开,而且可以说很多人都不知道,由此可见,朱越是特地抹去了这件事的痕迹的,且保密工作做的良好,然而,那个人轻轻松松地说出来,仿佛天下皆知般。如此隐秘的事情,那个人如何迅速又准确地知道这些信息的?   她在暗地里猜测,想要让人去查一查,但终究没有,很多事情,一旦开始了,那么,也意味着他们彼此的信任已经是毁于一旦,就算有所怀疑,但那个人,毕竟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   想到从小一起长大,她的眼神就暗了暗,皱起眉头,压了压太阳穴。秋语婵一直都不明白,曾经他们两个也算得上是亲密无间,怎么到后来,就会变成了疏离模样,甚至那个人还会如此讨厌自己。   她想不通。   五岁那年,她像个小跟班一样跟在那个人身后,在后面吵吵嚷嚷,凝烟也会加入他们,去山上到处乱钻,去河里弄两条不大不小的鱼,有些时候也会捉一些乱七八糟的昆虫,那个时候,凝烟就爱拿蚯蚓来吓她,毕竟那个东西太恶心而且像是蛇,所以她见一次躲一次,那时候,顾温尘就会帮自己,责怪凝烟,有时候凝烟过分了他还会保护她,像一个小大人呵护着她。   六岁那年,她嚷嚷着要嫁个他,当时他一脸疑惑,却笑着答应,说给她幸福,让她快乐。他会揉着她的脑袋,一脸的宠溺,笑着说“傻瓜”,也会偶尔偷偷跑出来,带她去街上吃她喜欢的桂花糕,甚至在晚上打雷的时候,他也会悄悄来哄她,陪着她。不过也幸好,正是他的体贴无微不至,让她渐渐从父母的淡漠中缓过神来,得以有勇气去面对。   那个时候他宠着她,宠得无法无天。   七岁那年,他更多日子呆在了他自己的家——顾氏山庄,来秋蝉山庄的日子渐渐减少,可每一次,都会给她带很多稀奇的玩意,依然会有她爱吃的桂花糕。   可是后来……后来,都没有了。   这些年她也会偶尔地想,如果当年没有被凝烟蛊惑,没有一时贪玩,她现在或许还享受着那个人的温暖,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如果。   当年她和凝烟被绑架,关在一个黑屋子里,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太多的细节她忘记了,或者说,她不敢去想,只记得后来,门被打开的时候,那个人温软的眉眼,再也没了昔日的宠溺,只有满满的寒意……   在那之后,他对凝烟就格外的好,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可是,对于她,永远冷静执持的模样,严厉苛刻的要求,压得她喘不过气,也在她脆弱的时候,不曾给过鼓励,他的温暖,此后成了凝烟的专属,他似乎想要竭力地去补偿绑架带给凝烟的阴影,然而,从来也没有人问过她,那起绑架给她秋语婵带来了怎样的影响,也没有人会去想,之所以被绑架,不是她的错,而是凝烟的兴致所致。   但是,没有人会去想这个,所有人都只看到了凝烟在那一场绑架后,浑浑噩噩地休养了一个月,而她秋语婵,只是在床上仅仅呆了两天而已。也没有人会知道,那两个夜里,她在梦里哭得声嘶力竭,恐惧和无助占据了整个心房,睡觉时的被子,似乎都是那贴在脸颊的匕首,冷冷地威胁着她。   大家以为她心理承受能力好,以为她毫无大碍,却不知道,是她在逼自己,把自己逼到一定程度上,那些软弱就会很好地被隐藏着,也在自我催眠着,那一场带着血腥的绑架是一场可怕的梦。   他们都忘了,那个时候,她也只是一个孩子!    ☆、是我弄丢了你   “这就是堂堂秋蝉山庄的大小姐?”   “哎哟,脸蛋长得不错,小小年纪就长了一副狐媚样子。”   “要不是看你还小,今天定是要你好好满足我们兄弟几个。哈哈哈哈……”   “别动她,等东西到手了,将她送给二哥,他定是喜欢的,这种绝色,可找不到几个。”   “好好,听你的,不过二哥喜欢玩小孩子你知道的,他万一没轻没重,把人家弄死了怎么办……”   床上的人额头是密密麻麻的汗珠,脸色惨白,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语婵?”   “语婵?”   那肥腻的手落到她的脸上,不轻不重地揉搓着,耳边还有那些污言秽语,可是颈边却有一把冰冷的匕首贴着皮肤,她不敢妄动,恐惧如同潮水涌现。   “摸着真他妈的光滑,也不知道吃了什么山珍海味。”脸上的力道猛地加重,疼!   “要不,我们兄弟先玩玩?”   不要!不要!   “放开我!不要!”   “语婵!”   她猛地睁开眼,身子忽地坐起来,汗水淋漓,打湿了中衣。   “语婵。”顾温尘的嗓音很温柔,透着丝丝的安抚,如清泉一样拂过心尖。   秋语婵急促地呼吸着,身子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清淡幽远的淡香让她慢慢平静下来,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在颤抖,连指尖都在抖。   “有我在,有我,不要怕。”低低的声线似乎冰雪消融,暖阳覆身。   他说,有他在?   可是他不知道,在那个两天两夜里,她一直在等这句话!   等得心力交瘁,等得身心疲倦,等得满心落寞!   秋语婵推开他,面无表情地问:“有事吗?”   一只修长漂亮的手递来一方丝帕,她不解,那个人轻轻说到:“你在流泪。”   她一摸,满脸泪水。怔愣了许久,秋语婵才接过帕子,哑着声音说了一声谢谢,然后下逐客令。   “我陪你。”   秋语婵眼中的冷意一晃而过,他现在是在同情她?“不必了,我想静一静。”   顾温尘心中一痛,他很难说刚刚看到那个人躺在床上一脸的绝望奋力挣扎的样子的脆弱,只有那被木棒狠狠一击的痛楚让他蓦地想了起来那一场绑架!当年她经历了什么?他当初没有问,只是害怕她再次想起那恐怖场景,后来过了那么久,看她平静模样,他以为,她放下了,原来并非如此,她只是隐藏地很好。   昨天万姬被赶出来,说是她梦魇了,如今看来,也许当年的事情,她到现在都没有完全的忘记放下。   想到此,他就后悔得不能自已,为什么会忽视呢?曾经他一直以为秋语婵并不需要安慰,所以一心催她上前,而今看来,他真是错的离谱!   “对不起。”他说,他道歉,为当年,为这些年!   秋语婵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说这三个字,可是,心里隐隐知道了答案,现在在这个人面前,伤口被撕开,她独自饮泣,这里面的难堪,都被他观察得很彻底,这样的感觉,并不好。   顾温尘抬起头来,触及到她失神的双眸,心如刀绞,“语婵,其实我……”   “温尘,”秋语婵歪过头打断他的话,“已经发生了再道歉有意义吗?”   他语塞,竟然无言以对。这话说得很是委婉,但绝对的不留余地,在最需要安慰最需要这几个字的时候,他干嘛去了?他在陪着另一个人!等一切都烟消云散了,才想起来要弥补,还有什么意义?   的确没什么意义!   顾温尘将被子轻轻盖到她的身体上,“不要着凉了。”细致的温柔掺杂着他的茫然和不知所措,想要弥补,可每一次,好像都干了蠢事。   房间安静得可怕。   他觉得,现在这个人,要的,可能是独处。默默转身,笔直的脊梁竟然有些犹豫。秋语婵以为他要离开了,不觉微微松一口气。   可是,转眼,她再次被人紧紧抱住,那个人双手禁锢着自己的肩膀,如墨的青丝缕缕散在她的胸口。本能地一僵,其次就是要挣扎,然而被他压制,难以撼动,恼火之际,顾温尘的嗓音传来,“曾经我将自己的意志全部都强加给你,都忘记了你究竟要什么,不敢枉自揣度你的心思,可是我觉得,如果现在我真的就这样踏出门外,以后,你的世界,肯定不愿意在让我多停留。”   秋语婵睁大眼睛,他的气息在身边,甚至只要她愿意,就可以和自己的融合在一起。而这样略含卑微的语气,她从来都没有听到过!   可是,她讽刺地勾起嘴角,“我的世界有没有你重要吗?”   顾温尘紧了紧手臂,抱着眼前的人才微微安心,掷地有声的回答,“很重要!”   他的心跳并不平稳,可以说是紊乱,但秋语婵并没有太多的精力去想,脑海里纷乱的东西滚滚而来,碾压着本就混乱的头绪。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放开我。”   这一下顾温尘倒是没有犹豫地松开,然而长长的睫毛微微下垂,不敢看她。   “你进我房间,究竟是所谓何事?”这话题转换得有些拙劣。   眼神黯淡下来,但很快被调整好,“本来是来告诉你,朱越离开了说是青寻酒庄有事。”   “嗯,我知道了。”   顾温尘坐到床边,双眸定定地锁着她的身影,他从来都不善于去表达自己的心中所想,尤其是面对这个人的时候,根本不能很完整地表述,可他要试一试,他和她,已经错过了很多年了。   他的挣扎清晰地映入她的瞳孔,“温尘,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来表达什么,可是我必须要说的是,这么多年,我们之间横亘的,并不是仅仅只有时间,几句话消弭不了我们的差距,你对凝烟说我不曾将她当做朋友,是,很正确,我从来都没有过,因为我和她之间存在很多难以跨越的沟壑,所以我只能将她宠着,如同妹妹,她如今当了我这么多年的妹妹,但有一天她忽然想要来做我的朋友,那你觉得,她用一番话,就可以很直接地来消解掉我们这么多年不当朋友的空白吗?很简单的一个例子,就是如今的江城之行,无论她怎么去钻研,理清了多少的头绪,我都不敢放心的让她一个人去面对那群虎狼,一天不行,一年不行,两年不行,甚至可以说,十年都不行。”   清风过,尘埃轻扫。但顾温尘只想合紧衣服,他觉得有点冷。   通透如他,这番话里的含义,他已经领会了。毫不犹豫,斩钉截铁,拒绝得不留情面!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都不能。   藏在衣袖里的手指想要抬起,奈何无力下垂,。再多的话,似乎都敌不过她清澈的眼中对他靠近的排斥。   “语婵,是我弄丢了了你。”    ☆、找乐子去   “不,我从来都没有觉得我迷失过什么,曾经,现在,将来,给我一万次的选择,依旧如初,你不必觉得对我有所亏欠,事实上,若不是你,我也许永远都要等着别人来给我谋出路。”   顾温尘站起来,身形踉跄,自作孽,不可活!   秋语婵目光一闪。   曾经这个词,并不美好,也可以说站在如今的角度来看,这个词有些残忍,曾经,她也有过期盼,也有过站在原地等人救赎,也懂得委婉着说话留余地。但不也是事实教会了她,等待只会让自己万劫不复吗?   顾温尘,而今,你是想要我再次留下来,等你将以前填充完吗?若真的答应了,那自己,岂不是傻得可以?   忽略来自心脏处的疼,但他和凝烟不同的!刚刚一席话她可以佯装平静,将他和凝烟相提并论,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两个人不能相比,仅仅从他们在她心里的位置都不一样。   她等不起,也不敢冒险。   更何况,他不知道秋语婵要的不是回到最初,她要的是他那一颗心!而他,给不了!   顾温尘转过身,用手遮住自己的眼。   一副长长的泛着黄色的画卷在脑海里展开,活动的人,跳跃的线条,泼墨的山水,飞舞的锦带,这一切并没有多美好,只有将往事再现的仓惶和无措。   那年青竹成片,她拉着自己的手说隐隐竹花,亭亭枝干,有茅屋一处,有青烟缕缕,相安无事,携手归途,那个时候,她其实就是想说,她要的不是权力,不是他人的臣服,仅仅只是平静而已。但他怎么就逼着她一步一步走入世人的眼中呢?   那年月华如水,她指着她收养的流浪狗,看它们嬉戏成群,笑得一脸满足,她说,你看,也许这些锦衣玉食的人类还没有这只求活着的小狗活得自在快乐,那个时候她心里其实就是一种盼望,盼望着简单,期盼着温暖,可他是怎么忍心斥责她的?月色破碎里,她的眼,如浮华散尽。   那年她背靠着树哭得伤心欲绝,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肩膀不停颤抖,日光落到她发上,但却没有照亮她的路,也没有照亮他的眼,不然怎么就硬生生地漏看了她眼中的祈求,怎么就没有给她一个安心的依靠呢。她轻轻地指控着自己的残忍,他怎么可以一笑而过,当做听不懂呢?苒苒物化,是他亲手打破了她织的温暖。   如果,弥补了过去的空白又如何?那些伤痛,他如何去抚平?   但,要是就这样放弃了,那关于未来,是不是他连成为她的过客的资格都没有呢?已经造成如今的局面,难道因为愧疚就要选择放手,看她和别人此后嬉笑怒骂?难道真的还要再站在原地看她周旋在各个不怀好意的计谋中?难道也要自暴自弃,让本就不再亲密的人沦为陌生人?   他很清楚,不!   他要的不是这样!   他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既然曾经都是碎成了散沙的东西,倒不如直接抢占她的未来!   近水楼台先得月!   就算她说,两个人彼此之间已经横亘了太多,但以后,谁也难说!   顾温尘蓦地转身,眼里清明一片,像是下了某种决定,秋语婵一惊,却听到他珠玉般的声音,“语婵,如果当初无法再逃避,那以后,就让我去弥补。”   既然曾经已经变成了曾经,倒不如去参与她的未来。   ……   芊心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大多数已经结痂,因此,她直接就接手了万姬的工作,乐得万姬见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万姬倚在厨房门口,瞧着忙碌的芊心的背影,眼里的狡黠一晃而过,“芊心,那主子就交给你了,我出去找乐子去了。”   芊心拿起身边的青幽幽黄瓜,她准备给秋语婵做点甜品,听到芊心的话,只是点点头,头也没回,“好,放心交给我。”   万姬眨了眨眼,拍手爽快地迅速转身,撞到一堵人墙,吓得她花容失色,看清来人才夸张地拍了拍心口,“吓死我了,你站着干嘛啊?”   乐晚似笑非笑地站在身后,双手抱臂,用眼瞥了一眼她,“人家芊心身子还没好彻底,你就是让她干活?也不怕秋小姐教训你?”   “可是……她是主动干的呀。”   “你至少也要表面上装一装关心伤患的样子啊。”乐晚翻了一个白眼。   万姬的嘴角抽了抽,“我这不刚刚假装关心了一下嘛。”   芊心无奈摇摇头,“乐晚,万姬,你们两个当着我的面说这些话,会不会不太厚道?”   因为芊心的伤,三个人倒是熟悉了不少,见面也会打个招呼,直接称呼名字。   “行了,不和你们说了,我要去找乐子去了,芊心,照顾好小姐啊,乐晚?”   “干嘛?”   她指了指门,“你挡着我了。”   乐晚:“……”   万姬倒是潇潇洒洒的挥手作别,乐晚很是郁闷,这两天顾温尘一直呆在房间看一大叠一大堆的资料,没她啥事,她闲的发慌。   “乐晚,你如果是在无聊,可以和万姬出去,她挺会玩的。”芊心不想听她唉声叹气,直接给出建议。   眼睛一亮,瞬间又暗了下去,“这样会不会太放肆了?”   “……别装了。”   于是某人在门口抓住了要去独自找乐子的人,“找乐子,要和大家共同分享。”   万姬瞧着她,眼中掠过一丝狡黠,反手一把抓住人就往街对面走去。   乐晚脸色诡异的看了一眼那门匾上飞扬大气的三个字——“一碗茶”。   “一碗茶?”什么鬼?   然而,当看到那个一天到晚没什么正形的人优哉游哉地端着茶杯很悠闲地大口大口喝着时,嘴角不停地抽搐。   “你说的找乐子,就是来茶馆喝茶?”她的脸黑了一大半。   万姬翘起二郎腿,不慌不忙,“不要着急,现在天色还早,好玩的,在后头呢。”她朝对面的人抛了一个媚眼,可谓是风情万种,然而却让乐晚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战。   华灯初上之际,江城依旧热闹如白昼,不夸张的说比白天还要繁华几分。   熙熙攘攘中,有人疲于奔命,也有人纵情声色。   在推开了第四个靠上来的人,乐晚哗的就站起来,一脸的不耐烦,“我有点事,先走了。”说着竟然真的直接破门而出。   “唉,你别走啊,是不是这些人你不喜欢啊?我们换一批就行啊,喂,这里长得好看的还有很多的,我说,你真走了啊,别啊。”万姬站起来对着门口嚷嚷,语气虽然着急,但那表情分明是看好戏的样子,笑得像个狐狸。   挥手让七倒八歪的小倌下去,她端起一杯花酒在手里把玩,眼里深邃如墨。   悠闲地走到门口,媚眼如丝的小倌在大厅里风情万种,万姬搂过一个很大方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随即不管人的反应,径自走出大门口,笑得放肆。   穿过一条街,万姬想着要不要去一趟青楼,“哒哒哒”的马蹄声扰乱了思绪,她转过头,马上的人锦带飞扬,眼神锐利……    ☆、青楼行   一声泠泠的琵琶声响起,清冽且带着特有的杀伐之气。   秋语婵放下手里的资料,站起来望向声源,不时,一阵清风吹拂这窗帘,两个身穿褐色短裳的小童出现,手里各自拿着一把精致的琵琶,头上都扎着两个小角,眉间一颗红痣,两个人的神情几乎都是一样的,笑容清澈,嘴唇上扬的弧度似乎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恰到好处。   秋语婵只是站在那里,淡淡的瞧着两个人朝着她走来,无声无息。   褐色短衣的小童走到离她还有一步的距离停了下来,他们同时弯腰行礼,连鞠躬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两位圣童前来所谓何事?”她问。   “回小姐,姥姥说让您最近几天回去一趟。”   秋语婵微微蹙眉,但终究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好,姥姥近来身体可好?”   “回小姐,姥姥一切安好。”   流水琵琶声再次流泻而出,风里传来一丝丝的淡淡香气,两位童子已经消失不见。   万姬敲了敲门,得到首肯后就进去了,房屋里还残留着那一丝没有淡去的味道。她没有听到琵琶声,不过每一次圣童来时,都会留下这样的气味。   “何事?”   “主子,那个朱越去而复返。”   秋语婵牵起嘴角,眼里无波无澜,“他要是真的不回来,才应该奇怪。”   万姬松了一口运气,主子都已经早有安排,她何必担忧,随后禀报了下午发生的事情。乐晚毕竟不是自己的人,她自然不可能多信任。“那个乐晚是顾温尘的人,我们要不要做一些防备工作?”问出这话她就后悔了,主子眼里淡淡的笑意像是山涧溪水缠绕,没有波涛汹涌,没有山雨欲来,更没有冰冻三尺,但这样清淡的笑意,万姬才感受到一股子属于山林的阴冷。   “不必,一切照旧。既然你没有去,那明天我就亲自去一趟。”   “可是主子,那个地方……”   “嗯?”   万姬立即跪下来,“万姬越矩了,只是朱越已经前来,要是发现您的伤根本就没有那么严重,岂不是暴露了?”   秋语婵冷笑,去而复返,本来就是怀疑,岂会再光明正大地再次出现惹人生疑,且半夜疾驰,定是想要降低存在感,想要依靠夜色掩护,如此匆忙赶来,那他肯定会在今晚时前来试探,这并不会影响明天的计划。   “下去吧,之前交给你的任务,别忘记!”   “万姬遵命!”   准备退下,走到门口她忽然回过头,对着沉思的人说:“主子,姥姥她……”   秋语婵眼神一厉,却还是侧过头等着她说完,她说,“很想你。”   万姬说完就觉得呼吸蓦地一窒,但这力道立即消失,空气被冷冷的嗓音割碎,“滚!”   回到床上,伸手拂了跳动的烛火,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沉沉睡去。   房顶上,有青瓦被掀开的声音……   第二天醒来,秋语婵就直接抬眸笔直地往上面看去,做了亏心事还不知道要善后,楼上的那匹青瓦,实在是太明显被动过的痕迹了。   直接挑选了一件青黑的男士衣服穿在身上,,将头发也改掉,做成少侠的模样。芊心进来就看到一个男子站在自家主子的房前,惊讶或者吓得脸色发白。   “怎么?不认识我了,还是说不好看?”   芊心立即摆摆手,“小姐?不不不,好看好看,只是芊心没反应过来。”   直接扔了一件淡黄衣衫给她,“换上吧。”   芊心从来都认为主子的命令是用来遵守的,因此没有任何犹豫就换上了,走出来看看镜子里男装,不可思议地张大嘴,她实在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会风流倜傥地装个富家子弟。   “不错,跟我走。记住,别叫我小姐。”   还没从那句赞美中走出来,就被自家小姐拉了出去。   “小小小……不,公子,我们还是不去了吧,老爷要是知道了,我会被打死的。”芊心张开手挡在秋语婵面前。这个“倚栏楼”一看就是青楼,一个大家闺秀去这些乌烟瘴气的地方?而且还是白天,这不白日宣淫吗?更何况,,在这个小丫鬟的眼里,自家小姐都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去这个地方不仅是自降身份,更是玷污了她。   所以她死死地挡在了主子面前,不管是不是僭越。   她这一闹,已经有路人频频望了过来,再看看他们站的地方,眼里从一开始的惊艳一下子就变成鄙视。   “长得人模人样,不料,却是一个登徒浪子。”   “就是,亏他有副好皮囊,纵情声色,白日宣淫!”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芊心听着这些话,急得眼睛都红了,眼里露出一丝丝祈求。   秋语婵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要是还站在这里,我们会得到更多的关注,当然,也会有更多的诘难。”   “那我们……不去了吧。这个地方没什么好看的,真的。”她潜意识认为,这个单纯的大小姐只是想要去看看花楼,只是一种纯粹地出于好奇心。   “不,可,能!”   拗不过主子的命令,她只好垂头丧气地跟了上去,只好下定决心要是一旦有什么意外,一定要冲上前去保护好小姐,不能让其有丝毫闪失。   秋语婵敲响后门,不久,一个骂骂咧咧地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谁啊,大白天扰人清梦,不知道白天我们不迎客吗?混小子,滚回去……”她边骂边打开门,瞧着站在门外的人猛地闭嘴,本来怒气冲冲的脸顿时喜笑颜开,笑得眼角的皱纹可以直接夹死一只蚊子。   芊心吞了吞口水,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两位公子好生面生,是头一次来吧。”说着两只眼睛就不停地上下打量秋语婵的衣着,气质以及长相,这一切都是完美的无话可说,这样的人,就是让楼里的姑娘倒贴的都数不过来。   “是,我们初来乍到听闻倚栏楼是江城的最令人魂牵梦绕的地方,故前来体验体验,还望妈妈一定要给我们这个面子。”说着就将手里的银子递了过去。   这时老鸨笑得更加欢唱,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公子哪来的话,快些进来。”   因为是后门,所以一路上还需要穿过花园,芊心大量着这花园,修剪得很好,但终究太过俗气了些,大概是这些烟花之地,总会让人产生偏见。   她走在后面,看见前面的两人聊得痛快,心里暗暗叫苦,这小姐不是一向很遵守礼制的吗?怎么现在竟然有如此荒诞的行为?   想不通,走了一段路,转过回廊,前面的人的脚步忽然放慢了,只见那老鸨的脸色哗的一边,首先是一白,其次是一青,最后竟然涨得通红,芊心奇了,就听到小姐说:“妈妈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吧?”    ☆、鱼水节   “你们是如何得知的?”老鸨不安地问。   秋语婵弹了弹华裳上的尘埃,优雅卓然,气度不凡,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沉溺于美色不可自拔的人,白天来就已经是奇怪,而现在……竟然……   “这不重要,但是,风月场上纵横多年的你,应该知道现在你没有别的选择,你说,我要是将你非法拐卖拘留女子并且强迫她们的事情捅到官府去,你会怎么样?”   老鸨脸色彻底不好看了,不过,一个区区州官,岂能耐她若何?“公子一看就是出生富贵人家,对于这些事情大概还不知道,不过我倚栏楼之所以存在这么多年,公子你以为我岂能没有一点准备?”话落,她眼睛就划过一丝杀意,手一扬,角落里立即蹿出几条黑影,行动如电,出手迅速,是个中高手。   然而秋语婵不惊不扰,脸上的笑依旧从容,“妈妈,您太冲动了。”闪身划过,一把匕首直接架在了她肥厚的脖颈上。   芊心完全不能反应过来,一开始黑衣人的对象本来就是秋语婵,所以未曾留意到她,可谁知仅仅一招,她就挟持了老鸨,那出手的速度,他们竟然没有看清。   “别怕,妈妈,我不会伤害你的。”她低低地说道,然后对着还愣在一边的芊心吩咐,“芊心,站到我旁边。”   手里拿出一张红色的卡放到冷汗不止的老鸨手中,“看一看就知道小生并非是前来挑衅的,不知道这张请柬可不可以让妈妈心甘情愿地带我们进去呢?”   芊心不明白为什么小姐要说进去,进哪里呢?   老鸨挥手让人退下,秋语婵也顺势拿开匕首,上一刻还一副你死我活,下一刻就是笑颜相对,芊心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似乎又什么都不明白。   “公子,刚才冒犯了,这边请。”   那老鸨不傻,只是明明他手中有请帖为何不直接拿出来,而是一开始直接激怒自己?来的人都是她惹不起的,可这个男子,气质虽然与众不同,但她确实没见过……究竟是如何?   他们再次穿过一个庭院,来到一座不算华丽的房宇前,“公子先等一等。”她推开门,然后在墙壁上摸索了半天,忽然,一声石头移开的声音,浑厚又厚重。   芊心望了望四周,本以为会看见什么稀奇古怪的密室什么的,可是,什么都没有,房间的陈设都没有变,她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可是老鸨一脸严肃,而自家小姐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跟着她跨出门口,芊心才蓦地睁大双眼,原来在庭院的中间有一口井,而刚刚启动开关,那井就缓缓朝两边裂开,露出一截石梯,一眼望下去,漆黑无际,阴冷可怕,井沿处还冒着丝丝凉气,像是通往地狱的门口!   走下石阶,那股冷意直刺心房,芊心一抖,鼓起勇气下去了。   可里面却是别有洞天,井底很是宽敞,不知道老鸨怎样操作的,一道石门被推开,井口瞬间恢复如初,黑压压的一片,那石门慢慢打开就有缕缕光线漏出来。   温暖扑面而来。   淫靡的,暧昧的,甜腻的……   芊心见到现场的酒池肉林,原本冻得通红的脸刷的就白了,而秋语婵见到那场面,只是皱眉,可眼神依旧冷,她径自走了进去。   靡靡之音,各种脸红心跳的声音在跳动着红色的烛火面前都格外的香艳色情,见到有人进来,大家先是看了一眼,但没有任何反应地继续着他们未完成的事业。   奢华的大厅,红色的轻纱从楼上逶迤而下,熏香袅袅。   四处都是一副活色生香的模样,也是低迷到了极致,淫靡到了极致。   “啊~”   “哎呀,好坏,您轻一点。”   “林掌门,别,别,慢一点。”   芊心忍住要吐的欲望,那些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行房中术的人,是怎么做出来,如果没有看错,这其中还有一些在江湖上可以排得上号的的人物。   “妈妈,带我们去二楼吧。”   “这边请。”   二楼相对要好很多,但是依旧有那些声音冒出来,芊心觉得身体有些热,但还是可以保持着清醒进入房间。   “将扶风姑娘带来。”   秋语婵一说话,老鸨就一僵,“公子啊,那个扶风还没有……还没有接过客呢。”她为难道。   她躺在贵妃椅上,懒懒一笑,勾魂夺魄,看得芊心都清醒了几分,但也更加醉人。“妈妈,今天是鱼水节,我并不认为拒绝客人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老鸨脸都绿了,可仍旧讪讪,“公子有所不知,那个扶风啊,看上去柔弱,可就是硬气得很,我们这里的很多客人都吃过亏,所以,这些年鱼水节都没有人点过她的牌子,而且,平日,她也是卖艺不卖身的。”   这话说得很是婉转,语气也很卑微,可秋语婵眼神一冷,周身的气压如同雪峰狂烈的寒风,压得人喘不过气,浑身冰冷。   “我这就去叫她,这就去叫她,您别生气,别生气。”现在她是看出来了,这个公子看上去年轻,可那一身武功,深不可测,不是她惹得起的。   至于扶风,那就自求多福。   见人走出去,秋语婵才揉了揉太阳穴,,然后递给身边的人一颗药,“吃了它,可以保持清醒。”   这里面点了催情香,而且药性还挺浓,芊心这个小妮子肯定是出于迷迷糊糊状态了。   “公子,鱼水节是……是什么?啊?”   秋语婵将人拉到桌子旁,倒给她一杯水,“鱼水节是倚栏楼在三十年前自创的节日,意为行鱼水之欢,这一天被邀请的人全是江湖上有权有势的人,也有朝廷的,在这一天,凡是挂名的姑娘都会被指名去伺候,而且没有拒绝的权力,况且,这一天最是逍遥,因为大家罔顾礼法,摆脱平日的面具,露出本性,你刚刚看到下面的那些不堪入目场景,在这一天都视为正常,自然也是不可能流传出去的,况且这楼,背后势力也足够强大,保密度相当地高,没有请帖的人,绝对进不来,也没有多少人知道有这样一个荒谬的节日。”   “难怪,那些人还那么有地位,那个林掌门在武林的风评那么好,想不到在私下里竟然……他这么做怎么对得起对他一心一意的林夫人?还有我刚刚看到竟然还有和尚,他们不是嚷嚷着要普度众生吗?怎么会也这样?这些人……怎么对得起那些守在家中的妻子,简直是……”   “芊心!”她没告诉她,在三楼,专为女子提供,有小倌去服务的。   警告的一声让某人即刻泱泱闭嘴,她实在想不到这些人竟然这么无耻下流,似乎想到一个问题,她问,“那要是有人传出去了怎么办?”   秋语婵瞥了她一眼,这个人怎么就这么蠢!“他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喔喔喔,可是,小姐,公子,你怎么会有……”    ☆、脱衣服   “你不太清醒了,多喝点水。”她直接切断某人的话。   不一会老鸨回来了,不愧是老奸巨猾的人,聪明地带来了几个女子,这其中自然也有扶风,她是怕待会扶风扫兴了,还有人可以弥补?这样也不会直接迁怒到她的身上。   “公子,我将人带来了。”她笑得谄媚,秋语婵自然也将两锭银子放到她手中,老鸨立即眉开眼笑,然后转身对着几个姑娘吩咐,“你们几个,好好伺候两位公子。”语毕,满意地离开,还很贴心地关上房门。   粉色的纱帐忽地随风而起,滑下几丝旖旎,房间的熏香依旧青烟袅袅。   秋语婵走过去将香炉里的东西灭掉,“我不太喜欢这些东西。你们几个也别愣着,会乐器吗?弹两首曲子吧。”这个屋子,不仅只有一个房间,各种乐器一应俱全,那停在正中央的大床,还有一些特殊用品,皮鞭,铁链,还有,蜡烛……应该是为有特殊需求的客人提供。   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她重新坐下来躺在贵妃椅上,前来的几个姑娘先是一愣,本来以为会直接要求某些过分的行为,可是,曲子?真是附庸风雅!   扶风脸色并不好,她是被强行拉来的,并非自愿,就算这个人长得好看,气质也不错,可是,来这风月地方,能是什么好人?不过,弹曲子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芊心战战兢兢地坐在一边的桌子上,有姑娘见她害羞,故意朝她投去青睐的目光,让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而看看秋语婵,闲适的喝着酒,闭眼假寐,模样慵懒,那样子真是少有的好看,白皙的脸上应该是催情香的作用浮上粉色,一举一动无不透着良好家教的优雅,眼角不经意流露出迷醉,让人脸红心跳,有大胆的直接往她身上靠,女子身上的脂粉味不太重,但绝对不好闻,秋语婵也只是默许纵容般轻轻笑起来。   见此,女子更为大胆,“公子应该很疲倦了,不如让奴家为您捏捏可好?”软软的话,真是酥了骨头。   “不行!”芊心差点跳起来,让众人一惊,琵琶声忽地错音,继而恢复正常。   秋语婵没有理芊心,只是睁开眼看着站在身边的人,微微颔首。   柔弱无骨的靠在她身上,秋语婵懒得理,而事实上没有拒绝,主要是因为她未经人事,那催情香实在是让她有些难受,这个女子身上凉凉的,很舒服。   芊心见自家小姐无动于衷,气得牙痒痒,而对面就是一位看上去很柔弱的女子,那种柔弱,如同春日扶柳,拂过堤岸,掠过河水,卷起一波一波的翠色涟漪,荡向远方,春风过,摇摆不定,莫名想要人去呵护。   她表情并不谄媚,可以说在几个前来讨好地女子中有些冷淡,只是低垂眉眼,水色的纱衣披在身上,肌肤若隐若现,现场若真的有一个男子在,定是会恨不得上前拥住她的。   小姐要的人,应该就是这个吧。   一曲完毕,那个女子几乎贴在秋语婵身上了,觉得身体上的燥热好很多了,她才站起来顺势推开伏在身上的人,指着刚刚弹琵琶弹错了的人说:“你可以下去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继续说,“继续,弹一首《西江月》。”   扶风眼里闪过一丝不耐,但也有疑惑,可是没有动手动脚,这样也更让她容易接受。   《西江月》完毕后,秋语婵再次指着一个人,“第二阙的第三句,你的调低了,可以下去了。”   “没有跟上,下去。”   “起调太高,下去!”   “没有感情,下去!”   带来的几个人,竟然都以曲调有瑕疵而被弄下场,就连那个一开始还讨好她的女子也被无情地撵了,左左右右看去,只有扶风留下来了。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个一开始听曲的命令,分明就是有一个借口,将那些闲杂人赶出去的借口。华衣男子依旧不停地在喝酒,几滴残液从唇角滑下,本来极为香艳的一幕,落在扶风眼中有些厌烦。   她垂下眸,忽地,视线里出现一双白底绣着竹叶的靴子出现,猛地抬头,还在喝酒的人不知何时站到了眼前,她有些紧张地站起来,“公子?”   秋语婵似笑非笑地瞧着她,“紧张?”   “没有。”   “那么,不如表演一下。”她淡淡地吩咐,语气很是从容,那声音有些奇怪,但不得不说,很动听。   扶风仰起头,眼中的冷意昭然若揭,“小姐想要听什么曲子?”   “不,我想要看你跳舞。”   芊心疑惑地望着她们,此刻小姐定是不希望有人上去参和的,所以她只是站在后面静观其变,而扶风却脸色一变,跳舞?这个时候她并不认为眼前的人真的是想要看一场自己跳的舞蹈,这里是一掷千金的“倚栏楼”,是风月之地,又岂会真的有人是花重金买几首曲子听,欣赏一场舞?   “怎么?不愿意?”秋语婵见她犹豫,问道,语气并不冷冽,甚至由于□□而嗓音低哑,她拿出一叠银票放到扶风旁边的桌子上,斜着眼瞧着她继续,“那好,现在你有另一个选择,脱衣服,只要你将你的衣服脱掉,我可以为你赎身,不过,等出了青楼,你也必须跟着我。”   扶风脸色的红艳完全褪去,如同白纸一般飘摇,身子摇摇欲坠,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人模狗样的人会提出这么无耻的要求,可根据事实来说,在青楼要求女子脱衣服并不是多无耻,只是一向高傲的扶风无法接受。然而,她也在挣扎,这个人要为她赎身,赎身?她期盼了这这么多年的事情!   “跟着你,还不是和现在一样,有何区别?”   秋语婵冷笑,“区别就是你卖给我一个人,在这里,你要卖给无数人!”   扶风觉得耳朵瞬间轰鸣,大脑都是一片空白,关于以后她不是没有想过,可这个人一针见血地直接指出问题关键,即使现在她卖艺不卖身,可也不过是仗着年轻,等年老色衰时,以妈妈的手段定会逼着她接客,而之前得罪太多的客人,一旦接客,迎接她的将会是无休止的黑暗……   她咬了咬唇,看了一眼后面的芊心,那意思再清楚不过,想要多余的人出去,可是秋语婵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那一刻,扶风真是觉得此生所有的勇气都被用光了,自尊被践踏,曾经的坚持都灰飞烟灭,生生被这个人撕裂,她恨,却也无可奈何!   轻纱褪下,腰带滑落,吊带断开……   面前的人眼中没有□□,只有打量,像是在打量一件商品,没有丝毫情感,但更让她觉得难堪。   最后一件蔽体的衣服也离开了躯体。   秋语婵的目光从锁骨向下移,腰,小腹,再往下……一颗红色的痣在她大腿内侧,离女子的私密地方很接近……   扶风身体都在抖,如果有选择,她真想直接杀了他!   微微颔首,“穿上衣服吧。”   芊心不明白小姐究竟要干什么,只是看着扶风的样子,忽然很不忍。   大门忽地被打开……   扶风的轻纱还没有穿上,露出肩背大部分的肌肤,她惊慌地遮掩,一件外套忽然落到身体上,遮住了□□的肌肤……    ☆、我还想要   看向来人,秋语婵紧绷的神经神奇地松懈了,放松下来身体的燥热就愈加明显。   顾温尘皱着眉,房间中的余香没有散开,他明晓出其中的成分,脸色自然就不可能好看。芊心眼神忽地一亮,觉得可以安心了。   秋语婵尽量的稳住步子朝他走去。   “你……有没有多余的药啊?”   本来还低气压的人见她主动过来,不满也散了,可对于她的问题不了解,“药?”见她眼神迷乱,顿时就明白了,但极为失望地,他摇摇头,“没有。”催情香对他没什么太大作用,那两年的时间里,普通的药对他没什么作用,比如催情香,比如迷幻丹等等。现在看来,这个人问题倒是很严重。   伸出手轻轻扶住她,她身上的温度有些烫手。   秋语婵没有拒绝他的触碰,还不可察觉地靠了过去,酒喝得太多,以至于现在她头也很晕眩。凑到他耳边,“你将扶风带走,让我先歇一歇。”   等将一切都处理好后,顾温尘找到秋语婵,她已经趴在桌子上,只是假寐,人还可以自己走,芊心直接睡了过去,大概是无法承受催情香被药物抑制带来的后果。   “你扶着她走。”顾温尘指着芊心对扶风道,自己却拉过秋语婵,扶着她走出了门外,没有去管后面的动静,他知道扶风不会拒绝。   到达一楼,恰好大厅中央的花盆翻开,五颜六色的花瓣从空中飞落,翩跹起舞,映着红色飞扬的轻纱,唯美又旖旎。秋语婵呆呆地看着,有花瓣落到顾温尘的发上,然后跌落。   “好香。”她轻轻说道。   顾温尘才反应过来,立即捂住她的鼻子,“不要吸入这香。”这个香可没有催情香那么那么好解决。   秋语婵似乎才反应过来,屏住了呼吸,他修长的手放开,凉凉的,让她想要留住那感觉。   出了青楼,门外马车候着。   乐晚将顾温尘和秋语婵两个人安排好后就看了眼扶风,然后带他们去了后面的马车……   “唔……”秋语婵受不了,轻轻地哼了出来,“好热。”   顾温尘身子一僵,秋语婵没有察觉,只是往他身上靠了过去,“好热。”说着还往他身上蹭了蹭,那衣服上的凉意让她惬意地闭上眼。   “没事,很快就好了。”他只好用苍白的语言,不知是在安慰谁。   马车一抖,秋语婵没有坐稳,,脑袋直接一下子就撞到车厢上,发出轰的一声,尖锐的痛觉让她清醒了几分。   “你没事吧?”顾温尘靠近,关心的问道,眼里的担忧怎么都不似假,那清香不同于青楼的味道,总是令人沉迷和安心。   秋语婵反应慢半拍,瞧着咫尺的人,迷茫了一瞬间,然后想起来了,轻轻摇头,“没事。”头上温润的触感传来,那瞬间的感觉如同电流划过身体。   顾温尘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发现了一个很明显的包,皱眉道,“回去用药酒擦一擦。”他身子靠过来,抬起的手臂那宽大顺滑的袖子拂过她脸颊,痒痒的,心里像是被一只猫挠过,麻麻的,不知道该是舒服还是难受。   秋语婵抬起头,恰好看见他微微抬起的精致的下颚,修长的脖颈,青丝垂下,带着凉意的白皙肌肤,月色明明暗暗地照进车厢,让他的轮廓也变得神秘起来,破碎光影中,他温雅的气质带着一股禁欲的美感。   也许是夜太过暧昧,也许是体内的情欲爆发,或许也是内心对这个人的渴望,在顾温尘准备退开时,她忽地抬手压住他的肩膀,然后往前倾,直接压了过去。   顾温尘在她搭上自己肩膀时就没反应过来,但那温热的身体伏在自己身上,所有的感官似乎一下子都蜂拥而至,比平日高的体温,柔韧的身体,有些急促的呼吸,迷离的眼神……   他望着她,眼眸如墨,也许知道她想要什么,可是,他也想看看在自己没有任何回应的情况下她会做什么。   秋语婵眨了眨眼,歪过头也不知道究竟想干什么,只是身下的人那么冷静自持,表情依旧从容温雅,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似乎自己的行动并没有带给他任何的情绪起伏,这样的认知不仅挫败,而且恼火。   为了宣泄这种不满,她直接低下头一口就咬在他的脖颈上,炽热的唇贴着那如上好的温凉玉般的肌肤,力道顿时就减了下来,因此,一开始如果是咬,那后来就是直接的用吮吸的。顾温尘心头的跳动几乎停止,她……   “如果现在换做任何一个女人这样你会怎么办?”秋语婵埋在他的颈间愤愤问道。   这个语气就像是被惹怒了的小猫,可平日里冷淡的人用这样的话来质问他,平添了几分可爱,而顾温尘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伸出手搂住她的腰,如同承诺,一字一句,“我不会给除了你的任何一个女人这样的机会!”   秋语婵好像没有反应过来,撑起手臂,抬起上身望着他。   顾温尘低低一叹,一个巧劲两个人的位置一下子翻转过来,他不是什么圣人,也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语婵,你不要怪我。”语毕,他低下头一下子就吻住了那红润的唇……   秋语婵微微张开的嘴,让他长驱直入,攻略城池,勾起嘴角,她喜欢这种感觉,生涩的回应,偶尔还会咬到他的唇,但因为她的回应,让顾温尘的兴奋点一下子拔到了高处,他爱的人,肖想了这么多年的人回应着自己,不管是出于药物原因还是其他,都让他高兴得不能自已,一开始的温柔缠绵,到最后变得霸道火热。   “唔……”   她低低的呻吟,如同强烈的催情剂,让他几近失去理智,眼眸变暗,里面翻涌着波涛汹涌的情潮,他收紧手臂,两个人贴合得亲密无间。   “语婵,语婵。”低哑的,浸染了情欲的嗓音比平日更加性感,更加诱惑。   发带滑落,她青丝泼墨,如同盛开到极致的墨莲,美得夺人心魄,顾温尘的唇往下移去,在优美的脖颈留下炽热的吻,他犹豫了一下子,还是没有制造出红色的痕迹,明天她大概会忘记今晚的事情,但看到吻痕,那一切都足以说明了。   秋语婵也伸出手环住他的肩,是配合,是迎接。   领口大大敞开,露出她精致的锁骨,甚至由于她的动作让衣服下滑,那衣服几乎是挂在肩上的,吻过她圆润的肩,在轻轻往下,那样的感觉太美好,美好得他不想离开,细腻润滑的皮肤,她的迎合,还有急促的喘息……   有一瞬间他脑海中划过一丝疯狂的念头,但很快压制下去。   顾温尘直起身,为她合上衣服,努力地平复冲动。   秋语婵似乎很不明白为何他忽然停下,望着他的眼盛满了委屈。   “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他说。   “可是,我很难受。”她露出孩子气的模样,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顾温尘气息一窒,她好像火上浇油得还不够,补充道,“我还想要。”   理智的弦在那句话出口后彻底崩溃。顾温尘的眼前所未有的黑沉,像是暴风雨黑夜的云,他缓缓弯下身,将唇印在她额上,有汗水从他的脸颊上落下,他忍得很辛苦。   秋语婵,你会后悔的!    ☆、告白   心底的刺痛像是被人用大手紧紧捏住,连轻轻喘息都是疼痛,呼出的气息都透着凉意。顾温尘脸色沉了下来,在她眼里都只是彼此需要吗?也就是,只是发泄?而那个人是谁并不重要?换做了其他人她也可以这样平静接受?   脸色阴沉了下去,温雅的眉宇是风雨欲来的黯沉,他站起来,气息猛地一沉,倾身缓缓靠过去,嘴唇紧抿,极为愤怒的模样。   秋语婵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生气,不由得往后缩了缩,“你……怎么了?”   “在你眼里,昨晚是我们两个人彼此的生理需要?”冰冷的嗓音让人打了一个寒颤。   “难道不是?”无论从哪一方面都是她比较吃亏,她都没计较,他有什么计较的呢?“你放心,我不会要你负责的。”她补充道,想了想,觉得这个人生气的原因大概就是怕自己缠上他,但是怎么可能,她秋语婵还没有犯贱到那这种地步!   顾温尘一把钳住她的下巴,力道失控,让她觉得都要被捏碎了,恼火地想要发脾气,她都没计较这个人计较什么?得了便宜还卖乖?难道昨夜她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我没有中药。”他说。   “啊?”   她双手撑在床沿,不自觉地往后靠,他弯下腰贴近,捏住她的下颚,使得她不得不抬头望着他,那浴袍本就宽松,领口张开,露出那些吻痕,不经意瞥到那些痕迹,顾温尘的心口一疼。   她眼中的不明所以和茫然毫不掩饰地暴露。   秋语婵怎么也想不到原来他没有中药,那也就是说昨夜是她主动地?所以他生气的原因是……自己强迫他的?不可能吧?   “你的意思是,是我勾引你的?”她傻乎乎地问。   “秋语婵,你这个笨蛋!”   顾温尘控制着自己不让愤怒掌控理智,放开手,生怕自己伤了她,他眼里的阴沉褪去,额头的青筋隐隐跳动,左手一推,右手翻转,直接往后一下反手抓住她撑在床沿上的手臂,顺势一扯,秋语婵没有防备,一下子着了道,没了手的支撑,身子一下就倒在了床上,他紧接着压了下来,昨夜的某些片段好像一晃而过。   “温尘?”   他的眼漆黑如墨,像是漩涡,一旦陷进去就难以拔出来。他的体温传过来,熟悉的味道,一如多年都没有变化过,她听到了自己心跳声,急促地像是要破开胸膛,慌乱地要逃避他的眼,那双眼里,她见过很多的情绪,有期待,鼓励,冷淡,漠然,忽视等等,太多,可就是没有见过如现在这般,隐忍而克制,像是……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既然没有失去理智为何还对你做那样的事情?”   秋语婵沉默,她不敢,也许她猜到了,但不愿去证实,害怕,惶恐,震惊……   敲门声响起,一下子打断了里面那迷乱的氛围。   “大小姐,你起床了吗?我可以进来吗?”芊心问。   顾温尘定定地瞧着身下的人,抢在秋语婵说话之前开口:“芊心,你先下去。”   清淡的话,不容置疑的语气,芊心也不深究,反正大小姐对这个顾公子很特别,听话地下去了。   “语婵。”   这是第一次秋语婵看到他眼里的仓惶,还有狼狈,眉宇间的痛苦如黑墨滴落,浓郁得让人心疼,他的表情再也不是那样清雅从容,取而代之的是如残月般的惨淡,苦涩,还有不可察觉深情,眸中的压抑和疼,落寞和绝望,像是刀子一般刺进了她的心脏。   顾温尘抬起手轻轻抚上她白玉的脸颊,秋语婵没有挣扎,表面上冷静地看着,可内里,一片翻江倒海。她可以感觉男子有力的手在颤抖,即使细微。   “你为什么不问问呢?你猜到了是吗?”顾温尘苦笑,他缓缓低下头吻上那还红肿的唇,缱绻温柔,如同对待绝世珍宝。   秋语婵那一刻不知是什么心情,但可以肯定的是,不是反感,欣喜有,不敢置信有,更多的,是害怕,也是惶恐。正如那天秋焕年一句嘱咐让她失态,失控地落荒而跑,她曾经站在台阶上一等就是等几个时辰,只为见自己的父亲,她也曾努力地念书,只为得到父亲的夸赞,她曾收了所有的调皮,只为得到娘亲的肯定,也曾逼回所有的眼泪,只为让他们省心,可是后来,才发现凝烟可以不用做任何努力就得到他们的溺爱,她可以和爹娘撒娇耍赖,让人捧在手心,他们之间的同框,温暖从来没有自己!所以那时隐隐明白,爹娘是不待见自己的。   那个时候,她庆幸有他,庆幸有顾温尘陪在身边!   然而,顾温尘逐渐的冷淡,终于将她推进了死胡同,这个世界上,也许真的有一部分人就注定了,会一辈子孤苦无依,而刘叔的离开,再次证明了这个观点,因此,对顾温尘的感情,她从来都没有打算要坦白,坦白了又如何,不过是一场笑话!   他是天上皎月,她可以看,却从来都没有打算要独自占有,不敢,也没有那个能力!这个人,对自己来说永远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这么多年,她一直这样认为。   可,现在,她被告知,曾经不敢肖想的,现如今,也许,触手可及!   唇上的温度离开,顾温尘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处。   “你知道吗?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总是想让你快快长大,这些年我一直鞭策着你,你落寞的时候我冷淡相对,你需要安慰的时候我冷语相向,甚至在你极度脆弱的的时候我也只是袖手旁观,我以前,只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让你明白这个世界上,你要足够强大,不管是外在的,还是内在的,但在后来,我渐渐的,渐渐地认为你不需要,认为,你秋语婵不需要安慰。”   他放开钳住她的手,然后紧紧抱住她,“可是,你的渐渐疏远,慢慢冷淡,让我慢慢明白了我错得有多离谱,但我已经没有机会挽回了……我弄丢了你,最终失去了你所有的信任,你对我的排斥和厌恶我很清楚地感觉到,语婵,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曾经我已经错过了,不想再错过以后了。”   “顾温尘爱秋语婵,爱了好多好多年。”   卑微的语气,祈求的语气,颤抖的语气……   他说,他爱她?   爱了很多年?   秋语婵只觉得身体不控制地轻颤,微微闭上眼,原来,那一次他说的弥补的人,是自己?他说的他爱的人,是自己?   没有等到人回答,他的心如堕冰窖,她在抖,是厌恶吗?   二十年的人生里,他第一次想要哭,从小就早熟,他从来都没有一次,像这样想要如婴孩般哭泣,顾温尘一直在想,如果,他们真的是同年的,如果她没有小自己五岁,那也不会有这些年的一直鞭策,那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就坐实了,那也许,他们之间真的就不会如今这般了。   慢慢地松开,他撑起身子,眼睛充血,一天一夜没睡本就疲倦至极,而如今这番话,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对不起,我……冒犯了。”他准备站起身离开,现在,留在这,不是明智选择。“你肯定饿了,我让芊心进来伺候。”   宽大飘逸的衣裳被压得不成样子,他脸色惨白,将呼吸都放轻。    ☆、恰好我也爱了这么多年   手被人轻轻抓住,微微用力,他一下子将原本就没站稳的人直接拉倒在床上,猝不及防,为了防止倒下去砸到她,顾温尘往右边倒下去,秋语婵直接翻过身子也压了过去。   瞳孔蓦地睁大。“语婵?”   “你说的,是真的吗?”   顾温尘微不可查地苦笑,却还是点点头,“是!”   秋语婵忽地就笑了,笑容里不再是平日的生疏有礼,也不是敷衍清淡,而是一种真切的,实在的,毫不掩饰的欣喜。   她说:“恰好,我也爱了这么多年!”   原本寒风凛冽,秋意阑珊,乌云密布,万径人踪灭,一生江雪独钓,忽然,春风来临,杨柳岸,柳枝摇曳,轻拂江水绿波,缱绻流云,有人两双。   顾温尘那一刻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一瞬间竟然不能反应过来,直到她再次重复:“恰好,我也爱了这么多年!”   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大概就是,你爱的人,恰好也爱着你!   秋语婵静静地将头埋在他的胸膛,可以听见他并不规律的心跳。闭上眼,任他的气息包围,“我忽然相信,幸运这一说法了。”   顾温尘收紧手,将下巴靠在她的头顶上,“这不是幸运,是必然,无论在五年,七年十年以前,还是在这之后,顾温尘爱秋语婵,都是一种必然!”   秋语婵没有说话,她在欣喜中,感受到了一种不可名状的不安,这种不安,大约是怀疑和不敢去相信,不真实感,隐隐有些害怕。   “语婵。”   “嗯?”   “相信我!”他明白她的担忧,理解她的不安,因为,同样的,他也一样,和她有着同样的情绪。   他的发丝落到脸颊上,滑滑的,柔柔的,痒痒的,伸出手把玩那青丝,不经意地说:“我一直以为,你很讨厌我。”   “不!怎么会?”曾经,他们彼此都这样以为,大约是行为上的错误导致了认知上的偏差,可是他不怕,还有这么长的时间,他可以用行动去证明,去证明顾温尘爱秋语婵,会好好地爱一辈子!   秋语婵站起来整理好衣袍,耳朵微微泛红。“回去好好休息吧,你昨夜一夜没睡?”   顾温尘也顺势站起来,优雅的理了理衣服,眉间虽然很疲倦,但是眼中却不再是一股子的落寞,相反地,是熠熠光辉,那神采,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   “好,你还没吃早餐,我去让芊心给你准备,对了,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去看看扶风。”   顾温尘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走过去轻轻抱住她,“洗漱完后,一会过来找你。”   “好。”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情了。“对了,你今天,穿一件立领的外套吧。”她这说完脸忽地变成了红云,挣脱他的怀抱,“你出去吧,我现在要换衣服了。”   低低的笑声如流水禅音,迷醉诱惑,他摸上脖子上的红印,笑得满脸的温柔,“好。”   扶风被安排和芊心同住,倒不是因为身份,而是客栈的人太多,一时间还找不到好的空房间了。吃完饭,她就让芊心给她讲讲关于秋语婵的事情,毕竟那位是主子,不敢怠慢,更何况,她总觉得从被点牌到被赎身,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桌子上摆了几道茶点,芊心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安慰她,“其实小姐挺好相处的,没什么脾气,也不会为难刁难,反正就是一个很好的主子,但是,关于她的私人问题,你不要探究,否则有什么后果,也不是你可以承担的。”   短短几句话让扶风陷入了深思,从芊心的几句话中,她大致可以知道,这个秋语婵倒真的是如传言般,长得好看,待人有礼,有修养,昨天的印象并不好主要是以为她是纨绔子弟,而今从婢女口中得知的消息,虽然算不得多真实可信,但不会太离谱。   这个秋语婵应该很会做人,从昨夜乐晚对她的态度也可以看出,乐晚作为顾温尘的侍女,却仍旧将她当做半个主子一样,这和她收买人心是分不开的。   不过她猜错了,秋语婵从来不会刻意在下人面前去表现自己的宽宏大量,谈不上收买人心,乐晚之所以会折服于她,一半是因为顾温尘,毕竟主子对她的好,也有另一半就是秋语婵的个人能力着实让她钦佩,不然仅凭着自家主子的宠爱,是不会让她心悦诚服的,比如,凝烟就不可以,主子对她虽然很好,但她不会讨好那个飞扬跋扈的女人。   最后的几句话,本能地觉得那个秋语婵还有其他的秘密,就算是贴身侍女也只是管理平日膳食,其他的都不能插足……不过……打量了一下那个喝口茶特别满足的人,想了想,也许是这个人太笨了说不一定。   早上这个傻侍女前去伺候的时候,扶风本来想跟去探一探那个人的口风,究竟意欲何为?她不是那个单纯的小侍女,从昨夜的表现来看,秋语婵亲自去倚栏楼就是为了赎自己出来,可自己不过是一个妓子,何至于让她一个千金小姐大费周章地去那种有失她身份的地方呢?   奈何芊心一脸防备地盯着她,搞得她想要图谋不轨似的。   消失了一天的万姬忽然再次出现,某个小侍女丝毫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   万姬打量着扶风,然后偏头让出一条路来,秋语婵让这个柔弱的女人去找她,她来不过是传个话而已。   “你看什么?眼睛贼兮兮地盯着她。”   “长得好看的人自然要多看几眼。”某人摸了摸下巴,色眯眯的模样。   芊心嘟囔着嘴很是不满,“长得再好看也没有小姐好看啊,看了小姐,觉得其他人长得就一般。”   万姬白了她一眼,“小姐是你我敢亵渎的对象吗?”   芊心很是不能理解,总觉得这个万姬很神秘,但也可以感受到她对秋语婵的敬畏,又尊敬又畏惧,但自家小姐多好的人啊,为什么会害怕呢?有什么可怕的呢?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不知道该是同情芊心的无知,还是羡慕她的天真,她装的很是深沉地走上去拍了拍芊心瘦削的身子,“你真是好命,主子干嘛这么护着你啊,我想不通,你明明很笨的啊。”   芊心理直气壮地歪过身子,瞪了她一眼,“你才笨,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只要照顾好小姐就行了,费那么多的心力想那么多干什么?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干什么的,但是,笨有笨的福气,聪明有聪明的烦恼。”   万姬忽然就沉默了,一言不发地就走了。   也许她明白为什么主子会明明知道这个芊心不是一个能担大任的人,但却还是将其留在身边。   因为这个人心思不多,想的不多,如果说她有一定的目标,那就是好好照顾小姐,不让她生病,不让她受伤。这样一根筋的人,恰好是秋语婵真正放心的人,不用防备太多。   说得多好啊,聪明反被聪明误。    ☆、交易   檀木桌上放置着几本书,有江湖趣事,有诗词剧作,也有海外奇谈,陈列着的都是让人消遣的东西。   “本北方食人之兽,状如犬,传为海中神兽,状如马而有鳞,口中喷火……阴山,有兽焉……可以御凶……”   “想不到秋大小姐也喜欢看这些。”扶风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和柔弱的样子不同,她的嗓音自带着一股韧劲。   秋语婵合上那本《山海经》,勾起嘴角冷冷地笑着,不站起来,也不回头,只是靠在椅背上望向窗外,“扶风,我这个人没什么特别的喜恶,只是,尤其注重礼!”   清冷的话割裂空气,其中的警告自是不必说,扶风不笨,她放软语气:“大小姐,别来无恙。”   秋语婵站起来转过身,打量着她,典型的鹅蛋脸,弯弯的柳叶眉,眼睛里看似总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小巧的鼻子,殷红的唇,最后的总结是,长得不错。   “我并非什么善人,也不想和你兜圈子,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会倚栏楼,要么,听我的安排。”   扶风抬起头,不卑不吭,那杨柳的身姿站在她面前,带着一股傲劲,她讽刺道:“扶风还有别的选择吗?”   冷笑一声,秋语婵走到她眼前,伸手抬起她尖尖的下巴,被迫抬起头,那眼中的不屈和怨□□裸地暴露眼前,“你这样,总让我想亲手毁掉你!”阴冷的话,如同冰水灌进心脏。   扶风咬咬牙,愤恨不已,“传言不尽可信。谁曾想江湖人人称道的秋大小姐是如此冷血之人。”   松开手她下巴,“我从来都没向世人昭告过我是怎样的人。”   真是,论实力比不过她,耍嘴皮子也耍不过她,扶风无奈却毫无办法,她虽然清高,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也是明白的。   她忽地单膝跪地,“以后任凭主子差遣。”一副任你处置的模样。   “你是一个聪明人。”秋语婵回到座位上,端起茶杯慢慢品尝的模样,悠闲地令人生恨。   “小姐真是过奖了!”论聪明?她可不敢和这位比。   “替我办一件事,事成之后,我给你一笔钱,你就是一个自由人。”   扶风猛地抬头,她这话的意思是,自己还有机会做平凡人?安安心心地睡在床上,不用担心无耻的男人的轻薄,可以自在地逛街,不会再有指指点点,甚至可以嫁人,好好地当一个妻子?   她努力了十多年都无果的事情,现在这个人给自己这样一个自由的承诺?可到底该不该信呢?但似乎自己并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理由呢?”她千金之躯不顾名节亲自前去为她赎身,安顿好她,也给她自由的承诺,甚至最后还有丰厚的酬金,只为办一件事情?虽然这件事也许很棘手,但怎么看,都是她赚了的,可是太好占的便宜,往往都是一个陷进。   秋语婵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很不错,没有被蒙蔽双眼。   “因为我需要你的全力以赴,仅此而已!”   她只是抓住了扶风的把柄而已,混迹青楼这么多年,人情冷暖早已是看遍,而在那污浊之地却始终保持着名节,说明她心中其实一直是抱有希望的,希望可以走出青楼,过光明正大的生活。抛出的诱饵,不需要多丰厚,只要砸到人心坎上就行。   而自由,是清高的扶风渴求的东西。   既然这东西她可以许她,何乐而不为换取她的全力以赴?   一场再明显不过的交易。   扶风仰起头,眼里有笑,“我拒绝不了。”   “我知道。”   凡事,都要赌一把,不问工作的具体内容,即使不太喜欢这个秋语婵,她强势而果断,并不善良,但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总是让自己潜意识里去相信她,相信她会信守承诺,相信她说一不二,也相信她,不会害自己!   ……   扶风走出房门,就撞到前来的顾温尘,一袭冰蓝衣袍,素净飘逸,而黑发如墨,也增添了几分从容和散淡,见到她,微微一笑,“见过语婵了?”   那动听的声音让她心一跳,轻轻点头,“见过了。”   顾温尘没再多说,推开门走了进去。而扶风站在原地,她忽然想起昨夜在倚栏楼里的那惊鸿一瞥,那不同于浮世喧嚣的沉静,还有那垂眸的黯然和落寞。   甩了甩脑袋,暗道自己着了魔。   走出门的乐晚没有错过这么一幕,只是很诡异地笑笑。生活实在是太无趣了,她需要旁观看戏。也许,拉上流影那个呆子也不错。   秋语婵没有再继续看那本《山海经》,拿过之前调查的一些资料详细地看着。一边看一边皱眉。   “怎么了?”关心的话近在咫尺。她抬眸,眼中含笑,顾温尘顺势坐到她旁边,却没有去看她手中的东西。   秋语婵不介意,将东西移到他手边,“一群老狐狸,我去查了查他们的开销,没想到,写得真是有理有据,陶鼎,漏缸,陶瓮,以及酿酒师,他们的开销竟然如此的大!”   顾温尘也不矫情了,直接看了一眼她的资料,然后唇角的笑意有些凉薄,“倒真是苦了他们做账的人。”   “来这之前猜得不错,酒庄几乎是被那几个元老掌控着,他们利益相互交错,形成了唇亡齿寒的关系网,我们现在要打开这个局面,确实很难。”   “其实,伯父说是要来彻查这其中的猫腻,但这各种环节他老人家该是清楚的,所以,就算查清楚所有账单的明细,也不一定可以扭转酒庄的亏损的局面。”毕竟,这酒庄的实际权力在别人手中,人家想要怎么做账就怎么做账,想要报销多少资金就报销,甚至账本怎么做他们一律管不着。   她意会地点点头,“你和我想一块去了。要彻底解决,只有瓦解他们的关系网,我们,取而代之!”掷地有声,运筹帷幄且意气风发,这样的她,真是让人仰慕。   顾温尘眼里赞赏和纵容划过,拿出准备好的放到她面前,“你看看这些,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一切,并不是不可破的。”   他已经想好了对策,瞧着那一份书写着别人家的恩怨情仇的东西,比如,王潜和朱廉两人,曾经是恨不得喝对方血的仇人,再比如,那个和朱廉交好的齐奕,曾经是江城最大的酒庄——昭莱酒庄的账房,而真正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个秦红眉竟然是王潜的地下情人?那天晚上王潜身边的女子?可是,从她调查的结果,秦红眉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敢爱敢恨的人,不能说有多清高,但绝对不会委屈自己去当一个地下情人,而这一开始,就当了十多年?秋语婵不由的复杂,他的情报,着实让她佩服!    ☆、我可以吻你吗   忽然她指着某一处,她问:“这是你出现在倚兰楼的原因?”   顾温尘看向她,“想必你也知道。”   秋语婵点点头,然后放下手中的资料,沉默了良久,他也不催,只是等着她接下来的话。“你去也是为了找扶风对吧。”这个根本没必要问,“那你觉得,我这样做,会不会太……”残忍?   她究竟做了什么,她没有具体说,可是聪明如顾温尘,自然是知道她的打算的,因为从他得到这份资料,开始前往倚栏楼时,他的计划和她就是一样的。   渔翁得利,从来都是再好不过的法子。运用得当,可以收到很意外的成果。   顾温尘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换做是我,我也会这样做。”没有说什么残忍,也不给具体的答案,但就是这样,偏偏让她觉得理所应当。   她释然地笑笑,“罢了,善恶有报,这也许是他们多年前的种下的因,现在这样的果,也怨不得我们。”   “你的伤还有待恢复,多休息几天再回去。”深入虎穴之前,他们一定要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弄明白,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也是当初秋语婵在安排刺杀时,故意制造出看上去很严重的视觉效果,否则,怎么争取得到资料的时间?   “也是,这几天他们陆陆续续送来的药物可以塞一个房间了。”她打趣道,只是眼中的暗淡一晃而过,但这一切怎么可能逃得过一直观察她的顾温尘。   秋语婵受伤严重,卧床不起的消息没有传到江湖中去,可是,秋蝉山庄不可能不知道,她的爹娘竟然没有派人来慰问,甚至连书信都没有!   “我今天发现客栈里增了一道菜,叫什么鱼来着,要不要去尝尝?”   “好啊,我收拾一下,时间过得真快。”她配合着他。   将那些散乱在桌上的书籍整理好,将那份资料递还给他。顾温尘却没有接,只是眼睫下垂,看上去竟然有几分无辜和可怜,似乎是在控诉她的生分。   “这些毕竟是你辛苦整理的,你带回去,我要有需要就问你。”   拗不过她,顾温尘只好收着,然而那叠资料,却沉甸甸的,他眼神微微黯然,他们彼此爱着对方,但是,却不敢将距离靠近,就像两只刺猬想拥抱,伸出手就会刺伤彼此。两个人的秘密太多,不容跨越的东西也很多,就像他来的时候,潜意识地不去看她的资料,她在收拾时也潜意识地将自己的资料还来。   他们都不敢,将信任交托。   这样,如履薄冰。   这种诡异,秋语婵也感觉到了,室内,蓦地沉默下来。   顾温尘无奈,伸出手从后面抱住她,感觉到怀中人本能的僵硬,这一种本能,就像他们会本能地保护自己一样。   “语婵?”   “嗯。”   “我向你解释一件事情,当初我离开的两年里,并没有调查过你,但是,我确实派人跟踪了你,”话到这里,她的气息猛地一变,但是他仿佛没有觉察般继续,“并非是不信任你,而是因为……”顿了顿,“因为……我,只是每天地让他们汇报你的情绪和你的饮食,其他的,我没有做任何的调查。”   “对不起,我知道我的行为可能很过分,可我并非是不信任你。”   秋语婵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一片清明,她转过身也伸出手抱住他,“算了,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总比一段绝望的暗恋来得好。   ……   借口养伤在客栈待了十多天,酒庄终于派人来接。   回去的时候,前来迎接的人要比初次到的时候的人多得多,秋语婵看着他们的嘴脸,有幸灾乐祸的,有面无表情的,有各自猜测的,也有袖手旁观的,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人是年轻人,男男女女各色各样的人都有,可是极目望去,在女子中大部分都是一些二八年华尚未婚配的女子,其中之意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秋语婵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顾温尘,眼中的戏谑可见一斑。   顾温尘错开她的眼,低低地咳了一声,“马上就到了,你还是装得虚弱一点好。”   马车一停下来,立即就被人包围住。   顾温尘将“脸色苍白,身子虚弱”的秋语婵抱在怀中护着,他眉眼间都是青黑一片,形容消瘦,可以看出他在照顾“病重”的人是有多用心。   “大小姐怎么样?”   “让大小姐受伤是我们的责任,没有保护好大小姐,还望小姐恕罪。”   “快进去吧,别在这里吹冷风了,小心着凉。”   秋语婵依偎在他结实的有力的胸膛,不想去看那些或惊艳或嫉妒的目光,装作昏迷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时已经是躺在安排好的房间中,顾温尘守在旁边。   “你要再不醒,我就要叫你了。”他打趣道。“芊心都要哭了,以为你真的生病成什么样了。”   坐起来,脑子还有些迷糊,“唉,主要是那傻孩子太笨了。”   顾温尘笑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饿了吗?刚刚有人送了点吃的来,我去拿给你。”说着就站起来。   “人家是给你的,又不是专门送给我的,我吃了,她们不恨死我?”她挑眉戏谑,眼里波光粼粼,流光溢彩,不同于平日的恬静,而是一种有生机的活力,上挑的嘴角,还有几分调皮。   心脏像是不是自己的般不受控制地跳动,他弯下腰和她平视,目光柔和如春风缓缓包裹,只是瞳孔深沉似墨。秋语婵的笑意顿住,“怎么了?”   “我,可以吻你吗?”   新的一抹笑勾起,她伸出手环住他精瘦的腰,头微微抬起,主动吻了上去,奈何经验太少,只用唇蹭了蹭,就不知道下一步如何做,准备离开,却被他猛地扣住后脑,一开始顾温尘还处于惊讶中,可觉察到她的意图后,就立即反吻了上去,起初是颤抖着试探,后来大胆些,不断深入,攻略城池。   秋语婵后来只觉得晕乎乎的,只有那抹属于他的清淡气息萦绕,像是云蒸雾绕,踩在云端,找不到支点。   双颊如绯云,两眼迷离,她有些喘不过气,,只拉住他的衣角,靠在他肩上。   顾温尘有些好笑,“你不会换气吗?”   “啊?”   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说,“笨蛋,用鼻子呼吸。”他抱住她的肩,笑得很满足,“语婵,幸好,我没有错过你,真好。”   秋语婵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是啊,幸好,他还在。    ☆、嫁给我好不好   “语婵,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我们就回去,你嫁给我好不好?”   没有反应过来的大脑忽地一片空白,他说,什么?   嫁个他?   他的眼里,真挚认真,执着而期望,不是一时热情,不是一时头脑发热,甚至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动了动手指,她抬起身子,一脸严肃,他们真的可以如一般恋人在一起吗?她不知道,只是一个念头很清晰很明白,这辈子最想要的人,是他!无论生死!   她是未来秋蝉山庄的继承人,他是以后顾氏山庄的掌舵者,如果两个人结合,势必会壮大两个山庄的力量,而凝家庄怎么办?还有,江湖中有多少人想要看他们落败,这其中的利益牵扯定是理不清的。   可他不是一个毛头小子,不会在没有任何的考量下说这番话的,那心中应该是有判定的。   “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是,请你相信我。”   “小姐,你醒了?”惊讶的声音打破了他们的和谐,芊心很是惊喜地跑了进来,手里的托盘差点打翻。   “我没事,你又不是不知道。”秋语婵在来的时候就已经告诉过芊心的关于他们的计划了,芊心虽然不聪明,但是也没有笨到不可挽回的局面,所以很配合,只是确实看到她从马车下下来就一直在睡觉,心中难免担心。   她走进好奇地看了看自家小姐的唇,“小姐,你的唇怎么怎么肿了?是不是上火啊?我这就去给你弄点清火的。脸也这么红,不会是发烧了吧,我去熬药。”声音中毫不掩饰她的关心,甚至转身就准备去熬药。   秋语婵暗自摇头,笑得却很开心,“我没事芊心,不要去忙活了,赶路赶了一天,你也快去休息。”   顾温尘实在忍不住笑出声。   芊心这时仿佛才见到顾温尘,才惊觉有这人在小姐生病也不用怕啊。于是很顺从地退了下去。   房间再次只剩下两个人,顾温尘明白她的顾虑,却也不想逼她,这么多年的夙愿,以为只有绝望,现在忽然有了希望,大概是急躁了些。   “没事,是我着急了,你先装一装,我想,我的院子门口应该挤满了人。”他体贴地拍了拍她的脊背,笑容依旧暖心。   转身而去,只听见哐当一声,他不小心踢到了凳子。   秋语婵瞧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如果到时候,你还愿意娶我的话,我就嫁!”   蓦地转头,顾温尘眼中先是震惊,其次被巨大的惊喜覆盖,他说,“顾温尘此生非你不娶!”   顾温尘从来都不知道,秋语婵曾经的想法,她生命的十五年,都在秋蝉山庄一方宅院看那隅天空,奢求着得不到的温暖,可剩下的日子,她想独自活着,为自己!   青山绿水,山林烛火,日暮归途。   她本意此事结束,就隐匿江湖,从被自己亲生的爹娘算计的那刻起,秋蝉山庄的大小姐的位置,她不愿再要!   而若顾温尘要娶妻,肯定不能娶一个籍籍无名的山野之人,顾温尘的爹爹不会允许,顾氏山庄的位置也不允许!   若要真的嫁给他,她在此事后,依旧要回到那个地方去,那个带给她尽是伤痛的地方,说实话,她不愿意,可是,若能得那人的长相厮守,未尝不可。   十五年的痛楚,就让他用一生去治愈,或许也不错!   顾温尘不知道,知道了也会用他的方法使得她安心,可是不告诉他,不过是不想再去揭开两个人曾经的狼狈。   “想不到我离开几天,你就有归宿了。”吊儿郎当的嗓音除了泉七还有谁。   不知何时,泉七也换了一件素雅的衣裳穿着,只是手中的那个大俗的扇子依旧没有换掉,张张合合,发出碰响的声音。   秋语婵心中不知怎的有些心虚,他来多久了?难道看到了刚刚那少儿不宜的一幕?不禁老脸一红。“咳咳,金琳呢?”   泉七桃花眼上挑,多情又轻浮,“唉,我自然舍不得她长途奔波啊,安顿好她休息呗。那个破地方真没什么好看的。”   “行了,”懒得理他惯有的毒舌,“这青寻酒庄虽然没有多大危险,但你不要总是光明正大地在人家的眼皮子下翻窗子。”   他冷冷一哼,伸出腿一把勾过对面的凳子坐下,懒洋洋地靠在桌子上,打了一个哈欠,“唉,谁叫他们的防卫工作太糟,怪我咯。不是我说,你是有多冷血啊,我长途奔波来看你,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这也就罢了,还上演一段激情,这让我情何以堪?”说着竟然是一脸黯然模样。   秋语婵狠狠地鄙视了他一番,忍住要揍他的冲动,“本小姐伤势严重,不宜见客,你还是先滚的好。”   “喂,你这样不人道啊。好好,我不胡说八道了,我是有正事来的,”他直起身子,神情严肃,“你是不是要去见她?”   秋语婵神情变得冷淡起来,只是点点头。   泉七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也好,你,别想太多就好。我先走了。”话落真的站起来准备走,撑了一个懒腰,“累死我了。”   他特地前来,就是为了害怕她前去见那个人的时候有心里负担,现在大概是顾温尘给了她一定的安全感和勇气,没有以前的惶恐和不安。   秋语婵也不说什么谢谢了,这个人本来就是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自己,无论是哪一方面都要担心着。   忽然,他转过头一本正经地说:“我说,语婵,当初我看你和顾温尘就有问题你还不承认,现在还要否认?”   “……”   “不过也好,你没有没出息地真的听凝烟那个丫头的话,否则我还真会打醒你。”   秋语婵似乎沉思了瞬间,爱情从来都是自私的,她曾经以为那个人爱的是凝烟,所以会答应,不过既然不是,她也就只能自私一回了。   可是,有件事情她很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对他有情的?”   “不是吧,难道你从来都没有发现过你和顾温尘在一起的时候你的气息不同吗?那种感觉就是一种很强大的气场,将其他人隔绝在外的,即使你们不说话,但旁观者依旧有种拆散了你们的错觉,所以啊,凝烟那样骄纵的人都感觉到了,不然她怎么会装委屈让你放手。”   有吗?那其实是,对顾温尘,她在潜意识里都是有占有欲的?   “不过我很好奇。”泉七合上扇子,用扇子支着自己的下巴,俊朗的面容皱成一团,“我这么好,你怎么就对我没有非分之想呢?”   秋语婵很鄙视他的自恋,这种没有营养的话直接可以忽略。   但很清楚的是,正如顾温尘那日说的,不管是七年前,十年前,还是十年后,顾温尘都会爱上秋语婵!同样的,如同宿命,秋语婵爱顾温尘,就像注定的!   泉七不再打趣,用他极少有的低沉的话嘱咐:“语婵,好好珍惜他,要为了自己某些执念,而误了你们。”    ☆、长得好看的福利   镜中人,眼神柔和,嘴唇紧抿,一头青丝散散地披在身后。   忽然,一只手抚上那如缎发丝。金琳回过头,就看见泉七一脸笑意地瞧着自己,眼里的温柔荡漾而出,她的心莫名一颤,为了掩饰这种颤动,她柔柔笑道:“回来了?”   回到江城,发现人去楼空时,他便马不停蹄地前往青寻酒庄,去见那个人。   “回来了,累死我了。”泉七眼中的感情忽地被淹没,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轻浮,忍不住拉过佳人,手指抚上她巴掌大的脸,“想我没?嗯?”   金琳很是顺从地靠到他的胸膛上,嘴唇忽地被攫取,宽大炽热的手忍不住到处惹火,泉七陷入了情欲中,却没有听到金琳那低低地回答,“想!”   一阵翻云覆雨后,金琳躺在床上闭眼假寐,她知道现在身边的人一定用那种从未有过的眼神瞧着自己……的脸,柔软的,深情的,迷恋的,无奈的,落寞的,纠结的……   可是她不愿对上这双眼,里面的情太重,重到难以承受。金琳总觉得此时,是她最为难受的时间,明明她对他没有什么情爱,也不过是利用而已,但就是,心脏被碾压得难以呼吸。   泉七伸出手抚上她的眼,然后用唇轻轻地吻了过去。   蓦地,谁的呼吸乱了规律……   暮秋时节,树上的叶子还有几片挂着,闲闲散散的,风一吹就有经受不住的掉落下来,枯黄的叶面上还有几个小黑点裹挟着秋风落到了白色的披风上。   顾温尘抬手优雅地拂去,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温润如玉,被那片叶子忖托着,愈加漂亮得如一副丹青水墨。乐晚在后面张大眼睛,真是好看啊!跟了这么久的人依旧抵挡不住这个人的风华,因此,当走到院子里看到那一群掩唇娇笑的女子时,她顿时就平衡了,其实也不止她一个会犯花痴的,谁叫人家长了一副好皮囊!   顾温尘以为堵在自己院门口的,是那些老狐狸,没想到竟然是一群女子,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嘴角噙笑温雅的模样,脚步不变地往前走。   看到他回来了,女子顿时围上来,叽叽喳喳,同时伴有的是各种各样的脂粉味道。   “顾公子,爹爹让我亲自前来请你去我们家,他有事相商。”面前的女子率先开口,眼波传情,,欲语还休。   众女子纷纷怒目相向,竟然被这个无盐女抢先!   “什么话?顾公子奔波劳累了一天,怎么着也得先让他先休息,这样吧,顾公子要是不介意,就去我家坐坐?”休息为啥要去你家坐坐?   “顾公子,我娘在家已经做好糕点,若不嫌弃你就去尝尝如何?”当然嫌弃了,我们主子是随便的食物就可以上钩的吗?   “顾公子,这是我爹爹让我带给你的。”靠,包装真是丑的不好让本小姐发表意见。   乐晚翻了一个白眼腹诽。   哼,我家公子岂是尔等俗人可以亵渎的?拜托,看看咱们秋大小姐在拿起镜子照照你们自己的那张被抹得五颜六色的脸好么?   顾温尘清蓝华裳温润似春花四月的江南,如沐春风,嘴角含笑,不发一言。   这时候该发挥侍女的作用了,乐晚上前两步不可察觉地隔开各色各样的女子,歉意道:“我家公子今日已经是疲倦至极,各位小姐都是知书达理的,想必一定可以体会我家公子的难处。”这话说得让众人哑口无言,一个个只好很识趣地点头表示理解,暗地里却记恨起了这个不识趣说话没有分寸的女侍女,尤其是那一句“我家公子”,纯属放屁,什么时候是你家的?   顾温尘微微一笑,朝她们轻轻点头,“不好意思,各位小姐的心意在下已经接收到,只是在下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望海涵。”   他那笑容实在是太有诱惑力,而且,人家都这么说了,也不能太不懂眼色,于是,大家闺秀们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嘴里还嚷嚷着“改日拜访”的话。   乐晚撇着嘴跟着回到院子里,看了看环境,亭台轩榭,清幽宁静,风景不错,适合把酒东风的兴致和吟诗作对赏花。可一想到刚刚那些小姐看自己的眼神不禁忧伤,以后要怎么混呢?   似乎感觉到她的怨念,回到房间,顾温尘就似笑非笑地瞧着她,让她不禁汗毛直立,这眼神,怎么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果然,下一刻的话就让某人僵硬了。   “最近你也没什么事情,你去做一件事。”说着就将写好的任务扔给了她往屏风处走去,然后又停下来,转过头吩咐,“流影,你和她一起。”   流影?   话音一落,一个黑影带着银色的面具男子突兀地出现在房间顺从地遵命。   乐晚虎躯一震,看到来人瞳孔止不住的变大,不要啊!她才不想和这个闷葫芦在一起共事!这个流影,典型的暗卫形象,永远一副面瘫脸!永远一个神情!永远自己说一百句话得到一个“嗯”字!   和他在做任务还不得闷死啊。某人装无辜装可怜都被主子忽视,那张清秀的脸蛋写满了委屈,怨念下也知道顾温尘的命令是不可能随意收回的,不得已只好很憋屈地答应了。   流影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那女人什么表情?跟自己共事很难以忍受?别开玩笑了好吗,他还没有嫌弃她呢?   顾温尘才不管自己的下属有什么样的心理活动,沐浴后披了件外袍坐到书桌前,瞧着手中的情报,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和怜惜。   “主子,这是先前秋大小姐交给我的。”乐晚将怀中的钞票拿出来放在书桌旁,只几天他和秋语婵在一起,作为婢女她很明智地没有拿出来,觉察到他气息一沉,立即解释,“秋小姐也是不想欠您,这么大一笔钱毕竟亲兄弟还明算账……”   顾温尘轻笑打断她的话,挥了挥手说:“好了,你下去吧,明天就可以出发了。”他其实可以理解,那人之所以会向自己借钱,她这些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花销,极有可能的就是这钱并不是为她自己而借的,能让她放下面子借钱的人定是特别重要的,而相处的这些日子可以知道除了泉七,他还真想不出谁会在她身边占这么重要的位置。   还钱的话,那也是为了泉七了。   对于那个吊儿郎当放荡不羁的男子,顾温尘很清晰的感觉他和乐晚一样是要帮助自己,可,脑海中想起那天他带金琳进来的时候,还有给金琳夹菜的时候,那眼神虽然温柔,但里面的感情……复杂到他不懂。   揉了揉太阳穴,抛开杂念,投入到原本的工作中。   乐晚知道他们两个人表明心意明白主子抱得美人归后那是相当子的惊讶,但更多的是开心,她不想见到那个自信从容的温和高雅的人在一触及到秋语婵的事情就乱了分寸,也不愿他子夜惊醒满脸落寞神伤。   所以,乐晚并不想两个人因为这一千两银子就彼此生了小疙瘩,在担心着同时还感叹自己命苦。出了书房她撑了撑懒腰,“唉,流影,我觉得我越来越唠叨了,还是花一般的年纪,就操心着老妈子的事情。”   流影给了她一个眼神,很简洁明了的阐释了什么叫做“给你一个眼神你自己体会”。乐晚瞬间无言以对。    ☆、威胁   入夜。   古朴的宅子红灯摇摇,灯影幢幢,门前的石狮威武雄壮,颇具威慑力,星星寥落中,它若隐若现的眼睛像是忽然划过一道白光,转而不见,鬼魅阴森。   安静的一方天地,有人推开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破败的门发出低沉浑厚的哀鸣。古旧的院子里,草木凋零,花园枯枝败叶睡了一地,这么大的院子中,没有一个人行走,十米处一盏灯笼,光辉暗淡,照不进前路漫漫。   “小姐来了啊,老妇在此恭迎小姐。”   荧光阑珊,冷星高悬,冰凉的鹅卵石刺激着触觉,阴冷的小径,一个干瘦的老妪屈折着腰站在小径的另一头,两边是茂密的竹子,遮住大部分的光,影影绰绰中,老妪的身子仿佛悬在了笔直的竹子间,她的声音如同低哑得仿佛是锯子刺入木枝般,沙哑难听。   这样一幅诡异的场景任何人见了都会忍不住尖叫,但是来人却依旧从容,一袭白衣,清冷桌华,晚风习习中衣袂飞扬。速度不变地一步一步靠近,只见那老妪干瘦得只剩下一层层薄薄的皮,如同走到尽头的枯树耷拉,脸上的皱纹像是深深浅浅的沟壑,唯有一双浑浊的眼睛在夜里闪着慑人的光芒。   “婆婆带路罢。”是女子的嗓音,轻柔动听,婉转低叹,有点像主子手中的笛子在拼杀中发出的死亡讯号,并不冷,也不厉,但就是觉得阴寒。   行到一处房间门前,老妪停下步子侧开身,伸出僵硬的手做出请的动作,“小姐,请。”   白衣人也不迟疑,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房间摆设很简单,可是却低调的华贵,要说有点特别的,大概就是房间比正常的房间多了一些轻纱,灵动飘逸。   烛火通明,“来了?”轻纱飘动,一个苍老的嗓音响起。   从声源处望去,只见一道轻纱隔开了房间的其它设备成为独立空间,香鼎袅袅,青烟消散,里面桌椅俱全,   白衣人上前两步走到那道纱帐前却并不掀开,只是低低地回答,“是。”   一声低叹,像是从喉间发出,竟然有些许压抑。“坐罢。”   闻言,白衣素雅之人没有推拒,拉过一边的凳子很规矩地坐下来,并不开口,只是清清冷冷地等着别人主动开口,孤傲得很。然而,她的无礼表现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批判,反而是一阵笑声和带着回忆的话语:“这几年,你依旧没变。”   “姥姥身子可好?”   “唉,老了,最近总感觉身体发虚,也不想出去,整天就闷在屋里,真是无聊得紧。”老人回答地很顽皮,好像是给很委屈地向孙女诉苦似的。   装得真像!白衣人脸色不变,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对于这种打太极的谈话方式并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反应,只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然后忽然衣袖一拂,广袖飘扬,飘飞似仙,美得动人心魄,“要是下次前来,语婵就给姥姥带几本有趣的书籍前来如何?”   原来,白衣女子正是秋语婵。她的面容尤为地冷,像是雪中凝霜。   “那我要《山海经》如何?”   秋语婵嘴角一僵,但仍旧不动声色,很遗憾地说:“语婵的藏书中没有这本书。”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力见长。   “那你便亲自给我买。”老人赌气似的说了这样一句话,秋语婵略微诧异,没想到她会死皮赖脸地要这本书?真是……,不过,其实也并非不可,没什么值得多想的,于是她选择了沉默。   见她眼睑低垂没有回答,里面的人也不再无理取闹,“最近我得到消息,说你重伤卧床。”   秋语婵心思百转,这个消息只有青寻酒庄的人知道,但事实上姥姥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真意,现在说出这番话究竟有何目的呢?   “那酒庄的人对你真是上心,把作案现场都翻遍了,什么蛛丝马迹也没找到,只好联合当地的衙门,我看也是收效甚微的样子,不过看他们给你送的那些药物,都是奇药,想必是心中有愧。”   眼中冰霜不变,白衣凛冽,她只是倾听的模样。   “不过,很奇怪,秋蝉山庄的却没有什么动静,你说这岂不奇怪?女儿受伤,爹娘没有一点表示?想想真是凉薄。”   伤口上撒盐就是这样的,老人说话很慢,语气也不急促,没有打抱不平,只是很平静地诉说,平静中足以可见其冷漠。   “在姥姥看来,这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的确不是,当初绑架发生被解救后,她的爹娘首先探望的是凝烟,不是她秋语婵,所以现在这个事情发生他们没有来信,也并没有什么值得说的。   “哈哈哈,”笑声琅琅,“我想也是,大概是秋焕年那个老家伙忙其他事情忙到忘记了他还有一个女儿吧。”   “姥姥真是爱开玩笑。”   “老了老了,不爱开玩笑了,你不也是让万姬那个丫头去监视你那亲爱的娘亲吗?怎么?你在怀疑她什么吗?”   秋语婵身子蓦地一僵,僵硬的不知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在监视娘,还是僵硬的是她什么都知道。“姥姥误会了,因为没有离开过秋蝉山庄有些思念娘亲了,所以才会让万姬看娘这些天在做什么,以缓解我思念之情,并非监视。”   “原来是这样,念母心切。倒是我这个老婆子误会了,不过,语婵,你也多关心关心我这个老太婆啊,我一个人孤单得紧。”   咬了咬嘴唇,她心里有些发慌,“姥姥身边不是有圣童相伴吗?语婵就不去和圣童争宠了。”   不知何时,纱帘被拉开,一个老妇人从里面缓缓走出,,满头银发盘起,插了一支碧玉簪子,通体透明,色泽盈亮,一看便知非凡品,老人眼角和嘴角都有很明显的皱纹,她走得很慢,却无声无息,眼睛没有一般老人的浑浊,反而隐隐发光。她走过去拉住秋语婵相交缠的双手。“有空,就多来看看我。”虽然老了,但是依旧可以看出她年轻的模样算不上倾城绝色,但好歹是清秀美人,因此,她这里装委屈装得还让人微微心疼。   错觉似的,秋语婵听出了她语气的认真,不像刚刚来的时候那样带着幸灾乐祸。她的手干燥温暖,却也很有力量。没有给她多余的时间感叹,老人依旧拉住她的手坐到对面,“许久不见,你倒是红润了些。是因为顾温尘吗?”   觉察到她手的颤动,立即安慰地拍拍手,“放心,我不会伤害他。毕竟你那么爱他。”多么仁慈的话,多么和蔼的语气!   秋语婵心头一寒,抽出手站起来,向老人弯腰:“姥姥有何吩咐?”这么大一半天的闲扯,将她最近的动作都摸得一清二楚,还抛出最后一张底牌——顾温尘,她可不认为这个老妖婆会真的关心自己,那么,就只能是威胁!   “什么话?只不过最近有几个不知好歹的小子惹了我老婆子不开心,我想给他们一个教训。”说着瘪瘪嘴,仿佛真的是有人为老不尊。   长长的睫毛洒下一段剪影,白皙如玉的脸颊上似乎褪去了颜色,又听见她继续说道:“你知道,其他人办事我不太放心,只能交给你了。”   秋语婵终于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她的意思是……让她亲自动手?    ☆、叛徒情深?   第二日时,万姬忽然出现。   “怎么了?”   “主子,昨夜有人潜入房间。”   秋语婵若有所思,本来以为那群人不会这么放肆,不过她向来谨慎惯了,因此就让万姬来再次假扮,也幸好她的提防,否则,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潜入房间?“目的?”   万姬从身上拿出一瓶黑色的药粉,“这个是当初王潜送来的,流光粉,可是……”她顿了顿,“昨夜有人偷梁换柱了。”说着拿起一个杯子,将那银色的粉末倒入杯中,掺了些水,粉化掉后水即刻变成了绿色,直接抽掉发上的银簪子试了试,没有变色。   瞧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秋语婵不发一言,也不急着做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但那眼睛,却变得幽深深沉。   扔掉簪子,万姬目露杀意,从腰间拿出一颗大拇指大小的通体雪白的珠子放入杯中,而原本白色的珠子慢慢的变了颜色,一丝黑气萦绕,然后缓缓聚集,颜色越来越深,片刻光景后,珠子彻底变成了黑色。   那颗珠子是稀有之物,专门用来验一些平常不易发现的毒药,其颜色越深,则很明显代表毒性越强。   王潜送的流光粉是极好的疗伤圣药,但它主要是和水口服,它之所以珍贵的原因不仅仅是它神奇的药效,还有一个便是在伤口将要结痂时外敷在患处,可让肌肤不留疤痕且肌肤更甚从前的光泽,这对于江湖女子来说这可比它原有的功效更加吸引人。   而现在,它被换成了剧毒之物!   秋语婵没有发怒,她脸上甚至还有闲适的笑意,指着那瓶药粉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万姬后背一凉,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立即明白她的意思。   既然是夜里潜入房间,那一定是夜深人静大家都进入了深睡眠之际,敢公然在第一晚就这样放肆的潜入她秋语婵的房间那功力定是不错的,或者说他对认为可以匹敌秋语婵。   并且让万姬来一个演一个暂时没有任何把柄还有极为重要作用的的伤患,就是出于一种轻松的状态,比任何时间都要轻松,住这种情况下在深夜该是处于熟睡的状态的,她却醒了?   万姬的背景她清楚,不是专业杀手,警觉性没有那么强,武功也没有达到一定的境界,但在一个武功不错的人可以隐藏自己的气息的强者面前醒来?还在潜入者没有发现时清楚地知道他做了什么,不是不信万姬,只是她还没有那么强悍,那么这种奇迹却发生了,让她不奇怪都不行!   哐当一声,万姬直接跪地,脸色苍白如纸,是她疏忽了吗?“主子,属下绝对不会还您的。”   秋语婵拿起杯子凑到鼻尖一闻,还有淡淡的清香。她的闲适更是让她心惊,没想到在这种时刻她想到的不是追查,也不是有人要害她的愤怒,而是一些细节,偏偏又是一些致命的细节!   她多疑,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这些年,原以为自己已经是她的心腹,而今看来并不是,可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怀疑是有道理的!   “万姬,你善于隐藏和伪装,可并不擅长武功招式,也没有强烈的警觉性,能醒来就出乎我意料,可更出乎我意料的是,在漆黑如墨的夜,你还可以看清来人的一举一动不被发现,你不觉得你需要解释吗?”清寒的话如同一瓢冷水泼下来,房间的空气被凝滞,厚重得喘不过气,空气的氧气似乎越来越少,压迫感越来越强。   “属下……属下……当时有点内急,当时我……我准备去去茅厕。”结结巴巴的话,苍白的解释不用揭穿就已经失去了使人信服的理由。   “你的内力并不深,在黑暗中想要看清具体的动作,想必是有些难度的。”秋语婵望着她,目光幽幽,如墨吸人,如寒星高远。   万姬全身发软,“属下,……努力地看清了他换了一瓶药,他走后我就悄悄地验了毒。”这个理由说得过去,但是,她躲闪的目光已经出卖了她。   秋语婵放下杯子,轻轻一叹,“万姬,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柔柔的叹息,像是落花掉下的声音。   “主子!”万姬拜倒,“属下不会伤害您的。”   她闻言只是轻轻笑开,笑声如寒雪落霜,悦耳清冷。然后也不废话直接一拂广袖站起来,竟是看也不看伏在地上的人,往床上走去。   一股淡淡的冷香晃过,衣袂划落,广袖宽袍,眼睁睁地看着她冷漠地抬脚离开,万姬闭了闭眼挣扎片刻,还是说了出来,“主子,是姥姥,是姥姥让属下今夜要小心的,因此,属下昨夜根本就没睡,所以我会发现人,之所以可以视物,因为,因为姥姥给了我丹药,瞬间提升了我的内力。”说完后就直接瘫软在地上。   终于说出来了么?   秋语婵脚步一顿,仍旧不改方向直接朝床边走去。坐到床沿,拂落床帏,轻纱遮住她倾城容颜,只听她淡淡的命令,无悲无喜,“下去吧。”   万姬蓦地跪爬到她面前,拉住她的衣袂苦苦哀求,“主子,属下是姥姥派来的,可是,属下从来都没有想要伤害过您,主子,求您让属下留下来吧。”   “万姬,你知道我眼里容不得沙子的。”   “主子……”   “下去!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冰冷的嗓音不带任何感情,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样。   万姬的手忽地垂下来,全身无力地靠在床沿上,眼角微微泛红,她想起当初一身脏乱血腥满身绝望地拉住她的衣角时,她蹲下身没有任何的嫌弃,还救了身处绝望中的自己,当时她的神情,淡淡的怜悯,更多的是一种复杂和心疼,是的,就是心疼啊,那样的神情在这之前从来都不曾拥有过也不曾体会过。   而现在,是她亲手抛弃了她给的心疼!   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她最厌恶背叛,明明知道她的禁忌,明明知道她眼中容不下任何沙子,也明明知道她和姥姥水火不容,可就是犯了她的底线!   万姬闭上眼睛,秋语婵是她认定的唯一的主子!是唯一一个让她心甘情愿地为她卖命的主子!但是现在这个主子不要她了!像是被丢弃的宠物!   “主子,万姬知错了,求您,求您给万姬一个机会好不好?”卑微地祈求着,去它见鬼自尊和高傲吧,留在她身边就够了!留在她身边就够了!   秋语婵没有说话,这样的语气她从来都没有在这个人身上听到过,害怕被抛弃的感觉她知道也懂,或许当初就是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给了她安定,所以她会不舍,不舍最初的那一眼。然而,这么多年,她虽然没有给她如泉七一样的待遇和同等信任,好歹也是真心待过的。   而真心换来的,是彻底地背叛!   无法饶恕!    ☆、放心,有我在   想起姥姥交给她的名单,心越发地下沉,若不是她,若不是她通风报信,若不是她一边倒,若不是她出卖,又怎么会有接下来的事情?   心口处麻木得失去了任何感觉,没有特别的心疼,但更多只剩下了失望!对她万姬的失望,对人心的失望!   语婵,你历练得还不够,心太软,总有一天这会让你万劫不复!   不要轻易让一个人就走进心中,否则,你只会给真正在乎你的人带去毁灭性的打击!   姥姥最后的话,幸灾乐祸地忠告着,即使厌恶也不得不承认,此话不假,她体会到了,也别无选择,她真正在乎的人就那么两个,怎么敢让他们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走吧!”她说。   万姬心如死灰,脸色灰白一片,终于明白了那天芊心的话聪明反被聪明误!   “主子,我有什么办法,”她低低说道,语气哽咽,“姥姥想要我的命轻而易举,我没办法反抗,你不是告诉过我在最短的时间内选择最佳的吗?我想要活命,我想要活着,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呀,活着不就是最好的选择吗?更何况……在姥姥那可以知道她的目的,我不会伤害你,如果真要有一个奸细在你身边,我不就是最好的那个吗?”   “你可以认为我是在为自己辩解,可,我想活是真的,不想伤害你也是真的。”   她捂住自己的眼,不让其中的挣扎脱缰。其实,归根到底,她还是怕死!就这么简单而已!   秋语婵拉开纱帘,将跪倒在地的人拉起来,表情无奈,声音也依旧温柔,“我知道,所以我不恨你,但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你走吧,这是我能给你最大的特权了。”   外面有风声呼啸而过,是秋风,瑟瑟清寒,万木衰颓。   主子,对不起。   主子,你要和顾公子好好地,他,真的很好很好!   主子,你要小心你的娘,她没那么简单。   主子,对不起。   对不起。   我走了。   曾经举酒笑谈江湖事,曾经为她红尘一顾心疼回眸,曾经练得百千回流年记她身姿换她平安而归,却一不小心举错了风中旗帜,陷她泥泞境地,害她惊鸿之影卷入厮杀,迫她冷香绕血腥,这一切的错,都是来源于自己!   如果一句对不起可以挽回所有的错误,那她可以愿此后闭了红尘喧嚣,祈求一句真挚的对不起得到一个心疼的笑。   顾温尘奇怪的看着面前的女子,眼角通红,头发凌乱,以前嚣张的眼也空洞得紧。万姬?是语婵身边的人。   他站起来依旧是清淡的模样,温润如玉,动作优雅,连声音都那么好听,“万姬?怎么了?”她这样子一看便知道有事情发生,还有很大的可能是和语婵有关。   万姬不废话,“顾公子,有人想要害小姐,你们要小心些。”她这话刚说完就只觉得冷风拂面,但那个人却还是站在面前,没有立即冲动地跑去找秋语婵,很沉得住气地等接下来的话,她也不犹豫,就将今天的事情简洁的说了一下,至于其中的纠葛她也不说了,也没必要。   一席话完毕后,她轻轻嘱咐道:“好好照顾她。别,让她伤心。”   “这话不需要任何人提醒我也知道要这么做。”   那就好!   万姬是化装成乐晚的样子来的,没有被当场击杀想必是他认出了自己,否则还真有可能还没见到人就挂了,对他的体贴说了一句感谢。   顾温尘不再多话,直接往秋语婵的住处飞奔而去。万姬怔怔地瞧着他风华绝代的身姿如惊鸿离开,心里黯然。选择来见他,还是存了一些私心的。   有些人,从一开始就不该放心思的。   顾温尘却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探究她的想法,等到了秋语婵住的院子里,却发现她站在走廊上,对面是花园,秋菊摇曳,素雅高洁,有几分清淡的雅致,别有一番风情。   她穿了一件难得的白衣,高华如月,神情淡漠,风吹过来的时候衣袂翩飞,青丝飞扬,如同羽化归去的仙子,不识人间烟火。   被熟悉的气息笼罩,她侧过头就看到那双含着笑意的温雅的眼眸,即使想要隐藏依旧泄露了他的担忧,像是平静的湖水投下一颗石子泛起的涟漪。   秋语婵笑了笑,“别担心,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屋里太闷,就想要出来走走。”   这番话虽然是说给别人听的,但她的安抚也不容忽视,顾温尘上前揽住她的肩,“还是好好养着,这风太冷,我扶你进去。”   两人进了房间,顾温尘就将门锁上,黑眸沉沉。“万姬跟我说了。”   她脸色还是很平静,点点头,将万姬留下的那瓶流光粉递给他,语带讽刺,“就是这个,这么快就有人沉不住气了。”想要置她于死地?还是另有其人?   流光粉是王潜送来的,有人偷天换柱……若她真的用了这瓶药,没有发现异常那死的就是她秋语婵,王潜自然也逃不过。   若发现了,那王潜终究也是逃不过的,毕竟这瓶药是他送来的!可若她选择将此事隐瞒下来,那她肯定会对王潜生出嫌隙,无论哪种情况下,这对王潜都是致命的!   顾温尘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温润的眉宇被杀伐之气取代,阴寒而致命,勾起的红唇像是锁魂夺命的阎王,周身气质如寒风凛冽,站在旁边的秋语婵很明显地感觉到空气如冰,但这样的情况只维持了一瞬间就消失了。   修长的手拿着那瓷瓶,忖得白皙的指尖更加如盈玉。   放下手中的东西,顾温尘将站在身边的人圈住,从后面抱住她的腰,秋语婵也顺势靠在他怀中,清淡的气息让她浮躁的心静了下来,低低的耳语就传进来,“放心,有我在。”   明显地感觉到怀中身子一僵,他收紧手臂,将头埋在她的肩窝,汲取着她淡淡的体香。明白她的僵硬从何而来。这些年她独自处理各项事务,他以前也一直给她灌输不要依靠别人的想法,使得现在她的心思很明显,所有的都要靠着她自己一个人解决!而现在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大概是不习惯。不习惯依靠别人,更不习惯有人关心照顾她!   是他错了!   从某一方面来说是他在逼着她成长,也逼着她小小年纪就学着去承受各种险恶,逼着她在绝望中沉浮。是他的错!   “对不起。”这句话,他欠了她这么多年!   对不起,曾经在你害怕的时候给了你忽视;对不起,曾经在你最需要安慰的时候给了你鞭策;对不起,曾经你想要的温暖被我生生撤退;对不起……对不起……我后悔了!   秋语婵从他语气的哀伤可以大致推算他的想法,这句对不起应该是觉得前些年对自己太狠了的歉意,她垂下眼睑,试着将身子的全部重量都靠了过去,原来,身后有人靠着的感觉还不错,就像全世界与我为敌你站在我身后我就敢喝退千军万马的豪壮气势般。   “我该感谢你的,若不是当初你的严厉,也许我现在……就真的只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深闺小姐,每天顾影自怜伤春悲秋也说不一定,面对这种情况早就一命呜呼了。”   “其实我可以选择更加温和的方式,却那么极端地逼迫着你,当时你还那么小……”他现在依旧不敢去想当初在自己冷冷对她时她眼中的不可置信和伤痛,像是最尖锐的刺刀,在午夜梦回中刺得自己遍体鳞伤。   “温尘。”她伸出手覆上腰间的手指,有些迟疑地想问一个问题,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在这几年中,她一直根深蒂固地以为这个人是厌恶自己的,所以才会选择忽视,可不久前才得到他的温暖,依然会怀疑,怀疑不过一场梦。   “嗯?”    ☆、剖白心事   “……我其实一直想问你。”微微停顿了一下,组织好语言的秋语婵轻轻问道,“当初我和凝烟遭到绑架后,你都没有来看过我,等我好的差不多了,你为什么就对我那么的……”残忍?残酷?冷漠?“冷淡?”也许这是一个比较贴切的词。   顾温尘将她转过身,眼中的情绪深沉如墨,即使他想要掩饰其中的痛楚,可太过浓重以至于泻出一丝丝,温润的眉眼,水墨丹青的画仿佛被雾霭遮掩,暗淡的星光落不到深处的寂静一样,因此,那泄露的情绪顿时如涛涛江水奔涌而出,误了良辰,毁了江南缱绻美景,风雨欲来,欲说不语。   秋语婵被他的情绪惊得不知是何反应。   “因为,我真的怕了。”他的声音竟然少有的发颤。是怕了,看着她当时惊惧地咬着唇,双颊褪去残红的惨白和不停抖动的肩膀,他就知道如果他不强大起来,那要怎么保护好她?可也明白,如果她自己不强大起来,仅仅依靠他是不现实的。   所以他就故意对她冷淡,他要她学着坚强,学着不要等着别人来施舍救命机会,所以他对她的要求几乎苛刻,他就是在要她迅速成长起来,快点,快点,快点,追上自己!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真是太过自私了,怎么能够不问问她的想法呢?   可他真的怕了!   他怕有一天收到威胁信,害怕见到昏迷的她,害怕无力解救只能呆呆地等待歹徒指示,更害怕有一天她会用空洞无神的眼看这世界……   “对不起,当时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样去解决那种深藏心底的害怕,我只知道,我们都要成长起来,可我从来不知道,它带给你的阴影那么大。”   那天她噩梦缠身,也是这个原因吧。   他真的失策了。可事实证明,他成功了,她强大了,但,原本的秋语婵,也没了。   秋语婵心头五味陈杂,她理解了这个人的意思,也明白他的良苦用心,是想要自己好,却太过激进,但不得不说的是,当初要不是他的严厉,她也许根本活不到今天,那个秋蝉山庄,表面平静,内地里,早就是一塌糊涂了,这也是为何芊心伺候了这么多年她还不敢放心的原因。   “你知道吗?自那次绑架事件后,我看你对我日渐冷漠,我以为你在怪我,怪我没有照顾好凝烟。”她说道这里时语气微微自嘲了一下,顾温尘面色忽地凝滞了一番,却听到她继续,“以为是我错了,我该劝着她不应该陪她胡闹,所以一直想要去补偿她。”秋语婵轻轻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但后来发现,你对我越来越冷淡,我开始惶恐,无助,害怕,茫然,那种感觉,真是……”她现在想起来仍旧觉得全身发冷,爹和娘的忽视她都可以忍受,唯独他,唯独这个人不可以!“真是糟糕得很。”夜夜噩梦缠身,半夜惊醒,在好长的一段时间她都无法安睡,不知道是绑架的阴影多一些,还是他的态度让她恐惧些。那时刘叔就会很小心地陪着她,晚上也尽量陪着,但那种害怕,依旧无法宣泄。   顾温尘静静地听着,心中难过,然而他没有打断她的话,现在,她只是要一个倾诉者。   “那时我很压抑,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我,只是我不敢表现出任何的愤世嫉俗,所以小心翼翼,讨好你,想每天跟着你,才发现你似乎更加厌恶我了。”那段时间的日子,狼狈不堪,身心憔悴,也正是如此,让她的心智迅速成长起来,在上一秒笑得人畜无害,下一秒就冷若冰霜,处事变得老练圆滑,凝烟就时时抱怨她总是敷衍她。   “我后来觉察出也许你是不喜欢我的弱小,所以我努力练功,努力地想要得到你的赞赏。可你似乎总是不满意。”   她还记得,当时为了练剑法不慎伤了自己,躺在床上动弹不得,除了刘叔和芊心,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受伤,也无一人安慰,心也就慢慢地冷了下来,尤其是后来顾温尘对她越来越严厉。   “直到后来……”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埋头垂首,伸出手抱住他。   “语婵。”   她没有听到接下来的话,不由得抬起头来,却被他一把吻住,那个吻并不温柔,隐隐急切,仿佛要证实什么,要确定什么,他的气息一如既往的清淡,如流云,如清水,口腔被侵占,舌头纠缠。   她呼吸不稳,只觉得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了,只能将大部分重量都靠在他的身上。   良久,就在她以为就这样要晕倒时,他才放过她。   顾温尘瞧着面前的人眼神迷离,水波微漾,面色绯红而嘴唇红艳,眉宇间不经意拂过一丝妩媚,眼神顿时一深,调节一下才坐下来,将人直接拉到自己怀中。   声音低沉,吐字清晰,音节圆润,嗓音有着不正常的暗哑,他说:“对于那些发生过的伤害,说一千遍对不起也无济于事,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愿伤害的是你,也是我伤你最深,语婵,以后,让我用一生的时间去弥补那些伤痕好不好?我再也不做哪些蠢事了!”他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连一个保证也说得很僵硬,只是秋语婵知道,他是认真的!   事实上,她也有些惊异,毕竟这个人真的不会说情话,相对于泉七那个老江湖他就是一张白纸,纯净得很,可也无比窝心。   “好。”   然而,顾温尘心里还是很沉重,不管怎么样,那些冷淡给她造成的影响依旧不可小觑,那,到底要不要告诉她呢?告诉了,她会不会开心一点?   “语婵,其实……其实我……他结结巴巴,脸色发红,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秋语婵奇了,便问怎么了,无奈,恋人表情很新奇,但眼中的疑惑也掩饰不住。   挣扎片刻,他还是苦笑,“其实你绑架后昏迷的日子,我……一直都在!”   秋语婵心头巨震,脑袋一片空白,如岩浆迸发,烧毁了四周的一切,野草肆虐时被一把火猛地烧毁,那大火不断蔓延,温度奇高,烧得她反应不过来。   他在?   他一直陪着?   “我陪在你身边,看着你呓语,冷汗淋漓脸色惨白的样子,那个时候我恨自己,恨自己无能为力,恨自己没有好好地护着你,也恨自己,无能帮不了你。”当时……真是恨啊!“后来凝烟卧病在床,她一直嚷嚷着要我陪着,你醒来我看你‘没事’了,就照顾她去了,只是不知……”不知她只是将所有的害怕无助藏在了心里。   “对你冷淡,一方面是因为想要你快快强大起来,另一方面……也是我自己……唾弃自己,不敢看你清澈的眼,更是害怕你会责怪我为什么不早点来救你。”   秋语婵面色复杂起来,他是在说他自卑?   自卑吗?   “后来发现你越来越沉默,笑容也越来越暗淡,眼睛里总是有仓惶,那时我也坚持不下去了,我也想不顾一切地说‘有我在你不要那么伤心恐惧了’,可是,我不能,那样做无疑是害了你,爹爹说,如果真的想要一个人好,就不要束缚着她让她只看到眼前的一切做井底之蛙。于是我便愈发坚定了决心,对你越来越严厉,然后你的眼中不再有茫然,受伤和仓惶,只有清澈中的平静,我就知道我成功了。”   他低低的诉说着,语调不急不缓,那段往事用他温雅的嗓音说出来似乎也没有那么难过,但是,秋语婵知道,她难过的时候,他也不好受!    ☆、心结解   “我知道,你有心结过不去。”说到这里的时候,原本低哑的声音变得颤抖,连放在她腰间的手都有些止不住抖,而她也同样,心似乎跳到了嗓子眼,她知道这个人接下去要说什么事。   “那年,你从树下摔下来,腿骨折……肋骨摔断。”他停下话,好像是被什么压抑得喘不过气的样子。   而这句话一落,秋语婵脸色立即惨白一片,身体冰冷,那件事,是她心中的结,有些事情放在心里慢慢腐朽,可害人的残余威力依旧不容小觑。就算以后想要努力忘记,但毕竟曾经刻骨铭心的伤害和残忍,怎么能说忘记就忘记了呢?   “我知道你是怨我的。”顾温尘闭上眼,平复好情绪后才淡淡道,“我没有不管你,只是怕擅自动了你会伤的更重,当时我很生气,我气你怎么就那么不小心没有绝对的把握就去爬那么高的树,也气你的小孩心性,但是我更气的是自己,气自己还是不能好好保护你,气自己到现在依旧无能为力,气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苦……”   “我回去找了大夫和护卫来,不过幸好他们及时,没有酿成大错。”   那些人是他叫的?   难怪,世界上哪有那么赶巧的事情?   他说得平淡,这其中的凶险着急却是让他失去了理智的。可既然这么担心她,为何……“那为何我躺在床上休养那么久,你都没有来,看看我?”   顾温尘沉默了。   她不知怎么的,心就慌了乱了,也不是说不信他,只是他的表现让她忍不住猜测。   腰间被他扣住,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其实在那期间,我也病了,躺在床上几个月不能下床。”   秋语婵心头巨震,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此刻更是潮起潮落,波浪滔天,他生病了?她不笨,只要一想到这其中的关联就知道是因为自己。这些年她一直不敢仔细回想当时的细节,毕竟每回忆一次心就痛上几分,现在仔细想想,那些东西就慢慢浮在了表面,摔倒的地方和秋蝉山庄相隔的距离不远不近,但骑一匹千里马至少也要花上三个时辰,内功好的话用内力飞身去也至少要话上一个时辰。   可是,当时从他离开到护卫来,整整一个过程花费的不过一刻钟?一刻钟?那是什么概念?她心头一惊,瞳孔蓦地放大,当时他的轻功和内力肯定还没有现在好,现在要让他做到那成绩也会让他精疲力竭,全身乏力一个上午,有得他受的,而若是放到几年前的话,那……她简直不敢想象,手指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指尖。   她的手有些冷,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觉察到空洞,“你不管不顾地透支你的内力?你,走火入魔了!”   顾温尘反而轻松地笑了笑,“没事,也不过趟了几个月,后来还不是活蹦乱跳了。”   “你个疯子,你个疯子!”她的嗓音变得尖锐起来,也开始发抖,“疯子,你知不知道你很有可能会没命的?你知不知道一个不慎经脉逆流,轻则残废,重则丧命,你……你怎么敢这样?”   顾温尘将她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安慰道:“没事,我后来还不是好了,没有什么事了,幸好,你也没事了。”他的语气带着庆幸。   胸口出温温的,湿湿的。   “语婵?”   “嗯?”鼻音很重。   “你哭了?”   秋语婵抬起头,泪水肆意蔓延,“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想到在自己怨他恨他时,他生死一线,饱受痛苦,就内疚得不得了,真是幸好……   “傻瓜。”他低低地笑出来,“不过其实我当时不该对你说那些话的,那时你肯定是怕极了的。”想到这他的笑变得苦涩,“我醒来找你,看到你的眼神后,就知道,我把你彻底弄丢了。”   将头再次埋在他胸膛,闷闷道,“我不知道真相,自然是怨你的,也是以为你厌恶我到了那种见死不救的地步,你让我还要怎么敢对你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再说了,我当时之所以去那棵树,还不是为了去折上面的枝条送给你。”   顾温尘心中一动,“折枝条送我?”   “你不知道吗?那是一棵百年的情花树,它顶端的枝条是做狼毫的上好原料,你当初不是很喜欢吗?而且那情花树的味道,也是你最喜欢的。”她低低解释。   两人相拥,窗外的阳光洒到彼此纠缠的发上,流转的金黄温暖了曾经的冰寒,红尘难以堪破,人心也无法定夺,回首当年,兜兜转转彼此都能够牢固地停留在对方的心尖上,不是偶然,也不是因为容颜无双,只是因为她只是她,他也只能是他。   顾温尘觉得心头暖暖的,有很多话想说,但到了嘴边似乎都格外矫情,若不是今天秋语婵将她心里潜藏的说了出来,他这辈子也不会将那些话告知她。   但既然解了她的心结,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   空气静谧,她长卷的睫毛颤了颤,紧贴的身体有些发热,秋语婵和明显地感受到顾温尘的变化,脸色一红,尴尬之际不知所措。   顾温尘白皙的脸上也染上了红晕,他是一个正常的男子,心爱的人抱着自己,清香萦绕,柔软的身体,还有淡淡的气息呼吸在耳畔,没有任何的反应才不正常。   “我,我去泡杯茶。”秋语婵结巴着从他怀里挣脱下来。他立即放手,看着她手有些发颤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更加窘迫得不得了,站起来手脚都不知怎么放,,垂下头不敢看她。   “那个,你要不要喝点水?”   “……啊?”瞧着递到面前的茶水,有些发愣,良久才懂她的意思,从容似乎都消失不见了,目光躲躲闪闪,犹豫着接了过去。   “我,不是故意的。”他嘟囔着说了一句,还有些委屈,听起来很孩子气,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将花瓶打碎了对爹娘说自己不是有意的,撒娇着请求原谅   秋语婵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半秒才懂他的意思,尴尬忽然就不见了,她扑哧地笑出声,色若春花般,明艳动人,“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啊。”   顾温尘挠了挠脑袋,也跟着笑起来,只不过不是熟悉的温文尔雅,而是有几分傻气。    ☆、入瓮   这么多年的心结解开了,心境自然开阔许多。   一只长骨节分明的手拿起桌子上的流光粉,轻轻问道:“你说,对于这个着急的家伙要怎么处理才好?”   语气含着笑意,只是窗外的风萧瑟不自知,顺着窗缝钻进来也带起了几分凉意和肃杀。   秋语婵没有漏过他噙笑眼眸中的杀气,没有阻止,只是耸耸肩,“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自然交给你咯。”   顾温尘失笑,摇摇头说了一句,“你呀。”那点点的杀意也被宠溺取代。也不理会她的戏谑,“顺水推舟,你心中早就盘算好了吧。”   “彼此彼此。”   两人会心一笑。   “你没事就好,我有点事要处理,先回去了。”   “……好。”修长的身影转了过去,青丝如瀑,流泻下来,银光闪烁。   走了几步的人忽然转过身,“语婵,一个人的心就那么大,不要放太多人在里面,不然就太累了。”   聪慧如他自然知道某些东西,比如万姬的事情,虽然说得隐晦,可是依旧很敏锐地觉察到万姬背叛了她!他担心她会受伤。   秋语婵笑了笑,“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放下的人,不多。”   那就好!   他也不必担心了。   凉薄也好,寡情也罢,这江湖中,总不能做一朵真正的白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没有手段怎么生存?   这才是秋语婵!   “温尘。”她叫住那个人。“给我时间,有些事情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温雅的眉角笑意如风,“好啊,我正巧,也有事要告诉你。”   他们,会慢慢地向彼此坦白。   就让时光慢慢地走。   两人住下后,王潜就为他们配备了几个侍女,手脚灵活,做事情麻利,秋语婵的院子里甚至还有几个侍卫,身强力壮,清秀的很。   芊心见那些陌生人很是不满意,抱怨道要让他们都出去,伺候小姐一直是她的事情,如果这些人抢了她的活,那她还有什么用?对此,秋语婵只是一笑而过,既不反对,也不答应,只是心里很清楚,这些人还真不能原封不动地退回去,毕竟,走了人还怎么监视?   她的伤也慢慢地‘好了’,可以自己一个人洗漱,这期间王桦来看望过,只是很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也走了,王潜朱廉几乎是天天来,弄得她不免烦躁,反正庄里的人几乎的人都来了一圈,讨好地,请罪的,幸灾乐祸的。前几天还有几个女子前来,说话总是带刺,本来还不大明白,直到顾温尘来的时候和她们‘偶然’碰上,顿时就明白了,然后就谢绝见她们了。   而顾温尘的院子几乎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人请他喝茶吃饭,大部分都是女子,本来一开始耐着性子和她们周旋以为可以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可是毕竟是高估了一群大家闺秀,再加上秋语婵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每次只要有女子前来,他都以外出为由拒绝了。   只不过当侍女来禀告朱越前来时,他意味深长地笑了。来的不仅只有朱越,身后跟着一个女子,眉目间和朱越有些相似,却没有朱越的那股子锐利。   说了一大堆的客气话,也不见他意欲何为,准备送客时却听到朱越对身边的女子说:“茵茵,你先去逛逛,我和顾兄切磋切磋。”   那个叫茵茵的姑娘也不多话,很是文静,听此言也顺势跟着婢女离开,原来那个茵茵是朱越的表妹,名叫张茵,性格倒是很温和,她的爹爹张毅是著名的收藏名人,总喜欢收藏古董字画和宝剑秘籍,在江湖中很有地位,毕竟谁也不知道张家的家底究竟有多丰厚,也许从他家随便拿出的一本普普通通的书都是绝世剑谱,这是马虎不得的,讨好张家的人,好处可多着呢。   这个张茵也是要到了适婚年纪,求亲的人也是踏破了门槛,至于看重的是她那个人还是她的家底?这就无从得知了。   张茵是几个月前来朱越家的,说是散心,其实也是为了逃避家里的逼婚。她是个通透的女孩,知道他们有事情要谈,也乖顺的离开。   走到回廊处,不知怎的就一回头,恰好看见日光中顾温尘的侧脸,白皙如玉,微微勾起的嘴角上扬恰到好处的弧度,温润如春风摇摇,优雅似天上流云,终于明白为何有那么多女子想要嫁给他,那容颜,那风姿,还有那家世,无一不令人趋之若鹜。   她淡笑着收回打量的目光跟带着婢女而去。   “朱公子面色不虞,可是我招待不周,这茶水不合心意?”顾温尘含笑说道。   朱越眼神没有初见时锐利,其中还有几分郁气,听闻此话不由得苦笑,“顾公子何必打趣,今日前来我明人不说暗话,是有事相求,还望顾公子相帮。”说着就站起来朝顾温尘坐的地方长长地做了一个揖。   “这可使不得。”顾温尘优雅抬手扶起他,眼神温和,笑意也是带着几分善解人意的,不会让人觉得求他而难堪,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你我相识一场,更何况你前些日子不远千里探望语婵,我早已将你视为朋友,朋友之间何来相求二字?”这番话在普通人听来定是窝心得很,如果朱越是一个草包定也是感激不尽的,可他不是,相反地,也很聪明,听这话就有些尴尬。   毕竟当初他前去探望,是为了试探的,而且后来不放心还偷偷回去过,算不得君子所为。现在想想当初的做法确实是多疑了点,但长期的江湖生活告诉即使多疑可仍旧有必要。   “不满公子,在江州苏城地区的事想必你听说了……”顾温尘没有如愿接下他的话,只是含笑端起茶杯,一副静静聆听的模样,见此,朱越心头虽然着急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继续说,“酒庄被陷害说我们酿的是假酒,掺了水,真是可恨,以至于我们的销量不断下降,甚至在苏城一带听到我们青寻酒庄的名号那些商家顾客都纷纷退避三舍,”说到这里他语气激烈,义愤填膺。   顾温尘放下杯子,一言不发。   朱越还在说,无非是说青寻酒庄在苏城江州的处境多么不堪,听着他的语气,看看他的表情,顾温尘只觉得这人独角戏演得不错。   ……   等送走朱越后,他就回到房间拒绝见任何人了。同时见朱越携着表妹一同从他的院子里走出来,那些女眷顿时就急了,怎么没想到呢,单独去见他顾温尘肯定是招人闲话的,但是若是和异性的亲人一起拜访,以商谈事务为由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然而顾温尘不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回去后就让侍女出去伺候,他不喜欢有人贴身服侍,就算是乐晚表面上是他的贴身侍女,他也从来不会让她亲近自己。   沐浴更衣完毕,优哉游哉地拿起一本话本津津有味地看起来,悠闲得不得了,心里默默地算着时间。   一炷香后,就有人来报,王潜请他用晚膳,不晚不早,在话本翻完之后。这,自然是不能推辞的。    ☆、锋芒   饭桌上,除了王潜,还有秦红眉以及一个小姑娘。几个人坐下免不了客套一番。   “听闻顾贤侄喜欢吃这桂花糕,老夫特意备了一些,贤侄可要给点面子尝尝才行啊哈哈哈。”浑厚的声音在饭桌上显得更加洪亮爽朗,顾温尘自然是连连称是。   那个小姑娘倒是精灵古怪得很,说话也稚声稚气的,颇为可爱,根据秦红眉的话说的是那个小姑娘是她的侄女,只是前些日子她父母都去外地了,所以才前来投靠她,在这里寄宿几个月。这倒是奇了,怎么最近总有些人借着这样那样的名头跑到这青寻酒庄来,莫不是这酒庄成了收留所了?   “哥哥,我今天看到茵茵姐从你院子里出来喔。”小姑娘大眼睛转得贼溜溜的,很有灵气,两个圆圆的发髻更是添了几分可爱,只是语气有几分戏谑。   秦红眉摸了摸她的脑袋,眼中的柔情和宠溺不容忽视,“晓宇,你又调皮了。”   “哪有嘛,我喜欢温尘哥哥,当然要提防一下有哪些人欲图谋不轨了。”她歪着脑袋理所应当地说道,她年纪不大,□□岁的模样,说话老成又可爱。   “哈哈哈哈,你还小,懂什么喜欢。”王潜夹了一块肉放到晓宇的碗中同时打趣。   晓宇不服气了,瞪着眼睛理直气壮,“我当然知道了,就像我的爹喜欢我娘亲一样。”   顾温尘好笑,装作不经意的模样,瞥到秦红眉一瞬间的僵硬,他眼眸变深,但勾起唇角不动声色,“晓宇真是精怪得很。”   王潜端起酒杯的手微微一顿,却听见晓宇不依不挠,“温尘哥哥快点说嘛,那个茵茵姐姐是不是对你有企图啊?”   “晓宇,吃饭了。”王潜打断她的话。语气不由得有些严厉,小姑娘只好将头埋进碗里,吐了吐舌头。   “当然不是啊,茵茵姐姐是和朱越哥哥一起来的,我们是有正事说。”顾温尘看似不在意地说出来。   “好吧,肯定是你们大人的事,我就不瞎参与了,只不过温尘哥哥,你要提防某些人,总是觊觎你的夫人之位,这个当然是要给晓宇留着的。”   顾温尘没说话,眉角的笑意淡了些,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对另外两个深思的人解释,“今日朱大哥前来主要是为了苏城酒造假一事,希望我可以帮上忙,查一查背后是谁在捣鬼。”   “原来如此,”王潜意会地点点头,“是啊,也不知是谁竟然在背后如此坏我们酒庄的生意名声,这用心真是险恶,,也是为难朱越整天东奔西跑了。”说到这他稍稍停顿一下,微微叹气,“这几天庄内事务繁忙,没帮上朱越,不过若是有贤侄你,那定是可力挽狂澜的。”   “伯父说笑了,温尘也不过是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罢了,哪有什么谋略,这里面还得多多仰仗伯父呢,不过,可查清背后捣乱之人也是功德一件。”顾温尘打太极,话说得也很是谦逊,不动声色地给人戴高帽子,惹得他又是一阵笑声。   两人关于此事各自说了彼此的见解和观点,不知怎么的就说道了庄内的经营上,顾温尘端起酒杯敬了王潜,将杯中酒喝完后他才从容道,“此番前来江城,主要是为了学习向各位前辈学习经营之道的,家父也希望我可以早日上手,以后还希望伯父们多多关照。”   王潜笑得老奸巨猾,连声说道自然自然,心里却早就转了几百个弯,对于他的委婉说法不置一词。随即就将话题拐到顾锦渊身上,问候他的身体,问候家里的事务,不再提酒庄的事了。   顾温尘不是省油的灯,更何况他是打定主意要掺和到这其中的,规矩不失呆板地回答了问题然后又道:“爹总说我说话做事浮躁,不能完全沉下心来,要让我多多锻炼,我想想也是。”他含笑说着,温雅谦虚的样子很博得秦红眉和王潜的好感,也纷纷说非也非也,忽然听见他话锋一转,“听闻酒庄最近的生意不太景气,伯父要是信得过温尘,可将具体情况给温尘说一番,或许我也可以分担一些。”   这话题转换得让王潜有瞬间地没反应过来,可这么多年的江湖让他瞬间恢复过来,回过神才发现他眼中的清澈和清雅,还有很容易发现的沉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答应就不识趣了,更何况,他表面来是学习的,但真正的目的,只怕是要分权,也算是半个主子了。   想想那个秋家大小姐来的前三天什么都不过问,只怕是走一个过场的,真正的大佛,只怕是这个顾温尘了,毕竟他有两年的江湖经验,才不是那些油头粉面的世家公子好吃懒做没有才能的。这样一想,他心中就多了几分防备。   “哎呀,真是,好好一顿饭说什么煞风景的事呢,快快,吃菜吃菜。”秦红眉适时打断两人的谈话。   “哈哈哈,是我的疏忽了,贤侄,快吃快吃。”   “就是嘛,人家来吃饭,你们倒好说这些倒胃口的话,真是烦,温尘哥哥,别理他们,来,这个芋头做得好吃。”   ……   这顿饭吃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出了院子竟然是繁星满天,顾温尘转身很有修养地道别,一举一动都透着世家的涵养和优雅。   等他的身影完全融进了黑夜,王潜和秦红眉才走进屋子里。   “想不到是一只小狐狸。”   秦红眉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自顾自倒了一杯茶,“你以为顾锦渊的儿子是草包?不过,倒是可以用。”   “怎么,你想要……”他迷了眯眼睛,山羊胡一抖一抖的,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她英气的眉微微上挑,“自然,这样的人才你不想要用?更何况,朱家那个小子都行动了,我们没表示岂不是可惜。”   她本就是一个极为嚣张不羁的人,再说这句话时意气风发,眼角间那股英姿飒爽的味道愈是让人想要去征服,当初秦红眉就是因着这气质吸引的王潜,再次看到这样的她,王潜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暖暖的,当然,更多的是,欲望。   “晓宇,今天表现不错,你先下去。”   等人走后,秦红眉还想说什么时就被人一把抱起往房间走去,双手急忙抱着他的肩,很快,被他有些粗暴地放到床上,衣服也直接扯开,紧接着就是一阵狂风暴雨,床帘放下,有暧昧的□□传出来,一夜春宵度。   ……   顾温尘没有马上回自己的房间,打发走侍女,便往另一条路上走去。秋语婵和他住得不算近,也不算远,步行也可以花上一盏茶的时间。   星光璀璨,光辉落到小径上,草木摇曳影影绰绰,宁静中倒也别有一番风景。   “顾公子?”芊心惊呼出声,这么晚了他怎么还站在那里。   顾温尘看向声源,只见芊心睁大眼睛很是惊诧地瞪着自己,再看看自己站在这花园的走廊处望着那扇房间,虽然不至于猥琐,但终究是不恰当的,有心人看到了还会以为他图谋不轨。   “是我,”朝她点点头,不知怎么的他忽然觉得尴尬,站在这里被她侍女发现,低头轻轻咳了一声,然后再扬起一抹很公式化的笑意,温和如风,芊心蓦地脸色一红,就听到他问,“语婵睡下了?”   那语气中的柔情想隐藏也隐藏不了,芊心从那抹没有特别含义的笑意中回过神,“是,小姐已经歇下了很久,公子可是有事?”   “没有,我就是随便走走,不知不觉就到了这。”他摆摆手说道,这话任何人听都知道是假的,但他说得很是从容,仿佛完全不知道这是一个多么拙劣的谎言,“你也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芊心呆呆地看着他即将消失在花园的背影,忽然上前几步说道:“今天泉七公子来了,和小姐说了几句话,小姐的心情不是很好,就早早地歇下了。”   顾温尘闻言转过头,眉宇温雅,广袖宽袍轻振飞扬,“好,我知道了,谢谢。”   “不……不用。”她低低地说不敢抬眼望他,等抬头时才发现人已经消失在黑夜中。    ☆、占你的便宜   次日,秋语婵看向来人,挑眉微微惊讶道:“我以为你已经溺于酿酒不可自拔以至于不闻窗外事了。”   刘望崖知道她的打趣,心情很是放松,“哪里,秋大小姐受伤我可是早就耳闻了,不过前些日子前来探病的人数不胜数,我想我来肯定是要排队的。”   “所以你就索性将排队的时间拿去奉献给酒庄了。”秋语婵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他没有任何局促地接过来,听到她继续,“庄里有你这样舍己忘私的人,那重整酒庄雄风定是指日可待。”   “秋大小姐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错了还不成吗?”说着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放到她面前,“为了表示我的歉意,特地准备了这个搏佳人一笑。”   秋语婵只是笑笑不接话,没有任何矫情地当着他的面打开盒子,是一个很精致的盛酒的容器,只不过比平常的要小,瓶身是冰裂的清蓝,淡雅不失华贵,上面有一个塞子,还没打开就闻到一股醇香的酒气。   那香气如冬季冰霜傲放的寒梅,清淡绵长,又如同青竹隐隐,迷离若梦。不用打开就知道是极好的佳酿。   秋语婵不懂酒,但是对于一些名酒还是略有耳闻,“这是……千日醉?”   刘望崖一愣,随即清亮的眼更加明澈,“想不到你也是懂酒之人,不错,这正是千日醉。”   “不敢,我只是听说过这千日醉,其香醇厚悠远,且重叠了四季景特有的香味,每每细细品闻,那味道在各个阶段都会有所不同,我刚刚闻到了梅花和青竹的味儿,胡乱猜测的罢了。”她可不敢给自己带高帽子,有些东西不懂就不能装懂,否则露馅了那脸就丢光了,刘望崖轻笑摇头,对于她的坦白没有任何的不适,相反地有几分惊讶和欣赏,这个人总是能给自己不同的惊喜。   酒瓶被再次推到了他的面前,“我并非爱酒喜酒懂酒之人,这么珍贵的东西你还是留着吧,”千日醉并非真的是喝了可沉醉千日,只是它的后劲很足,一个不慎倒是会睡个几天几夜,据传此酒饮后,醉醒后所有的痛苦和烦恼都会有所减轻,因此又名“忘忧酒”!   此酒酿造极为复杂,很少有成功的,往往是有市无价。因此,它的稀少就让它变得愈加弥足珍贵。   而现在他竟然给了她那么大一瓶,还是一个不懂酒的,这在爱酒之人眼中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说什么,既然送给你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他将酒又一次推到她面前,“更何况,今日你用不上,但总有一天会用上的,只是并非亲自用而已。”   秋语婵眼神一转,眸色变深,收了下来,“那我就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看你的身体恢复得尚好,我就先告退了。”刘望崖拱了拱手准备离开。   “你特地来,就是为了送我一瓶千日醉?”她说着就将酒瓶拿起来晃了晃。   刘望崖无奈地笑笑,“心意到了不就好了?语婵要是不烦我,那我明日再来。”他的眼中有过一丝自己都没有的宠和柔,事实上,他今天也是抽空来的,酒庄那里还有事情需要他办。   “望崖形色匆匆,莫不是有佳人正在等待?”   “我真是低估你了,”他不由告饶,“这几天酒庄正在酿一种新的品种,正在试验,马虎不得,我可不能离开太久。”   “原来如此,那,今天就放过你了。”   顾温尘进来就看到他们两个人一人起身准备离开似乎得救解脱般,一人含笑的目光中调皮尽显。   “可是我错过了什么?”   见他来了,秋语婵朝他招招手,身上的气息都随之一变,柔和如棉花,“我在打趣望崖呢,对了,还没给你介绍,”她站起来对着他说,“刘望崖,酒庄的酿酒师,望崖,这是顾温尘。”   刘望崖本来都抬脚要转身了,不得已停下来朝顾温尘作揖,“原来是顾公子,久仰大名。”   顾温尘回礼,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很体贴地让他离开了。   刘望崖得到了解脱,迅速走出房间,顾温尘?就是那晚她醉酒时喊的人?果然……当得起她的青睐,那个男人,光是那份优雅和容颜都足够让人心生爱慕了……   “哐当”一声,他忽然回过神,就看到一个婢女怒瞪着自己,地上还有摔碎的碗,滚烫的汤也洒落一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刚想点事情想入神了,姑娘可有伤到?”他准备上前一步查看,那个侍女却急忙将手藏在身后,他才忽然想起自己的动作有些冒犯,再次告罪,“望崖无意冒犯,还望姑娘莫怪。”   他的一系列动作和举止可以看出他不是什么孟浪之人,而且刚刚从小姐的院子里出来就知道是小姐的客人,芊心也不好发作,只是看着面前的洒落的汤有些委屈,她花了好长的时间做的……就这样碎了?   望崖弯下腰捡起碎裂的瓷片,满脸歉意,略有些踟蹰,“我……”   “没事。”芊心勉强一笑,“我也没有伤到,公子定是有急事,将垃圾交给我吧,就不耽误公子的时间了。”毕竟是小姐身边的人,失了涵养就是在丢小姐的脸,她还是懂的。   “这可使不得,这瓷片容易割伤皮肤。”他瞧着天色,实在不得不走,再次告罪后拿着瓷片就迅速离开,心里一方面在赞叹秋语婵身边的侍女都有如此好的教养,一方面也在苦恼,竟然想秋语婵配得上谁而失神,其中的陌生情愫使得他有些慌乱,否则也不会撞到人不自知。   秋高气爽,秋天的风在这江城,并没有多阴寒,因为才进入秋季,这风也凉爽。   顾温尘看了眼秋语婵面前的酒瓶,“千日醉?”   “对啊。”   顾温尘眯了眯眼,走过去从背后将人拥住,“我吃醋了。”   秋语婵不由一愣,吃醋?有什么醋可吃的?她微微歪过头,额头擦过他的唇,“是吗?”她这句话说得很是敷衍,明显的不相信。   “你对他的印象很好吧?”他这样问。   “挺好的,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那不是来自外界,似乎是从她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很淡,很好闻,也能让人心静。“待在你身边总觉得很宁静。”说着就轻轻地嗅了一下她的发丝,那动作很有度,不会让人觉得猥琐,相反地,倒有几分清雅和倚门轻嗅的闲适。   感觉到他的动作,秋语婵失笑,戏谑道:“你这是在占我便宜?”   顾温尘表示很无辜,“我占你的便宜的时候还少吗?”   说的也是!   “对了,芊心说昨夜你来过,可是有事?”   放开了她,瞥了一眼桌上的千日醉,叹了一口气,“没什么事,就是想看看你。”想起芊心的话,他皱眉,“芊心说你心情不太好,没事了吧?”   秋语婵坐下来耸耸肩,“没事。”   她不愿意说,他自然也不会勉强,说了一下昨夜发生的事情,朱越的请求和王潜的饭局,只是没提自己主动向王潜分权的行为。   “朱越想利用你,倒是让你有了可乘之机,他要知道自己的图谋反而成了你的跳板,也不知是何种表情了。”想到那个眉目间还锐利的男子,被人无形中摆了一道还不自知,莫名地同情了一把。   顾温尘为也坐下来,拿起一个茶杯为自己倒了杯水,“那也是他自食恶果,怨不得别人。”王潜和朱廉看上去团结一致,但内地里早已经是窝里斗了几年了,朱越是一个很有经商头脑的人,在苏城一带发展得不错,王潜作为青寻酒庄暗中的一把手,肯定是不会让朱家的势力扩大,此次事件表面上是其他酒庄因为嫉妒暗中搞鬼的,可事实上,还不是王潜暗中的手段。   朱越心中也明白,但他就是以为这个顾温尘初来乍到不懂得其中的弯弯绕绕,想要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拉上他作为一条船上的蚂蚱,对付王家。看上去是在请求他为了酒庄声誉查明真相,实际上也不过是要他对付王潜让他们心生嫌隙,达到相离间的目的。   只可惜,没想到被顾温尘这个人给反将了一把。    ☆、保护   两个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彼此聊着就是觉得无比的生动有趣。这大概就是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任何乏善可陈的事情都会变得津津乐道了。   这期间芊心来了一次,端了一叠桂花糕又识趣退下,本来是熬的汤的,结果谁知道被人撞翻了,没办法就只能换成了糕点。   顾温尘拿起一块糕点只是看着去没有吃,见此秋语婵好笑,“这桂花糕是不是也有男女之别?莫不是你手中的那块还是个美人,让你下不了口?”   “呃……”显然是没料到她会如此说,惊愕片刻他忽然正经说道,“有你在身边,哪还有什么美人可言。”他说这话时声音极小,语毕后白皙的脸上浮上了可疑的红晕。   本来还惊讶他会说情话,可是看到他微微垂下的眼睑和脸上的可称之为害羞的神情就知道了,这个人是从来都没说过类似的话,以至于难为情。   有别于平日的高雅华贵,温润如玉,此时的他虽然没了从容,可比一脸标准式的笑容有趣生机得多。秋语婵也坏心一起,开口说:“明明是你调戏了我,可我怎么感觉是我非礼了你一样呢?”   “啊?”猛地撞进她清澈的眼,顿时就明白了,他也不羞恼,也只是宠溺地笑笑,她终于不再是那个会客气疏离道谢恬淡微笑的,孤傲似雪清冷如月的秋语婵了,终于有几分烟火气,这是他极为乐意看到的,他曾经失去了那个古灵精怪的秋语婵,但,他慢慢地将她给找回来,他现在在缓缓撕下她平日规规矩矩的面具,而这个人,也在慢慢地改造着自己。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完整的,只有当碰到了彼此,他们才算得上圆满。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吃桂花糕?”   她的眼神有些闪躲,然后才低低说道:“因为……”微微停顿一下,她才扬起嘴角,“自然是它很香很好吃啊。”   顾温尘笑了笑,没多说话只是伸出手揉了揉她如墨的青丝。   他记得,她不喜欢吃甜点的,这桂花糕她虽没有多排斥,可是从她每一次吃的时候那眼神的瞬间僵硬就可以知道,她并不喜欢这个味道,那,她为什么要吃呢?他很好奇,可也懂得尊重,既然她不想多说,那就没必要逼她。   在她那里吃过午饭才离开,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秋语婵也不挽留,只是倚在窗口目送着他离开,芊心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怎么了?有什么话就说啊。”秋语婵回过头来对着踟蹰的人说道,派来的侍女都被打发到外间去了。   芊心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你和顾公子……”欲言又止,其中的意思就很明确了。   “如你所见。”   小侍女低着头没说话,垂着眼睑不知所措。   “你这什么表情啊?”她好笑,“莫非,你心仪于他?”   闻言她才猛地抬起头,“不不,没有,怎么会,芊心是绝对没有这种心思的。”说着就仓惶跪下,“还请小姐明察。”   “快起来。”她伸手将跪着的人拉起来,“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过开一句玩笑话。”   她笑得很温和,可是芊心就是感觉到一阵冷意,想想刚刚的表现,怎么这么感觉像是心虚?可是,她是真的不敢有这份心思的……   等把不安的小侍女哄完了,秋语婵才往床边走去,从床头拿出一张纸。那上面几个人的名字……昨夜泉七来就是为了此事,他想要代替她去解决这些人,被她拒绝了,不是不信他,只是,姥姥既然点名要她去,若让他去了,那就是将他往死路上逼,给姥姥一个理由直接处理,她还没有那么蠢。   只是,秋语婵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清秀纤长,很好看的一双手,若是染上鲜血,不想再想下去,脑海中是顾温尘含笑温柔的模样,她不能让他受到任何的伤害,就算是潜在的威胁也不行!   那个顾温尘确实是好,但你也别拿自己去开玩笑。   我代你去,姥姥要的是那几个人的命,也不是非你不可!   秋语婵,你这个疯子!   我去查,在这之前,你不准妄动!   泉七昨夜气急败坏的模样让她好笑,可也涌上一阵阵的暖意。她在乎的人,都决不能受到任何伤害!   顾温尘没有直接会自己的院落,而是转角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王潜见到他并不意外,乐呵呵地打招呼后,从书柜里拿出他想要的东西,“贤侄,这些东西我想对你会有所帮助。”   一大叠的账册放到面前,顾温尘含笑,嘴上仍旧客气,“伯父直接叫我温尘就好。”说着拿起一本账本,“温尘还什么都不懂,以后,还要麻烦伯父了。”   “自然自然,哈哈哈哈。”   一堆没有任何参考价值的假账本,有什么用呢?   顾温尘上手酒庄的生意很快就传遍了庄内上下,很多人以为他只是做做样子,可这几天他连连的动作,不得不让人心生警惕。   朱廉脸色有些阴沉,对着自己的儿子朱越也没什么好脸色,他没想到顾家那个小子还有几把刷子,更可气的是,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糊涂了。将手里的东西一下子砸到了朱越的额头上,“看看你做的,被人摆了一道还不自知,现在苏城中我们的势力被毁了一半,你怎么这么没有脑子!”   朱越不敢反驳,也不敢动弹,生生地忍着厚重账本砸在额头上的疼痛,委屈又有些黯然。更多的是不甘心,怎么也想不到,顾温尘竟然这么狡猾,本来是想借他的手打压王潜的,结果他倒是“很傻很天真”地将意思隐秘地传给了那个老狐狸,弄得他现在元气大伤,简直是该死!   “爹,那现在……”事情已经到此了,如果他们还要继续动作,那保不定会出什么事情。   “立即将此事结果。”   朱越有些疑惑,现在苏城那边的力量他们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王家看他们这么衰弱,肯定是趁火打劫,怎么可能这么便宜地放过自己?   朱廉恨铁不成钢,颤抖着手指指着他,“你……糊涂!”   “我们已经折了一大半的势力,王潜想要对我们多大动作也不敢,毕竟顾温尘可不会任王家独自做大,而且树大招风的道理王家怎么会不懂,所以,表哥,这个时候就需要委屈你了。”一个女子推开门走了进来,声音婉转动听,不缓不急,很意博得人的好感。   朱廉脸色好看些,“茵茵来了。”   朱越也不是笨,他现在恍然大悟,然后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要我找替死鬼?”   “还没有茵茵看得通透。”朱廉气极,脸色不好地剜了他一眼,甩袖而去。   这边狂风暴雨,那边也算不上风和日丽。   秋语婵自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这些天她借口养伤,呆在院子里,可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一开始顾温尘接触庄内事务她还没什么意识,直到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料。   “伤”好的差不多了也该出去走走了。   芊心咽了咽口水,不敢看自家小姐的脸,“小姐,要不,我们去找王桦小姐,她好像有很多有趣的玩意,或许……可以……呃呃……”王桦在她“养伤”的时候带了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她很是喜欢。   秋语婵勾起嘴角,只是眼中没有点任何的笑意,知道芊心在担心什么,不过现在可不是什么好时机,“不,这几天温尘哥哥一直照顾我,想必是很累了,我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第一个去看的当然还是他了。”   芊心一颤,那句温尘哥哥愣是让她心肝儿承受不住,后背一片冷湿,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家小姐竟然有这么可怕的表情,虽然是笑着,可眉宇都是冰冷,眸中黑沉如海,若是仔细发掘就知道,里面怒火翻腾。终于明白当初万姬那敬畏的样子从何而来。   顾温尘住的地方和她住的没有太多的区别,或者说住在这里的,都没有太多区别,这一片区域临近酿酒的地方,因此这里住的大多青寻酒庄的是人。   雏菊盛开,天高云淡,假山临水拔地而起,碧湖秋水漾漾,小窗轩榭精致高雅,园林处处透露着设计者的风情和雅趣。   门外有守卫守着,她直接进去了,没有人阻挡,等穿过大门前的草地,凉亭伫立,翠竹隐隐在旁,其中圆形的石凳石桌隐匿其中。   秋语婵走进去就发现里面实在是清幽,来到青寻酒庄已经是大半个月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踏足他住的地方,一路上有侍女托着糕点和酒器而过,见到她忍不住惊讶,这几天她们见过各种各样的女子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一个容色不殊的女子,穿着素色的衣裳,发髻也只是简简单单地挽着,用一根碧玉簪子固定,脸上连脂粉都没有抹,不过,正是那份清丽脱俗,使得她整个人有些清冷。   瞧着这个样子是有人早已先拜访了?   等穿过长长的走廊,那后花园的景象就映入眼底。   石桌上,三人坐着,其中要数吸引人的就是两个深思的人,眉飞入鬓,鼻梁高挺而嘴唇轻抿,脸部的线条算不上冷峻,但也不温和,只是秋语婵知道这个人笑起来时温润如江南碧水的模样多么诱惑,他对面的是一个身穿蓝衣的女子,眉头微蹙,但是眼神很平静,一截白皙的皓腕露出来,手指间还夹着一颗白色的棋子,他们都在低头凝视着那棋局,谁有没有看到走廊处的绝色女子。   秋语婵意味深长地笑着,抬脚准备过去时被人拦住,那是一个身穿碧色纱衣的侍女,头微微垂下,一副恭敬地模样,可说出来的话呆板得很:“这位小姐,公子吩咐不得靠近。”    ☆、吃醋   不得靠近?   芊心急了,生怕主子发怒,准备站出来亮明身份时被秋语婵一个手势打断,只听见低低的嗓音说:“不允许打扰啊?”那语气怎么都不太正常。   乐晚百无聊赖地靠在朱红地廊柱上,一个侧头就看到这边的情况,吓得一个趔趄,什么情况?看看被拦住的秋家大小姐,再看看沉溺于棋盘的人,叹气,主子,你完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过去解围。”流影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没有任何波澜的话在耳际响起。   那喷出来的热气还停留在肌肤上,乐晚不知怎么的忽然就不敢回头看他那面无表情的脸,也没有再责怪他的无礼,径自往前走去。   流影奇了,想着这丫头今天吃错药了,竟然没有反驳他?他心中疑惑,没有深究。   用不着乐晚出马,那个沉溺于棋局的人似乎感受到什么,朝着走廊处一瞥,一看来人顿时就愣住了,不管他们惊讶的目光朝着她走去。难怪刚刚无法集中注意力,原来是早就有感应了。   婢女见到公子来了,心中那面对眼前的女子的微微惧意顿时消散了,“公子,这位小姐她闯进来,奴婢拦不住她。”说着好像还有几分委屈的样子。   听听这话,闯?她什么时候闯了?只是她在说不允许人打扰时就站在这里了,并没有要硬闯的意思。   “你胡说,我家小姐才没有一个闯,你血口喷人。”芊心像一只被激怒的小野猫站出来,脸色因为愤怒而发红。   秋语婵只是轻轻将她拉住,某侍女立即乖顺了。   顾温尘看了一眼那个还在装委屈的女子,直接无视她,上前就一把揽住秋语婵的肩,“你怎么来了?怎么不多穿点?乐晚,去拿件披风来。”   原本想要看戏的人不得已再次转了脚,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来,自然是……”她笑的像只狐狸,没有人听到她最后的两个字,但这并不包括顾温尘,他听到她说的是,“捉奸”,脸色顿时一僵。   秋语婵轻巧地退出他的怀抱,满脸的不虞,即使想要掩饰,可还是逃不过聪慧敏锐的张茵的眼,她上前笑得很温婉,“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秋语婵秋大小姐吧。在下张茵。”   “你好。”秋语婵朝她优雅地笑笑。   朱越也上前来,对着她拱手,“秋小姐的伤可是好了?”   “好得差不多了,所以前来感谢温尘对我的照顾,不过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顾温尘只觉得背后冷飕飕的,“没有,我们只是一起切磋切磋棋艺,语婵,你来得正好,我正想请教你一二。”他吐字清晰,但这其中的语气已经很是真挚了。   张茵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他,那眼中的情意不容忽视,心里不禁想到,原来也是一个情种,对他的兴趣就多了些,之前对他的印象就停留在优雅,温和,高贵,深不可测,现在还要加一个痴情了。   秋语婵不承他的意,只是轻轻摇头,“不了,我想起还有点事,就先离开,打扰了。”说道这就准备走,恰巧乐晚拿着披风走了过来,她准备将披风递过去,却被秋语婵不声不响地拂开。   芊心立即跟上自家小姐,顾温尘脸色有点不好看了,也没追上去,看着乐晚手中的披风,挥了挥手让她退下,转头对张茵一如刚才地笑,很温雅,清俊动人。“我们继续吧。”   朱越指了指花园方向,“真的没问题吗?”张茵立即拽了拽他,他会意地闭嘴。   顾温尘笑得很尴尬,“无碍。”   三个人再次回到桌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张茵知道,他的心思早已经不在这了。   乐晚一脸的若有所思,转过头就看到刚刚拦截秋家大小姐的婢女,她的神色有些得意,乐晚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很深沉地离开了。   “顾公子,承让了。”   “是我输了。”   “公子不过是心思已经不在棋局上了,并非是技不如人,要是再来一次,茵茵怕是只会丢盔弃甲了。”她说完就见他眼中毫不掩饰欣赏和赞叹之意,心里一紧,就避开了他的目光。   两个人的互动落到了另一边的朱越眼中,顿时就明了,“哈哈哈,你们两个真是棋逢对手,有机会多多切磋啊,可惜我的棋艺不精,否则定是要和你们杀两局的。”   “那茵茵自然是求而不得的。”说着就双颊绯红地垂下头。顾温尘没有说话。   他忽然站起来朝着假山方向望了望,然后转过头对朱越说:“来这里这么久还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茶楼,两位要是不介意,就陪在下出去走走如何?”   介意?   当然是不介意的!   而且是万分乐意的!   秋语婵没有回自己的院子,只是胡乱地走到了一个花园中,现在花园里都是种的桂花,甜腻的香气让人心情止不住地放松。金黄的小花朵绽放在翠绿的叶子中央,可爱得不行,她伸出手抚上那黄色的花,想起顾温尘问她为何自己那么喜欢桂花糕。   为什么喜欢?   她只是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个人在餐桌上为自己夹了一块金黄香气四溢的糕点,温柔地说这种糕点有多好吃,让她多吃点时,那语气真是温柔得无以复加,还有慈祥爱怜的眼神,温暖的手掌捉住自己冰冷的指尖时,那是她唯一一次体会到的,名为母爱的东西。   那个时候的李嫣柔得可以滴出水来,也是第一次给了她温暖。   之所以喜欢桂花糕,就是在那个人殷切期盼的眼神中不得已咽下去然后装作很开心地说好吃。   这就是她喜欢桂花糕的原因!   不过是里面潜藏着最深处最渴望的温柔,专属于娘亲的味道!   这么多年,每每尝到那味道,除了香溢出来,还有点点的怜爱。   秋语婵的沉思,眼睑垂下滑下的黯然让芊心有些失措,以为是因为顾温尘才让她这么难过的,芊心也很难过,于是她上前轻轻安慰:“小姐,顾公子肯定不会喜欢那个女子的,你不要害怕,而且,我看那个女人长得也没有你好看,顾公子一定瞧不上她的。”   啊?   思绪被打断,秋语婵出于懵懂状态,很快就立即明白过来,可她不打算解释,就这样怏怏的,沉默往桂花树中走去,天气有点沉,不一会,等走出林中,一片湖泊跃然于眼前,一旁还有亭子。   走上去倚在栏杆上,静静地望着水波。芊心着急啊,生怕她憋着自己憋坏了身体。想要安慰也无从开口。   “傻丫头,我没事。”她对着想要说话的人说道。   芊心想要说的话被人打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过来。   “咦?这不是秋家大小姐吗?真是巧。”娇笑声响起。   转过头就见几个女子结伴而来,身后的婢女停在凉亭外。   “听闻小姐受伤了,不过如今看来,好像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那日匆匆一遍见过大小及,今日得以见全貌,果然传闻中的容颜不俗啊。”   “大小姐,我们见过面的,你还记得我吗?”   她有些发愣,怎么会忽然涌上三四个女子?当然她不会允许自己失态,恢复一如既往的模样,“今天在这里见到各位,是语婵的荣幸了。”   “哎哟。”穿着黄衫的女子上前一步,“要说荣幸啊,可是我们几个姐妹啊。”说着掩唇轻笑,后面的人都纷纷附和。   “让顾大公子护在心尖的人,我们可真是嫉妒啊。”   秋语婵皱眉,什么情况?难道都是她的情敌?这也太多了了吧?   “难道正如传闻说的,秋大小姐要嫁给顾公子了?”又上来一个拿着罗扇的人,一脸好奇的问道,可是眼中的敌意昭然若揭。   “哎呀这话你就错了,难道你不知道今天秋大公子为了那个张茵啊,可是将我们的秋大小姐拒之门外啊。”   闻此言,原本似笑非笑爱的人眼眸猛地沉了下去。芊心跳出来很护主地朝着那些离她有一步之遥的女子大声嚷嚷:“你们是谁?竟敢对我们小姐无礼,活得不耐烦了?”   咦?智商长了?懂得用权势压人了?   这话一出,女子都惴惴,毕竟秋语婵是谁他们都知道——未来的主子,现在是少主,也是半个主人,得罪了她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个小婢女挺忠心的啊。”黄衫女子妖娆一笑,“不过,我们这样的人,一般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哪还用得着管明天?”   “就是啊,我们可没有秋大小姐好命呵。”   “权势这东西啊,对我们来说可是如浮云的。”   “秋大小姐,这个未来的事情可谁也说不准,你这个少庄主的位置,还不如顾温尘的未婚妻有吸引力。”   芊心气得手指都在发抖,连说几个“你们”,愣是没说出什么所以然。   秋语婵反而冷静下来,“各位说的不错,只是我以为,什么样的生活都是我秋语婵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来操心吧,你们,算什么呢?”淡淡的话含着莫名的威压,让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脸色都变了。   可是她的话也是伤人得很,她们算什么?这一大半天下来根本没有将他们的讽刺听在心上,当做猴戏看了?    ☆、演戏   愤愤不已时,再想要开口熟料四周气息一沉,小小的亭子中空气仿佛被吸走,他们胸口一窒,体内气血翻涌,顿时就尝到了喉咙中的腥甜。   “血……血……”   秋语婵面无表情地收回气息,对着一边的芊心说道:“如果有人听不懂话,就让她们永远也听不懂算了。芊心,你也要记住,手中的砝码比别人多时,就不要浪费了,免得让人忘记你是谁,若是忘记了,就适时提醒。”   “芊……芊心明白。”这下子吓坏的就不止这些女人了。   说完她又转过脸,“各位,语婵今日心情不太好,要是再待会,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一点什么,小意外?”   □□裸的威胁,加上冰冷的语气,再不走就都是傻子了。   众人作鸟兽散,秋语婵心情很好地扬起唇,然而落在芊心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刚刚那教训,她还记在心头呢。   “和她们计较些什么,不过是一些谣言的制造者而已。”清丽的嗓音从后面传来。   王桦径自走到凉亭上,双手撑在栏杆上,盈盈水波翠绿如翡翠,不远处还有桂花的香气传来,令人心旷神怡。   “不过是无聊了而已。”   “无聊?无聊你来这个地方?”王桦很是惊讶,看秋语婵满脸的疑惑就知道她初来乍到还不知这什么地方,于是解释道,“这里是‘飘渺园’。是他们从青楼里带回来的。”   也就是说,她们是准备送给庄内的主子或者客人的?   刚刚她们明显的态度似乎说明了一个问题,他们是被选出来准备送给顾温尘的!   秋语婵眯了眯眼,“所以我的误闯被她们看做了是示威?警告?”难怪一开口就是火药味。   王桦不可置否,却听到略带笑意的声音说:“顾温尘真是好福气!”美女环绕,不仅有自动上门的,还有打包送上门的!   “这个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不过顾公子对你一往情深,定是不会被人迷惑的,更何况接不接受她们最后都是取决于顾温尘的。”   秋语婵苦涩一笑,眼里的光就黯淡下去了,眸光略微空洞地望着远方。   她孤寂地站在那里,似无助,又仿佛是害怕,很矛盾的心情重叠在一起,泼墨的青丝被风吹得凌乱,刚刚的意气风发不见了,此时无关权势,无关名利,她如一个被抛弃的孩子,眼中都是寂静的。   王桦心里有些难受,曾经是不是自己也是这副模样,想要心爱之人的解释,想要知道真相但又害怕听到让人崩溃的答案,就算到后来,那个人离开了,她心痛,绝望,痛苦,但是也依旧想急切地要一个答案,想要有人告诉自己那个人并非是真的那么无情,只是,后来没有机会了……   “你在怀疑,为什么不亲自去问问他?何必妄自猜测。”   秋语婵一怔,然后转过头似乎想通了什么似的,心里头倏尔亮堂,“对啊,亲自问问总比胡乱猜测要划算。谢谢你。”   眼眸亮闪闪的,夺人心神。   王桦见她拉着侍女-跑开了,也不禁无奈一笑,等她准备走的时候,那个人又再次跑了回来,“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你值得被人好好的爱。”语毕又跑开了。   王桦:“……”   很好很好的人?   她不过是好心地提点了一下子就变成了很好很好的人?   值得被人爱?   也许吧。   不过,心口倒是暖暖的,会心一笑,这个秋家大小姐原来还有这么天真可爱的一面?   顾温尘为张茵阻止前来道谢的秋语婵进自己的院子,两人为此心生嫌隙,秋大小姐愤怒中教训了“飘渺园”的人,这事不到一会就传遍了上下。   可芊心还处于懵逼状态,小姐刚才不是还很伤心的吗?为什么现在就这么平静了?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   “小姐,我们去哪?”   “当然是去找我们的顾公子了。”   假山林立,枯黄的草铺成了金黄地毯。   三人缓缓踏步而来。顾温尘歪过头听着张茵说,认真而真诚,含笑的眸似乎可以进万般红尘景色,不知张茵说了什么,顾温尘点点头,眼中有赞叹,眉目间的柔和,仿佛是碧水荡开。   那个身穿蓝衣的女子也弯起眼角,很是开心的样子,远远看去,真是相配得很。   “小姐!小姐!”芊心顾不得其他的了就追了上去。   这边的动静太大,惊扰了那边的人,顾温尘神色一慌,准备追上去却只是落寞地一叹,没有任何的动作。   “顾公子?”   他牵强一笑,“无碍,走吧,我想出去看看你们说的那个地方。”   “好。”   等走出庄内,行到了一个算得上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很是热闹。   “就在前面,马上就到了。”朱越指了指前面。   顾温尘点点头,眼里的笑意更加莫测。   等走到茶楼,准备抬脚进去时,一个尖锐的声音闯了进来,“公子,公子。”酒楼的人都忍不住伸出头看看是谁这么大的嗓门。   袖子被人抓住,“公子不好了,秋大小姐她……”   张茵不知道前来的婢女说了什么,只看到从容的顾温尘脸色哗的一变,顾不得什么就朝两个人作揖赔礼,“两位实在不好意思,出了点事情我必须马上回去。”说完还没有待两个人回答就消失在眼前。   朱越目瞪口呆,这个速度……张茵心里有些失望,这么着急,是为了那个人吗?“走吧,我们也回去吧。”   朱越点点头,跟着往回走,衣袍被人紧紧抓住,苍白的手死死捏着华丽的衣服,一个女子眼神绝望的看着他:“公子,救救我。”   张茵看着衣衫褴褛的女子,发髻散开,满脸的脏污,那手上露出来的肌肤还有些伤口,可惜伤口应该没有经过任何处理,血块和黄水凝结在一起,看上去多少有些恶心。   “救我,求求你们。”那喉咙应该也是很久没有喝过水了,听起来沙哑得紧。   朱越望了一眼张茵,再看拖着自己的女人,心里有些不忍,但这些年的江湖经验让他不敢轻易接济一个人。   “救吧。”张茵说道,这个女人一看就是身处绝境了,如果他们都不出手了,也许真的会死掉,毕竟是一条人命,她聪慧,但是还没有到蔑视人命的地步。   朱越知道这表妹心善,看这个满脸祈求的女人,手无缚鸡之力,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人,再说他即使多疑,也没有真的会见死不救,只好点点头。   “谢……谢……”艰难吐出两个字,女子就直接很放心地昏了过去。   ……   秋语婵很“伤心”地跑回了自己的院子,拒不见客。   芊心跟在后面,看着小姐“强颜欢笑”地拿出书本看着,心里头像是针扎了一样,“小姐,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吧,可我还是觉得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轻轻放下书,一把拉过垂着头活像自己做错事情的婢女,“芊心,你怎么就这么笨呢?”无奈地叹口气,“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难过了?”   “咦?可是……”   “好了,我再说一次我一点都不难过,昨天你给我熬了什么汤,现在去给我熬点吧,我有点饿了。”   “好好,我马上去……您真的没事吗?”   不自在地抚了抚额头,这孩子怎么这么……天真?抬眸不禁怒了,“跟着本小姐这么多年,你的智商怎么都不长?”   “可是……小姐,我一个服侍您的,那么聪明干什么?”   秋语婵:“……我饿了,去做饭吧。”   等人下去了,她才收回那种无奈的表情,无悲无喜的样子像是一具精致的瓷娃娃。本来是要去找顾温尘那个人算账的,结果倒好,演了一出戏,生生地将自己变成了为了爱情盲目且没有头脑的呆子,只要想到以后这青寻酒庄的人看着自己的眼光都是那种“为你的智商捉急”时,脑仁就一抽一抽地疼。   皱着眉头想事情时很容易会失神,反应便慢了半拍,面前那张放大的脸凑近时,她觉得脑仁更疼了,眉头皱得更紧了。   一把推开来人,“你凑这么近干什么?”   “哗啦”一声,艳俗的扇子被打开,某个自恋的人摇啊摇,“看你为情所伤的模样咯。”   有些人就是对他翻白眼都没有力气,典型的,泉七就是这种人。“行了,别贫了,查到了就给我。”   “唉,你真是不浪费时间。”他坐下,“好不容易相见,你就不能表现得激动一点?热情一点?主动一点?”   “得了,你挑这个我正在‘为情所伤’的时候来,还想让我热情主动?”   泉七刹那间失语,撇撇嘴将查的资料递了过去,面色瞬间正经了,简直堪比川剧变脸。“这就是你要的,不过,我提醒你,做好思想准备,真的要亲自动手?”   打开资料就知道了他的意思。   “……也就是说这个上官游是……”她不可置信地吐出两个字,“恩人?”是他们秋蝉山庄的恩人?    ☆、挡箭牌   二十三年前他出力挽救了生死一线的秋焕年,甚至还帮助他取得庄主之位,力抗群雄使自己的爹爹站稳脚跟,如果一定要说,这个上官游是他们的恩人没错。可是为什么她的人生中从来都没有人提起过这个人?而且这一个可以说是对秋焕年有极大恩情的人,秋焕年怎么从来都没有说过,逢年过节也不曾上门拜访?   秋语婵说出这些疑问的时候,泉七也是一副“我也不知道别问我”的表情。   “好了,我要走了,佳人还等着我呢。”   “可以,等一下,你……还是节制点好,不要……纵欲过度。”她委婉提醒。   却激怒了某人,“你说什么?”   她摇摇头,指了指他的脖子,“痕迹还在呢,下次要招瑶过市时就找一个领子更低的衣服穿效果更好。”   “……语婵,为什么我觉得你变坏了?”   “是吗?”   “唉,看来顾温尘确实是将你的面具一点一点地撕了下来,不过,看到你这个模样比看到永远一副面无表情的脸要来得好。我走了,金琳还等着我呢。”说完一阵风似的离开了,留下秋语婵慢慢消化他的话,然后若有所思。   收好资料,谈话中的主角就上场了。   他的焦急紧张愤怒等情绪都在进屋后全部消失,俨然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怎么?扔下佳人了?”秋语婵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   顾温尘走过去直接坐下来,有瞬间的僵硬,想了想还是不理会她的调笑,直接岔开话题“你今天来找我……是因为酒庄的事情吗?”   秋语婵瞧着他,忽然侧开头看向窗外,白色的云朵像是棉花糖一样,如果可以撕下来放在嘴里不知道会不会一样的甜。   良久,她才轻轻开口,“温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天朱越是来装委屈的,也就是说他们想要结束这次的假酒事件。”见他点头,她才继续,“我如果还没有猜错的话,你表面想要答应他,实际上却想要牵扯出更多的人出来。”顾温尘依旧没说话,相当于默认了,秋语婵太过聪慧,或许说两个人的心思都一样的,可以将对方看透。   “你这么大的动作,这么想要打破表面上的平静,疯了吗?”秋语婵是有些生气,“你该知道这样一来你就成了靶子了,众矢之的的后果你有没有想过?当初我来时你不还说我冲动吗?”   顾温尘只是笑着,等她说完就坐过去拉住她的手,“放心,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   秋语婵转过头,眼眶微微的红,这么多年再次体会到被人无条件的护着,这种感觉太窝心以至于有些害怕失去,他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动作,无外乎就是想要将所有的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那自己就脱离了那些人的严密监控,可以说是安全的,而他之所以这么快,想必是流光粉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危险,这个人啊……   “你看,太聪明的人就是不行,想让你吃醋都不行。”见她依旧沉默,顾温尘再次开口,“其实我拉开他们的视线,我在明,你可以装傻,削掉那些人的注意力,然后在暗中助我也行啊。”   秋语婵将身子靠到他的肩膀上,什么也不想说,也不必说,彼此知道就好。这样也好,毕竟她还要去解决那几个人。   半晌,顾温尘以为她睡着了时,她忽然开口问道:“你知道上官游吗?”   上官游?   沉思半晌,“听说过,他以前和秋伯父是至交,还救过伯父的性命,帮助他巩固了秋蝉山庄的地位,只是后来,……他们忽然就生疏了,据传是因为,上官游对山庄有别的心思,而且还一再越过伯父直接处理庄内事务,所以就被逐出庄了。怎么想起这个人来了?”   “没有,只是一时兴起。”   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情报呢?泉七专门去查都查不到,他却可以随口说出来?心里有些疑惑。   ……   夕阳西下,白云被染上了一层绯红,似红绸拉开在天穹,偶尔有飞鸟越过,不留任何痕迹,秋草苍黄,着黄色中夹着暮色,颇有些宁静。   独自坐在院子中央,泡一杯浓茶,听两首曲子,浏览一下话本,真是快活得很。   “我以为我来会看到一个对镜独憔悴的秋语婵,没想到一来就看到你如此的……悠闲,真是让人嫉妒。”   秋语婵放下书看向来人,暮色中她恬静一笑,优雅地拿起茶杯为他斟了一杯茶,往对面推过去,“失望了?”   刘望崖也不矫情直接坐到她的对面,“失望到没有,有的是惊讶。”   “喔?”她挑唇,眉角上扬,一向清冷的样子此刻竟然有些邪肆。   她墨发流转着黄昏的光晕,白皙的脸上映着淡淡的金黄,使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刘望崖的心倏尔发慌,跳动得不寻常,只好端起茶杯来掩饰这种异常状况,换了一个话题,“你的茶挺好喝。“   “嗯,侍女泡的,我不会。”她回答得很干脆,也没有什么自己不会泡茶的尴尬,仿佛理所应当。   “你就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我的夸奖吗?”   “唔,这样啊,那多对不起我可爱的小侍女。”说着就朝后面眨了眨眼,芊心脸顿时一红,她刚刚一直站在那树后面,并不容易被人发现。   见到身后的人,刘望崖就想起了昨天的失态,轻轻咳了一下,芊心见此却垂下头,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   秋语婵看上去并没有注意到这边他们两人的动静,“你来就是特意看我伤不伤心的?”   刘望崖掩唇再次咳了一下,“我来看看你的戏演得怎么样,需不需要我给你加点料。”   悲剧了!   “唉,我的心很痛,你不要在雪上加霜了。”她颤巍巍地站起来,指着芊心在指了指对面的人,“别当着我的面脸红了,我不打扰你了,你们也别来刺激我。”说着捂住心口一副疼痛难当的模样走回房间去了。   刘望崖:“……”这个人的演技太浮夸了吧,还有,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不过,来的时候也是打算好好道歉一番的,再三道歉,弄得芊心都差点落荒而逃了才罢休。看了眼紧闭的房间,他才收回目光,笑了笑离开。   相遇晚了,到底也是错了。   芊心直觉认为这个人有问题,至少她总觉得那个眼神别有深意,而且,他的背影怎么这么……难说?   鬼使神差地她跑前去喊住他,“我炖了一些汤,你要不要尝尝?”   刘望崖清亮的眼有惊讶一闪而过,还是点点头,“荣幸之至。”他很好奇这个小侍女看上去是一个很护主的人,怎么现在有种是同情自己的感觉。   “你这个侍女真会笼络人心。”他坐在房间喝着浓香的汤打趣道。   “才不是,我只是看你刚刚仿佛被抛弃的模样,有些不忍心而已。”   所以,还是被同情了?他有些好笑,主子有趣,侍女也如此有趣?   “那多谢你的同情了。”他笑得一脸的无辜和纯良,像是一只善良的小白兔,芊心不知怎地心蓦地一乱,很奇怪的感觉,开始她认为他绅士,其次是良好的教养,体贴,还有有趣,但没料到他会有这么幼稚的一面,可是,感觉不糟,至少现在是这样认为的。   等人走了,她的神才有中回到体内的感觉。   朱越救了一个女子回来,朱廉见此也不多插嘴,毕竟孩子长大了总不能事事都说,张茵对那个女人也算是上心,给她洗漱,请大夫,炖药。   “想不到长得这么好看,表哥,你有福了。”张茵坐在一旁打量着昏睡的人,柳叶眉不浓不淡,一双杏眼紧闭,小巧的鼻子清秀,唇瓣不厚不薄恰到好处,只是由于伤的原因,整个小脸都是煞白。   朱越有些疑惑,“我有什么福?”   张茵给了他一个白眼,“你救了她的命,醒来的时就该说一句‘若公子不弃,妾身以身相许’了,”她娇滴滴地学着故作害羞的模样,然后又添了一句,“书里面都这样写的。”   “别,我可消受不起,还有,你一天到晚少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知道啦。”   “对了,这个姑娘,我怎么看上去很眼熟?是不是哪里见过?”他皱眉。   张茵站起来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你看到美女都觉得眼熟。不过……她不会是你抛弃的哪个情人吧?”   朱越觉得他们沟通存在着困难了。不明白那个文文静静的小表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的……调皮?望了一眼还昏睡的人,将目光转到站在身边的人,“你的这些话被顾温尘听到了,不知他作何想。”说着也不理会直接走人。   张茵却落了一个大红脸…………    ☆、还是来了   是夜。   风冷如水。   泉七站在窗户前,看似在赏月,闲情逸致得不得了,可金琳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微微烦躁。作为一个好的爱人,她是要上去安慰的。   一件温暖的披风披了上来,“夜里凉,小心风寒。”柔柔的嗓音浸透着关心。   泉七笑了笑,一把拉过她坐在书桌上,“这个爱人的角色进入得很快啊。”戏谑的语气,却没有讽刺。   金琳的脸色忽然一僵,好像意识到什么,心中也空空的不知所措。表面上还是规规矩矩地答:“我一向敬业。”   闻言,他爽朗的大笑,手箍住她的腰但并没有任何过分的举动,身上是沐浴后的香味,没有熟悉的脂粉,也就是说她并没有化妆,果然,转过她的脸,那容颜直接闯进了他的视野……他蓦地一慌,一下子将她推开。   一个不察金琳差点摔倒在地,可她只是拂了拂衣袖,没有抱怨没有不满。   “你……你没有化妆?”他有些结巴,眼睛都不敢看她,神色慌乱。   整了整耳畔的秀发,低低的声音响起:“刚刚沐浴还来不及。”   泉七不再多话,直接从她身边走过打开门出去了,头也不回。   金琳苦笑,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走到镜子面前提笔描画,她不明白既然那个人当初是因为这张脸才选了自己的,那为什么每一次和自己在一起都非要化妆才行,而且画得和原来的样子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真是一个矛盾的人!   泉七走出门后也拍了拍自己的脸,凉风一吹,顿时觉得头脑清醒了不少。今天晚上这风真大,吹得身后的披风都不断浮动。   脑海中划过什么一般,他低低地骂了一句“该死”,足尖一点,朝一个方向迅速飞去。等到了地方,看到院子里的烛火都熄了,那个人的房间也没有任何的动静,手指狠狠捏住,   进入房间果然如他所料。他就坐在桌子旁静静地等着,不敢点烛火,也不敢有任何的声响,慢慢等着时间过去……   寒意阵阵。   秋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树枝摇曳时投下的影子也不断晃动,嘎嘎吱吱地叫着,如同鬼魅。   “主子,真的不去查一查吗?他的身份很可疑。”   一只白玉的手阻止了说的话的人,“不必,此事我自有分寸。那边如何?”   “主子放心,一切都已经妥当。”   银光一闪,暗卫忽然呈上一封情报,本是优雅从容的人面色一变,气息陡然一沉,空气凝滞,杀意顿显。   瞬时,人已不见。   如墨浓黑的房间被一盏油灯照亮,跳动的火舌刺啦啦燃烧,外围的颜色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血雾,冰冷的地板上一股浓稠的鲜血缓缓地流动着……   血腥味弥漫。   “这一天……还是来了……呵呵呵……”沙哑的声音在寂夜里如同铲子刮过沙子一样难听,屏风处的中年男子杵着剑站也站不稳,他的胸口还插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剑,血滴答滴答地掉落,听起来阴冷得很。   “你以为杀了我……你可以得到那东西……痴心妄想!咳咳咳……”   剑猛地被抽出,男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哐当一声,身体重重倒下,屏风也一下子倒下砸在男子身上……   东西?   黑衣人微微皱眉,却转身迅速消失在黑夜,冷绝无情……   上官游死于非命,被人一剑毙命很快就传到了江湖去,上官游真正传奇的就是当初帮助秋焕年坐上秋蝉山庄的庄主之位,可很久以前忽然消失在众人眼中,隐逸了,现在爆出竟然被人杀了,着实出乎意料。上官宅子的的一百三十四人口,都相安无事,只是当夜被迷晕了,醒来的时候面对的是一具已经冰冷的主子的尸体,房间还有打斗的痕迹,只是找不到任何嫌疑人的证据。   泉七终于是等到了她回来。   夜行衣上散发出一股很浓的血腥味,不知道是谁的。   脱下衣服直接扔给了他,现在她在庄内,这个占了血的衣服并不好处理,不如直接交给他。   “我没事,你回去吧。”她有些疲倦地说道。   没事?上官游是谁?他的身手如何他还不清楚,要是没有把刷子怎么可能当初力争群雄,江湖中还没有人那有个狂妄的态度说对上了上官游不在乎,现在这个人还逞强说没事?   见他不走,而且眉目间还有怒火,秋语婵知道他的想法,可是她真的不想说话,也不想看到任何人,只想好好地静静。微微闭上眼,“泉七,我想要静静。”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准备离开时忽然说道:“虽然我知道这句话不该说,可是,你这几天最好不要见顾温尘。”   秋语婵的动作猛地凝滞。   事实上,她还真的伤得不轻,装得若无其事只是不想他担心,等人已走,整个人差点直接倒在地上,脸色惨白一片,冷汗淋漓,撑着一口气走到床上,现在她身边能信任的只有芊心了。   伸手打翻杯子,碎裂的声音立即惊醒了住在外间的侍女。芊心进来就见到自家小姐痛苦地躺在床上,里衣上全是血,吓得花容失色,但到底没有叫出来。   “小……小姐。”   “我做了一个噩梦,你且去备水,我要沐浴。”她声音不变地吩咐,等这句话说完整个人都差点昏迷过去,芊心脑子转不过弯,可知道此时应该做什么。强自镇定地回答了句是。   颤抖着上前解开她的衣服,当血衣褪下时,那满身伤痕吓得她眼泪直接流了下来。下去打了水来处理伤口,白皙的肌肤上都是血污,还有被利器割伤的地方,血肉上翻,伤口处汩汩地往外冒着血,胸口也有一个巴掌大的黑色掌印,肋骨也被打断两根,腹部也有长长的口子,只是没有再冒血,血块凝结在伤口处,且手臂也是脱臼了……   温热的泪水滴在棉被上……   “让我来。”一道声音忽地闯了进来,回过头看去,泉七挂着个药箱站在她身后,芊心本就手足无措,此时看到他立即像是看到了救世主般,立即让开了,哪还管什么男女有别。   泉七一开始就知道她在强撑,回去拿了药拼命了赶过来,即是早有准备,可看到现在她的这个样子,心却一阵一阵地疼。   “小姐,小姐会不会死啊?”哽咽着问道。   “不会!当然不会!”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黑夜里。   “主子,你怎么了?”   “没事。”顾温尘不知怎的,心口有刹那的窒息和空荡,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忽然很想快些回去,回去找那个人,她可以给自己安心,然而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他意气用事。   黎明之前将一切处理妥当,泉七精疲力竭,她受了很重的内伤,必须得好好调理。   趁着还有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打发了眼睛红肿的芊心下去休息,泉七陷入了沉思,看着昏迷的人,那顾温尘要怎么应付?如果他来了该怎么让他不见到这个人?   正在心烦意乱时有人给他送来了解决办法。   “你怎么弄到这个的?”   “你别管,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带主子离开这里,再说了,有了这个谁还会怀疑。”那是女子娇艳且着急的声音。   泉七知道这是目前的好办法了,但是,恐怕还得再演场戏。那个人的身体还可以吗?还有顾温尘……他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要怎么逃过他的视线。   仿佛是知道他的所想,女子开口:“顾温尘在今天上午怕是来不了这院子了。”上官游去世,他肯定来不了了。   泉七隐隐知道是上官游的事情会托住顾温尘,那上官游和顾温尘是什么关系,竟然值得他如此紧张,这个人又为何如此肯定,她究竟知道些什么?   天大亮,芊心很自觉的进来,只是脸色太差。   狠心叫醒秋语婵,她的神智还算清晰,泉七简单地说了几句她就懂了,看了眼站在后面的人,不欲多说话,然后强自撑着和泉七说了几句,她必须要将离开的事情安排好,也要将顾温尘拖住。   晨光熹微,秋色苍茫。秋季的晨,寂静悠然,红光照到屋檐上。在众人都还没有完全清醒之际,一声尖叫打破了所有的美好。   “大夫!请大夫啊!”   “快,快救救我家小姐。”   人群涌到了秋语婵的院子外,有人好奇,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担忧。   “……中毒?你胡说,我家小姐怎么可能中毒,她的伤明明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怎么可能……快,救救她,求你……”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房间里面传出来,哽咽的,恐慌的,悲痛的,听得院子中的人心莫名一跳。   中毒?   在青寻酒庄?   王潜心中生出一丝不安,看了看身边的朱廉,同样地很疑惑,也惶恐不已。这个秋语婵要是再出事,他们还要怎么活?   不知道过了多久,院子的门才打开,一个小侍女眼睛红红地走出来,院子里黑压压的人都将目光全都放到了她身上。   “大小姐如何?”   “大小姐没事吧?”   “大小姐是中毒了?中了什么毒?”   大家七嘴八舌地上前问,那模样焦急又担忧,装得可真假!芊心在人群中猛然触及到清亮的目光,那眼神中泄露出的□□裸地担忧真挚而心诚,里面似乎是星光落到湖水中,荡漾开的水波泛着令人信服的颜色。   那是……刘望崖!   芊心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望着围在身边的人,声音有些冷淡:“各位还是先回去吧,我们小姐有没有事,在场的各位,应该是心知肚明!”说完直接推开人群走进了门,留下一脸茫然的众人,这是几个意思?   王潜反应过来,而且,小侍女最后那个怨恨的眼神,是冲着自己的?心中的不安再次扩大。凝思期间门哐当再次打开,“各位在此扰了我家小姐,后果可要想清楚!天色还早,大家回去的话也没人敢怪罪于你们。”这是先给一棒在给太算得上糖果的糖果?   芊心和上门后脊背挺直地走入内间,装得还很像,可到了内间一下子瘫软下来,满手心都是汗水……刚刚冷硬的气势完全不见了。   “伯父,那个漂亮姐姐是不是生病了?”   “对啊,生病了,我们先回去吧,待会再来看姐姐好不好?”    ☆、中毒   整整上午,院子都拒绝见客,也不见有侍女出来。   午饭后,才看到大夫一脸疲倦地走了出来,大家再次围了上去,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只得了一句暂时没有危险。   可究竟是如何中了何毒,竟然没有丝毫的透露。   大约一个时辰后,有侍女进去送药,才发现人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一封信……   白皙的手指轻轻敲击在雕花的华贵桌上,一下一下地,清脆有规律。顾温尘是笑着的,但是眼睛却是冷的,看着站在满屋子的人,眉宇间就更冷了。   “各位,可要给我一个解释了。”离开一个上午,回来人身中剧毒还被人接走?   王潜犹豫了良久还是站出来将手中的信递给他,上面是秋焕年的来信……   “原来是被秋伯父接走了啊。”他将雪白的纸放在手边上,眼神深深,那字迹确实是他的没错,中毒?是那瓶流光粉?   想到这他唇角的笑意更甚,“语婵中毒,我会亲自查明,至于其他的,温尘不太喜欢乱说的人,各位都是聪明人,应该都可以理解吧。”此时大家哪敢不答应,还有这人身上那股的气息太过陌生了,几个江湖老道,都从中闻到了血腥的味道,“还有,再次期间,我希望各位能够配合温尘将心思歹毒的下毒之人找出来。”   等人群散尽,顾温尘才拿起那封信,面无表情。   “主子,此事有蹊跷,要不要……”   “我说,芯依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触了霉头就不好了。”乐晚阴阳怪气地打断她的话。   那个名叫芯依的女子被打断话很不满,瞪了她一眼转头还想对顾温尘说什么,却被他阻止,“下去,做好自己的事!”   乐晚有些担心,今天主子的那番带刺的话已经很明显了,没有任何的委婉和伪装,照这个事态发展下去,恐怕会有很多人沉不住气,那时,主子就危险了。   顾温尘怎么会不知道,今天就那几句话,其中的几道目光落在身上充满了怨恨,他早就做好了准备,更何况,这个泥潭,他不想让秋语婵再踏进来。   配合秋语婵演了一场戏,自然有更多的戏要演下去。   况且,现在他□□乏术根本走不开去找她,虽然心里明白她没事,可不安却还在扩大,还有那封信是怎么回事?秋焕年?恐怕还不知道江城发生的事情。   ……   “你不知道?跟在她身边伺候你不知道她中的何毒?为何中毒?我让你去不是真的让你当一个什么都不做的侍女的!”   “老爷饶命!”一个侍女跪在地上,身子因为害怕而颤抖,“小姐,她,她一般都不会允许我们近身伺候,平日她喜欢呆在书房,也没什么特别的,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中毒啊。”说着眼眶就发红了。   “愚蠢!”一个杯子被甩了下去,瓷片弹在侍女的身上,她动也不敢动,“什么都不知道养你何用?”   “好了。”一个人打开门走了进来,将侍女扶起来有些嗔怪地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人,“你以为秋语婵那么简单会让我轻而易举地监视?”   座上的人似乎心情平静了些,见此急忙让侍女出去。上前揉了揉他的肩,“我们这些天似乎忽视了秋语婵,能让我们毫不在意的人,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一只手抚上肩上的,轻轻拍了拍,“今日她身边的侍女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敌意,我觉得很奇怪,照理说我们和秋语婵并没有什么发生矛盾,她何来的敌意?莫非是……”有关这次中毒的事情?   “别乱想,先不要妄动,不过她的伤已好的差不多了,今日为何会有那么多血水端出来?会不会是她新添的伤?”身后的人猜测道。   好的差不多了?   王潜猛地站起来,惊得秦红眉莫名其妙,肩膀被他捏住,“她的伤好的差不多了?”   “对啊,前几天还跑去和顾温尘闹别扭,据说是吃醋了。怎么?”   冷汗都冒出来了,“伤口好了,就只剩下疤痕了对吧?”   秦红眉本来还不懂,可一听说疤痕顿时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她用了流光粉出的问题?”流光粉可祛疤,对于女子来说是不可多得的灵药,若真是流光粉出了问题……   入了夜,夜幕将白日的喧嚣和肮脏都掩盖下来,红色的灯笼还在散发着热闹的颜色。   顾温尘心烦意乱,手里的账册也看不下去,当初夜探青寻酒庄时就发现很多人聚集到书房打开密室似乎要做什么,等后来得到这个账册就明白了,做假账!   他们将这些年酒庄的账目都改了,改得几近完美,真要核对的话,也可以找到根据,想不到那个账房先生还有两把刷子,这样的人要是能为自己所用,结果自然是事半功倍的。   乐晚瞧着一旁皱眉的人就知道他是在想那个秋大小姐了,不说别的,就说他并不知道那个人去了哪里,寻不到心上人的踪迹也确实是苦恼。不过那个秋大小姐也太过神秘了,她总感觉哪里说不上来。   “芯依。”   “主子。”   “你回去,有重要的事情再汇报。”   芯依即使不想走,但也不得不遵从,她还没有见识那个秋大小姐是怎么样的呢,有些不甘心,一旁乐晚窃喜且幸灾乐祸的样子让她恨不得抽出剑往他身上刺两个窟窿。   乐晚和芯依,都是顾温尘得力的助手。   等她离开后,顾温尘忽然又开始走神,凭着多年的直觉和敏锐,总觉得秋语婵似乎出了事情,但联系不到她,该怎么办?那封信的笔迹和秋焕年的一模一样,伪造的吗?应该是的,且不说秋焕年如何,这信中对上次秋语婵受伤表现出极大的担忧,这一次再中毒,可以说是非常的愤怒了,字里行间流露出了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关爱。   但他知道,这不是秋焕年写的。   当初秋语婵受伤,秋焕年正在前往他们顾氏山庄,和凝家庄的庄主一起,同赴酒宴,顾锦渊邀请他们的酒宴,他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不过这样也好,可以掩很多人的耳目,前几天王潜还一直在试探秋焕年和秋语婵的关系,毕竟人在他们那里受了伤,作为父亲竟然没有丝毫表示,这怎么都说不过去。现在,可也以消弭很多声音了。   晚风微动。乐晚手中的剑颤动了一下,有人!   剑还未出鞘就被人拦截,“别冲动,是我。”   乐晚见来人,终于放下了戒备,烛火摇曳,那个人模糊的面容缓缓出现在视野中,眼角上挑,似笑非笑,放荡不羁的模样除了泉七还有谁。   顾温尘见他来了心就稳了下来,那肯定是语婵有话要对自己说,泉七好不客气地坐到对面看了他一眼,然后哗啦一下子将扇子打开,轻轻地摇了摇,靠在椅背上,吐了一口气,仿佛很惬意。“语婵果然没有看错你,这么配合演戏。”   “应该的。”他淡淡道,见对面的人端起茶杯一下子倒进了嘴里,终于低低叹了一口气,他不想再耍什么把戏,也不想再玩什么谁先沉得住气的游戏,此刻,只想知道那个人的消息,于是他忍不住开口问,“语婵呢?是她让你来的?她在哪?没事吧?”   放下杯子,不急不缓地抿了抿嘴唇,“我以为你会和我比一比谁先说出目的呢?”见他脸色沉了下去,欣赏够了他冷漠的眼,随即才开口,“放心,她好得很。”说着就将口袋的一封信交给了他,“她给你的。”   信中只有四个字“无碍,勿忧。”清丽娟秀的小楷跃然纸上,笔触流转间似乎还有她独有的恬静和清冷,可以想象在写这几个字的时候脸上是怎样的安宁和柔和。   收起信,顾温尘瞧见泉七撑了撑懒腰,好像很疲倦的模样,做了什么这么累?不由得想起那夜他和金琳的纠缠,让语婵不得不走出来透气,那个人真是……   “好了,我走了,去见我的美人去!”   “等一等。”泉七和疑惑地转过头,表面装得□□无缝,可心中却突突地跳,不会发现什么了吧,不可能啊!就听见他说,“语婵在哪?”   微微皱眉,“暂时不能告诉你。”   “我要见她。”   “她这几天有事,恐怕不能见你,否则你以为她为何用这样的计划离开。”   顾温尘眼中仍旧有怀疑,“她……”   泉七转身,立即打断他的话,“顾温尘,我知道你对语婵很好,也很爱她,可是你必须弄清楚一件事情,秋语婵不是凝烟,她不需要你时时刻刻都知道她的行踪,也不想让你知道她每天干了些什么事情,你不能打着保护她的旗号而对她盘查。她讨厌这种行为,况且她是一个独立的有思想的有隐私的人,根本不可能容忍你对她时时刻刻如同监视的保护,请你尊重她。”   “秋语婵有自己的空间,你顾温尘也有自己的空间,她可对你有过类似的追问?没有吧,那请你也以同样的方式对她。”   “你将她看得越紧,就越容易失去她。”   这番话落下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他质问责骂的准备,却不料那个人却扬起嘴角,眼中如流水潺潺,清雅似玉竹,温润如江南缱绻流云,低沉悦耳的声音问道:“这话是语婵的意思?”    ☆、变动   “我的意思很大部分传达出了她想要的意思。”浪荡不羁的眼中有缕缕的自豪和自傲。   乐晚终于忍不住了,“泉七公子,我想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就该由两个人之间解决,像这种看似为彼此都好实际离间的话还是少说的好,万一我家主子一个不小心误会了你们的关系,那反而会让秋大小姐难做,你觉得呢?”这番话分明是在指责他多管闲事,想要挑拨离间,有当第三者的意图。   泉七脸色一沉,顾温尘依旧是含笑模样,侧头对乐晚说:“乐晚,不得放肆。”然后再瞧着面前拿着扇子的人解释,“侍女太没规矩,见笑了。”乐晚吐了吐舌头,又听他继续说,“温尘今日受教了。”这番话礼节和修养都极为到位,优雅似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般,一举一动都透着良好的家世教养,反而让泉七感觉到心虚。   突然,话锋一转,他说:“不过,很多话我比较希望语婵对我说,我向来敏感,这席话极容易让我产生一种我和她之间已经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了。”   他瞳孔猛然一缩,深深看了眼那个风度翩翩的人,咧嘴一笑,消失在屋内。   乐晚对他的轻功和攀岩能力产生了瞬间的惊叹,这个人究竟是谁?他的身份是什么?   本来准备问主子,只见他一脸的若有所思,也不好打扰,只能闷闷地站在一边。心里也埋怨泉七多事,两个人的事情,第三个人指指点点像什么话还说的那么暧昧,多引人误会!   而顾温尘心里远远没有表面表现得从容,他不傻,泉七的那番引人遐思的话想要激怒他,可是他怎么会被这雕虫小技给糊弄了,这话虽然激烈,也有中肯的建议,可其中的信息很明显,是想要他别过问语婵在哪做什么发生了何事,表面说要给彼此空间,实际是要求他相信她,相信她可以处理好那些事。   大费周章,拐弯抹角的想要避开他的话,隐瞒秋语婵的行踪,是为了什么?   乐晚自然不知道泉七的意思,只是以为他在挑拨,于是上前问:“主子,要不要派人去查……”话都没说完,就被他挥手生生阻止。   “不必。”语婵也是不想让他知道她的目的。   既然不想,又何必勉强。   灯灭了,乐晚回到自己的房间,傻傻地呆坐在一边,第一次少有的安静,她歪过头对着房梁处说:“我总觉得这个事情很奇怪,主子不让我们查,可是……”   “听主子的命令,别多事。”一个男子翻身下来,脸上的面具泛着冷冷的光。   “好吧,我听就是了,只不过好奇嘛,那个泉七什么人啊,唉,主子不去查他的身份,不外乎是因为秋大小姐,这个爱情啊,总是会改变一个人的。”她说的好像是过来人一样让流影不禁侧目,这个女人发什么神经?   被他疑惑的目光盯得受不了,乐晚摸了摸手臂,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笑得一脸谄媚,“流影,那个面具是主子命令你必须要戴的吗?”他并非一般暗卫,应该是不受某些规矩的限制的,也就是说他可以不戴面具的,乐晚这样问,让他起了防备之心。   果然,接下的一句话让他遁走,“让我看看你的脸呗,长得好看吗?”   开玩笑!   “不可以!”   “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因为他已经飞身而去,才不要和这个女人纠缠。   这夜,还很长。   泉七离开青寻酒庄就直接回到了一处农庄,这处离江城较远,可是距青寻酒庄却是很近的,当初选择了这里作为藏身之地,一则是秋语婵的伤经不起长途奔波,另一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出了岔子可以及时赶回去。   秋语婵受的内伤很严重,白天的时候晕乎乎地,还没有很清醒的神智,不知道是不是下午的药有了作用,晚上她竟然还维持着清醒,等泉七回来,她也没有睡下。   明白她是在等自己的消息还不肯休息,好气又心疼,将今夜的事说给她听,完了之后就听到她眯起眼睛,“温尘肯定猜到了你的意思。”   “管他呢,太聪明的人就是不好,让他吃醋就不行,唉,挑拨离间也要找个笨的人才行。”他很是不甘心的样子,“不过,也好,至少你可以安心养伤。”   “嗯。对了,姥姥那边有什么动静没?”   “没有。”泉七沉默半晌,终于还是说出来,“其实,那封信……”   “不是你早有准备,而是万姬拿来的。”她淡淡地接过话,看他一副惊讶又羞愧的表情,也不安慰,“那个自己是爹的字迹,我看得出来,万姬呢?”   “她不敢见你,自然是跑了。”   秋语婵没有说话,轻轻闭上眼,“你先下去吧,我想休息了。”   上官游,出离死亡,调查也没个头绪,有人说是他得罪了衙门的人,被解决了,有人说他是情杀,因为二十年前负了一个女子,被人报复,更有人说是他惹了一个神秘组织,所以被魅楼的人杀害,毕竟只有魅楼的人才会出手万无一失,不留痕迹。   魅楼是一个百年历史的杀手组织,存在时间极为长,内地有他们的一套完整成熟的管理机制,他们干的是杀人的勾当,里面的杀手阴狠无情,谈笑间便是夺人性命,很有可能就是在大街上看到的一个普通马夫,也是有任务在身的魅楼杀手,它的规模极大,涉及范围也是很广,但是却没有人知道它真正的势力,没有人敢和他们对上,江湖上排名的高手,前两名都是出自魅楼,这样的实力没有人质疑,也没有人敢主动去触眉头。   所以谈到魅楼,那些正道上的人莫不是皆变色,一来害怕他们对自己下黑手,一来又厌恶他们只认钱不认命的作风,因此,魅楼即使在江湖中地位高,可也得不到尊重和敬仰,有的只是畏惧。   一场没有头绪的杀害,只能马虎做结,人死不能复生,家仆给他下葬,他没有孩子,一切全权交给了管家。   秋焕年接到他的死讯时心情极度复杂,最后还是决定要去送他一程。李嫣对此没有任何的异议。上官游曾经在秋蝉山庄谋事,和凝家庄以及顾氏山庄现任庄主关系算得上交好,因此,江湖的三大庄都要参加葬礼,给了上官府极大的面子,很多人为了巴结三庄的人,都挤破了脑袋去参加。   葬礼在三天后举行,顾温尘毫无意外会收到顾锦渊的信要他去的,秋语婵自然也不会例外。顾温尘瞧着自家爹爹的来信,信中让他带着语婵一起去,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要去,他们参加那肯定是有益无害的,但也很明显地,那个谎言戳穿了,秋焕年留下的那封信分明是假的!   本来一开始就知道秋焕年不可能会写信,也不可能接走语婵,但真的知道了这个消息依旧会失望,失望于秋焕年对自己女儿的不闻不问,也很心疼那个人。   这两天他都收到了语婵的信,每一次只有几句话,可也着实让他放心了很多。将顾锦渊的来信和他的意愿转达给秋语婵时,毫不意外,秋语婵有事不能去。   那日朱越向顾温尘装委屈,然后很“没有心机”地说漏了几句话,自然,顾温尘如了他的意,找出那几个冤大头,做假酒的事件就到此歇下了风波,不过,令他意外或者惊喜的是,朱越说的那几个人是王潜送到朱越身边的奸细,趁着这次冤大头的事,朱越很聪明地将人给处理了,不得不说,他还有两把刷子。   而王潜自然是气得脸都绿了,找顾温尘理论,被丢了一大叠的资料文件,一看全是那几个人的罪证,他本就心虚,那些文件即使假造也没法说清了,暗自吃了个哑巴亏。   朱家舒畅了,王潜不高兴了,他以为当初朱越算计顾温尘一事会让他怀恨在心,却不想他竟然帮着朱家的人对付自己!恨的痒痒!可他同时也明白是自己势力太大让他感受到了威胁,事业不顺,而秦红眉也和自己闹起了矛盾,让他心烦意乱。   秦红眉是一个爽朗的人,她一般不会给自己装套子出不来,但是某些事情是除外的。那天,她本是在晚饭后准备去找王潜的商量事情的,经过凉亭的时候看到飘渺园的几个姑娘在叽叽喳喳地八卦个不停,无非是那个秋大小姐也不过如此,那个顾温尘是个君子,又或者张茵配不上顾温尘之类的话,还有就是朱越救回来的那个女子长得很好看……救回来的女子?   当时她没有多想,可也不想经过那里碍自己的眼睛,于是选择小径走。   那是一个黄昏的时候,夕阳染红了半边天。   在湖边,她看到那个披着披风的女子坐在一边的石头上,长裙散落在地上,像是花瓣洒落一地,眉眼低垂中,那柔柔的风情依旧不可抵挡,微微抬手,竟是弱柳扶风的姿态,举手投足之间都自成风流。   心里暗自赞叹了下,扭头要走时那个女子忽然转过身往这边看过来,却让她的身子蓦地僵硬,脸色刷的一白,脑袋生生地当机了。   那张脸……那张脸……太像了!太像了!   几乎是逃跑般离开,之后便是一再走神,连精神也提不起来,王潜当时也很烦躁,见她如此更是烦不胜烦,说话就没有经过大脑思索说了出来,有些口不择言。   秦红眉只是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便离开了,随后再也没有找过他,也未曾主动示好,他也放不下面子去找那个人。以前这种情况都是她主动和好的,自己只是享受她的付出就可以,而现在,她真的和自己冷战了?    ☆、陌上花开   “扶风姑娘,你在这里啊,我找了你好久。”张茵走到假山旁,看到她拿着书在发呆,就走了过去。   扶风见此轻轻点头,表示知道,“张小姐,你找我可是有事?”   “没什么事情,就是你来这里也很多天了,午饭的时候我们一起吃饭,顺便向姨父介绍介绍你。喔对了,你有没有见到表哥?”   “没有,我今天一直呆在这里。”   张茵说了几句就去找朱越了,只留下扶风站在原地,前几天听说秋语婵中毒了,也不知道怎么样?   午膳时,扶风微微皱眉,似乎不太适应对面那道目光,太炽热了……   朱廉第一眼看到她除了震惊就是震惊,怎么会这么像?   张茵说她家里是经商的,这次南下全家都准备到江城安家,没想到路遇劫匪,一家人惨死郊外,只有她当时因为身体不适稍稍滞后才免于劫难,但是一个弱女子孤苦无依,流落街头一个月遭人欺凌,也正是那天实在坚持不了了才求人的,没想到被她们好心地救下。   身世是一个很悲苦的姑娘,从她的眼中,也可以看出那场浩劫带给她的创伤,她几乎很少说话,更多的时候都是沉默,夜里的时候还会被惊醒,张茵有好几次都被她吵醒了,每一次见她脸色发白瑟瑟发抖的样子,想去怀疑她都觉得疼惜。   而且,几个月前,在江城的附近,确实发生过一起抢劫案,当时还惊动了衙门,就是他们吗?不过朱越是一个很谨慎的人,所以救了她之后就去查了她,没有什么异常,和她描述的也相差无几,也就放下心来。   然而,他们还是犯了一个错误,当看到朱廉那眼神时,他们便知道不该让他见扶风的。   “爹,吃饭吧。”朱越皱眉提醒道,这个时候朱廉才反应过来,他一直盯着人家看了好久,看得扶风都不好意思了。   “很抱歉,见姑娘你长得实在和一位故友相像,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还望姑娘莫怪。”朱廉很有风度地道歉,内地里却是一片翻腾。   “哪里的话,朱老爷客气了。”她轻轻道,声音很细,像是春风的翠叶,一个不忍就被摧残掉。扶风表面云淡风轻内地里却骂遍了他的祖宗十八代,那是多看几眼吗?那分明是色眯眯地盯着人家好不好?一顿午饭下来,吃得她胃疼,最后以身体不适为由告退了,张茵似乎也觉察到气氛的诡异,陪同她离开。   一路上张茵还道歉,说朱廉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大概是看到故友失态,她可不想一个外人就因为一顿饭而看轻了他们。扶风自然不会介意,当然,这样的效果也是极好的。   “你这两天憋坏了吧,我带你去其他院子转转吧。”张茵这样说,心中却早就有了盘算,自从那天顾温尘扔下她和表哥后就再也没有见面了,但是她很想见他。   莫名其妙地想要见他。   院子里青竹笔直,苍翠如昨,一边枯黄的草像是被铺上了一层金黄的毛毯,没有衰败,青色和黄色的映衬反倒有几分对比后色彩明亮的美感,朱红廊柱支撑着雕花的房檐,雅致而清丽。   扶风一眼就看到那个人坐在石桌上慢悠悠地喝茶,那方天地只有他一个人独坐,青花瓷的杯子放在白玉的桌上,荧光倒映出残酒的影,他依旧是那个模样,眉眼柔和了秋天的瑟然,举止优雅。可不知为何,长期在倚栏楼的生活经验很明显地让她觉得,表面上他这样悠闲自得的样子,实际上却是心不在焉。   “张姑娘?”那个人淡淡的嗓音,眉间闪过惊讶之色,似乎对于张茵的到来很意外。扶风感觉到身边女子的紧张,看了一眼她,等再次转头却发现他已经站在面前来了。“来了怎么不出声?就这样站着可是温尘的待客不周啊。”   “哪里的话,不请自来,怕给你添麻烦。”张茵恢复了平日的样子,端庄大方,“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扶风姑娘,扶风,这是顾温尘顾公子。”   张茵见顾温尘虽然疑惑为何忽然就多出来一位女子,可还是很有风度的没有问出来,两人互相打了个招呼,顾温尘就将人请到了一边的桌上。   唤来一个婢女,是那天拦住秋语婵的穿着绿色衣裳的小青,吩咐她准备几叠糕点,上一壶茶来就退下了。   张茵瞧着那个婢女眼中露出来的仰慕和对自己的不屑,很快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这个顾温尘无形中惹了多少桃花他自己都不知道。   事实上,顾温尘怎么不可能知道那个小青的心思,她那个目光接近□□,可还是留在身边伺候有一个原因就是她的嘴,因为总是眼高手低对别人都不屑的态度导致那张嘴总是说出很多名不副实的话来,而现在,他需要一个能够制造谣言的人。   那小青就是很好地人选了。   那天秋语婵来他故意将小青留在一边看,就是为了她添油加醋地将事情渲染下去,果然她没有让自己失望于制造谣言的能力。   三个人说话没有什么僵硬或者不自在,顾温尘很会说话,有些她们两个不懂的会直接避开,有说有笑的,他们肚子里都是有墨水的人,谈吐举止自然也是合拍,而扶风虽然在青楼呆过,但是一直以来妈妈为了以后赚钱都给她找了很多的好老师教她琴棋书画,况且顾温尘谈话的配合,倒是让张茵佩服了一下她的学识。   顾温尘说话很温和,没有那种盛气凌人之感,声音如冷玉碰响,很是悦耳动听,虽然表面上温和,可话中逻辑性很强,思维缜密,加上本身才华横溢,和他的谈话实在是非常愉快的经历。   不知怎的聊到了关于上官游的葬礼,顾温尘自然是要去的,张茵本来也没想要去,可听到他要去,心思一转就改变了主意。起身告辞的时候才发现在这里逗留两个时辰,实在是太长了,有些出乎意料。回去的时候张茵说话不自觉地就将话题聊到了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身上,扶风本来对他知之甚少,对顾温尘也很好奇,也就安安静静地听她的话。张茵说了很多,等回过神才一阵尴尬,也幸好扶风没有表示出任何的不耐或者任何的嘲笑,心中稍稍安定了下来,对扶风的印象又升高到另一个层次。   她家里没有姐妹,只有哥哥弟弟,很多女儿家的心事不能告诉别人,无人可诉,而今扶风似乎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扶风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赢得这个小姐的赞赏,其实听到张茵不停地在说那个人时,就已经知道了她的想法,然而脑海中却想起另一个人,容色倾城,气质清冷似仙似魔,即使是笑着,也会令人觉得凉,秋语婵!   这也注定了,张茵的一番心思得不到回应,自从那夜偶然看到顾温尘流露的情感,便知道那个叫秋语婵的女子已经占据了他的一切,他看不到别人眼中的情意,或许此时在顾温尘眼里,张茵之所以前去示好,是为了答谢他的“顺理成章”,不会想到另一方面去。   稍稍同情了一把张茵,有这样清醒意识的扶风,即使不想承认,也逃不过内心的难以言说的失落。   命理难说,情爱磨人。   ……   顾温尘在目送她们离开后,就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贵妃椅上,太阳穴抽抽的疼,平日在这个时候他都会很平静的看看书,然后小憩一小会,起来处理事务。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这两天一直无法真正平静下来,就连晚上睡觉都不安生。   拿出洁白飞羽的琉羽剑袍,天蚕丝的材质在指尖触手寒凉。等她回来了,就把这个东西给她。大概是这两天真的太累,没有怎么休息好,他躺在贵妃椅上就睡着了。   乐晚进来就瞧着椅子上那道高华的身影,低低叹了一口气,本来想要给他盖个毯子的,可是以他的警觉性还没靠近恐怕就醒了,这两天他的休息状况,乐晚略有所了解,耸了耸肩蹑手蹑脚出去了。   “哎流影,你说主子是不是得了相思病啊,我刚刚看到他手里还拿着要送给秋大小姐的剑袍,睹物思人也不带这样的啊。”   流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对于她的话不可置否,望了望花园,说了一句:“也许是的。”   乐晚伸懒腰的动作差点直接闪了腰,刚刚他说什么?也许是的?说这句话就做好了被他嘲讽的准备,没想到竟然赞同了自己的话!简直是天上掉下了个大金子!   “呵呵呵,”乐晚转过头看着他眯着眼睛很是不怀好意,那阴笑的表情是的流影嘴角僵了僵,谁知她还胆大包天地靠近,女子的身上没有脂粉味道,呼出的气息他都敏感的感觉到,听到她说,“难道流影也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受?”   不然刚刚那些话他怎么可能赞同,以前说主子一个不好他都会和自己理论上半天的,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在说,难得地赞同自己啊。   流影身子一僵,没有再准备回答,直接走人,气得乐晚牙痒痒,谁叫自己的轻功不如人家呢。    ☆、可缓缓归也   秋语婵收到顾温尘的信,嘴角缓缓勾起。   信纸上白纸黑字,只有两行写的很好看的字,“陌上花开,可缓缓归也”。   被人牵挂的感觉如此的好,冷了,饿了,疼了,都有人惦记着,担心着,不再是在某一天倒在那里无人搀扶,也不再是夜夜惊醒只能抱着自己的身体,更不是过节时清冷独坐孤影邀月。   外伤都还好,只是内伤伤得实在严重,现在她连运五层的内力都不行,而且肋骨当初断了一根,现在依旧疼得厉害,所以,暂时她不能回去。   “万姬,来了就出来。”淡淡的话,打破空气的寂静。   阳台上黑影闪动,万姬垂首进来,两只手垂在一边,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请求家长的原谅。“小姐?”飞快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眼中有笑意,心情不错。   秋语婵放下手里的信,瞥了眼站着的人,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一个靠在床上,一个站在两米之外,不发一言。   很显然万姬没有修炼到位,做不到她那样不动声色和沉得住气,上前两步,声音有些小,“小姐的伤可好点了?”   “你这几天不是都在吗?难道你不知道?”嗓音有几分冷意,不算威压,比起那日她的话已经可以说得上是温柔了,万姬虽然做好她不会轻易原谅自己的准备,然而听着她没有感情的话,依然很难过。   尤其是每天自己都守着她的时候还被知晓了,这就尴尬了。“我……我……”她的脸都涨红了依旧没说出个啥来。   秋语婵也不愿为难她,“你回去吧。”她的话一说完万姬就抬起头,再听到接下来的话整个脸刷的就白了,“不要再来了。”   心里疼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小姐,你真的那么恨我?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为什么泉七当初的错你都可以原谅,而我偏偏不行呢?小姐……“她说得激动,完全没有注意到秋语婵的脸色已经变了。   “闭嘴!”冷冷一喝成功阻止了她的话。“我不曾恨你,一个人惜命是很值得高兴的事,你回去吧,在这里会很危险。”   万姬委屈地咬咬唇,“ 不会的,姥姥不会伤害我的。”这样一说似乎有歧义,想到她和姥姥的关系立即住嘴,换了一个角度,“小姐,姥姥真的没有你想象的那样……”   “万姬,你什么时候来的?”   芊心来得恰到好处,她还端着药,即使疑惑但也没有忘记将药好好护着放到床头,没有听见她的回答也不介意,“小姐,该喝药了。”   秋语婵端起温温的药喝了下去,不想去看一脸失望的万姬,她还没有好心到去安慰一个曾经背叛过自己的人。   见她一脸的清冷,万姬知道现在是多说多错,只好行礼告退:“那万姬告退了。”   “等一等。”秋语婵忽然想到什么叫住了她,让芊心退下,她才开口问道,“那封信是你逼爹写的?”   万姬身子有点僵硬,却还是咬牙承认,“是,我用了摄魂术。”回答地很坚定,也不管是不是会惹怒她,“若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在之前青寻酒庄的人都在怀疑小姐你是不是不受宠,若此时秋焕年还没有表示,那岂不是坐实了众人的想法,那小姐你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秋语婵冷笑,没有被她这番话迷惑,想要自己感动,还差得很远,“是吗?那你是如何得知我受伤的,且如何未卜先知我会用中毒这招离开的?”   完全没有料到她会不管自己的冒犯行为,将问题直接对准了关键,就像是裹住厚厚的精美的华贵的包装的东西,她直接无视,一眼就看穿了包装里面其实是空盒子,真正的东西被隐藏后面。   目光如刃,想要逃避也逃避不了,但事到如今也不能再编理由了,“是姥姥说的。其实姥姥很关心你的。”   秋语婵的眼中划过一丝杀意,“那是不是这几天她也问你我的伤的状况?”   “她只是很随意地关心……”猛地捂住嘴,万姬瞪大眼睛使劲摇头,误会加深了,“小姐,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万姬,你怎么还是学不聪明。”叹了一口气,那个老巫婆就是看中的她的关心,所以利用了她,免费地给人当了眼线还不自知,傻的可以。“万姬,这种蠢事这些年你做了多少我并不想知道,可是,我不想看到你。”   “小姐……”   “不要逼我亲手杀了你!”   她从来都觉得眼泪是很懦弱的东西,可这几天却总是会不停地掉,眼眶像是注了水一样,想要一直都一直不住。“小姐,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无论是我,还是你憎恨的姥姥,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你。”   从来都没想过害自己?是从来都没想要过拿自己的命吧。   不过是因为自己还有利用价值而已。   不曾害过,但也没有打算放过。   ……   “还在发呆?”泉七走进来。秋语婵瞧了他一眼没有多说,泉七已经习惯了,从容自如地打开扇子一屁股坐到床前,盯着人家的脸看了几秒种,“脸色比昨天好很多,看来我们的金琳金大神医还是很厉害的。”   金琳会医术,且高明,之前秋语婵并不知道,只是醒来后是金琳在为自己疗伤,突然就明白了,以前没有调查过金琳,主要是她是泉七的人,总觉得调查了他身边的人是给他的不尊重,况且也相信这个男人有判断是非的标准。可谁知这个金琳才不是什么简单的青楼花魁,她只是被杏越楼安插在青楼里收集情报的,泉七为了她也算是吃尽了苦头,带她跑到偏远地区制造死亡的假象,可是杏越楼岂是那么好骗的,不得已还是用银子摆平了所有的信息情报得以安生。   杏越楼是一个专门收集情报的组织,它存在的时间不算很长,四十几年的时间,可是行事低调,并不引人瞩目,江湖中人很多事情不会去找一个刚成立的组织,而是找落阁。   落阁相对于杏越楼更值得信赖,不光是存在时间长短问题,而是这么多年来,凡是经由落阁出售的消息,不仅准确度高,更难得的是,它从来都没有泄露过买主的任何秘密,对于一个情报网来说,它的保密性要比准确度更加值得人思考。落阁的阁主不肯轻易示人,就跟魅楼一样,主子不出面,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有些时候神秘反而增添了他的地位。   对于一个知道太多秘密的组织,这么多年没有被江湖中人仇恨,也没有被绞杀,不仅是实力,更是它处理复杂关系的圆滑和平衡各方势力的能力。这和魅楼完全不同,魅楼行事嚣张我行我素,做的事情又阴暗,一直被人恨得咬牙,所以事实上它和落阁从事的都见不得光,得到的待遇却是云泥之别。   开始秋语婵对于泉七隐瞒金琳的身份很不满,但也知道过去一些没有必要的身份确实不必深究了,再加上金琳妙手回春,救了自己,她也实在是拿不出冷脸对他。   泉七见秋语婵没有搭理自己,心中无限哀怨,可也无可奈何,万姬是关心她,但不小心成了别人手中对她的利剑,实在是令人忧伤得很。   “怎么了?有什么事?”她终于开口了。   “没事就不能看你了?”瞪着眼睛反问道,“好好,我不说了,听说这次上官游的葬礼很多人都会去,你被邀请了。”   秋语婵首先是觉得理所应当,她作为秋蝉山庄的大小姐被邀请很正常,可是忽然就反应过来,轻轻摇头,“不去。”   “我就知道,”泉七翻了个白眼,“你总是这样。”   两个人不咸不淡地扯了几句,泉七突地拍了自己的额头,容色一整,正襟危坐,“我忘了和你说,王潜的那个单子我们还压着,已经有人来催了。”   “嗯,那就压着。”仿佛没有觉察到这件事的影响,不再纠结这个事情,见他欲言又止,皱眉问,“还出了什么事?”   “我们派出去的人,被灭口了。”   秋语婵淡淡地勾起嘴角,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无波无澜,“查出背后人了?”   “是落阁!”   落阁!   “这件事情你看着处理,并不严重。”她比较疑惑的是这种各个组织之间的摩擦很正常,为何泉七会专门拿出来说且还欲言又止的样子。   “好。”   “我想休息了。”下逐客令了。   都走到门口的人了终于再次转头,“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见她投来疑惑的目光硬着头皮说,“你的内伤好的那么快,不仅仅是金琳的功劳,还有………是姥姥把她的疗伤圣药给了你。”见她脸色一变,手都在颤抖,那不是感动,而是愤怒!   “……滚!”她冷漠吐出一个字。   “我知道你会很生气,但是语婵,很多事情其实并么有那么复杂,爱的反面并不一定是恨,……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冷漠人心   秋语婵将头望向窗外,落叶翩翩,她控制住想要杀人的欲望,终于将嗓音压得平淡下来,“泉七,你不明白,不管是她对我有多好,都不能消灭曾经她对我做的,我,不可以原谅!”没有愤怒于波的影响的语气,淡得出水,也反映了她潜藏在大脑中不受控制的决心和厌恶。   “……是吗?所以你和她水火不容,可是为了顾温尘你还听命于她?语婵,你该知道她要的只是你接手,如果你接手了,就不会有接下去的屠杀和威胁,事情全部就由你掌控了,再也没有人敢对你在乎的人有不轨之心,这样不好吗?暗地里你自己操纵,人前你依旧是秋语婵,为何你总是这样执着,伤了你自己,也害得我们担心。”   秋语婵垂首看了眼自己的手,没有说话,她明白泉七的意思,只是……她怕一个忍不住会因为条件反射的厌恶而直接毁了它!   “语婵,姥姥要逼你,就绝对不会是只有这一件事情,你一旦答应了她这次,那还会有下次下下次,然后便是永无止境的威胁,你愿意这样吗?顾温尘有一天知道了真相,他那么骄傲的人会接受你为了他而变成了一把杀人的匕首吗?他不会愿意的!甚至他会厌恶自己的无能,你这样不也是害了他吗?”   空气瞬间凝结成冰。“不得不说,你是一个很好地说客。”   “我希望是这样,你先看看这个,再做决定吧。”将放在袖子里的东西递了过去,转身扭头打开门出去了。   秋语婵打开一卷厚厚的纸,密密麻麻的字中,她的脸色越来越不好……   该死!   温尘,这样做对不对呢?   她也很迷茫,没有爱过人,她也不知道如何去爱,只是不想那个人受伤,也不想有任何的危险伴着。然而泉七也说得很正确,顾温尘那么骄傲的人,若真有一天他发现了,他那样的性格不会去怪她秋语婵残忍,只会怨自己没有能力护着她。当初的那个绑架事件不就是一次的证明吗?那个人总是这样,怕他不够好。   手中的那份东西,太沉了!   姥姥要她做的,和曾经没什么两样。   心里像是被石头堵住了,喘不过气来,肋骨熟悉的痛再次袭上全身,她闭上眼,不知方向。   泉七出门后一下子就靠在了墙上狠狠吸一口气,手摊开的时候还有些汗水。   “紧张了?”金琳走过来笑得很是温婉。   一把捞过她的身体,将头靠在她的肩头,“我以为她会将我肢解后扔出来。”   “那是因为,她在乎你。”   “嗯。”只可惜那种在乎,无关风月。   ……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啊!   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了!   爹爹,你醒醒啊,爹!   别怕,别怕,我陪你,我在这。   火光漫天,鲜血像是永远都流不尽,染红了底下的地板,粘稠的红色的液体漫过脚掌,银白色的剑身一片潮红,手中黏腻一片。   哭喊声,求救声,火舌跳动的声音,还有风声,声声入耳。   你怨不得我,我要活下去!你就只能死!   你必须死!   孩子啊,你怎么这么单纯呢?   来,拿着,刺过去,你就成功了!   怨恨的咒骂,疯狂地喊叫,诱惑的劝说,魔鬼的屠杀……   梦中人冷汗淋漓,被噩梦纠缠了半夜猛的醒来。   胸口急剧地起伏,顾不得伤口了,直接拿起床头的水就喝,仿佛这样就能平静下来。一阵琵琶声传过来,脸色本就惨白的人此时更是如霜雪透明。   “语婵,你的伤口在流血。”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房间没有人。窗帘微动,一个人蓦地出现,满头银发盘起用一支碧玉簪固定。   秋语婵冷冷地瞧着她,“姥姥大驾光临,语婵有失远迎。”   “何必这么客气。”老人走过来坐到一边,“看你的样子,应该没有大碍了,我就放心了。”听听说得多情真意切。   “那是姥姥的药好。”   “哪里哪里,给你用了才知道好啊。不过你还是好好休息几天,其他的事情不能太操劳,我不会让泉七来烦你的。”   慈祥的声音永远都是不咸不淡,有些时候还是会有几分温度,但是依旧让秋语婵厌恶,她威胁人说得从来不动声色,也说得很有风度,可是聪明如她怎么会不明白,分明是说你没考虑清楚之前就不能见到泉七了,至于这期间泉七去哪,又是另一回事了。   “也好。”她竟是眉头都不皱就答应了。   老婆婆很满意,炯炯有神的眼闪着赞赏,“这才是我的语婵啊。”慈爱的,充满了宠溺的,像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赞扬,丝毫看不出这其中有多阴暗,有多血腥。   努力忽视心中翻腾的波浪,“你拿什么让泉七心甘情愿卖力地劝我?”   “喔,也没什么,我看金琳那孩子长得很不错,请她做了几天的客。”   原来如此!   秋语婵想笑,但是扯了扯嘴角还是不能露出笑容,将身子靠在床沿,眼神有些空洞,消瘦的身子隐隐透出几分悲哀和寂寥。   “姥姥,你总是这样轻易地毁了我最珍贵的东西,不费吹灰之力。”   老人很是无奈地吐出一口气,颤颤巍巍地杵着拐杖走了过去拍拍她的背,苍老的手上布满了皱纹,“人老了,走路都不利索了。”   她现在冷笑嘲讽这个老巫婆的演技越来越差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不是在毁掉你珍视的东西,只是想让你看清,人心都是这样的自私冷漠的。”   自私?冷漠?很多年前她也这样证明过。   “你不用证明了姥姥,我明白了。”人心,真的经不起试探。   “不,不,语婵,我的语婵,你还不明白,有一天,我会让你真正明白的。”她说这个话的时候,脸上的笑意都是那么的祥和。然而秋语婵却生生地感受到来自骨血里透出来的冷意和心底的疼痛。   她是真的要自己众叛亲离才甘心!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微微顿一下,秋语婵的眼中流露出老人眼中很久没有看到的嗜血,这样的表情让她兴奋,“我也会如你的意。”   毁了我要的,我也毁了你在乎的!她一直都很公平!   “好!好!好!”连说三个好,拐杖都发出兴奋的声音,“会有那么一天的!会有那么一天的!”   琵琶声渐行渐远,秋语婵只感觉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就这样不管伤势直接躺在被褥上,睁大着眼睛看着上方。   “小姐!小姐!”芊心不知怎地跑了进来,“小姐?你怎么躺在这里了?快去床上,受凉了怎么办?”   秋语婵就着芊心的力气躺在床上,她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忧,也在责备她的任性,嘟着嘴想要劝说自己又怕惹自己不开心,很是为难。   “怎么来了?快去休息吧,很晚了。”   “小姐你做噩梦了吧,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你的喊叫。”   秋语婵将手覆在眼睛上,轻轻道:“对,做了一个噩梦。”   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说不上来,莫名其妙地觉得小姐现在想流泪,真是荒谬的感觉。心里涌现出一丝丝名为焦躁的情绪,想要安慰也不从下手,她甚至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才导致小姐此刻的颓丧。   “小姐。”试探着坐到她的床边,将手放到那微凉的手指上,“小姐,芊心会一直陪着你的。”坚定地,不容置疑的语气。   她微微一愣,随后轻轻点头,“好啊。”   “小姐,你和万姬今天说的那个姥姥是谁啊?”芊心问道。   “一个,老人而已。”   “小姐,万姬以前总是说我笨,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只要将你伺候好就可以了,但是现在才发现不可以的,不能这么笨什么都不懂,你身边的人很聪明,只有我一个人什么都不懂,我想为你分忧,我想……顾公子不在的时候,你也可以说说心里的话。”   话音刚落,芊心就将头埋下去了,不知是害羞还是羞愧。   然而,真正震撼的是秋语婵,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一根筋的小侍女还有这等心思。她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我懂你意思了,只是芊心,做你自己就好,不必为我改变什么,有些时候,简单一点才是最好的。”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什么轻轻笑了起来,眼睛弯起明亮得很,“去休息吧。”   看着自家小姐眼睛上的黑眼圈,也明白不能再打扰她休息了,于是起身离开了,但心里依旧沉甸甸的,为什么她会觉得小姐那个笑容有种悲凉的无措呢?   秋语婵放下手闭上眼,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是熬不过去的,一切,都会好的!   再次睡过去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春光明媚,姹紫嫣红,满园春色关不住。   听到小孩子清脆悦耳的笑声。温尘哥哥,你输了,你输了,那你要娶我!   好啊,反正我也不想赢。   绿色苍翠,树枝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小鸟欢快地停留在树梢上鸣叫,啾啾地唱个不停,绿色中也有一朵红色或黄色的花朵起舞,真是热闹的场景。   温尘哥哥,我跳下来了,你要接着我啊。   几米高的树上,有个孩子抖了抖身上的衣服笑得很甜,满心的依赖信任。   好啊,我接着你。   树下一个孩子仰起头张开双臂等着树上的人跳下来,他的睫毛颤动得很厉害,像是紧张。   话落,树上的孩子毫不犹豫地飞身往下跳,黄色的衣裳飞扬,像是一只翱翔的凤凰翩飞,在一片苍翠欲滴中华美异常……    ☆、终于等到你   参加上官游的葬礼人很多,顾温尘是和顾锦渊一起会和后再去的上官府,满目的白绫飘荡,挽联贴在门前,白纸黑字触目惊心,哭喊声撕着人的耳朵。   上官游没有孩子,他的妻子早在几年前就去世了,不过倒是有几个妾,披麻戴孝地跪在灵堂哭得伤心欲绝,忖托着哀乐使人心头无端压抑。   跟着程序走了一遍,顾温尘心里有些不安。期间顾锦渊问他关于上官游的死的看法,他搪塞了过去,不愿多说。   他被人给围着问这问那,很明显这场悼念亡者的葬礼变成了一场交际会,有人是为了和他拉关系,有人是为了给他牵红线,心中虽烦但是表面上依旧客客气气地,笑得没有丝毫破绽。   乐晚站在人群外看了看那个人,再看看手中的东西,默默往后退了两步。一个人嘀嘀咕咕,“流影,你说这封信现在要不要交给主子呢?”秋家大小姐的来信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呢。   流影没有回答,他现在根本不方便露面,乐晚才反应过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喊了那个人的名字!   “看你一副有事的样子,是有事要找温尘哥哥吧?”凝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面前,依旧是嚣张的样子。   乐晚心里哀叹,怎么遇到了这个老祖宗呢?但也没办法只有硬着头皮应付:“没有,我只是在等他。”   这话听在凝烟的耳中有些刺耳,什么叫做等他?感觉像是妻子等丈夫似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乐晚没所谓,她本来就是故意气她的,气走了才开心呢,看她刚刚的眼神忙很明显是想要找她了解自家公子这几天的生活,她一点都不想告诉这个人,话都懒得和她扯。   凝烟阴晴不定,但出乎意料地没有发脾气,只是轻轻地“喔”了一声,然后就将目光转向了那边,那个人还是没变,不过好像廋了,是没有照顾好自己吗?答应他会变好的,她自然也会遏制住脾气。“他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   乐晚有些心惊,都已经作好她会朝自己歇斯底里的准备,却得到了这么温和的问题,让她大吃一惊的同时也吃不消,只好讪讪地回答:“很好。”当然很好,情感问题解决了,暗恋多年的人和自己在一起,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呢?   “那就好。”看了一眼有些焦躁地她,“你是有东西要交给他吧?给我吧,我替你交给他。”   乐晚犹豫了片刻终究是没有答应,这个是秋语婵给的,她怕这个人万一吃醋不给了怎么办?那岂不是罪过。   凝烟苦笑,“想来是我以前太过任性,不过也没什么,我会越来越好的,有一天总会配得上他。”   咦?   可是就算你配得上,人家也不一定要啊。   “语婵怎么没来?”四下看看还是没有找到,凝烟有些奇怪。   “大小姐有事不能来了。”   顾温尘好不容易摆脱了众人,就在假山后看到乐晚和凝烟干瞪眼,有些好笑,上前忽然被乐晚往手里塞了个东西,“公子,我突然肚子有些疼,先去趟茅厕。”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顾温尘懒得理她,手里是一封信,是语婵的?刚刚被缠得烦躁地心蓦地就平静下来了,本来想要打开的,可是一边的凝烟就这样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他也实在不好将人忽视得这么彻底,于是上前几步和曾经没什么两样的打招呼。   凝烟却有些眼红了,“温尘哥哥,我很想你。”她说这话时带着委屈,弄得顾温尘一开始莫名其妙,她没有像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形象的扑过来,这点是让他意外且高兴的。   “这不见到了吗?你还哭上了啊。”他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有些宠溺,这个人一直是妹妹一样的存在,自然也见不得她受委屈。   “今天陪我呗。我总感觉我们好久没有见过面了。”   “……好。”   凝烟好像是变了很多,表面上仿佛依旧是那个天真率性的姑娘,但从谈话中可以发现她的成熟,不再像以前那样无理取闹了,这是个好现象,就多夸了她几句,见她眼眸晶亮,心里也软得一塌糊涂。   手里还捏着语婵的信纸,顾温尘几次想打开都迫于凝烟看似满不在乎的目光实则充满了祈求,他有些不忍心,终于还是将信了下去。   凝烟还是一个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说回家遇到的各种趣事,说最近她的一些基本状况,也说她娘亲的病情,顾温尘就微笑着安静地听着,时间过得很快,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很多人都已经进了屋子里面,按照风俗在午饭后就要进里面去追悼表示对死者的敬重,但是如果不是很亲的人也可以选择不去。   已经是黄昏时刻,他们还在外面,不过顾温尘并不想去,他心里很压抑,有些期盼,或者说想要见那个人,很想,就算不说话也可以,只是待在她身边的就可以,那个时候就不用担心着什么,也不用怀疑什么。   “对了,温尘哥哥,我们进去吧。”凝烟也反应过来,来了就还是去看看,于是提议。   手指无意间碰倒冰凉的信纸,他笑笑,“好啊,你先去吧,我马上就来。”虽然是笑着,她依旧感受到了不可反驳的坚定。   凝烟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靠近。   是张茵!   聊了几句他就找借口离开了。   ……   “小姐,我们回去吧,天都要黑了,你的身体……”   秋风渐渐变得凉了起来,秋语婵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伤口隐隐作痛,却固执地不肯听芊心的话,偏偏要等。   从中午等到了天黑,纤细的身体在秋草遍地的地方显得极为萧瑟,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从昨晚她就疯了一般地想要见那个人,姥姥的话像是刀子一样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心脏,躲不掉,有些东西他想和哪个人说说,最差也想要见他一面,那样就有勇气继续下去。信在今天早晨就可以到达他的手中,他也应该可以明白自己的意思,所以不顾身体地等,但是为什么没有来呢?   “走吧。”   风雪路上,一人独归。   枯黄的草地上,她站的地方已经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脚印,像是要证明曾经有人来过。   顾温尘打开信,是一幅画……   他的心猛地一跳,脸色刷的一沉,整个人不顾一切地窜了出去,到无人处直接飞身而去。   画中四面青山隐隐,苍翠浓雾掩盖,被围绕在其中的是一处平原,平原处金黄的枯草铺了满地,小径贯穿其中,尽头处一颗青翠的松树挺拔而立,在那一片平矮的黄中显得鹤立鸡群而特别,画中一轮火红的太阳挂在正中央,那中炽热,似乎将人心都烧灼透。   那个地方离上官府邸不远,名叫——未央山。   未央山最明显地就是四处被浓雾包围但中央却是一个平原,那颗青松传言是几百年前不知道哪一任的皇帝种下的,到现在还存在着,那松树因此也有一个很响当当的名头——凰松。   但这些都不是顾温尘关心的。   那表面上的一副没有日期的画,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重要信息!   午时,未央山的凰松下见!   午时!午时!   她知道在午时的时候大家会去灵堂,这个时候他是有空的!为什么没有看呢?为什么要等到现在?为什么不早些看?   顾温尘到达凰松下,已经是冷月东升了,泠泠月光洒在身上,也落在那几乎看不出痕迹的脚印上。   语婵!   语婵!   “语婵!”他不顾形象地大喊一声,声音中透露出他的焦急,懊悔和无措以及害怕,他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可是四周只传出来了他的回声。语婵。语婵,语婵,一声声的回音像是魔咒。   温润的眉眼间,早已不复那面具般的表情。   他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四下安静一片,只有他的影子和自己重叠,颇有些无助和可怜。空荡荡的大地,冷风呼啸而过,吹得他的衣裳哗哗作响,吹得他青丝散乱。   “对不起,我来迟了。”他轻轻靠在凰松下,闭上眼胸膛急剧起伏,刚刚用内力下来,到现在还没有平静下来。   睫毛映着月华,闪着失望和懊悔,愧疚和无奈。   顾温尘静静地站着,呼吸都慢慢放轻,好像在感受那个人留下的气息。   她等了很久了吧,她等自己的时候,自己却还在和别人言笑晏晏,留她一个人在期待和失望中煎熬徘徊。   第一次,他想要骂脏话,骂自己!怎么舍得她安安静静在这里专心地等着自己,等到日暮融金的,等到心灰意冷的。   “我终于等到你了。”一个淡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清冷的,还是有些温度的嗓音。   顾温尘有些不可置信,慢慢转身,月华凝霜,她披着白色的披风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但鼻尖冻得通红,眼神清澈平静,乌黑的墨发被吹到她白皙的脸上,安安静静地,真的像身后的松树一样,孤傲清华。   他一步跨到她面前,伸出手将人一下子带到自己的怀里,狠狠地抱住她,仿佛要融进自己的身体里面。   然而,没有看到那个人眼中一下子闪过的痛苦。   伤口很痛,被他勒得很痛。   但是却觉得很温暖,伸出手慢慢地抱住他,不发一言,这样感受他的温度也挺好的,她想。   “对不起,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他道歉,怀中的人身体有些凉,应该是太冷的原因,真是该死,让她在冷地等了这么久。   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那急速的没有规律的心跳,一下子就心安了不少。“没关系,我还是等到你了。”    ☆、我很想你   夜风轻轻地吹,他将人护在自己的怀中,秋语婵身上的冷香传到鼻子里,很安心的味道,很好闻,很宁静。   “语婵。”他闷闷地喊了一声。   “嗯。”   顾温尘轻轻地将下巴靠在她肩上,她的发丝有些吹到了自己的脸上,痒痒的。“我很想你。”   秋语婵勾起嘴角,轻轻笑出来,淡淡地反问,“是吗?”   “是,真的,很想!”从来都没发现过,离开她,会这么难受,心脏像是处在云端上,落不到实处,晃悠悠的,难受得紧。   “这么巧,我也很想你。”声音依旧很轻,但是这个轻如同羽毛刮过心尖,一下子就麻痹了全身,甚至还有些颤抖。   将她的手用自己的手掌护住,她的体温有些偏凉,在这样冷的天气里有些遭罪。秋语婵任他暖着自己,这种暖一直蔓延到心底了。   顾温尘看着她乖巧的模样,心里一紧,喉咙有些发干,“……你,你的脸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生病了?”   他的声音有些不同寻常地低哑,秋语婵并非是什么都不懂,他的这个反应她看在眼里,眉间染上一丝笑意,却也不戳穿,“没有,大概是冷了。”这个说法还过得去,顾温尘也没有怀疑。   这样抱着她,那冷香也有些撩人,况且,她胸前的柔软也可以感受到,顾温尘的心有些发抖,本就是年少气盛的年纪,正当力壮,曾经因为心中求而不得的爱恋他从来也没有发现自己那方面的需求有什么特别多的,也没有考虑过,但是现在心爱的人在怀中,他有些躁动。   一方面想要放开她怀中中的人,但是也害怕冻着了她,舍不得放手,另一方面也有些唾弃自己,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   秋语婵叹了一口气,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傻呢,明明想要还装作没事的一样憋着,本来可以推开自己但又想护着自己,这个人呢,某些方面聪明地令人害怕,在情感方面也是笨拙得可以。她踮起脚尖,轻轻地将唇覆上他的唇瓣……   唇上的温软传过四肢百骸,顾温尘立即就反应过来,立即作出回应,清淡的香气包围着,让他格外的满足。   一吻完毕,秋语婵靠在他身上,轻轻笑出来,“温尘,我发现你有点傻。”她的嗓音如同多年醇香的酒,令人晕眩。可是顾温尘不明白她为何会这样说,迷惑的眼神特别像是迷途的羔羊,引人犯罪,“唉,算了,没什么,不明白也没关系。”   “喔。”他呆呆地点头,然后忽然开口,“我觉得我们有点像偷情的,半夜私会。”他说得一本正经,甚是严肃。   秋语婵:“……”   本来有很多话想和他说,甚至也想要告诉他某些事情,但是真正见到他后,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不想因为其他的事情来耽误在一起的时间。   “那天晚上泉七来找我,他说了很多话。”顾温尘轻轻说,感觉到她的轻颤,于是伸出手将内力缓缓输了进去,替她暖身子。秋语婵挣扎了一下,用内力取暖也只有他想得出来,当他的内力是地上的草吗?可是顾温尘偏偏不让她躲开,“小心点,你要是感染了风寒怎么办?我没在你身边,就更要好好的爱惜身子。”   秋语婵终于乖乖地不动了,“我知道。”知道他说的那些话。   “他的话真的是你的意思吗?我虽然知道是他不想让我追问你的下落,可是,我还是有一点点的害怕。”他说的是害怕,不是不舒服,不是吃醋,“我害怕我真的会将你攥紧让你感觉到了压抑,但我又没法不去时时刻刻地关注你,很矛盾的想法,我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如果有一天你要是不舒服了,就一定要告诉我。”   没有听到她的回答,顾温尘有些着急,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情绪了,低头想要看看怀里的人,她的睫毛不安地颤动,低低地说:“温尘,不要太好,否则到时候我才害怕,害怕被你的温暖圈养。”   顾温尘紧了紧手臂,她暗地里皱眉,疼!肋骨疼,伤口也在疼,全身都在疼!但不敢表现出来。   “没关系,我本来就是要养你的。你怎么在抖,很冷吗?”已经在输内力了,怎么会还抖?   “没事,什么事也没有。”   两人说了一会,不可避免地再次谈到正事,“你什么时候回来?”   秋语婵思考了一会,“大概十几天,这些天我有事情要处理,暂时不能回酒庄去,庄里的事情你先处理,对了,要小心一点。”   听到还有十多天,顾温尘心里微微失望,但也没办法,只能点头。她觉察到了这个人情绪的失落,开口玩笑道,“我不在的这些天,你可别去给我惹些烂桃花啊,否则我回来会生气的。”   如此俏皮的话这个人很少说,毕竟大部分她都是淡淡的,最近的情绪稍稍有点变化,但也没有诸如此类的,他开心了一瞬,很乖地点头,“我不会的。”然后又添了一句,“你也是。”   她的身体还是有些抖,顾温尘觉察到不对劲,松开手认真地看着她,“你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我保证!”   “那我送你回去吧,这里呆着我怕你生病。”   秋语婵点点头,转身往前走,。顾温尘将外衣脱了下来,然后给她裹着,“总是这样,穿这么少。”略带责备的话听着还是很受用。衣服上传来他的气息和温暖,很舒服。   两人边走边聊,说道凝烟,顾温尘将凝烟最近的变化说给她听,秋语婵眉头松开,爱情,有些时候也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也是令人疯狂的东西,就像以前她从来都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傻傻的站在一个地方干等一下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带着重伤和他相约,这种不爱惜生命的行为她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想不到如今却做得理所应当。   说到了上官游,从他的生前说道他的死亡,顾温尘很疑惑,“他死了,有人说是魅楼的人干的,你觉得呢?”   秋语婵看不出任何的异样,“也许吧,毕竟只有魅楼才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干着杀人勾当。   “若真是魅楼,那背后一定是有人指使,可上官游究竟有什么秘密需要杀人灭口呢?或者说他究竟得罪了什么样的大人物?”   “这个就不知道了。”   顾温尘看着她的背影,没有接话,但是眼神温柔,眸底漆黑。   谈论了酒庄的事情,路也就到了尽头,秋语婵站在岔路口让他回去,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住的地方,暂时不能。   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离开,那种熟悉的焦躁再次涌上来,猛地一下子冲上去将人抱住,秋语婵被他的动作吓得一跳,但是冷汗也冒出来了,他的手穿过来搂住自己的腰,也碰到了断掉的肋骨,疼得她瞬间就惨白了脸。   不能让他觉察到异样,于是她装作没事一样的问道:“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你一走我就不能平静,真想将你一直锁在身边,永远不分开。”   她没说话,也许顾温尘的感觉是对的,因为算起来,自己并不安全,还有时刻的危险包围着,何况有伤在身,瞧着远方的点点星火,秋语婵忽然想告诉他所有,但是理智及时地阻止了这样的行为,她只是问:“你说,什么样才算是背叛?”   顾温尘愣了一下,“我所认为的背叛,就是信任的人,在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捅了一刀。语婵,你有心事。”回答之后他直接说出所想。是谁?伤害了她?除了万姬,还有谁?她真正信任的人……   泉七!   “我没事,我有些累了,温尘。”   顾温尘明白她在逃避,可她的声音真的很疲倦,于是在她耳边轻轻的说:“语婵,别怕,你还有我!还有我!”   ……   回去后,芊心急得团团转,没想到小姐回来了之后又会出去,简直是不要命了。见到她脸色不好的回来,又是心疼又是急的。   “小姐,你可不可以别这样折腾自己,顾公子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生气的。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秋语婵没说话,将顾温尘的外套放下,然后躺在床上让芊心为自己上药。这个丫头不知道啊,有很多东西,比皮外伤来得更加的重要。   金琳在芊心出去后就进来了,她站在床前看着闭眼的人,“我知道你很生气,但还是必须的说一句,对不起。”   “代替泉七吗?”   “或许都有。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是泉七也很难受,他……”她顿了顿,还是继续下去,“你一定要相信,泉七不会害你的,永远也不会伤害你!”   “我知道。”   “知道也不能代表原谅对吗?”金琳有些着急,“秋语婵,你怎么从来都看不懂他啊,若这件事对你真的有害处,别说是我受到威胁,就是他自己身陷险境也不可能来劝说你的,他把你看看得比命还重要!”   “金琳,我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   她对于这个人的不咸不淡的态度弄得很生气,凭什么她可以理所应当地享受所有人的照顾,她以为自己很委屈,那她怎么不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想问题。“就算这件事有错那又怎么样,秋语婵,若有一天顾温尘身陷险境,你真的会眼睁睁地看着受到伤害吗?你不会!那你为什么就不能体会到泉七的感受?”虽然自己在泉七的心中永远不可能是顾温尘在秋语婵心中的地位。   秋语婵忽然睁开眼,目光如刃,瞧着那个满脸愤怒的人,声音冰冷,“若不是这样,你那天看到的,就是他的尸体!”   她何尝不知道,但是泉七的行为像是从背后伸出来的刀,在自己将后背完全放心地交给他的时候捅了过来,毫无防备,所以也伤得血淋淋。可是她还是不敢让他有一点点的危险啊,只要那天晚上,姥姥说暂时不能见泉七这事有一点点的反抗,那泉七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她不能冒险。   姥姥不是要她众叛亲离吗?那就成全她!    ☆、青梅竹马?   “把东西给我。”女子冷冷的声音在夜幕中有些阴冷。   黑暗里男子面孔的轮廓若隐若现,一声低笑逸散开,“你觉得,可能吗?”   女人暗自咬牙,“你根本就不屑于那东西,要它何用?”   “是吗?但是对你有用啊。”   “你想要什么?”   “嗯?我想一想,对了,你的女儿还很和我胃口。”   “……可以。”   ……   顾温尘回上官府,不想惊动任何人就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准备直接潜入房间,却在夜深人静中听到了异动。   “你个疯子,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残忍?”   “我没得选择。”   “不,你不能这样做,你可以给她自由,你可以让她做一个普通人,但是不能让她去做别人的……”   “没办法了,没办法了,没办法了……”   顾温尘眯了眯眼,爹?秋伯父?他们说的是什么?心中不明白,可心底不知为何升起一阵凉意。   回到房间本来很想去查一查泉七,但又生生地忍下,当初只是让人禀告她的日常生活,她就很愤怒,若是被她知道去调查了泉七,那个她那么在乎的人,后果也许不堪设想。   流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房间中,将手中的情报呈了上去。顾温尘伸手接过,看到中央就皱起眉头,奴仆说他们在昏迷之前看到的那个黑影身材纤细,带着面巾,但是他的右手的虎口处有一个痣,这得归功于那夜的月色明亮,否则根本不可能看到,还说听到上官游最后说永远不可能将那东西交出来。   翻开第二页,那上面是那个奴仆的所有资料。原来是个高手,难怪会注意到动静。   “监视这个人,还有,查上官游口中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是。”流影领命,但没有像往常一样退出去,反而主动开口,“主子,被安插在灵潼的人被处理了,其中,十二杀伤七死二。”   顾温尘若有所思,点点头,“嗯,对了,下去查一查最近秋焕年的活动。”将这个命令下达的时候他的心里有些难受,没想到有一天他要去调查一个和自己父亲一样亲的人。之所以他调查秋焕年却不怕秋语婵知晓会生气,大概是因为秋语婵对他们的的心,已经凉透了。而且,有些事情透着古怪,他不得不谨慎。   次日,是上官游入土为安的日子。   凝烟见到顾温尘有些抱怨昨天没有如约来找自己,顾温尘苦笑,好在凝烟没有揪着话问,就在他以为自己逃过去了,她忽然问:“信是语婵写的吧。”见他的神情顿时就明白了,“只有她才会让你露出少有的躁动。”   他沉默。   两个人站在花园的背后,这个地方少有人来,主要是上坟这种事情没有要年轻人去,他也就随便走走,不料被凝烟跟上来了。她低着头,“温尘哥哥,其实我并没有那么任性的,只是我想要得到你更多的关心,所以我就闹腾,我不想你被语婵分去注意力,以前我以为我成功了,但是现在才发现我是失败了。”   她上前两步,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角,轻轻扯了扯,“温尘哥哥,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我会变得很好很好的,你看看我现在不是有进步了吗,真的,最多一年,最多一年我也可以和语婵一样优秀的,你考虑考虑我吧。”   顾温尘拍了拍她的肩,“凝烟,这种事情不能勉强,看到你成熟了我很开心,可我当初就告诉过你,无论你比她优秀还是怎么样,秋语婵永远都是秋蝉,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   “可是你和她没有结果的,伯父不会允许你娶她的,秋伯父也不会让语婵嫁给你的。”   他不满的皱眉,“你怎么知道不允许,再说了,我的事情,从来都轮不到别人做决定!”   这话有些严重,凝烟倍感心疼,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顾温尘无奈,递给她手帕安慰道:“凝烟,你对我不是爱,只是依赖,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他试着说服她,不愿让这个一直以来当着妹妹的孩子执著于自己,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不!我一直都知道我要什么,温尘哥哥,摆脱不了我的。”凝烟倔强地抬头,眼中满是坚定。   顾温尘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她。   “你明明那么聪明怎么就不明白,为何我长期可以跑到你们那里去住,你真的以为是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还是和伯父的关系好?”她变得有些咄咄逼人,“不可能的,完全不是,那是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希望我嫁给你!”   顾温尘的眼瞬间变得冰冷,眉目间不再是那样的柔和,取而代之的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阴沉,嘴唇紧紧地抿起,看起来格外的冷酷,他平日里笑起来总是温文尔雅的模样,等他换种情绪,整个人的气质完全是变成了两个人,这样的他,让凝烟有些害怕。   “这种话,我不想听到第二次!”他说完不再管她径自走开,心中充满了怒气,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何有些时候语婵也会被送来,难道只是为了忖托,或者说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把语婵当做了什么?这样太过分了!   难怪每一次去秋蝉山庄的时候,伯父伯母总是会让语婵去做这做那,难怪每一次凝烟的住处和自己都那么近,每一次他们都会故意制造自己和凝烟在一起的时间。   原来是这样吗?   那语婵其实也是有所发觉的,难怪她以前也会很听话地让开,也很沉默,她只是一直看着,甘愿地被自己的爹娘利用,去做一颗掩人耳目的棋子!   心里一疼,终于明白了当初她露出那样悲戚的神情是为何了。   他要去问顾锦渊,要亲口问他!   他们怎么忍心那样对语婵!怎么忍心?   顾锦渊从外面回来,很多人还缠着他,邀约他喝酒,也明白这其中的原因,顾氏山庄最近有一批生意要做,丝绸被直接销往了店里,他们都想要得到这个单子,毕竟和他合作可以减少很多的阻力,能巴上他们顾氏的门,也很不错。应付了几句,找了个借口顺势离开。   “温尘?你怎么在这?”他们留在上官府,给顾锦渊安排的地方和顾温尘安排的地方没有在同一个院子,顾锦渊住的地方全都是一些当家的,很有实力。但在自己的房间看到这个儿子,他还是有些惊异。   顾温尘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只是笑笑:“只是想找你聊聊,我们,很久都没说过知心话了吧爹?”   顾锦渊接过茶水的手一抖,杯子差点直接滑了下去,这些话换做别人来说可能会感动孩子的孝心,可由这个从小都不黏自己也和自己不怎么亲近的儿子说出来,就格外的诡异,知心话?开玩笑吧,他们什么时候说过知心话了?   但心里还是有瞬间的柔软,自己的孩子,这些年成长的太快,快得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更奇怪的是作为他的爹爹,顾锦渊也看不懂这个人从小到大的想法,现在更不可能懂,他想要和自己谈心?想来也不是什么真正的谈心。   “你能和我好好地坐下来喝杯茶就已经不错了,”微微叹气,“你还没有接手山庄就整天忙得脚不着地,等你老爹我真的放手了,是不是你老爹什么时候死了你都不知道。”他说这话时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像是在控诉儿子对他这个爹的忽视。   顾温尘也自知理亏,“最近有些忙。”   “哼,是很忙,你这些年都很忙。”啜了一口茶,闲扯了几句,顾老爹忽然一笑,“昨天我看到你和凝烟在一起谈话,很开心的样子啊。”说这话时看了眼对面的人的表情,很好没有异样,于是继续开口,“你看你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了吧?”   来了!   顾温尘笑得异常的温软,竟然也附和地点点头,看得顾老爹心中那个高兴啊,“爹,你认为凝烟那个丫头怎么样?”   好啊!   “凝烟呀。”顾锦渊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凝烟很好,很好,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将你们的事情马上拍案。”   瞳孔转深,“那怎么行,还没问过人家的意见呢,再说了,凝伯父也不一定同意呢。”   桌上一声巨响,原来是顾锦渊过于激动就一巴掌拍在了桌上,脸色涨得通红,“放心他肯定是同意的,其实啊,你和凝烟小时候我们就给你们两孩子定了娃娃亲,不过你们长大了也就作废,儿女之情也要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不是,没想到啊,你们两个青梅竹马果然有感情啊,也不枉费我们一番苦心啊,想当初……”顾锦渊还在说,顾温尘却心里一凉。   真的是这样啊。   他们两个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那语婵算什么呢?胡乱插进来的路人甲吗?顾温尘瞳孔猛然一缩,真的是这样啊!   顾锦渊还在喋喋不休,顾温尘却忽地站起来,脸色阴沉,吓得他顿时就闭了嘴,他这个顾氏山庄的庄主被自己养大的孩子给吓住了?   顾温尘的表情很冷漠,唇角也没有那温润如春的笑意,眉目间都是冰冷,“既然是这样,那当初为何要将语婵也扯进来?”他问得很平静。   不动声色地皱眉,怎么了这是?太高兴也不是这个反应啊,顾锦渊也不是傻子,这表现肯定不是开心,但他还是想不通为何儿子有这样的神情。   “那语婵呢?你们当初为何将语婵也扯进来?”没有得到回答,他再次问了出来,这一次不待老爹自己说,就自顾自的说道,“秋语婵只是被你们随意地丢在我们中间的,三庄的地位让你们一举一动都受人注视,就算是小孩子也不会例外,所以如果只有我和凝烟走得近,怕外界猜测是我们三庄的内部出了变故,以为是我们要孤立秋蝉山庄,为了不让大家有这样的想法,你们才将她放到我们中间来,但是在无形中也不允许她靠我们靠的太近,所以无论是凝烟还是她犯的错,也永远都是秋语婵的错对不对?”   顾锦渊听出来了,这个孩子是为秋语婵鸣不平的,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默认态度。   “爹,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会对还是孩子的秋语婵那么残忍。”   “你喜欢的是语婵那个孩子。”他轻轻说道。   “是!”   顾锦渊靠在椅背上,轻轻笑了出声,“刚刚的那些话就是想要套我的话,没想到我竟然被你给阴了一把。”   本来就是为了确定的,现在确定了,心里却更难受了。   “爹,我喜欢的是语婵,从来都不是凝烟,你们的如意算盘是要落空了。”   “你上次说的那个人是语婵?”   “嗯。”上次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但是那个人不喜欢他,不过现在不同了,他喜欢的,正巧也喜欢着自己,多么幸运!   “看你的神情,你们两个是心意相通了。”   “是啊,很幸运对吗?”他坐下来和顾锦渊对视,“爹,这是我今天要和你说的话,我要娶语婵!”   顾锦渊放在扶手上的手指一紧,浑厚的嗓音一字一句:“不,可,能!”   顾温尘恢复了平日的温润,勾起的嘴角依旧很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很坚定:“爹,这件事没得商量!”    ☆、真相上   张茵来这次葬礼自然会遇到她的爹,张爹想让她回去,本来也是打算在青寻酒庄呆上几天就回去的,然而万万没想到,会遇到那个令自己心动的人,自然不能回去,回去了就意味着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那个人了。   张爹死活不肯,现在青寻酒庄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却是波涛汹涌,他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去趟这趟浑水。   顾温尘见了凝烟的爹凝钰,顺便也问候了她的娘亲,随即就很理所应当的去找秋焕年了。秋焕年很喜欢顾温尘这是毋庸置疑的,每一次他们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这一次自然也没有例外。   但是顾温尘却再也没有以前的那种敬重,大概是语婵的事情让他太过心疼,对他自然有许多的不赞同来,却没有表现出来。   他将话题转移到青寻酒庄来,试探的问道:“伯父一直在关注酒庄吗?”   秋焕年似乎没有预料到他会如此地问,想了想还是选择了一个恰当的答案:“最近事情比较多,只是有重大事情发生会知道,温尘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他很是关心的问,“当初也不知你怎么想的要自荐去江城,事情棘手就不要继续了,回来吧。”他眼中的担忧并不是假的。   顾温尘面上不动声色地笑着,“这倒是没有,不过伯父难道没有收到王潜王伯父的请罪信吗?”   “请罪信?”   “语婵之前受了很重的伤,现在因为在酒庄身中剧毒不能前来,王潜管着那么大个酒庄却让未来的主子三番五次地受伤,本就是严重失职,故亲自写信请罪,难道您没有收到?”顾温尘故作惊讶。   “呃,这个倒没有,最近庄里出了点事情,就没太在意酒庄的事,那信……有可能被放在哪里了我没有看到。”他对于这个事情解释,“对了,语婵受伤了,怎么样了?”   “没事了。”他微挑眉角,“那对于王潜,不知道您想要怎么处置?”   秋焕年不是傻子,这个人分明是来讨一张免罪符的,不禁扶额,这些后辈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奸诈了,可话都问到这份上了,再说语婵受伤这个事,他真的是想要从轻发落都不可能了,只好笑道:“具体事情我也不知道,不过温尘既然在酒庄管理,你看看怎么觉得合理就行。”   “那……温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顾温尘就是怕到时某些事情不好操作安排,而且秋焕年可能完全不知道酒庄的各种复杂和他们的计划,所以自己有权动作就是再好不过的了。可是,口头的话总是空头支票,于是他笑的很是尴尬和不知所措,“就怕到时候有人不服温尘,温尘又没什么特别的手段使得其信服……”   真是……   “这个你拿上,见到它,自然不会有人敢不从。”他从身上拿出一块玉佩,出手温凉,中央刻有秋字,有一丝丝的猩红如同从里面蔓延出来。   、“谢伯父。”   ……   “你不怕他会坏事吗?”   “其实,清理清理酒庄也没什么不好,既然有人要当靶子,为什么不成全呢?”   “哼,我只是担心他太护着那个人了,对我们的计划有影响而已。”   “不,不会的,……不会的。”   ……   马蹄哒哒,天色有些阴沉,秋风变得有些慢慢刺骨了,策马前行的时候会觉得寒风凛冽,像是尖刀一样刺进了脆弱的皮肤。   一声异响。   顾温尘瞧着从树下飞下来的人,一向淡定的他也忍不住皱眉,“张小姐?”   张茵来不及解释什么,跑到他的旁边仰着头满脸焦急,语气也很是哀求,“顾公子,帮帮我,带我走。”   原来张茵是逃脱了她父亲的视线,偷偷跑了出来,本来表面答应着要跟着他一起回去,但是张茵还不想走,她不想这样回去后找一个男子就这样很随便的嫁了,以前不喜欢,现在遇到这个人了就无法忍受,有些东西,还是可以争取一下,至少不要后悔。   “张小姐,我并不认为你回到酒庄是一个很好的选择。”顾温尘淡淡道。   张茵忽然莞尔一笑,“我很清楚我要什么,从来没有比此刻更清楚了,顾公子!”   顾温尘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干嘛,明明现在酒庄根本就是一塌糊涂,她为何要掺和去,但他对其他人的兴趣一向都是很淡的,不愿再深究,直接将人拉了上来,扬鞭策马,绝尘而去。   身后他温热的身体离自己有些疏远,但是张茵还是感觉到自己心跳的紊乱,和脸红,他的手臂掌控着马缰,因此会时不时地碰倒自己,那种轻微地触碰,却像是落到心尖上。   “谢谢。”   “不用。”   他走的时候凝烟死活不让,他是无奈才选择悄悄乘马离开,没料到会遇到这个大小姐,但是她既然愿意回去,那就回去也未尝不可。   顾温尘回到酒庄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直接让王潜去找他。   之后就只见王潜脸色惨白的出来,他们究竟谈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就连秦红眉也不知道。本来见他失魂落魄地出来,秦红眉自己也难过,站在后面脚步刚准备踏出去,就见到对面有一个女子婀娜前来。   行动处弱柳扶风,抬手蹙眉都是如水般的柔,风情万种,水灵灵的眼眸雾气蒙蒙,瞧着有些无辜,但纤细的身体更是惹得人的怜惜。   王潜在那一刻愣住了。   他一下子就上前抓住了女子的手,嘴里喊了一个人的名字,轻玉。   秦红眉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出传来一阵阵紧缩,疼痛如潮水涌来,钻心的痛楚连同血液都开始倒流,毛孔叫嚣着痛,身体慢慢地发凉。   轻玉?   轻玉!   王潜,陪伴你这么多年,还是比不过她吗?   她捂住心脏,闭上眼靠在树干上,耳畔响起他曾经说过的话,无论怎样,轻玉都是轻玉,你都不能取代她!   也想起他在醉酒后吐出的名字,轻玉,轻玉。痛苦无奈也磨练着她的心脏。   还有他在□□上,激动处喊的名字,是轻玉!   轻玉!!!!   在你眼中,只有轻玉!那这些年的付出,算什么?代替品都不是,代替品都算不上!   秦红眉突然想笑,裂开嘴角笑着,眼泪却掉了下来。   十多年的情感,都比不过你当初的惊鸿一瞥。   “擦一擦吧。”一块手帕递了过来,她接过来,一下子抱过身后的孩子,独自饮泣。   晓宇很明显感受到肩膀处地湿润,她有些无措,但还是终究不知怎么办,只是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   “姑姑,为什么你要这么傻呢?”   秦红眉没有回答,说了这个孩子也许懂,但是又能怎样呢,十多年的付出,抛弃自尊,放弃一个女人的柔美,为他出生入死,为他负了韶华万千,得到的,是什么?说出来,不过是徒惹了别人的同情和不解。   “那个男人,配不上你!姑姑。”晓宇继续说,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是对于那个人什么都不懂得珍惜的讨厌。   眼尖地瞥到那个抱着孩子哭泣的女子,扶风故作惊讶,将王潜的手移开,“您认错人了,我不是轻玉。”   王潜失魂落魄地瞧着那个人疏离一笑,婀娜而去,心里却像是失去了所有,空荡荡的,冷风呼啸而过,回声都有些凄清,他忽然有些想念秦红眉的铁血,果断,但是为了自己却放下自尊的讨好。   那个人已经很多天没有来找他了,是真的生气了?   他走过小径,轻轻地敲击枯黄木枝掩盖的柴扉,“叮叮叮”很有规律的三声,隔了一会,再请举起手敲击,这样做了很多次,却无人应答,连一个守卫的都没有,失魂落魄地离开。   苏城掺假酒一事,本来朱越很是不甘心,他们在那一带的势力下降了一半,可是,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在此事快要结束时,都已经翻不起波澜了,准备处决叛徒时,那些人却不甘心,供出了一个人出来。   齐奕!   “混账!”朱廉将手中能砸的东西都砸了,“顾温尘!”他几乎咬牙切齿。   齐奕安抚暴怒中的朱廉,“冷静,他们没有证据,很明显的血口喷人。”说着就把人拉下来坐下,书房中已经是一片狼藉,“不过,那几个叛徒……”他沉思了片刻,朱廉也平静了几分,听到这样说心里一紧。   “你是说这一切是王潜指使的?”   齐奕没说话,但很明显就是默认了,顾温尘不敢这样大张旗鼓地就对他们朱家势力铲除,若真是他,那就是太莽撞了,朱家现在垮掉,根本于他百害而无一益,他顾温尘可不是草包,况且就算那个顾公子没有什么头脑,上面也绝对不允许,一人独大都是令人忌讳的,那酒庄就更加危险!   王潜!   这种情况下,只有王潜才是最大的获益者!   对于王潜来说,这一次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很冒险的投资,成功了他就是真正地掌控了酒庄,失败了,也不过是遭人猜忌,可这却是让朱家此后一蹶不振地时机!   “想不到王潜竟然罔顾这些年的平衡,他还有如此野心!”   齐奕听了拿起手边上的书一页一页地翻着,“也许他是想要那个东西也说不一定。”   “哼,岂会如他所愿!”   齐奕是朱廉的人,也是他的至交好友,他不能让他有事,所以不得不提防着,突然想到他曾经的身份,不禁皱眉,“你万事小心为上,王潜现在简直是丧心病狂。”   “放心,没事。”齐奕得意洋洋地靠在了椅背上,对于这一切他有绝对的把握,“顾温尘不会笨到那种地步的。”   “嗯。”    ☆、真相下   “马上去查,谁泄露的?”   挥开了护卫,王潜才揉了揉太阳穴,该死的!   “你还好吗?”   他微愣,随即一喜,将来人一下子扯到了自己的怀里,“你来了就好。”   晓宇站在门口外,恨得牙痒痒,这个老男人有什么好,竟然让姑姑一而再再而三地放弃尊严和骄傲?   “小姐?”   “下去吧,别在这守了。”晓宇沉着脸吩咐。   黑夜如水。   “都杀了!”   “是!”   几天后,秋语婵的外伤恢复得很好,内伤虽有好转,可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万姬没有再来,农庄内只有金琳和芊心守着,泉七因为姥姥的关系不能出现,一时间只有三个女人干瞪眼。   夜晚换药的时候,芊心突然肚子不舒服,事情就落到了金琳身上。她低下头为秋语婵绑绷带的时候,没有留意到她打量的目光。   “伤口恢复得不错,继续静养,要不了多久外伤就好了,不过你的伤口比较深,可能,会留疤,你做好心理准备。”她说这话时眼神很清澈,眉眼间的关心流露出来。   秋语婵有些失神,金琳以为她是因为要留疤而不开心,就安慰说也许她可以找到草药淡化痕迹,效果如何就不确定了,她才回过神来直说不用。   “你为什么在晚上还要化妆?我似乎没有看见过你素颜的样子。”   金琳身子一僵,但很快反应过来调笑,“长得丑自然是要化妆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天生丽质?”   她身上的脂粉味想掩盖都掩盖不住,秋语婵直觉不是这样,可也不知究竟如何,只好说客套话,金琳走后她才反应过来刚刚看到她的容颜为何自己会失神了,那眉眼间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烛火微动,秋语婵没有躺在床上了,她拿起书桌下的一个折子,金黄的折子里有一个人的半生信息,瞧了片刻,拿起笔在那名字上轻轻地划下一道墨黑的痕迹。   王潜!   “记住,打个招呼,我暂时不想要他的命。”   “属下遵命!”   勾起嘴角,容颜如雪,倾城无双处事却诡异而没有规则,完全罔顾了买主的意愿。“定金退了,这个人暂时不能死。”   “是。”   秋语婵抬头望向天边的星子,酒庄那边的具体情况她已经知道了,明白顾温尘的打算,只是这样做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她有些不安,而今自己能做的,就是背后推动事情的发展了。   自从他们两个表明心意来,似乎都是聚少离多的。   这几天酒庄阴云重重,扶风总觉得风雨欲来,张茵不知在忙什么没时间陪她,转着转着就去了书房,找本话本看也是好的。推开门,日光中却看到一个伟岸的男子站在那,他回过头瞧着她,轻轻地笑了,低沉的嗓音响起来,“轻玉,到我身边来。”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眼中的柔情如同实质般。   “老爷,我是扶风,不是……轻玉姑娘。”   朱廉才顿时反应过来,笑得有些尴尬,“原来是扶风姑娘啊,不好意思,我好像认错人了。”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到那个人巧笑嫣然地推开门找自己呢,原来,是一个误会吗?   自那以后,朱廉对扶风却改变了前些天的不闻不问,总是会给她送几本有趣的故事书,或者送有趣的小玩意,甚至还给她定制了几件衣服。   扶风要麻雀变凤凰的事一时间在庄内传开,都说朱廉将人是捧在手心上,看来,朱越亲手救的女人回来却要变成了自己的后娘,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了。   “哎哟,我听说啊,朱老爷都在给那个扶风准备嫁妆了。”   “是啊是啊,听说朱老爷还在外面给她买了好几套房子呢。”   “那一天我看见他们两个在那凉亭里有说有笑,哎哟羡慕死我了,一个捡回来的女子怎么就有那么好的命呢,为什么咱们姐妹就没有一个可以飞黄腾达的。”   “我说小黄,你去巴结那个顾温尘就好了呀,你看看人家年纪也不大,长得也好,家世更是没的说,攀上他那是即使修来的福分啊。”   “讨厌,你们就知道在这里取笑我……”   几个女子还在说笑,完全没有留意在树林中的一个人,朱越脸都绿了,他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一回来他的老爹就给了自己这么一个惊喜!   后娘?   扶风?   他的嘴角抽了抽。   他回去立即就找来扶风暗地里警告了几句,听得扶风莫名其妙,然后又去找了朱廉,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从书房出来的朱越脸色不是很好,而朱廉剩下的日子对扶风更是好得没有节制。   王潜自然也听到了那些消息,虽然想笑,但是怎么都笑不出来,心里还有些疼痛。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了?   我等你好不好?和我一起走吧,我们别留在这里了。   王潜,我恨你,我恨你!   轻玉?轻玉?别走,别走!   梦中的人,泪眼朦胧,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哀戚,但还是坚定转身,拂开她的手跨马而去,王潜,我们恩断义绝!   不要!不要,别走,轻玉,轻玉!   “轻玉,别走,别走。不要!”冷汗淋漓他忽地坐起身,身子都在颤抖。脸色有些惨白。   “做恶梦了?”   身边有人,他垂下头,秦红眉躺在床上头发散开,定定地瞧着自己,眼中有关心。王潜一把将人抱住,粗鲁地扯掉她身上的衣服,没有任何的前戏直接进入她的身体。   秦红眉疼得直皱眉,眼中泪滴滑落,不知是疼的还是怎么样的,事后王潜才冷静下来,急忙道歉,秦红眉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下,然后笑起来,说了句没事。   王潜很高兴,抱住她说会对她好,却没有看到她眉间的苦涩。王潜,这是第二次了,我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站在原地等你了。   那几个叛徒在王潜要调查时已经不忍地牢的潮湿和肮脏,得了风寒没有及时治疗死掉了,他震惊中总觉得事情不对。   直到那晚上突如其来的刺杀,他在和秦红眉温存的时候被人悄无声息地偷袭,秦红眉为了救他腹部被刺伤,他勃然大怒,凶手没有抓到,那人的一招一式都带着狠厉和阴毒,招招都是致命的,那是经过专门训练过的……杀手!   看着秦红眉虚弱地躺在床上,他的心有些疼,却也更加恨那个背后的人!   如果真要破坏,那么,不如赌一把!   顾温尘看着手中的资料,笑得很是温文尔雅,只是乐晚感觉到了一阵凉意,有人要遭罪了!果然……   齐奕和昭莱酒庄勾结,企图谋逆,指使人在往酒里参水,毁坏青寻酒庄名声,给酒庄造成极大损失,甚至还以下犯上,意欲谋害王潜,罪证确凿!   齐奕不敢相信顾温尘真的敢动自己,直到他拿出那枚玉佩,那是秋焕年的标志!秋焕年给了他那么大的权力!顾温尘将从他家里收出来的系列东西砸在了他的面前,那是和昭莱酒庄的“通信”以及做的假账,到了他那个位置手上肯定是不干净的,这些年别人的心意他收下来,竟然也变成了受贿,一时间百口莫辩。   顾温尘让人没收了他的所有钱财,遣散了家里所有的侍妾仆人,收回酒庄以秋蝉山庄给他置办的房产,然后将人直接送到了官府,一些列的命令一气呵成,水到渠成,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人已经蹲在了大牢里。   在朱廉准备转移齐奕的地下势力时,未料到一夕之间齐奕的势力被人连根拔起,翻不起任何的涟漪!   做事果断狠绝不留余地,毫不拖沓连给人求情的机会都没有!甚至为了以防东山再起直接斩草除根,表面温和的顾温尘,骨子里,都是狼的残忍!   王潜只是想用齐奕给朱廉一个教训,就将这些年齐奕的受贿递给了顾温尘,可谁知他会直接将齐家连根拔起,这完全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他隐隐有些不安。现在朱家没了齐家的支持,在苏城又大受打击,一时间肯定是爬不起来的,想想在几个月前朱廉还耀武扬威志得意满,不过短短几个月,他们就沦落到这个地步,甚至作为酒庄的大股东,都去蹲牢房了。   张茵似乎还没从这场重大变故中回过神来,就被他的爹爹强制接了回去,扶风被留在了朱家,朱廉这几天状态并不好,扶风就整天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弃他而去,这让朱廉心中略有安慰,却没有看到儿子那早已经是快盛怒的边缘。   就在大家以为朱家一蹶不振,而王潜独大的时候,意外再次发生。   顾温尘召集众人前来,面对那些猜忌的疑惑地怨恨的甚至是害怕敬畏的目光,他坦坦荡荡,依旧从容优雅。   “秋大小姐中毒还在外面疗养一事想必大家还记得吧?她受伤了我很难过,所以我必须给她一个真相,找出下毒之人,这样才显得温尘公平公正,也好给秋伯父一个交代,大家觉得呢。”   “自然,自然。”   “是是是。”   附和声一片,现在看着他露出的笑容,大家再也感觉不到温暖如春,只觉得是萧瑟的冷意,这几天,天气已经开始在飘雪了,太冷了!   顾温尘再次扬起嘴角。   秦红眉还在修养中,不能前来,不知为何,王潜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   “前些日子,我见过语婵一面,才知道当初她因为某些儿女私情而心有不甘,对之前受的伤留下疤痕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为了去掉那个丑陋的疤痕,干了一件很蠢的事情。”他眼神依旧是温柔的,微微停顿,目光停在了王潜的脸上,继续道,“用了这个说可以美容生肌,延迟皮肤衰老的流光粉。”白皙的手上拿着一个白色的瓷瓶。   王潜脸色猛地一变!    ☆、我回来了   谁也没想到,顾温尘的动作会如此的迅猛,风卷残云之势,直接将酒庄最大的两个掌权者拉下马,势力直接削弱,让人猝不及防。   王潜意欲谋害大小姐,以下犯上,罪不可恕,但念在他这些年他也算是尽职尽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将人直接发配到江城附近的县城,没有诏令不得回来。   秦红眉听到后有些不可思议,而且王潜竟然没有丝毫的反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问他也只是支支吾吾不肯说个清楚,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便知道有人威胁了他,什么东西还能够涌来控制威胁的他的?   “你什么时候离开?”秦红眉问。   王潜捉住她的手答:“一个月后,等我将这边的事情交接了,就会离开。”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看向了窗外。他走了,那她呢?   “姑姑?姑姑?你又在发呆了。“晓宇嘟起嘴很是不满,“你是不是又在想那个男人啊?他都要走了,你就算想他也没有用。”   “晓宇,”秦红眉苦笑,她不想再聊任何关于那个人的事情,轻轻问,“你恨你的爹娘吗?他们抛弃了你。”   晓宇歪过头笑得很天真,“姑姑,他们抛弃了我,但他们只有我这一个女儿,也不得不为我铺路不是吗?有什么好怨的呢?我得到了某些东西,总是要失去一些作为代价的,这个代价,我还是承受得起的。”   秦红眉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凉,不再说这方面,就聊了几句,借口想休息支走了她。   王潜这几天依旧会来看她,陪她说话,照顾她,甚至还给她煲汤,好得让人嫉妒。秦红眉忽然恍惚,若是一辈子如此那该有多好!   一辈子,多美好的词语!   天气已经越来越冷了,醒来的时候外面竟然飘起了雪花。秋语婵站在窗前,吩咐芊心收拾收拾,她要回去。   金琳百般阻拦,她的伤根本好的不彻底,静养还好,要是回去受了什么伤怎么样的,肯定是会留下病根来,但是秋语婵去意已绝,根本拦不住,秋语婵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想起几天前姥姥又来找过他一次,并没有进行劝说,而是说了说青寻酒庄的近况,末尾了才啧啧嘴,那个顾温尘,很有手段啊。说着竟然是幽幽一叹,像是在惋惜什么。   开始并没有多想,可这几天越想越觉得有些心惊。她要了最近的生意名单,上面并没有那个人的名字,然而这也不能放下心来,回去才能安心下来。   顾温尘并不知道她的打算,每天忙得昏天暗地,只是等晚上事情一旦忙完,看着空荡荡的书房,总会觉得少了些什么。乐晚将资料拿进来的时候,就瞧见那个人低头很专注地在画什么,那神情透露出的温柔,不用说她就知道这个人在干什么,这几天他没少干过,一旦松下来,就一遍一遍地画着那个人,那样子温柔的很,很久以前也不是没看到过,但那个时候他的神色,更多的是苦涩和苦楚,没有现在的甜蜜。她叹了一口气,将资料放好悄悄退下。   走出门就见流影倚在门柱上,面上的面具泛着银色的光泽,在这冷夜里更加冷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暗卫不是一向只隐匿在暗处吗?虽然这个人好像并不受那些规矩的约束,可大晚上的站在这里还是很奇怪。   流影现在最大的表情就是扬眉,即使不动声色但依旧被乐晚捕捉到,他扬起手中的信,不发一言乐晚就已经知道了,秋语婵来信了!只有那位大小姐的信才会劳驾这个暗卫之首的人亲自前来。   “那你还不送进去?”   “你挡着我了。”   “……”这么大的一个门,黄牛都可以过他就不可以?   顾温尘还在认真地作画,画中人素衣飞扬,眉间清寒可眼眸尽头有温柔流淌,那容颜,自然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流影将信放在离他不远不近的桌子上,隐了气息离开,主子在作画时,一般不允许人打扰。   停下笔,他瞧着画中人站在落花缤纷中,晶莹剔透的手指捻着一株凋谢的花,那样子真是如同画中仙子,孤傲清华,不可亵渎,这是当初他无意间经过花园时瞥到的场景,那个人当时的影像,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单薄的背影都轻轻颤抖,眼中满是落寞和寂寥,而今他不想再见到那个人孤寂模样,擅自将其改得温柔。   朦朦胧胧中,似乎看到画中人从纸张上走出来,踏着满地的花香,披拂暮春光色,站在面前言笑晏晏,轻启红唇,唤着“温尘”。   不知何时青丝早已散开,如瀑墨发挡住半边白皙如玉的脸颊,摇曳的烛光中,弯下腰可以感觉到肌肤的温软,长卷的睫毛留下一段剪影,真是美不胜收。   “温尘。”   真是温柔的嗓音,真好听,还在唤着,温尘。   顾温尘似乎感觉到唇上有一个温温的软软的东西在流连,那气息很干净,他非常喜欢,像语婵身上的味道,语婵?语婵!   他蓦地睁开眼,近在咫尺的人不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个吗?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得都可以见到她墨黑的瞳孔中倒影出自己惊讶和狂喜的样子。   秋语婵直起身子,似笑非笑,“傻了?”   语婵。“你回来了?你回来了!”他再也不管什么形象一下子激动地站起来,伸出手直接将人拉到自己的怀里,她的身体有些凉,但这些都抵不过他的巨大喜悦。   抱住自己的手很紧,紧的她快喘不过气来,可也不想他放开,伸出手也抱住他,心一下子安定不少。“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你回来怎么不给我说啊?我好去接你啊,你什么时候到的?”   “你还说,我昨天不是给你写信了吗?没想到我一回来就看到你呼呼大睡,还好意思问我?”她假意嗔怪,语气却温柔得滴出水。   她撒娇的样子和平日清冷的样子完全不一样,顾温尘看得有瞬间的呆愣,随即反应过来,很是疑惑,“信?我没看到啊。”已经是白天了吗?竟然在书房睡着了?   秋语婵慢慢推开他,从一边的桌子上拿过那未开封的信递给他,“我的信你就这样随意地放在桌上,竟是拆都没拆。”   “不,不,不是的,我根本没有看到。”顾温尘急忙解释,这封信他是真的没有看到,“你的信我都有好好放着的,没有乱扔。”   他像个犯错的孩子解释的样子落在眼中真是有些可爱,手足无措的还带着几分委屈的顾温尘,她从来都没有见过,本来就是开的玩笑,怎么会真的计较,不过这个玩笑似乎很值得啊。   “肯定是昨晚他们送来的时候我在作画,就没有打扰,我完全不知道。”   “作画?”秋语婵越过他就看到桌子上的那幅画,不由得有些怔愣。   顾温尘白皙的脸突然就红了,让她看到自己的画的,心里很不好意思,“你,你没在的这几天,我有些想你,就……”   想她!   秋语婵回过头看着他结结巴巴解释,“你不是一向都很淡定从容的吗?怎么现在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顾温尘很理所应当地答:“那些都是别人看的,我也会紧张的。”说着又微微低下头轻轻道,“尤其是面对你。”   她从来都没有听他说过什么情话,最多的也不过是我喜欢你,或者我想你,但他的青涩反应,偏偏让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温尘。”   “嗯。”   “我爱你。”   顾温尘上前拥住她,“我也爱你,秋语婵!”   爱到骨子里了。   ……   “你当初站在后面看到了?”   “对啊,当时看到你那样子,我……很难受,以后不要再露出那副样子了。”   秋语婵笑而不答,伸出手摩挲着画中人的脸,“我可不是这幅温柔的样子。”她还记得那天,不过是因为什么而露出那茫然寂寞的神情,已经过了很久,不提也罢。   “可是我不想看到你当初的神情了。”顾温尘有些心疼,拉过她的手十指相扣。“我会让你幸福的!”是承诺,也是保证!   秋大小姐回来了,在青寻酒庄再次掀起波浪,她离开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酒庄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阴沉笼罩在上方。   大家都知道秋语婵在顾温尘心中的地位,所以回来的这几天,很多人上前拜访,这一次他们的目的都很明确,既然王潜和齐奕都已经倒台,朱廉也大受创伤,那要取代他们的地位还得靠那个总是笑得温文尔雅的男子,可是那个男子,表面上温和,实际上却冷硬得不行,找不到突破口,只有来找她了。   秋语婵觉得好笑,为什么这些人就一定认为她是一只小绵羊呢?自己看上去很和善吗?当把这个问题问顾温尘时,他笑得很是诡异,也很温柔,只是将人轻轻抱住,却没说什么。   很多人都认为顾温尘会在剩下的人中挑合适的人坐上王潜那个位置,于是每天费力讨好,可没什么成效。这其中要说最清闲的,就是那个一心酿酒的刘望崖了。   他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每天除了酿酒就是在酿酒的路上,且秋语婵回来后,他一面也没来见。倒不是说秋语婵一直惦记着他,只是总觉得这个人看不透难以捉摸。    ☆、抢不走   这其中王桦来过,她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也不参与酒庄的明争暗斗,只是对于数字敏感的她,自己在外面开了一家商铺用心经营着,远离纷争。当初她救过秋语婵一命,虽然是设计的,但是可以看出她的心肠不错,且没有那些女子身上的浮华,她很是欣赏那个女子。如果可以,她真的愿意真心地交这个朋友。   所以在王桦提出要走的时候,她第一次挽留了,也是第一次挽留了来院子里看她的人。王桦很惊异,但也没有拒绝,她可直觉觉地感受到有些清寒的人对自己印象不错,没有拒绝的原因是她对这个人印象也不错。   饭桌上,芊心在一边伺候,瞧着自家小姐勾起的嘴角,也不禁欣慰了,以前小姐只有在顾公子和泉七面前有情绪的起落,现在多了一个人,好像也不错。   “我来的好像很巧。”   王桦顺着声音望过去,来人面容说不上出众,但很耐看,特别是他的眼睛,出乎寻常的清亮。秋语婵望着来人,也点点头,“来得很巧,吃了吗?”   “还没呢,我刚从酿酒厂赶过来,看来今天是有口福了。”说着也是毫不客气就坐在一边了,芊心立即给他添了副碗筷,刘望崖对她感激的笑笑,却让小侍女脸刷的红了,立即下去通知厨房多做几个菜。   刘望崖不是那种追名逐利的人,也不阳奉阴违,只沉迷于酿酒,在这个酒庄内可以算得上是朵白莲花,因此,王桦对他虽然不了解,可也是有好感的,三个人谈笑风生,席间总还有笑声传出,看得人心生嫉妒。   乐晚悄悄地离开,本来是来找秋语婵的,却不料遇到这种状况,看来要提醒主子小心了,他的情敌还很多。   “主子,那个刘望崖一定是另有图谋,您可千万得长点心,别让秋小姐被别人抢走了。”某人忿忿不平。   顾温尘:“抢不走!”   哎呀,挺有自信的!   就在乐晚赞叹时,顾温尘放下手中的活儿,快步离开。   “啧啧,流影,你说主子干嘛去了?”   流影赏了她一个白眼,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他的背影,吐出几个字:“抢人!”   “哟,有长进啊。”   ……   天已经变得很冷了,早上起来的时候还可以看见地上的霜雪,雪白雪白的,映着人的眼睛。秋语婵无事,没有打招呼做了一会儿贼,悄悄潜进顾温尘平日里办公的地方,主要是想看看他意外的样子。   白影一闪,院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划过一般,瞬间消失不见。   “当初朱越在苏城曾经大力宣传了我们的酒,前几年我们的酒已经在苏城很有名气了,只是因为前些日子因为疏忽我们被人摆了一道,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可以直接放弃这么有前景的地方。”   “如果老夫记得不错的话,苏城的大小店铺已经拒绝销售我们青寻酒庄的酒了,现在根本就找不到合作伙伴。”   “别说苏城,江州也是一样的,就算前景好又如何,现在我们的名声已经被败坏,想要东山再起谈何容易。”   “我不赞成……”   “你说得容易……有本事你提出更好的方案?”   书房里争论不休,在关于以后酒庄的呃发展方向争执不休,坐着的顾温尘只是淡淡地笑着,嘴角噙笑很有耐心地听他们你说我说,众人争执了一会蓦地安静下来,竟然不敢再说话。那个人即使一言不发,可是那淡淡的威严却使人心底发寒。   顾温尘故作疑惑地样子,似乎在说你们怎么不说了,我有很认真地在听啊。随后他站起来,笑容越发地深,像是一只奸诈的小狐狸。秋语婵眯了眯眼,很喜欢现在这个人这副样子,真是……说不出的好看,她想。   “各位的想法都很好,温尘一时间难以做出判断,不如,大家回去都写一份方案提交上来如何?”这话一落,大家都有些变了颜色,但碍于面子还是笑着,牵起嘴角,笑意僵硬,点头答应说着好,然后纷纷告退。   顾温尘真不是省油的灯,这是大家共同的想法。朱越往回走越发地觉得这个人的心思之重,当初算计他,被他摆了一道,现在他心里升起一股寒意,朱廉没有去,他只是在书房坐着看风景,扶风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野史,气氛正好。   朱越进来时,脸色更加沉了,难道他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人进入家门成为自己的,后娘?   冷风一吹,吹到房间内,书页不停地翻动,发出哗哗的响声。   秋语婵有些冷,看到那些人离开后就准备翻窗,想想以前她一直笑话泉七有门不走偏偏要如做贼一样,现在倒是轮到自己了。   动作忽然一顿。   因为看到里面的人脸色并不算很好,他甚至少有的露出痛楚的模样。只见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瓶子,打开后将右手臂的袖子撩开,将药粉洒在了上面。   她睁大眼睛,猛地翻窗进去。空气的波动使得顾温尘很快警觉,几乎是条件性的反应暗器出手,尖锐的银色东西快准狠地袭来,秋语婵一下躲过,很轻松,因为顾温尘感觉了她的气息,就将力道给松了下来,那暗器一开始凌厉,后来就像个不软不硬的石子了。   想要放下袖子掩饰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直接抓上了想收回的手……   瞳孔猛然一缩,白皙的手臂上,血肉模糊,若不是那白粉掩盖,几乎都可以看到上翻的皮肉,伤口之深几乎可以看见骨头,硕大的口子毫不掩饰地直接暴露在空气里,刺入眼睛可怖至极。   秋语婵紧紧抓住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有些慌乱的男子的眼,声音很沉,“你不解释一下吗?”   顾温尘本来就没料到她会翻窗出现,惊讶中还让她看到这伤口,一时间竟是不知所措,“这个……我前几天练功的时候走火入魔,伤了自己,不过没事,你放心。”   “顾温尘,你当我是傻子吗?”   “语婵,我……”   正巧,乐晚这个时候走了进来,手里还捏着几张薄薄的纸片,看到他们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一愣,同时也被秋语婵身上的煞气吓得不敢上前。   秋语婵看了她一眼,然互放开手,看样子顾温尘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他受伤了。她不再理他,只是上前几步,乐晚看得心惊,那样子分明是冲着她来的啊!   “秋……秋小姐。”她笑的很是勉强,天,谁可以告诉她为何这个人身上会有那么浓重阴寒的气息,眼神冰冷,有些熟悉……像是,主子生气的时候?   “最近你们遇到了什么事情?”   乐晚一脸茫然,“没有啊。”   勾起嘴角,笑得很是灿烂,乐晚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咽了咽口水,像顾温尘投去救命的目光,奈何那个人似乎僵硬得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没有?你们这里最近很安静?”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乐晚明白了,也不管什么了,直接出卖主子了,反正主子最后还不是要告诉她,“不,还很热闹,总会有些小猫小狗想要给我们食物里多加点调味品,还有些总是想往我们身上试一试他的刀锋锋不锋利。”她这样一说,对面的女人依旧冷漠,只是更加阴冷。   “你下去。”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示意她放下后就离开,乐晚自然是求之不得,没等人开口就以堪比风火轮的速度跑出了门外。   她转过身子,一言不发,找出柜子里的酒精纱布之类的东西,将他的伤口清理好,然后上药包扎,动作行云流水,弄好之后就坐在他的对面,静静地看着他。   顾温尘理亏,轻轻咳了一声,然后心虚地抬头,干巴巴地说了句,“语婵,你的技术很好。”   秋语婵沉着脸,依旧一言不发。   觉察到她真的生气了,顾温尘奉行了坦白从宽的政策,把事情交代的一清二楚,原来最近他的动作太大,总是惹得很多人的不满,表达这种不满的方式化作了怒火,雇了几个杀手时不时的骚扰他,在饭菜里也时常加点东西,这伤口是他昨晚没有防备下导致的。   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没有惊动别人!   “你的武功,即使没有防备仍然不会让自己伤得这么重的。”   “昨晚的饭菜有问题,我都没发现问题,真正交手时才发现意识不太清楚,就受了点小伤。”   受了点小伤?若是那人的刀再准一点,他的手都是要废了的!这叫小伤?意识不清?这一次被伤的是手,那下一次呢?   秋语婵不敢想象,她很害怕,这些杀手本来是应该冲着她来的,可是这个人自己充当了靶子,为自己挡去了所有的危险,他如此高调心狠地做事情,不就是将所有的瞩目点移到他身上而保全了自己吗?   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他有些着急,“我真的没事,你相信我,那些人还不能将我怎么样。”   秋语婵忽然站起来,然后慢慢地抱住他,“温尘。”声音哽咽,除了喊他的名字,她竟然不知说些什么,只是一遍一遍地喊着他,顾温尘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一遍一遍地回答着。   秋语婵没有给顾温尘带来惊喜,只带来了惊吓,待她走后,顾温尘才露出一丝轻松的样子,幸好乐晚出现的及时,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让那个人误会自己是因为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而受的伤也好,这样也好!   其实,秋语婵说的不错,那些人,根本就伤不了他!    ☆、请客   顾温尘的右手受伤了,秋语婵自然是要照顾的。   晚上的时候,他吃饭,她在一边看着,虽然知道他的手不会有大问题,可是还是觉得难受,他吃饭有些痛苦,根本不能拿起筷子,在别人面前还可以装一装,但在秋语婵面前可没那么好装,也不想装,他还想示下弱,顺便谋得福利呢。   “语婵,我想吃那个虾。”他睁大眼睛瞧着身边的人,眉宇间很是无辜。   秋语婵看了他一眼没多说话,却是动作温柔地剥了虾放到他的碗里。他很是“艰难”地举起筷子,哐当一声筷子掉落,露出痛苦的神色,随后偏着头很受伤的望了一眼她。   真是拙劣的表演!   她评价道,可只是拿起筷子,端起他的碗,夹起他要吃的东西喂到他的嘴里,他很配合地吃掉,附带上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   “语婵,我想吃土豆丝。”   “我还想吃青菜。”   “你也吃啊,快,这个是你最喜欢的,快吃啊。”   “好吃吧!等我的手好了,我亲自给你做。”   第二天,秋语婵很准时地到达他的院子,清晨两个人在一起用过早餐后,就一起去了书房。   “秦红眉这几天没动作?”   “她来请求我将她和王潜一起发配到那个小镇去。”顾温尘将准备好的糕点放到她的面前,不再是桂花糕,宠溺地看了一眼她继续道,“我让她好好考虑,这个是乐晚走遍美食街尝到的,我觉得不错,你尝尝看。”   秋语婵拿起一块试了试,很不错,一边点头一边说:“那就让他的动作再快点,秦红眉虽然不足为惧,可我也不想为自己埋一颗定时炸弹。”   顾温尘很是赞同她的话,两个人再说了其他的,忽然想起昨天让他们写方案的事情,秋语婵笑得很邪恶,“当时你的样子,真像一只小狐狸。”微微眯了眯眼,不是清寒,也不是阴冷,相反地,瞳孔里折射的有不经意的诱惑风情。他错开眼不敢再看,对于这个评价很是满意,听到她顿了顿说,“不过,你说那些人知道你的目的后会怎么样?”   “至少可以安分点。”说这话时,他的嗓音有一股冷意,“本来就是想给他们一个警告而已。”   青寻酒庄这些天的巨大变动,本就是动荡不堪,那些人吵吵闹闹谈着未来酒庄的发展目标和方向,简直是空中楼阁,现在最应该的,就是先安定下来,而不是心急地开拓市场,否则,只会埋下隐患,后患无穷,那些人,真当自己是急功近利鲁莽的人吗?   表面上写方案,实际上从写的东西就可以看出很多蛛丝马迹,比如说,谁和谁其实狼狈为奸,谁和谁又是死对头,谁和谁关系暧昧不清,这些顾温尘的情报都可以知道,那些老头子也自然知道这其中的秘密,因此定是不敢妄动的,顾温尘本来就不想要他们所谓的未来规划,只是一个让他们别妄动心思的警告。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在顾温尘看完了他们的方案后,只是再将方案退了回去,说好好斟酌,东西都没拿,斟酌个屁!这些话大家是不敢说的,内地里早已将他骂了个遍。   而当大家走出院子门口时,一个女子站在门口正等着他们。   “各位,大小姐有请。”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认命地跟在温婉女子身后,那个女人是谁?为何以前没有见过?她身边的人侍女不是芊心吗?   这是小事,真正疑惑的是秋语婵叫他们来是做什么呢?   这里面的人见到秋语婵的时候还是当初接风洗尘的时候那惊鸿一瞥,其余的,似乎没什么印象,那个大小姐不是在生病就是在生病的途中,为了一个男人还差点将自己的命搭上,有些人是不屑的,认为她只是一个空有皮囊没有智商的女子,传言并不可信!   秋语婵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面上不动声色,“天色也不早了,大家都辛苦了,语婵今日在院中设宴,还望各位赏脸。”   这什么个情况?   “呃,大小姐,我家中还有妻儿在等着呢,恐怕是不能陪您了。”一个身穿亮黄衣裳的男子大声道。   “对啊,大小姐,我答应了他们要回去陪她的。”   “大小姐,我偶感风寒,只怕是不能呆在这里,要是感染了您,那就是罪过了。”   秋语婵站在大厅,负手而立,笑得很是纯良,大家见她没什么表示,有些大胆的转身就准备走,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他们才懒得应付,之前他们眼巴巴地来讨好,这个人不是很高傲的样子吗?讨好她在顾温尘那边也没得到什么很明显的利益,况且又是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丫头,实在是不值得他们浪费时间。   谁知还没到门口,一股疾风却猛地刮了过来,还夹着风雪,寒冷直逼脑门,让人心底都忍不住一颤,其中若有似无地夹着几丝血腥,门哐当的关上,刚刚那位侍女再次出现,站着没说话,只等着秋语婵的指令。   “大小姐什么意思?”这气氛不对,大家都回过神来,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人敢这么光明正大地要做些不利他们事情来。   秋语婵缓缓勾起嘴角,手中的茶还散着热气,“没什么,各位既然不给语婵面子,语婵不过就是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说罢,她站起来,似乎完全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仿佛刚刚说得是一个玩笑,“晚膳早已备好,各位请。”   这样子是要强来?   大家想反抗,惊觉身上竟然一点防抗的力气都没有,纷纷大骇,中毒了?   无奈之下,被“请”了过去,山珍海味,摆了很多,色香味俱全,本来激起人食欲的饭菜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用不下。   “各位这么不给语婵面子?”她眼睛闪过一丝寒光,面上却很委屈的问。   众人的嘴角不自觉的抽搐,这算什么,没办法只能拿起筷子艰难的喂到嘴里,不知味道。十几个人坐着吃饭没有半点声音,这场景很是诡异。   然而意外却再次发生,碗筷掉落在冰凉的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众人抬头望去,不由得惊得忘了动作。   “大小姐?”那个侍女忽地冲到秋语婵面前,她挡住了众人的视线,不一会就听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然后就是失去理智的尖叫,“啊,血,血,大小姐吐血了。”   原本幸灾乐祸的人纷纷起身围成一团,却不料围在中央的人一手抹了自己嘴角的血,然后在惊讶地目光中站起来,清冷狠厉,温度再次下降。   只听到她冷冷地吐出几个字,“菜里有毒!”   有毒?嗯有毒,什么有毒!有毒!   动过筷子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了,但他们为什么没有反应呢?   “望崖,你,你怎么了?”   “没,没事,就是头有点,晕。”刘望崖摇摇头,脸色并不太好,最后甚至有点站不住,只有靠在一边的人身上。   见他如此反应,有些人似乎也觉得头更痛了,身体没什么力气,大部分人也都扶着桌椅坐下来,心里却气得牙痒痒,这个秋语婵究竟要干什么!   秋语婵很是虚弱地走到中间,面上单纯得很,只有她身后的金琳知道,这个人眼中的杀意。   “我记得酒庄有专门管理日常的吃住的人,不知道是谁?”她问。   大家都没有回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了那个穿着亮黄衣裳的男子,秋语婵也不发怒,很有耐心地走到那个男子面前,“是你?”   男子没办法,只好轻轻点头。   “大胆!”秋语婵大喝一声,他身边的酒壶被拂落在地,有酒液流出来,一时间众人更觉得目眩。   男子似乎没反应过来,但也很理直气壮地问,“大小姐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管理这酒庄的吃住,却在本小姐的面前耍小把戏,你当我不知道吗?往我的饭菜里下毒,你的胆子倒是不小啊,怎么你也想学王潜要本小姐的命吗?”她说这话时,黑发无风自动,发尾颤动,眼角邪挑阴狠得让人心底莫名一寒。   大家纷纷打了寒战,只有刘望崖饶有兴趣地瞧着,不慌不忙,有趣!   “大小姐,说话要讲真凭实据啊,不可胡乱污蔑人。”男子站起来据理力争,眼眸因为愤怒而发红。   秋语婵气息猛地一收,阴狠不见,只有纯真如孩子的笑意,她捻起垂在胸前的发丝,“证据?本小姐刚刚中毒吐血不就是证据吗?而且大家都中毒了了,这些……难道都不是证据吗?”   本来想要为男子辩驳的人都有些犹豫,她说的不错,大家都中毒了,若这个时候妄动,万一她不顺心不给解药岂不是……不能拿生命当儿戏。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莫名其妙的毒药不过是她秋语婵的借口,男子见大家选择沉默,心里一沉,也知道此时不宜硬碰硬,只能服软了,于是他朝秋语婵弯腰行礼,“大小姐明鉴,属下绝对不敢怀不轨之心,这一定是有人要陷害属下,属下忠心耿耿,绝对不敢陷主子于危险之中!天地可为证啊!”说着竟是义愤填膺,满腔真意模样,被人冤枉但依旧忠心的形象被他演绎得彻底。   “喔?要怎么证明你的忠心?”   事情有转机,这个时候话说得越漂亮越好,“为了小姐,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秋语婵点点头,很是满意,男子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无不阴狠地想到,等他出去了就有这个小婊子好受的,不就是仗着几分家世和美貌吗,落到老子手里让你跪地求饶,样子不错,不知道在床上如何,玩够了还可以扔到青楼为自己赚钱,这样想着他的那些紧张恐惧都好像消失了般,眼中露出对她赤裸裸的欲望。   谁知秋语婵想了想点点头,“很好,我喜欢爽朗的人,那为了证明一下你的话,那就试一试吧。”   试一试?好,等一下,试什么?   “你不是说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吗,那你今天就给我表演一下下火海如何?”她笑得很天真。    ☆、我也不是好人   男子脸色一僵,牵起嘴角忙摆首脑袋似乎更加昏沉了,“大小姐说笑了,说笑了。”   “你觉得,我是那种随便开玩笑的人吗?”淡淡反问,透着冰寒。   室内的温度急速下降。   秋语婵一挥手,有黑影窜出来,她吩咐,“让这位爷好好体会下火海的滋味。”语毕,黑影立即抓着男子就往旁边走去。   这个时候男子才反应过来,冷汗淋漓,“大小姐,大小姐饶命啊,大小姐……”   在场的人脸色都发白了,有些甚至已经开始发抖了,朱越咬紧牙,不可置信这个女人真的那么狠。   一个大大的火炉被拖了进来,上面燃着熊熊火焰,那温度在冰冷的雪地里似乎燃烧得更加旺盛。   “大小姐,大小姐,”男子早已经被吓的尿了裤子,眉间的恐惧如同实质般掉下来,他全身无力,只能被黑衣人拖着走,奋力挣扎无果,只好开口大声祈求,“大小姐,我错了,我不敢了,我不敢再下毒了,这都是有人逼我啊,我是被逼的,大小姐,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敢了。”他已经被拖到火炉面前,死死地勾住地下的冰块,可是冰块太滑,根本起不了作用。   “咦,你不是说你是忠心的吗?怎么下毒了呢?还有同伙啊,看来留不得你了,唉,真是遗憾,本来就是跟你开个小玩笑的。”她摇摇头,手下的动作却一点不变,狠绝坚定,手一挥,人立即被丢进了火炉中。   其次传来的就是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那声音如同杀猪般,震得院子里的人都忍不住捂住耳朵,掉转头不敢再看,雪地里只有那拖得长长的触目惊心的脚印。   刘望崖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瞧着那个人冰冷的神色,若有所思。   惨叫声停止了,秋语婵才转过身拍了拍手掌,慢慢踱步回来,她的脚步很轻,但是却感觉落到了每个人的心尖,一颤一颤地,有害怕的,都忍不住垂下头闭眼装死。   “吓着大家了,别害怕,各位要不要喝酒压惊呢?”她说得很客气,但大家都知道这杯酒不得不喝。“金琳,给各位斟酒。”   不一会每一个人的手中都拿了一杯,不得已像是赴死般喝了下去,面若死灰,房子一时间安静得仓惶。   “唉,”一声低叹,“本来吓唬吓唬他,结果倒好,不仅自己承认了,还说有同伙,你们说,他说的同伙是谁呢?”她好奇地问,珠玉碰响的声音动听得紧,然而大家只觉得那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魔鬼,耳畔还有那火舌跳动发出刺啦啦的动静,而大厅又安静异常,死亡的气息如浓雾包裹,冷风袭来,寒意从心底升起来。   秋语婵扫了一眼那些人,只是直起身子站起来,脊背孤傲挺直,眼眸冰冷如雪,黑发被风撩起来,像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各位要认清一个事实,谁是你们的主子,我秋语婵可不是什么善人,惹怒了本小姐的代价,你们,可没有命去承受!”说着慢悠悠地拿过酒杯把玩,外面的风雪下得很大,“别给我玩那些小把戏,否则,到时我可想不出来还治其人之身的更好办法。”酒杯直直地坠落,瓷片立即四分五裂,她每说一句话那些人脸就白一分,酒杯落下有人的甚至直接昏迷了过去,实在受不了这种高气压的阴寒。   “至于他说的同伙……”故意拖长了声音,扫了座下的人,将他们神态收入眼底,才再次开口,“我不想知道,你们最好安分点,说不定能平平安安度过剩下的日子!”   “是,是。”   底下的人能发出的音节,就只有这个字了。   “好了,今日的宴会被搞砸了,有机会再请大家吃饭吧。”还要吃?现在敢怒不敢言,还真没办法,等出去了,一切先有命出去再说。   然而,那个人完全没有给他们个机会,她轻轻补了一句,“刚刚我的侍女手一抖,在各位的酒里加了一些强身健体的药,你们要是不能消化,每个月的今天可让我为你们诊断两分。”   赤裸裸的威胁!   绝对的威胁!   那不就是要告诉他们,他们的命还在她的手里握着吗?   太狠了,这个女人!   蛇蝎心肠!   暗地里将她骂个狗血淋头,但他们实在是没有任何的精力应对了,只觉得全身酸软,不知道是药物的原因还是太过害怕。   要写方案的全是青寻酒庄的支柱,他们有一定的决策权,背后还有势力,所以秋语婵这一招将他们给控制住,实际上也给青寻酒庄的大局给控制了,稳定下来,至少泛不起什么大波大浪。   那些人走出去后,背后一片冷湿,竟然发现跟在他们身边的暗卫都被挟持在花园中,难怪,难怪!没有人来制止她,这这个女人将他们的底都摸清了!想到这眼里再次浮现出一丝不可置信,传言她端庄和善,那他妈的都是放屁!什么端庄?什么善良,全都是伪善,那分明是一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秋语婵冷冷地看着他们领着自己的人往大门外走,手一挥,黑衣人立刻意会,火炉被拖走。金琳上前,脸色并不太好。   “怎么?吓到了?”她似笑非笑地问。   金琳不自主地一颤,终究是开口:“我以为秋大小姐只是有谋略,聪慧异常,现在……倒是改变了之前的认知。”   听闻此话她不怒反笑,伸出手抚了抚自己的袖子,转过头打量了她一眼,“弱肉强食的世界,光有谋略怎么行呢?”她笑得很是诡异,那不是之前的天真邪肆,也不是张狂冰凉,更不是开心自信,而是夹杂在其中的,有金琳看不懂的复杂。   “芊心那丫头呢?”   “在厨房煲汤呢。”   之所以让金琳而非芊心来,主要的是那个丫头过于单纯,单纯的孩子还是不要污染的好,身边有个头脑简单的人,似乎也不错。金琳却看不懂这个女人,要说她心狠手辣,但她又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一个小小侍女的天真,可要说她善良,偏偏杀人时眉头都不动,若要说她薄情寡义,可她为了顾温尘负伤站在山下等了一天,可真的要说她重情重义,然而对于万姬的忏悔,泉七的僵局,她无动于衷,这个女人,太多面,没有一面可以让人看破。   风卷寒雪,散入朱幕,极目白雪覆盖的地方,茫茫霜寒,空旷寂寥,美人倚栏听风,心思不知所踪。   见此,金琳无声退下,她是代替泉七来照顾她的,可泉七究竟在何处,过得如何,她都不清楚,秋语婵的气定神闲,让她相信那个人没有事。   推开窗,强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吹得人皮肤发麻。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出来轻轻将窗子关上,“小心着凉了。”温柔的嗓音,,多情柔软。   秋语婵身子一颤,随后被人从后面拥住,一股很清很淡的纯净气息包围着,“你都看到了?”   “嗯。”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心狠手辣?”   没有人回答,秋语婵的心蓦地慌乱,却强自镇定说道:“你既然爱我,就必须要接受我的各方面,现在你后悔,也来不及了!顾温尘!”说到最后她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傻瓜。”顾温尘轻轻一叹,她那强自装的淡定令他有些心疼,“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个就不再喜欢你了吗?我的爱没有那么表面。”   秋语婵的眼睫颤了颤,终于卸下了那强势的面具,她说:“我……我不是一个好人,温尘,你会不会不要我?”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卑微地问,充满了不自信和害怕,甚至还有隐隐的脆弱,使他心生怜惜。   “真的?那正好,我也不是好人,所以我们算是天生一对。”   这个世界上有谁是完美的呢?又有谁真的会善良得无以复加,若秋语婵真的纯白如纸,且不说她能不能活到现在,顾温尘反而不会对她产生爱情。   青寻酒庄的动荡在江湖中算不上大事,只不过因为顾温尘和秋语婵而备受关注,从开始顾温尘的系列动作开始,就有人观望,当他以迅猛不及掩耳之势将酒庄的两大势力拉下马,还使得朱家备受挫折,这样的雷霆手段让观望中的人惊叹,佩服他的铁血,以为接下来是修生养息,可谁都没有料到那个一开始无所为的秋大小姐忽然出手,直接给众人一个耳光,杀鸡儆猴,用一场宴会稳定了酒庄那些想要跃跃欲试的人,果断狠绝,不留余地,这似乎翻新了之前对于两个人的认识。   果敢而工于心计的顾温尘,决绝而快刀斩乱麻的秋语婵,用另一种姿态直接登上武林新秀的舞台,吸引了众人的关注。   当然,这其中也有人说,这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为权力在争个你死我活,因为秋语婵的那动作很明显是在集权,她不允许在还没有登上少庄主的位置上就被底下的人质疑,所以选择了最激进的方法;也有声音说秋语婵是想快点向秋焕年证明他的能力;也有的在说秋语婵很有魄力,狠绝的手腕才可以控制住一个乱了章法的阻止。   然而,众说纷纭,只有当事人知道事情的结果,那天下午秋语婵将那些人请走后他有些不放心就前去了,没想到被人拦了下来,不得已只有隐藏了气息悄悄进去,本结果,秋语婵的雷霆说实话是震惊了他的,以为她算不上善良,可也没料到她杀鸡儆猴的方式会那么的……特别,从众人进入大厅他就一直跟着,直到结束。   自己被刺客刺伤,她忍不住出手,不是集权,只是因为想要一起承担未来的风险,所以选择了最激进的方法立威,最快的方式直接进入那些人的眼里。本来有些生气,她这样子做无疑是像某些人宣布直接冲我来,本来当初是为了保护她,现在她直接破除了那道屏障,可是再大的怒火都看到她站在窗前瘦削的身影便消失不见,只想呵护好她。   顾温尘不觉其残忍,可疑惑为什么她在杀人的时候,会那样的……自然而淡定。若十几年的人生里,都是在山庄呆着长大,那她怎么可能会杀人不眨眼呢?   有些答案,他不敢去想。    ☆、神仙眷侣   落雪无声,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青竹上都压着厚厚的白雪,风一吹,便有哗啦啦的雪堆掉下来,小榭轩窗,有雪忖托,晶莹剔透粉雕玉琢,甚是好看。   自参加完秋语婵的宴会回来,朱廉就病下了,大约是被秋语婵的行为气的,朱越也很生气可又无可奈何,每天早出晚归,只有扶风每天闲的头疼,所以除了照顾朱廉,还是照顾朱廉。   某一天回来,朱越从朱廉的房间出来,脸色铁青。对扶风也没什么好脸色,都说红颜祸水,如今他算是明白了,那个秋语婵是个蛇蝎美人,这个人也不是省油的灯,朱廉竟然真的动了要娶她的心思,简直胡闹!   他不会允许的!   晚膳后,他就委婉地提出送她去找亲人的想法,扶风若有所感,沉默了一瞬,点头答应。那一刹那,朱越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可人都是自私的,他绝对不可以让父亲娶一个足以当他女儿的人做妻子,更何况,还是一个替身!   扶风被送走地悄无声息,朱廉开始不知道,知道后也已经很晚了。   秋语婵收到情报时慢悠悠地合起来,然后笑着对身边的人说:“听闻洛水县的雪景是一绝,我想要去看看。”   顾温尘抬起头眼中温柔如水,歪过头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一个吻,“好,我陪你。”   两个人在次日离开酒庄去了洛水县。   青山矮矮,白雪点缀其中,纯净无暇的白中带着一点墨绿,像是上好的佳玉中镶嵌的翡翠,高雅而精致。   秋语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雪气侵入肺腑,清新得令人神思一震,伸出手去,有白雪飘到白玉的指尖,入手即化。顾温尘好笑地看着那个站在窗前一脸沉醉的人,上前伸出手轻轻拉住她放在窗檐的手,试了试温度,有些凉,不禁无奈道:“像个孩子。”   她侧过头笑嘻嘻的样子,眼睛里的神采炫目,“这样的日子真好!”   顾温尘眼神一暗,她弯起的眼如月牙,单纯无辜的模样,好看到了极致,像是绽放的雪莲,摇曳中风情万种,他倾过身子,和她的距离近得可以看清她浓密的睫毛,她的呼吸喷在脸上,有些炽热,低下头吻了过去,细细描摹她漂亮的唇形,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舌头探了进去,扫过她的口腔,洁白的贝齿,和她柔软的舌头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一开始的温柔,慢慢升温,变得有些炙热,最后变得霸道,他眸中从清澈也转为逐渐地暗沉,深邃得像是汪洋大海,里面蓄满了狂风暴雨,手臂慢慢收紧,秋语婵喘不过气来,身体却向他靠过去,贴合在一起的身子越来越热,窗外飞雪,里面的人吻的昏天暗地。   顾温尘知道这个吻有些变质了,可是他不想放开,一点都不想,反而将人搂紧,不让她逃离,她的喘息声和呻吟声落到耳中更是比催情药还猛烈,不够,还不够,身体不断地叫嚣着,更加深入,她的衣衫有些凌乱,吻渐渐下移,精致的下巴,修长美丽的脖颈,他几乎细细亲吻着,温柔中透出一丝狂暴,轻轻地将怀中的女子压在墙壁上,她身上的香气变得浓郁起来,啃噬着细白精致的锁骨,让白玉的皮肤上留下自己制造的痕迹。   “唔……”她压抑着渴望的嗓音比以往暗哑低沉,低低的声音从红肿的唇边溢出,顾温尘眼睛顿时黑得无边无际,几乎有些疯狂,他颤抖着手将她的腰带抽出,外套滑落,秋语婵没有阻止他,反而是直接抱住他,默许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语婵……”他叫着她的名字,“语婵。”   “语婵。”   炙热的唇落到她的胸口,她微微一颤……   将她抱入怀中,感觉到她一抖,立即明白过来,把刚刚滑落在地的外套捡起来为她穿上,然后一言不发地就这样抱着。   他有些急促的喘息声在耳边响起,即使压抑着,但仍旧可以听到,秋语婵知道他已经情动,可是他却选择了停下来让她有些疑惑,一个男人真的可以在这种情况下面对心爱的人能够停下来?   她动了动,却被他低低地警告:“语婵,你再动我不能保证可以忍下去。”低哑的声音异常的性感好听,秋语婵的脸还有红晕未褪去,血色再次凝聚在一起。   顾温尘的闭着眼努力地平复心中的躁动,汗水从脸颊上滑落下来,他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是没有欲望的,岂料,一遇到她,就像是吃了药一般,疯狂得难以置信。   “你……”秋语婵想了想还是问出来,“为什么要忍?”她不是受过三从四德浸染下的女子,只是觉得没必要那么压抑自己,顾温尘听此话一怔,接下来的话又让他消下去的火腾腾地往上冒,“忍着很辛苦吧,其实,我可以的。”望着她的眼,清纯而干净。   再没什么比心爱之人在自己情欲高涨时说一句她可以,顾温尘吸了一口气,一把横抱起她往里间走去,将人放在床上,用被子一下子盖住她。   “语婵,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或欲望就毁了你。”江湖儿女虽然不拘小节,可是她毕竟是秋蝉山庄的大小姐,若是传了出去,捧得越高,只怕会摔得越惨,他怎么能因为自己就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呢?   秋语婵整个人都被被子盖住,只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大眼睛弯起来,笑得很甜。他不敢再看下去,只能错开目光,良久才吐出几个字,“语婵,你变坏了。”   “咦?有吗?”她反问。   顾温尘瞪了她一眼,刚刚那个样子分明是在诱惑他!他站起来,“我炖了点驱寒的汤,现在应该好了,我去给你端过来。”说着不待人回答就离开了,再待下去他不能保证自己可不可以忍得住。   第一次见他落荒而逃,优雅的背影还有些掩藏不住的仓惶,秋语婵在后面笑得很开心,笑声停下来后,她才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勾起嘴角,眉眼间都是幸福。   她想,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遇到了他。   不管怎么样,只想陪他慢慢走下去,相伴剩下的岁月,不去管什么纷争,不去找什么爱恨情仇,只要他,陪在左右。   此生足矣!   黄昏压城,顾温尘看着手中的信,扬起眉角,身边的人津津有味地拿着一本话本看着,嘴里还含着他刚刚喂的冰晶糕,慢慢咀嚼着,神情从未有过的轻松安宁,这个人的所有快乐,都应该由自己提供,也该有自己负责!   “怎么了?”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秋语婵歪过头好奇地盯着他。   将信放在桌上,嗓音透着温柔,“秦红眉跑去找王潜了。”   咽下嘴里的点心,她眯了眯眼,里面有几分狡诈,“那是不是发生了点什么?”   顾温尘没有急着回答,只是将她在唇角的糕点屑轻轻擦去,再拿了旁边放的一杯茶递给她,怕她噎着,动作很熟练,这种事他已经做过了很多次,秋语婵很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就听他缓缓道来,“但是很不幸,她遇到了扶风。”扶风被朱越送走后,在这洛水县却偶遇王潜,她一个弱女子本就孤苦无依,失去亲人的痛还没有缓过来就被人嫌弃的送走,在强大也受不住,这风雪漫天,加上本身身子又弱,生了一场大病,王潜见状,就将她带走了,所以秦红眉不顾一切千里迢迢冒着风霜雨雪去见他的时候,只见到他细心温柔地照顾着另一个女子……   秋语婵摇摇头,“秦红眉真是……唉,我其实有些同情她了。”   顾温尘没说别的,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他想,只是因为秦红眉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遇到了一个错误的人,怨不得别人,要怪,就只能说,命运弄人!   “好了,别再想了,你前些天不是一直要嚷嚷想出去走走吗,走吧,我带你去逛逛。”说着就将桌上的信用内力直接摧毁,然后将身边人的书取下来,拉着她往外走去。   秋语婵有些疑惑,“你来过洛水县?”   “没有啊。”   “那你说带我去逛,你知道路?不会依靠暗卫吧。”她裂开嘴笑了,那笑容不是端庄的如面具,这个笑将她曾经不经意间戴上的假面慢慢撕扯。   顾温尘瞪了她一眼,没有怒气,只有纵容和宠溺,从一边取下一件白色的披风披在她身上,再仔细的系住,才拉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出去,“你说想要出去,我这几天就出去熟悉熟悉了下,知道有些好玩的地方,你肯定是感兴趣的。”他说的很平淡,但是这么大的风雪,这两天他有出去,她以为这个人只是出去有事情要办,谁知道竟然是为了去探路的,心里涌上浓浓的温暖。   她踮起脚吻了吻他的侧脸,“奖励你的。”   侧过头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似乎是抱怨,“就这样怎么够。”   “哼,别贪多,本小姐我主动一次可不容易。”扬起下巴傲娇的样子颇像一只骄傲的孔雀,顾温尘低低的笑开,笑声融化了外面的冷意。   “好好,得大小姐香吻一个,也不枉小的最近一阵忙活。”为了配合她的样子,他也装得一副小人得志模样,很狗腿子。   见此,秋语婵顾不上什么形象就大笑起来,伸出脚象征性地踢了他一脚,“还不给本小姐带路。”   顾温尘顺势往旁边一跳,然后朝她弯腰,伸出手扶住她,“我的大小姐,这边请,哎呀,小心台阶,路滑,您可慢着点。”   赶来报告消息的见到这个画面,直摇摇头,想不到一向指挥别人的主子,也会有这一天。不过看到他们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模样,眉眼间全是幸福,身边的空气都变得温暖了些,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神仙眷侣,莫如是也。乐晚想。    ☆、遇见她才是我的好福气   推开门,冷风就袭来,今天没怎么下雪了,天空甚至还放晴了,阳光映照在白色雪中,有些刺眼。   洛水县以雪景而闻名,所以这些天人不减反增,街上的人都是捂得严严实实的,可来来往往依旧很多人,游客多了起来,摆摊的也顺应多了起来。   顾温尘瞧着身边的人,将她披风上的帽子给戴好,帽檐上有洁白的羽毛,一带在头上,她抬起黑溜溜的双眼,极其可爱,他笑了笑,宽大的袖子掩盖住两个人相扣的手。   没有带着她往大酒楼走,相反的,穿过青石小巷,站在一家并不起眼的门面前,墙上已经斑驳,门匾也歪歪斜斜,常年的风吹雨打使得上面的字也风化,看不出原样来,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和外面的冷清不同,一进里面暖气袭来,虽然里面的房间不大,可是坐满了人。   好不容易找打两个位置,顾温尘将她安排好,就跟老板要了两碗东西,老板是一个中年妇女,长得很和善,脸颊红红的,笑起来看上去很舒服,听了顾温尘的话连说几个好。   小店很热闹,里面的人似乎都已经很熟悉了,和老板娘打招呼开个玩笑,不亦乐乎。   “我说你一个女人开着家铺子也挺不容易,大娘,你真的不找个男人?”身后的男子粗声说道,衣着并不好,衣袖上还有些油渍,脸上也是饱经风霜的模样,一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几乎可以掐死一只蚊子。   “哈哈哈,我说张老二,你不会在打她的主意吧。”另一桌的一个男子接过话,“你家的媳妇可是个母老虎啊,她要真一吼,你是要吓得跪搓衣板了。哈哈哈”   旁桌的人都笑着附和起来。   秋语婵倒了碗热茶递给对面的人,笑着问道:“怎么找到这里的?”   接过茶也不在乎茶水劣质,碗口也坑坑洼洼,优雅的喝了一口,他的气度似乎和这里格格不入,又似乎融为一体,矛盾得出奇,只见他没有如以往一样嘴角噙笑,反而是朝着她眨眨眼,神秘道:“你猜?”   秋语婵被他眼中清波粼粼给闪了神,愣了一会才迷茫的摇摇头,才发现帽子还没有去掉,那帽,子上的毛也晃动起来,忖得她肤白如雪,脸在外面有些冻,进屋了后热气蒸腾使得脸上红晕明显,像个孩子。   洛水著名的小吃就属馄饨了,但是因为这几年前来看雪景的人多,,一些从外地来的商贩也争相在此扎根,卖得最多的就是馄饨,所以要找到一家正宗的百年招牌是真不容易,但是当馄饨上来后,秋语婵尝了尝,出乎意料地好吃,汤很鲜也很浓,但没有放很多的味精,保持了汤本身的味道,那馄饨了里面的肉也恰到好处,不会特别嫩,也不会特别老,面皮也正宗的很,真心不错。   顾温尘是昨天发现这个地方的,无意中帮了一个农夫,就没有抱什么希望地问了一下哪里有正宗的馄饨,农夫却很肯定很自信地带他来了这个地方,昨日尝了一下,味道很赞,就带了秋语婵过来。   秋语婵瞧着放在桌上的辣子,趁着他没注意趁机悄悄地狠狠舀了一勺子快速放在了自己的碗里,碗里的汤顿时变得红辣,白色的面皮起伏着,让人食欲大增。她的动作很快,但是顾温尘不经意的一扫,脸立刻就沉了下去,“你竟然放这么多辣椒,难道你不知道你的胃不好吗?”   她本身就有些心虚,听此言恨不得缩到衣服里面去,讨好地弯起嘴角,“就只放了一点点,真的,”她说着还用手比了比,“一点点。”   “一点点?那汤怎么会有那么红?”   “呃呃,我也不知道,也许辣椒本身就很红。”   顾温尘哭笑不得,辣椒放的真的太多,她的嘴都是红红的,辣的她的汗水都流下来了,“语婵,换一碗,不要再吃了。”说着就将她的碗拖了过来,叫老板娘重新煮了一碗。   “不要,温尘,我都好久没有吃过了,你让尝一下嘛,反正我都已经吃了好多了。”那撒娇的语气真是令他差点动摇,不过为了她的胃,他自然很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旁边的一个老妇笑起来,指着他们说:“哈哈哈,你们这小两口可真有意思,不过老妇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么体贴的公子了,姑娘啊,你真是好福气啊哈哈哈。”她扯着嗓子笑起来,笑声并不好听,甚至粗噶,有些刺耳,可是在另外两个人听起来却觉得此话很是享受。   顾温尘笑笑,“不,遇到她才是我的好福气。”虽然是对老妇人说的,但眼睛却是盯着对面的人,温柔若春波。   秋语婵的脸不知道是害羞的还是辣的,,对着老妇人轻轻点头,“是啊。”遇到他,是自己的幸运,也是福气。   “我说李婆婆,你家的那口子对你也不错啊,这么多年你们可是从来没有红过脸啊,看得我们街坊邻居哪一个不是羡慕得很啊。”   “就是啊,你们老夫老妻还来折腾我们这些单身汉啊。”   “得了得了,你们还有完没完,馄饨都凉了,话说今年的雪下的真大,肯定有很多人来……”   小小的店铺里再次陷入了另一番热烈的讨论,喧闹异常,可这似乎影响不了两个人的天地,小小的桌子,并不算干净,还有些油渍在上面,而笼罩的氛围却比任何时候要宁静,外面的喧闹完全影响不到他们。   那些人似乎被他们的气场所影响,没有拿他们开玩笑,虽然长得很好看,可那高华如月的气质,锦绣绸缎的穿着,那些人都知道不能轻易惹,要万一惹恼了,后果不是能够他们承担的。   吃完了,付了钱,顾温尘再次如来时一样拉着她,将她的帽子好好戴好,才相携而去。白衣清华,蓝衫温雅,但见女子容颜如雪虽清冷可眉目间有温和流转,男子五官明朗温润却疏离,望向身边的女子才如破冰的泉水,清澈秀白,出现在这不算整洁的店中,一时竟然若金童玉女,携手而去,恍然踏上九天白云腾雾而去。   “天造地设……”   “长得真是好看啊……要是我的女儿……”   ……   顾温尘果然没有说错,她放的辣椒太多,即使没有吃完,然而她饮食以前从来都很清淡,而且芊心以前在负责她的吃食上,根本不放辣椒,所以猛然吃了这么多,胃自然有些吃不消。   秋语婵不敢告诉他,一来是不敢,二来也是害怕他他太担心,毕竟都是老毛病了,忍一忍就过去了,所以回去后她就钻进了屋子里,借口太累要休息便往被窝里爬去。   顾温尘也没有太在意,他们今天出去是逛了很久,累了也实属正常的,可想到她今天吃了那么多辣,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跑出去在医药馆里抓了两幅药,想了想街客栈的厨房亲自将药熬好,他熬的是对胃有益处的,对胃病这种老毛病可以稍稍缓解,没什么害处。不管怎么样,还是让语婵喝下去。   敲了好几声门都没人应答,他犹豫了下,继续下去会打扰她的休息,抱着最后一试的想法再次叩了叩门,“语婵,你睡着了吗?”   被窝里秋语婵裹得像个蚕蛹,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她冷汗淋漓,恍惚间好像是有听到温尘在叫她,但也不敢确定,凝神听了,果然是他。   “……睡……了。”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顾温尘皱了皱眉,药已经温了,“我熬了点药,你先将它喝了再睡吧。”没有人回答,他也不介意,继续好脾气地说,“那我先进来了。”   推开门就见到滚到被子里的人,宠溺地笑笑,将门合上后他走进,白色的衣角从被子里露了出来,他微微一愣,衣服都没脱?披风也没有脱下?这到底是有多累啊,上前几步怕了拍她的肩膀,“语婵?”   掌下的身子微微颤抖,他脸色一沉,把捂在她脸上的被子拿开,里面的情景让他怒火直往上窜,秋语婵咬着嘴唇,脸色苍白如纸,冷汗从她额角滑下,一只手还紧紧抱住她的肚子,他气得不行,但也心疼得不得了。   将睡得迷迷糊糊的人摇醒,把药递给她喝了,伸手把披风解开,将外套也脱掉,然后将被子再次给她捂住。   见她还是皱着眉,即使沉着脸,顾温尘还是问道:“疼得厉害?”   秋语婵不敢回答,只是用湿漉漉的眼睛瞧着他,看得他心愈发地疼,“我给你揉揉吧。”说完就脱了鞋袜上床掀开被子,揽过她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揉着,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一个稀世珍宝,秋语婵的眼眶有些发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此生大概是离不开这个人了。   顾温尘没有注意到,他在想上次她胃疼时那药丸……已经完了,低下头他轻轻问:“语婵,你上一次胃疼吃的药是在哪里买的?”   秋语婵摇摇头,“那是泉七给我的,我也不知道,你别担心,我没事,老毛病。”   闻言他的手一顿,语气有些不好,“没事?那要怎么样才算有事?没有昏过去吗?你还是一个孩子吗这么任性,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体还要去吃辣椒,现在知道疼了!”也庆幸没有一时心软让她再吃下去,否则那不是真的会昏过去。不过想到她瞒着自己更是愤怒,但手下的动作却不敢放重,“还有,明明知道自己的胃病犯了,怎么不告诉我,你是打算就这样熬过去?要不是我及时发现你还得不声不响地当做什么事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郑重道歉,这些天遇到一些事情,所以总是没有定期更新,不好意思啊 ☆、你以前怎么过的   秋语婵缩了缩,毕竟心虚,“我是,害怕你担心啊。”事实上她还有一个里有没有说,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依靠过别人,即使知道他不是别人,但依旧不习惯什么事情都要他为自己承担或者负责,这种依赖很诱人,也很致命。   不说还好,一说就更生气了,“那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我会更生气!”   这下子,某人聪明地选择了闭嘴,他揉的力道刚好不轻不重,也许是药的原因,胃相对之前来说已经好了很多,靠到他结实有力的胸膛上,沉沉睡了过去。   好久,顾温尘低下头,才看见胸前毛茸茸的的脑袋,她的呼吸很轻,睡得很安心,眉间也不再紧皱着,睫毛掩盖留下漂亮的剪影,和平日不同,她睡着的时候,并没有那种想象的温和,而是更加清冷,那侧面吸引人瞩目也拒绝人靠近,疏离冷漠,这大概是在长期以来她的个人防备而造成的。   一个吻轻柔地落到她的眉间。   ……   等顾温尘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怀里的人还在睡着,他动作很轻的将人好好放到床上,拿过枕头放在她的脑后,为其掖好被子后下了床,揉了揉太阳穴往外走去,床上睡得香甜的人无意识地抱住被子。   没有让小二上菜,他出去买了些食材回来,打算为她煲点粥,毕竟刚刚胃还疼过。他手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已经结痂。他们此次前来并没有带任何人,连芊心和乐晚也没有带,几乎是悄悄走的,青寻酒庄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不用太担心。   小二瞥了一眼在厨房忙活的男子,觉得很是疑惑,这个人长得很好看,对他的印象很深,当时他可是直接拿出一张银票啊,看得他眼睛直瞪,既然多金又长得好看,为什么还要亲自下厨呢?按理说应该有侍女才对啊,再不济也可以吩咐他们做啊,偏偏要自己做!他伸了伸懒腰,撇了撇嘴,不解的摇摇头,又晃荡着离开。   秋语婵是被一阵香味给弄醒的,睁开眼就见着身边站着个美男子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顿时心花怒放,目光移到桌子上的粥,目光有些复杂。掀开被子也不在乎什么非礼勿视之类的直接站了起来,顾温尘微微皱眉,穿那么少也不怕染了风寒,从一边拿出一件厚实的外套给她穿上,秋语婵眯着眼睛很理所应当地享受着他的照顾,这种感觉。这是美好啊!   “我做了点粥,你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对了,胃好些了吗?我待会去给你熬药。”   没有得到回答,顾温尘不解地看了过去,发现那个人还神游天外,顿时哭笑不得,拉过她往桌子边走去,将人按在了凳子上自己也坐下,再次问道:“好些了吗?”   秋语婵仿佛才反应过来,点点头:“好了,已经不疼了。”说着就笑了笑,“都说了是老毛病了,你不用太担心,药也不用熬了。”   他很明显地不赞同,“那怎么行,药还是坚持喝,我看了药方,对你身体很好地。”   她冲着他笑笑,端起碗尝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这味道真是不错啊,是皮蛋瘦肉粥,那米煮的很烂,和肉味融合在一起,还放了点她平日最喜欢的香菜,竟然比芊心的技术还不错,赞叹地望向他:“真好吃,你……怎么会做饭的?”   得到心爱人的肯定和夸赞自然是高兴的,顾温尘也不例外,他站起来将她有些凌乱的青丝理了理,用一根发带松松的系住,“这两年吧,在外面吃,总觉得没有自己做的香。”   秋语婵点点头,突然身体一颤,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自己脖子,冰凉的令她恍惚,可那温柔却留在了脑海,为自己做饭,为自己束发,这种感觉,像是……夫妻一样。   她这一生,原来还有机会过正常人的生活啊,曾经以为是奢望,没料到,如今似乎什么都有了,满足感和诡异地患得患失交错着。   除了芊心,还从来没有人为自己做过饭,刘叔也没有过他的生活很忙碌,泉七也没有,大概是不会,只有这个人!   有一瞬间她是想流泪的,被人宠着,被人无微不至的关照着,被人时时刻刻地惦记着……以前胃病犯的时候,如果泉七没有发现就是生生地挨着,有时候太疼了能够熬到天亮,一夜无眠,第二天还是照样过,从来没有觉得什么不妥,受伤了也是悄悄为自己擦药,忍一忍就过去了,也没觉得多疼,遇到不喜欢的饭菜也是面无表情地吃下去,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从不觉得难过……   而今他的温柔细致全面侵入自己的生活,像是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柔得让她害怕,温和的令她不敢放手,暖得令她不由沉溺。   仿佛已经融进了生命般。   秋语婵放下碗转过身子将头埋在他的腰上,顾温尘没发现她的不对,看了看剩下的,“不好吃吗?还是吃不下了?”   “不,好吃,还要吃。”   他笑而不语,有时候觉得她像一个孩子,情绪来得很突然,也有些看不透,不过这并不同于凝烟的任性和无理,她只是撒娇起来像……像一个比较懂事的……孩子,听出她的语气闷闷的,正想要说话,眼神蓦地变冷。   静谧温馨的空气一下子被割破。   秋语婵放开他,收回了所有的表情。   黑夜如墨。   长剑冷光映照出他冰冷的眸,凌厉的剑刃刺透空气中的微尘,黑衣人几乎和剑融为一体般,动作迅猛地袭来。   顾温尘一只手一下子将秋语婵护到身后,另一只手出手如电,手腕翻转,秋语婵没有躲起来,只是见黑衣人眼中的震惊闪过,瞳孔放大,人也就倒了下去,后背忽地一凉,她冷冷勾起嘴角,一柄剑刺了过来,推开站在面前的人,在灵巧歪过身子,黑衣人以为自己一击必中,等待鲜血四散,得意洋洋之际竟然发现本该成为刀下亡魂的人身子诡异一扭,速度迅速如豹,执剑的手被一股力量束缚住,还来不及惊恐,一只冰凉的手猛然扼住自己颈子……   秋语婵眼中煞气一闪,手微微用力,人已经瘫软下去。   在这之间又有七八个黑衣人翻窗进来,瞧着地上倒下的几具尸体,他们一言不发,上来直接动手,刀刀凌厉致命,下手狠绝毫不留情。   指尖一弹,,银针飞了出去,便有人倒地。   鲜血喷在衣服上,发上,两个人都不说一句话,只是一个动作下去就会有一个人倒下,黑衣人见情势不对,想要逃跑,刚抬起脚就看到了自己的脑袋滚落在地,还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出手的,就再也没机会去想了,房间降到冰点的气息令人忍不住打颤,他们每一招带着的杀意和狠绝无情都如同索命的无常,那冰冷的眼神,根本不是在看一个人,视人命如草介般,求救声都不给,直接置人于死地!   不是人!他们不是人!   当最后一个人解决掉后,秋语婵才皱了皱眉,他做的粥还没喝完呢,可是上面已经被洒了鲜血……   满地的尸体,血腥味刺入鼻尖,有些恶心。   一双手搭在肩上,侧过身子,他漆黑的眼中杀意渐渐隐去,眼中的关心不言而喻,她伸出手和那双覆盖在放在肩头的手重合,“他们还伤不了我。”语中的自信和狂妄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   顾温尘勾起嘴角,嗜血而残忍,“想不到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秋语婵也上挑眉角,冷冷吐出几个字,“不自量力!”然后拿出个墨绿色的瓷瓶,往一个尸体上轻轻滴下一滴液体,顿时一阵刺啦啦的声音,起了蒙蒙的白雾,等雾气消散后,原本的地方连一个人影都没有了,只留下一滩水。   化尸水!   处理完后,拍了拍手掌,转过头才触及到他眼中的疑惑,心里一跳,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好在他并没有多问,只是拿过一叠帕子拭了拭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很仔细地擦掉血迹,然后将她的衣物提起来拉着人往外走,“你这边不能住人了,今晚先去我那里。”   …………   夜里,雪忽然下了起来,似乎要覆盖所有的喧嚣和杀意。   寒意猛然闯过屏风,惊醒了躺在床上的人,吃惊地瞧着站在床边的人,“你,你怎么来了?”   “他们去哪里了?”说话人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正经肃然和冷漠冰霜。   床上的人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洛水县!”   顾温尘安排好秋语婵后就躺在了客栈的贵妃椅上,可是他毕竟是一个高大的男人,睡在上面肯定是很不舒服的。秋语婵侧过身子看着不远处的人,眼神温暖,但又有些心疼,名誉什么的从来都没在思虑的范围,那东西不能拿来当做饭吃,所以她出声:“温尘,上来睡吧。”   本来就没睡着的人,这下子听这话更是直接睁开了眼,瞧着她清澈的眼,没有答应,只是朝她笑笑:“睡吧,这里也不错的。”   “可还是会很难受。”   顾温尘的心里很温暖,只是他真的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是柳下惠,今天下午和她同榻而眠因为顾及到她的身体不敢有什么想法,可现在是晚上,她那晶亮的眼睛满是信任和关心,要是一不小心擦枪走火,那岂不是禽兽所为。   见她还是坚持的眼神,顾温尘不由无奈,轻轻的叹口气,“语婵,我的自制力可没那么好。”   她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脸刷的就红了,却没有害羞地转过脸去,反而认真地瞧着她他,“你的欲望这么强烈,你以前怎么过的?”    ☆、以你为聘   顾温尘有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想想以前,那些人都快怀疑自己的能力出问题了,现在这个人无辜地说着这样的话,真是……可恨!几乎咬牙切齿般:“你,闭嘴!”   秋语婵弯起眼角笑了,见他委屈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没由来的一阵满足。   “不困吗?还不睡觉。”   “睡不着。”   他站起来,在包裹里面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木盒子递给她,“既然睡不着,就打开看看吧,我很早以前就想交给你的。”   秋语婵有些好奇,她撑起身子来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当见到里面的东西闯进眼帘,瞳孔猛然放大,银亮洁白,轻盈如丝,她拿起来,触手冰凉直达心底,结构精巧而不失端庄,大气中透着一股子寒意,看着那做工,她抽了一口凉气,这是浅纱的手法!   琉羽剑袍!   浅纱以织剑袍而闻名,她所织的更是千金难求,有价而无市,江湖中有多少人想用千金求得她亲手所做来配备名剑,只可惜,很少有人能够说动她,而这款琉羽剑袍,一看就是量身定制的,材质为千年冰蚕丝,名贵不可多得,他竟然说服了她用这个来制作剑袍!   “呆了?”   “不,没有,傻了。”   顾温尘好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看她不可置信但眼中已经露出狂喜的样子,自己也很开心,“喜欢就好,好了,睡觉吧,明天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她点点头,却一把拉住转身的人,“你是怎么说服浅纱的?她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啊。”   “这个你别管,”说着朝她眨了眨眼,“山人自有妙计。”   手心的剑袍似乎也有了温度,她低低得说了一声,“谢谢。”   顾温尘的动作一顿,他要的不是她的谢谢。   “我只想谢谢你,这么好。”   她喜欢剑袍却不喜欢佩戴,但是,她可以很肯定的说,知道她有这个喜好的人,不超过三个人,已经很久没有拿过剑袍了,似乎都忘记了它是什么样子了……   有人一夜好梦,有人一夜无眠狂奔而去。   雪花飞扬,冰枝玉条横陈。出街一里之外,有一个雪坡,那是著名的青云坡,其实它的名气主要来源于前朝,传前朝承德太子曾经微服出巡,抵达洛水县借着体察民情的借口在这里呆了一个半年,据说在这青云坡偶遇一名采药少女,并暗结情缘带回了宫中,从此以后麻雀变凤凰,宠冠六宫,而因这青云坡是当初他们定情之地,过几年他们便会来此重温旧日时光,如神仙眷侣,前朝被灭后来当地的居民便挖掘了这里的参观价值,这段动人的爱情故事也被拿来传颂。   在霜雪漫天时节,冰封千里,有人见这里坡度合适,可供游玩,因此这里便被开发成了滑雪地,来洛水,没有到这青云坡,就不能说到了洛水。   秋语婵被裹得严严实实,来这青云坡的人很多,旁边有商贩出售雪橇,来的多为年轻人,有的是想要感受太子誓言里的海枯石烂,有的是想要来体会一把刺激,那些人三个一群两个一伙玩的很是尽心。   “去滑雪吧,既然来了,自然也是要尝试一番的。”顾温尘低低地在她耳边说到,动听的声音被风消散开。   她缩了缩,有一丝胆怯但也跃跃欲试,最终还是点点头。   雪橇有单人的也有双人的,顾温尘站在摊位前犹豫了一下下,看着身边人羡慕却又一丝落寞的样子,果断地选择了双人的。   将她护在怀里,呼啸的风从耳边疾驰而过,那风刃似乎要割下皮肤,厉的很,两边的年轻人不停地尖叫,好像是害怕,好像是欢喜,仿佛只有他们,淡定得可以,秋语婵迷茫的望着两边,有的女子还张开手,衣袖飞扬,发丝起舞,她们很没有形象的大叫着,神情却是欢愉的,很快乐吗?为什么她就感觉不到呢,很平淡,只是觉得靠在身后人的身上就什么也不怕,很安心,她甚至可以闭着眼睛都不怕被人撞到或者撞到树,这个人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   到中下面的时候,坡忽然变陡,有的雪橇直接翻了过去,上面的人摔得底朝天,可他们仍然笑着,秋语婵也勾起嘴角,猛然,她只觉得身体一轻,身后的人说道:“别怕,我在。”底下有惊呼声。她垂下头去,他们的雪橇已经腾空而起。   她不怕,当然不怕了,这点高度根本不在话下,但是他低低柔柔的安慰自己的话,却像是不小心沾了蜂蜜,甜到了心坎去。有他在!平淡的话,秋语婵却觉得自己看到了四季的美景。   “你要不要叫出来?”   她瞥了眼下面的仰着头的各种各样的人,他们眼里有羡慕,有钦佩,还有向往,各种各样的情绪都有,喝彩声此起彼伏,她抬眼望到了了不远处的树梢,摇摇晃晃,雪色还在舞动,她几乎可以感觉到冰凉的雪花擦过脸颊的柔软,他顾温尘抱着自己,像是对待着稀世珍宝。   从未有过的激情澎湃充斥心头,这江山美景如画,戎马做了陪衬,刀光剑影温柔了岁月清寒,不管前尘,不问身后事,哪管他们爱恨纠缠,哪管他们黯然销魂,飞升前去,就算飞蛾扑火万劫不复也甘愿!   心底的潜藏的东西被释放开,多年的面具缓缓被顾温尘轻柔拿下,她闭上眼也学着那些女子张开双臂,准备喊出来时,身后一个浑厚不失磁性的嗓音蓦地响彻一方天宇,“秋语婵,我会让你幸福的!”   她哈哈大笑起来,也接着他喊:“顾温尘,那你嫁给我吧。”从未有过的轻快和释然。   雪橇行至最高点然后向下冲去,落到冰冷的雪地上那些惊呼声响起:“好身手!”   “不错啊!”   “哇,我也想像他们一样飞起来。”   雪橇落地后毫不停留往前滑去,风声哗哗的在耳畔响着,还有他们的洪亮的叫好声如网一片连接,可秋语婵却只听到了那声回答,掷地有声,依旧洪亮,“好!”   速度猛然加快,秋语婵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要跳出来了,她对着空气继续毫不在意地吼:“那你要多少聘礼啊?”吹散了她的声音。   顾温尘收紧手臂,也很大声地回答:“以你为聘!”   “那太便宜了吧!”   “不!”他眉眼间全是宠溺和笑意,“你是无价的!”   “哈哈哈哈,乐晚教你的吧。”这种有水平的情话,对于一个从来都没有说过情话的人的来说,是说不出来的。   手用力,雪橇偏离了方向,避开了前方的一棵大树,他没有再用吼,而是贴近她的耳朵,无比轻柔:“我很早就想说的。”   不知道是不是路径选得不对,那雪地似乎没有尽头,雪橇一直向前滑,两边都没有其他的人了,只有还被雪盖住的青松,偏过头,躲开了枝叶。   这里的只有两三个雪橇划过的影子,不知道是不是雪下得太大,那印记尤为的浅,两个人很快就觉察出了不对劲,四周安静得只有雪落的声音。   顾温尘和秋语婵同时弃掉身下的东西飞身而起,与此同时,地下面蓬松的雪忽然亮出闪着寒光的匕首,直立立地钉在地下面,雪橇依然向前冲,猛然木屑四飞,木板断裂发出哀鸣,原本还好好的东西一刹那成为碎片,在重力的作用下重重坠地。   如出鞘的剑,二人不退反进,朝着林中冲了进去,雪地上一个脚印都没留下。   密林中,有六个身穿赤红短裳的人,脸上被红色的网给蒙住,他们手里拿的武器很奇怪,有的拿的是一柄像是二胡却比二胡短小的东西,一只手托住底座,另一只手扶着弓杆,有的拿着一把长剪,有的拿着一只短笛。他们的眼神,同样的空洞无神,只是靠近便可以感觉到冰冷,这种冷和顾温尘秋语婵身上的冷完全不一样,这四个人的冷带着一种机械式的冰寒和嗜血,完全没有任何的温度,嗜血阴寒从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来,是被高强度训练出来没有任何的情感的杀人机器!   对,就是机器!   人再冷也有温度,可是他们,完全和周遭的树木霜雪融为一体。   顾温尘皱了皱眉,对身边的人用密音嘱咐,“小心一点。”却没有看到秋语婵那一瞬间僵硬的脸色和捏紧的指尖。   话音刚落,六个人一言不发就冲了过来,尖锐的二胡声一拉,那音波似乎化为实质的刀刃一样飞了过来,顾温尘歪过身子避过那一击,波音瞬间擦过,身后的粗壮的树枝哗的齐根断下,飞雪飘舞。   不再躲闪,他迎其而上,手里的银光一闪,拿着二胡的红衣人眼中血光大盛,侧头看了眼被抓伤的手臂,血滴落在雪白的地上,像是红梅妖冶,右手一颤抖,弓杆不停的颤动,一波一波的刃从四面八方向他涌去,密密麻麻地包围着……   ……    ☆、浴血   外面是白光大盛,而在屋子里,黑纱逶迤,阴暗得感受不到任何白日的气氛,香炉里,青烟袅娜。   “主人,泉七逃出去了。”   一只苍老的手捻起手里的玉珠,晶莹剔透,对着光毫无杂质,触手温暖,满头的银发趁着那颗散发着柔光的玉珠似乎更显得沧桑,眼角的皱纹如干枯的树皮,在阴暗的房间里更加可怖,“那就,让他走吧。”   雪,下得似乎更大了。   白茫茫的一片中,有一个紫色的身影划过。   泉七站在青云坡上,脸上少有的焦急和担忧,人群已经散去了,除了卖雪橇的老人,还有两个正准备离开的人,极目望去,竟然都没有人。   足尖一点,他立刻飞身下去。   “语婵!”   回荡他的只有茫茫风雪声。   快一点,再快一点!快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有打斗声传来,还有隐隐的血腥之气,断肢飞了出来,还带着森森白骨,血,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秋语婵的脸色并不太好,之前受的伤根本没有好彻底,外伤还好,内伤才恢复好八成,渐渐地,她的动作愈加的迟缓,那乐器声遥遥传来。   语婵,快点过来,爹爹在这里,快啊,来呀。   乖女儿,你真是我的无价之宝啊。   来,别怕,爹爹在呢,娘亲去给我们的语婵端药去了,一会就回来。   顾温尘躲开红衣人的掌力,结痂的右手臂再次裂开,他没有去管,心急地往那边望去,他们六个将两人分开,很明显是要分开对付,所以他一望去,眼中的担忧更甚,那乐声有迷魂的作用,但见秋语婵脸色发白,眼眸却空荡没有任何的神采,像是被控制住的没有灵魂的娃娃,她的动作很机械,却也很快地往她对面的吹着短笛的人冲过去。   打斗中最忌讳分神,而刚刚顾温尘的那一个不经意的走神,已经有人瞄准时机一剑刺了过来,杀气浓郁他很快避开,但来人的刀更快,背上一阵剧痛,银光闪闪的武器上还沾着鲜红的血液。   秋语婵一路防备可坚定无比地往前冲,语婵,过来啊,爹爹在这里。见到她被迷失了心智,红衣人还不敢轻易放松警惕,手中的二胡轻轻一拉,音波化为刀刃朝她飞去,薄而透的刃刺入身体消失不见。   “语婵!”   泉七在外听到一声极为凄厉的声音,里面的情绪让他一颤。   顾温尘顾不得其他,也不在乎旁边的红衣人的招数,生生地受了一掌,要吐出的鲜血被咽了回去,疯了一般地往秋语婵那边跑去,他的脸上都是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此刻望见的,却只有那个人神志不清拖着一地的红色液体义无反顾地向前跑。   伸出手拦住她,“语婵,我在这啊,我在这!”这空间二胡的波刃再次飞过来,正对着她的心脏,几乎没有想将人一把捞过来护住,他身上的温热的血溅在了她的眉角……   “温尘?”   “是我。”依旧是令人安心的温和嗓音,但正对着他的方向已经有人再次动作,徒手抓住手执长剪的人的刀刃,似乎完全不在乎武器带给他的伤,用内力折断它再将尖锐的一边反掷了回去了,正中其心脏!倒下的红衣人睁大了双眼,完全死不瞑目的样子。   本来稍稍解除的危机在秋语婵猛然的挣扎而变得再次迷雾重重。   秋语婵只觉得眼前全被血色掩盖,尤其是那个人身上的血还溅在脸上,她面无表情地冲破他的保护,身子像是豹子一样弹了出去,在顾温尘不可思议中迅猛地朝对面的人扑了过去。   对面的人完全没有想过她会迎着锋刃而上,速度快得令人咋舌,刚要做出反应只觉得脖子上一疼,瞪大眼睛瞧着她,张了张嘴,只发出一声悲鸣。   她只是冷冷勾起嘴角,将藏在手中的银丝微微一抖,一串血珠滚落。   顾温尘没有见到那一刻她眼中的情绪变化,没有空洞,没有茫然,那是他从未看过的……阴冷和高高在上,眸子上似乎布满了浓愁的黑雾,潮湿寒凉。如果说那红衣人是被制造出来的杀人工具,那一刻,这个人更像是指挥那些机器的,她的眉间的落满了雪花,转过身傲然而立,气势强悍足以令冰雪消解,瞧着红衣人,如瞧着蝼蚁。   顾温尘只觉得身体的内力被什么控制住了,只能施展五成,从一开始就觉察不对,到现在的搏斗,愈发的觉得被压抑的难以指挥。   还剩下三人,团团围住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分心,应该专心迎敌,然而始终放心不下,语婵怎么样了?没事吧?伤到哪里了?不过又庆幸着剩下的人围着自己,她总算是安全的,一边想,一边迎战,手臂被划开,迎面而来的人眼中厉色急闪,朝他角度刁专地袭来,另一边也扔来暗器,每一招就将他围得严密,但这些根本不足以畏惧,他在平日里可以轻松避开而且还能反击,可今日他的脑袋有一下子的恍惚,也就是这恍惚,差点要了他的性命,剑刺过来了,身体却蓦地一滞,既然避无可避,他出乎意料地迎刃而上,打算用一只手换取生命,千钧一发之际,温暖的身体扑了过来……   当泉七赶到的时候,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之间顾温尘像是疯了一般,丝毫不在意红衣人的进攻,只知道玩命般的杀,本来处于弱势地他竟然一下反攻了起来,杀手手顿了一下,心神一乱,身体被人拦腰砍断。   四周的都是断肢残骸,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他的发上,脸上,衣服上到处都是血,眼角也一片血红整个人都是从血水里泡出来的,这哪里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顾家公子,分明是一只杀人狂魔!   顾温尘扔掉手中的剑,将秋语婵小心翼翼地抱起来,她的身体似乎都变得寒冷,双唇如雪,“语婵,坚持住啊,我带你去找大夫,啊。”他想起来却没成功只能跪着。   那一剑刺入她的背心,并没有刺到要害,可是她的状态并不好。   “我没事,别……担心。”她一说话,血就像是没有限制似的流。   泉七跑到她身边一下子跪下来,见两人满身是血的模样脸色发白,“把她,放下来!”   顾温尘理智还在,听话地将人放下来,他已经是极限了,可是不能倒,他还不能倒!“救她!救她!”能说的,就只有这几个字了。   只觉得这一刻,这个人是想要哭泣的。   迅速点穴为她止血,他从背着的包中拿出绷带伤药,顾不得其他简略的包扎着,必须回去!看了眼顾温尘,两个人都没说话,却及有默契,泉七一把抱起意识已经不清的秋语婵,示意还保持着跪着的人能不能起来。   他没说话,只是向他挥了挥手:“带她走!”   这三个字几乎用尽了他的所有力气!   泉七皱眉,看了眼手中的个人,如果没有看错,顾温尘他……   走回来伸出一只手,“如果你死在这里,秋语婵也活不了!”   抱着怀中的人,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在抖,抖个不停,如果秋语婵还有一点意识的话就该嘲笑他是不是患病了还是像女人太久以至于见到个女人就控制不住。语婵!你会没事的!   如果没记错,上一次的伤她根本没有好彻底,这一次,她能不能撑过去,他不敢想象,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没有看错的话,那是被音波伤的!   青云坡上金琳早已经等好,万姬也来了,只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会见到那副样子,见到那个一向冷漠的人奄奄一息的样子,她不是高高在上吗?她不是清冷高贵吗?她不是冷漠如冰吗?为什么会这样?   坐上马车,顾温尘直接昏了过去,金琳神色复杂,眉目间有些悲悯。   没有回客栈,而是直接拐进了一家米铺子。   ……   “她怎么样?”泉七站在床边问。这个人已经昏迷了一晚上,还没有醒来。   金琳收了手里的帕子站起来凝视她片刻,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先等一等吧。”   先等一等?   只见对面的男人脸色刷的变白,眼神也瞬间空寂了很多,金琳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泉七,轻佻的,温暖的,深情的,诱惑的,唯独没见过像是全身都被抽干了空气一样,没有灵魂。   “你还好吗?放心,秋语婵一向都很坚韧,不会这么轻易死去的。”   泉七没有回答。   “顾温尘醒了吗?”   “没有,乐晚来了。”   泉七轻轻皱眉,乐晚?她是怎么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且找到这个地方的?她究竟是谁?   忽地,一声不远不近的乐音响了起来,他的脸色再次变了,勉强地笑起来,“金琳,你也忙了很久了,下去休息片刻吧。”   也确实累了,金琳没怎么怀疑就下去了。   门刚刚关上,泉七一转过头,就见到来人,立刻跪下:“姥姥。”   老人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面白如纸的人,伸出手为她掖了掖被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姥姥关心着自己的孙女,只是跪着的泉七却抽了一口凉气,他看不懂这个在秋语婵面前表面装得和慈祥和善的老人,虽然没有什么用,但她就是像上瘾了一样装着,如一层面具,戴久了就拿不下来了。   曾经他一度以为这个人不会伤害语婵,原来才发现,是他太天真了!   “她怎么样?”对着泉七的时候她完全收了那副和蔼的样子,面容冷淡。   泉七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谢姥姥关心,”他顿了顿,吐出四个字,“生死未卜。”话落,他只觉身子一轻,重重的飞了出去砸在墙上,落下来唇角鲜血如注。   “没用的东西,逃出去了还是救不了她!废物!”她满身戾气,似乎真的是在愤怒,但转过头望着床上的人,煞气全然不见,“你看看,这个人你留着干嘛呢,真是没用!”   姥姥坐下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你呀,总是这么倔,看看你将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为了一个男人,生生的变成了生死未卜。”   “姥姥……求您,救她!”他知道自己很废物,可是,只有这个人才能救她了。   “唉,她太不听话了,总是要给她个教训才行啊。”她幽幽一叹。   泉七却如坠冰窖。    ☆、教训   顾温尘遭刺杀本极为保密,对外没有任何的宣扬,本来一开始顾锦渊都不知道,要不是长期以来的敏锐以及他身为父亲的一种直觉,绝对可能不知道。   顾温尘是在两天后醒来的,睁开眼就看到顾锦渊红着眼坐在床边,眼睛下的黑眼圈和青黛可以看出他的憔悴,甚至头上的白发也似乎增多了。   “爹?”一出声嗓子就疼得厉害。   “温尘,你醒了?你醒了!”他哗的站起来,差点喜极而泣,“太好了,老子以为你要去和阎王作伴。”忍不住爆粗口。   他有些迷糊,但很快就回过神来,立即拉住顾锦渊的袖子问:“语婵呢?语婵没事吧?她醒来了吗?”这样一问嗓子立刻像是冒烟了疼。   顾锦渊僵硬了片刻,马上倒了一杯水递给,“先喝点水。”没有接水,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然后直接就要坐起来掀开被子,他这动作极为猛烈,本来包扎好的伤口再次裂开了。血色侵染开,“我去找她。”   中年男子急了,按住人开口:“你现在还伤着去了只会雪山加霜。”   盯着他的眼睛,很快顾锦渊就移开了目光,顾温尘的心立即揪了起来,无法呼吸,他现在几乎无法动弹,只能死死地抓住顾锦渊的衣袖,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悲哀和祈求,“爹,你告诉我啊,她怎么了?”   “她……还没醒。”   那一刹那,顾温尘有种给冻住了的错觉,什么叫做,还没醒?“我……昏迷了多少天?”   “两天。”   两天还没醒!   “没事没事,”他摇摇头安慰自己,手指不由自主地垂了下去,“才两天,还有希望的,还有希望,她可以醒来的,可以的。”最后接近喃喃自语。   顾锦渊见自己的儿子神情恍惚的样子也很难过,若不是语婵为他当了那致命一击,那他还有命吗?   “爹,你让我去看看她啊,你让我去吧,求你了。”   求?求啊!这么多年,这是顾温尘第一次用如此卑微的语气和自己说话,甚至也是第一次说求,为了一个女人!   他是有多爱?爱到竟然……愿意放下他的自尊!   顾锦渊没有法子还是扶着他去了语婵的房间,那个人就那样躺在床上,无声地睡着,脸色苍白如纸,青丝散开在枕巾上,更加衬得她的虚弱,依旧是安静的模样,如果不看她的脸色几乎都要以为仿佛只是睡着了,支走了所有的人,他挪到床边缓缓坐下,伸出手抚上她冰凉的脸颊。   “语婵,我来看你了。”   “语婵,你怎么还这么懒啊,快起床啊,你起来啊,我在这里等你。”   “别睡了,你这样睡下去,那我怎么办?”   “我已经没事了,真的我都没事了,你也肯定会没事的对吧。”   “语婵……”   语婵……   慢慢俯下身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就将头埋在她的肩窝上,似乎这样就可以带给自己力量。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再一次看到这个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仿佛只要自己一走神她就没了,脆弱得像一个瓷娃娃。   顾温尘只觉得眼前猛然一黑,好半天才缓过来,睁开眼却是躺在自己的床上。   “公子你醒了?”乐晚惊喜的问,眼眶还有些发红。   “我……怎么回来的?”   “公子,你晕倒了,大夫说你现在不能有情绪上的大起大落,还是好好躺在床上,老爷下去休息了。”   顾温尘没有说话,他失神地盯着床顶,乐晚知道他心里肯定不好受,良久,就听到他冰冷的吐出一个字:“查!”   乐晚一抖,这样冷漠冰寒的声音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如同结着冰渣的语气,令人忍不住一抖,她领命下去,虽然前两天着手查了,可这一次意义明显很不同,看主子的那意思是,杀无赦!这两天芯依一直来信烦她,说是有重大事情找主子,可主子当时还昏迷着,又不敢告诉别人,只能将密信压了下来,回到自己的房间流影就将信递给了她,好吧,又是芯依!   “她能有什么事?现在公子这样根本不可以操劳,这些,还是先不交给他吧。”   流影很专注地瞧了她一眼,看得乐晚心一跳,刚想骂人,就听见他回答:“好。”   即使奇怪他突如其来的恭顺,心里却很是舒服,这才对!撑了撑懒腰,才恢复正经,脸色也肃然起来,“主子要彻底查,还是尽快找出幕后黑手,重点尽量锁定在青寻酒庄,尤其是,王潜!”   洛水的雪,还是下得如鹅毛般,很快就将原本清理干净的街道再次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地毯。泉七撑在桌子上不停地咳嗽,“咳咳咳,”连续不断,像是要将肺给咳出来般,金琳都可以感觉到他的嗓子都哑了,但还是在咳。   “咳咳咳。”他捂住嘴,有血丝从指缝流出来,吓得金琳脸色大变。   伸出手掰开他的手,掌心一片猩红,“你……”她很快就断定,“你根本不是得了风寒,你,中毒了!”   “我,咳咳咳,没事。”从他违背姥姥的意志逃出来,就做好了惩罚,不过,姥姥这一次下的毒还算是仁慈了,大概是即使没有及时赶到,可好歹将语婵的命给救了下来,也许还是因为好需要人照顾她,不管怎么样,都好!   “我给你把脉!”   泉七轻轻避开,脸色不太好,“没用的,姥姥下的药,可不是随随便便都可以解出来的,对了,语婵怎么样?”   “老样子,顾温尘一直守着。”   顾温尘?“他伤得也很重,还那么折腾,就不怕语婵醒了他垮了?”倒不是说泉七多关心他,只是不想那个人醒来后担心。   “我给他的药里加了一些安眠的成分,不过,我把过他的脉,……很奇怪。”   泉七望着窗外,没有接话,却想到了姥姥那天的话,总要给她个教训才行,这个教训到底是……   窗外的雪,还是下得很大。   顾锦渊这几天几乎都是守在顾温尘身边的,顾温尘一开始不能下床还好,可以动的时候,每一次去房间都不能找得到他。   “你一定要将你自己弄垮了才甘心吗?”走进秋语婵的房间,他劈头盖脸地就吼了过去。   顾温尘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转移到自己的爹爹脸上,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前几天的慌乱不知所措,现在他很平静,平静得渗人,“爹,已经第六了,秋伯父他们为什么没有来?”女儿在床上生死未卜,可做爹娘的竟然漠然至此。   顾锦渊避开他的目光,只是讪讪道:“大概快到了。”   到晌午时顾温尘回到自己的房间,乐晚不情不愿地将手里的情报递给他,敢这样对待主子的,也只有她了,乐晚只是担心他的身子熬不住。   秦红眉和王潜彻底反目了。   这本来就在他的预料之中,秦红眉这么多年的隐忍不能说是不怨的,那么高傲的人做一个地下情人,没有名分,没有身份,没有地位,就连孩子也没有,这些她都可以忍,但是不可以看到这么多年的付出和辛酸,被一个仅仅是长得像的小女孩就付之一炬,就被掩盖在多年的岁月中,怎么可以呢?   他们之间存在的完全不平等总有一天会被打破,只不过扶风是一个导火线,加快了步伐而已。   顾温尘揉了揉太阳穴,脑袋疼得厉害,身体的伤也很疼,可他不想休息。青寻酒庄暂时没什么异动,毕竟当初语婵给他们下的毒起到了震慑的作用,不敢妄动。   “主子,芯依这两天来信说有急事禀告。”   芯依?   “让她来找我。”   “可是您……是!”   雪是在入了夜后停下的,顾温尘喝了药就挥开乐晚,不知道是不是受伤的原因还是怎么样,总觉得身体发虚,而且,能保持者绝对庆清醒的日子几乎很少,有时候会突然眼前一黑,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主子。”芯依跪在了面前。   身体一晃,他不动声色地稳住自己,然后徐淡淡的问道:“何事?”   芯依平日和乐晚见面就掐,可真正面对事情的时候绝对不是草包,她把一封信呈了过去。这件事她做不了主。   “秦红眉想要查那个叫晓宇的孩子?”   “是!”   打开另一张纸,顾温尘的脸顿时就沉了下去,他仿佛觉得自己再次陷入了黑暗,一时间竟然有些摇摆,手微微一抖,盯着上面的字,似乎看不明白什么意思一样。“将她的身世告诉她!”   芯依有些震惊,这件事事关秋大小姐,她害怕这样做了会对秋语婵造成伤害,可是看样子是自己多虑了吗?   “还有何事?”   “黄意和刘仁,一夜之间被人屠杀。”这是在他昏迷的两天间发生的事情,顾温尘继续看着她,没有出声,芯依只好继续,“有人要查真相,还有上官游的死。”   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自己的属下不可能无能到这个地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委托人让她犹豫了。   “谁委托的?”    ☆、我还在你身边   秋焕年还是来看秋语婵的,只是并没有逗留多久,没有等到人醒就走了。顾温尘和他也只是匆匆见了一面。   顾锦渊因为庄里有事不得不离开,而且见自己的儿子已经没事了,也便放心了。   已经第七天了,她还是安安静静地睡着。   顾温尘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她的脸,举起的手有些疼,牵扯到后背,更是难以忍受,金琳想要做这些事时,都被他拒绝了。   “语婵……”   “语婵……”   “你什么时候醒来啊?最近我一个人吃饭,没有你陪着我,饭都不香了。”   他抚上她的青丝,眼神温柔,“唉,别贪睡了,这么多天了还没有睡够吗?你倒好,睡着了,青寻酒庄那个烂摊子都扔给了我,我也想休息啊,你总要替我分担才行啊。”   “语婵,你是不是在怪我啊,出门也不带个暗卫,害你出事了,如果你生气了,就起来骂我呀,我保证不会反抗。”   第八天,她还是在睡着。   泉七站在门口看着趴在床沿睡着的人,叹了一口气,和上门转身出去了。   万姬每一次来的时候都是悄悄的,她躲在帘子后面不敢现身。瞧着顾温尘每天很温柔地给那个人喂水,喂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事事亲为,每天唠叨上几句,他的动作依旧优雅,却没了往日从容,甚至还是慌张,可不知道为何,万姬才觉得那是真实的顾温尘,她就站在后面,静静地看着,时间久了,也不知道自己看的是秋语婵,还是顾温尘?   第九天,顾温尘觉得心脏像是被碾过了一般,疼得抽气。   这个人怎么还不醒啊,怎么还可以睡?   眼前再次一黑,他有些站立不稳,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还是一样的细腻和柔软,可他却差点崩溃。   “秋语婵!”   “秋语婵!”   他只能一遍一遍地喊着这个人的名字,哑着声音,空气像是从肺里一寸一寸地挤了出来,喉咙都生疼。   “就算我求你了,睁开眼看看我,行吗?”   “……求你了!”   双眼血红,眼角青黛尤为明显,脸色憔悴得近乎沧桑,眉间的疲倦昭然若揭。“你醒一醒吧。”   “我不想再等青寻酒庄的事情完了再娶你,你醒了,我们就回去成亲吧,好不好?”   “你不说,我当你默认了。”   一滴清泪滑落,落在她的脸颊上。   万姬站在帘子后面,看到那个一向温润如玉的公子抱着昏迷的人,泪如雨下!   秋语婵觉得很疲倦,她只想睡着,轻飘飘地,很舒服,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管,宁静得可以听见呼吸的声音。只是心里哪里空了一半,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少了些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可是只要她一想,头就疼得痉挛,不敢想。   语婵。语婵。温柔得像哭泣的声音,谁在喊她呢?为什么要用那样的语气喊自己?   我们回去成亲吧,好不好?   成亲?和谁?   头痛欲裂,她不敢想,可不深究的时候心脏仿佛撕裂般,难受至极。   谁在流泪吗?别哭了!别哭了!别哭了!别喊了,让我睡一觉!让我睡!   有什么好哭的?有什么好哭的!   身体痉挛,别哭!好难过,明明是那个男人在哭,她为什么也会有种窒息之感?   秋语婵是在下午清醒的,醒来就看到床边趴着一个人,他长得很好看,可是俊眉紧紧地皱着,样子也很憔悴,眼皮红肿着,似乎哭过一场。她想要抬手,却发现连这个都做不到,全身软得不成样子。   床边的人睫毛颤了颤,她睁大眼睛,就对上那充满了血丝可狂喜的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抱住,“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他的语气很开心,可是自己感到的是颈子的湿润,这个男人真是……   “我……没事了。”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男人好像觉察到什么再缓缓放开,“没事了,就好!”   顾温尘瞧着她,只觉得她的眼神很奇怪,“语婵,你怎么了?是不是觉得不舒服?哪里不舒服?我去找大夫,你等一下啊。”他蓦地站起来,想要往外走,可眼睛再次一黑,就在这片刻手被人抓住。   “我没有不舒服。”她的眼神很清亮,但下一句话让顾温尘如坠冰窖,“你是温尘?”   你是温尘?语气很有礼貌,听那嗓音的高低都拿捏得很好,不会让人觉得突兀,没有关心,没有温暖,没有柔和,只有僵硬!她的手也很凉。   缓缓转过头来,一下子坐了下来,身子有些软,眼睛再次黑了过去,他摇摇头想要摆脱这种黑暗,却还是没有恢复过来,于是就听到女子接下来的话:“不好意思啊,我认错人了。”   反手抓住她,顾不得其他,“语婵,你不认得我?”   “啊?”   “我,是温尘!就是温尘!”视线中露出她的轮廓,眼前变得清晰,她惊讶的神情一闪而过。“你,不认识我?”   秋语婵心口一痛,他受伤的语气让她觉得疼,再次抬眸,才将他全部都看清,然后她弯起眼睛,“原来是温尘啊,我刚刚没有看清楚。”   没有看清楚?   怎么会呢?就算没看清楚,那听声音,还有气息,都是错不了的,可为何她会恍惚?   “温尘,我有些软,你让我清醒一下好吗?”   委婉的逐客令。   顾温尘笑容有瞬间的僵硬,可还是点点头,弯下腰将唇印在她的额头上,“好,我待会来看你。”他起身离开的时候,脚步有些踉跄。   打开门,往外走去的时候蓦地一昏,竟然无法控制地向前栽去,被金琳一下子接住,“小心,有门槛。”   “好,谢谢。”他朝其微微一笑,优雅仿佛没有任何的尴尬,等他的背影消失了,站在金琳身后的泉七才皱眉。   “他……”   “走吧,去看看她。”金琳打断。   秋语婵睁着眼睛,对外物一直无动于衷,金琳检查了一下说不用担心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望了眼泉七,金琳很有眼色的退下。   泉七坐下来,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不管你现在怎么想,我都想要告诉你,你醒来了,我很开心,是真的!”   她抬眼,才发现那个人似乎瘦了,下巴都有些尖,这些日子对他来说并不好过,也许是心虚,他不敢正眼看自己。   “喔,谢谢。”疏离冷漠。   袖子下的指尖蓦地刺入了掌心,泉七觉得呼吸,都是疼的,“不管你信不信,当初我……我答应她,是因为,真的很想要保护你的!”吐出这些字,嗓子都疼了。   床上的人眼神有些空洞,想起之前姥姥说的,众叛亲离?一个一个人好像真的在慢慢离自己远去,走出自己生命。   “也许到了最后是真心的……”泉七顿了顿,才苦涩一笑,豁出去般,“到最后我是真的想要帮助姥姥让你接受她的条件的。”说出这句话心里蓦地一松,“我,从来都不后悔!”   秋语婵闭上眼,表面平静,内里翻江倒海,她在等他的解释,等到了一个,绝不后悔!万姬说,她也不后悔!泉七也这样说,不后悔!   这些她曾放到了自己的生命里的人,最后一个个都在自己最无能为力的时候举刀相向,刺得自己满身伤痕,还固执地,举起长刃指着自己的心脏,一遍一遍的告诉她,再来一次,他们依旧会背叛自己!   那一刻,秋语婵猛然的感觉到了悲哀,透彻心凉的悲哀。当年,他摇着扇子对着自己指手画脚,最后总结出四个字:“长得好看!”,当年,他也曾为自己挡剑,满身血迹,却还是拉着自己说:“哭啥,老子死不了。”,当年,他也醉酒月下,一身落寞,抱着酒坛哭得像个孩子问自己:“为什么?”,当年……当年……她也拿着真心对他!   现在,这个人满脸坚毅说着残忍的话!   睫毛轻轻颤了颤,不知道是不是想要流泪,可说出的话依旧平静,“都不重要了。”语气淡得像杯白开水,无波,无澜。“我现在,只想要知道,背后指使的人!”   “如果,不方便的话,就出去吧。”   泉七的脸色惨白,低低地吐出两个字,意料之外听到一声轻笑,充满了讽刺和嘲笑。   “你走吧!”   “别让我再看到你!”   说完这几句话她觉得有些累,身子伤得太重了,昏昏沉沉地睡了下去,却没看到那个坐着的人在她的身后轻轻咳出了血丝,染红了苍白的唇。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顾温尘已经在床边了,见她醒来就温柔的笑笑,“醒了?肯定饿了,我做了点粥,你尝尝。”   秋语婵只是看着他没说话,然后想要起身却不得,顾温尘立马放了手中的碗,将她扶起来靠在床头,手被人抓住。   “温尘,抱抱我。”   顾温尘一愣,脑海中是泉七那几乎没有任何血色的脸,然后展开一个笑容,笑意中有包容,有宠溺,还有爱意,他伸出手避开她的伤再次拥住她,低低地说道:“傻瓜,你还有我啊,我还在你身边!”   强装的坚强被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击败,内心的残破似乎都开始无止境地疼了起来,眼泪滑了下来。    ☆、斩草除根   回到酒庄是在半个月以后,期间,秋语婵和顾温尘遭魅楼人刺杀险些丧命传到江湖里沸沸扬扬,有人说他们太过年轻鲁莽,有人说他们好运气可以从魅楼的人手中逃生,也有人同情他们小小年纪便非同寻常。   他们的身体并没有怎么好,伤得那么重差点丧命自然不会有多轻松,但是必须得回去,酒庄若是没人管理,会出大乱子的。   再次看到那青寻酒庄的招牌,心境却完全不一样了。芊心冒冒失失地冲上来,哭得昏天暗地。   金琳被秋语婵赶走,但又一次又一次地回来,最后她实在忍不住拿出王牌,“顾温尘的呃身子还需要我的照顾。”她没办法只能留下她,这个人的医术高超,不是骗人的,而且,总觉得那个人状态不太好。   因为魅楼差点害了顾氏山庄的少庄主和秋蝉山庄的大小姐,三庄联合施压,一时间魅楼和三庄的关系降至冰点,而此时落阁的态度偏偏暧昧起来,一时间江湖的谣言纷纷而起,有人说魅楼要完了,也有人说落阁不够义气,更多的人是在看好戏,但他们也不知道,魅楼和落阁在背地里,也是死对头。   “芊心,你这是做什么?”   芊心跪在地上,抬眼望着秋语婵,“小姐,用芊心吧。”她说得认真和坚毅。   秋语婵的手一抖,还是勉强地笑笑,“我不是一直在用你吗?”   “不!万姬已经告诉我了,小姐,相信芊心,我可以成为你的心腹的!”   ……   等秋语婵能够行动自如,已经是在一个月以后,这一个月中顾温尘经常来,有时候一呆着就是几个小时,秋语婵有时候看书,那个人就作画,有时候他处理事情,她就在一边看着,无言的默契,无声的温暖。   可是,看似平静的酒庄实则汹涌澎湃。表面的和谐,内在实际上早已经是水火不容了,压抑了好久的一场叛变,爆发了!   青寻酒庄的中流砥柱集体叛变,震惊了江湖。   所有人都等着看好戏,看看传说中的天才顾温尘和端庄秋语婵要如何化解这次危机,然而,万万没想到他们会在两天之内将这场沸沸扬扬的叛变迅速镇压下来。   策划者和参与者,都被抓了起来。   然后毫不留情,杀无赦!   世人惊!   如此的果断!如此的狠绝!如此的自残!   要知道这一次叛变的人都是一些不服的长老,他们受惠秋蝉山庄,地位尊崇,权力极大,且掌握着酒庄的大部分机密,不排除什么酒囊饭袋浑水摸鱼之人,可这其中都有很多真才实学的。   然而,就这样一刀切了下去,青寻酒庄的实力大大减了一半,就连秋蝉山庄也受到了影响,可是,却也不得不说,虽然可惜了那些将才,但是对于不听话的下属,他的才能反而成了致命的因素,也许会舍不得其才华,可是要找到有真才实干的人不难,若要一个忠心的下属就难了,因此,看似自残的行为,实际上也真正的将酒庄完全掌握在了手里,无论是从哪一方面来看,对于以后的发展,都是有益的。   有舍,才有得!这个道理,秋语婵和顾温尘运用得很好!   有人说他们残酷无情,有人说他们深谋远虑,也有人说他们冲动鲁莽……可是这些言论对他们两个没有丝毫的影响!   阴冷的地牢,脚步声响起。   “好久不见了,朱伯伯。”   朱廉抬起头,就看到铁门外秋语婵站在那里,旁边还站着顾温尘。朱廉站起来,才冷笑,这下子也不用再装什么仁慈之类的,“你比我想象的狠!”   “多谢夸奖。”   见她面无表情的样子,他不怒反笑,“秋语婵,你们还是太嫩了,”他望了一眼穿着浅蓝衣服的女子,眼中满是不屑,然后将头转向另一个人,“顾温尘,我以为你足够的理智成熟了,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犯傻,太让我失望了!”   “朱伯伯这话,倒真是让温尘难解。”他眉间温润一片,在阴冷的牢房仍旧有着江南烟雨的清雅迷离和温暖,嗓音也若春花,绽放得娇俏。   朱廉也不打算再废话,冷冷一哼,“你们最好放我出去,否则,后悔的是你们!”   秋语婵勾起嘴角,轻轻道:“在语婵的字典里,从来都不会有后悔二字!”   顾温尘看了眼秋语婵,眉间顿时柔和了很多,然后才转向牢房,“朱伯伯,我们不是来放你出去的,而是,来送你上路的。”   朱廉瞪大了眼睛,“你们……不可能!你们不敢动我,要真的敢动我,还用等到现在吗?说吧,什么条件?”   顾温尘轻笑,这个人真以为他们是来谈条件的吗?“朱伯伯,我们没有条件,只要你的性命!”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是笑着,语气也是相当地温和,可是朱廉猛地感觉到了寒冷!   “你敢!”他厉声喝道。   秋语婵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反问道:“有何不敢?”说到这她挑了挑眉,“你还在幻想有谁来救你吗?朱伯伯,语婵可能要打碎您的美梦了。”   朱廉望着她,“你们……”不可能,他们只是一群小屁孩,怎么可能知道呢?不可能!   “这些日子,你们演的戏也够了吧,就到此为止了。”秋语婵大淡淡道。   他瞪大了眼睛。   “和王潜装了二十多年的死敌,您的演技也真是过关了。”   朱廉的脸色猛地白了。   顾温尘理了理秋语婵的披风,接过她话,“你一直以为我们用扶风是为了让你们彻底反目的,所以你们装得很像,可是,扶风,只是用来离间秦红眉和王潜的,而不是你们!”   牢房的人经过不可置信后马上平静下来,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充满了嘲讽和怜悯,“你们以为二十多年的情感就这么轻易地可以离间吗?秦红眉爱王潜爱到不惜放弃自尊,你以为一个小姑娘就会让她彻底放弃吗?以为这样就可以任由王潜死在你们手里?别天真了,秦红眉背后是秦家的势力,你们奈何不了她的,她想要救的人,你们也阻拦不了。哈哈哈,别天真了,孩子们。”   顾温尘和秋语婵对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您怎么知道不会成功呢?对了,朱伯伯难道没有查过扶风的身份吗?扶风,是王潜和那个叫轻玉的女儿!”   轻玉的,女儿!   “秦红眉那么爱他,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他有了自己孩子,自己却形单影只吗?”秋语婵反问,然后忽然又想起来了,“对了,不过王潜还不知道,他打算迎娶扶风,因为扶风怀孕了。”微微停顿一下,“朱伯伯,您说,秦红眉能够忍受父女媾合吗?乱伦出现在自己爱了多年的男人身上,她会怎么样?”   朱廉伸出手指着他们,“你们……你们……”他的手指不知道是愤怒的还是惧怕的不停颤抖,“不可能!不可能!”   “您大概不知道,秦红眉已经去了京城,她根本就没有在江城,所以啊,就算王潜有危险,她也不知道啊,可就算知道,远水是解不了近渴的。”秋语婵的声音一直很好听,但是现在莫名染上了一股子阴冷和寒意。   “朱伯伯真是用心良苦,这么揣度我们的心意,就连给底下的毒药,你都解开了,不知道这其中,昭莱酒庄出了多少力?”   他蓦地望向顾温尘,咬紧牙关,“你什么意思?”   顾温尘觉察到秋语婵的颤抖,这牢房是很冷,于是不动声色地靠上去将人拥住,才说道:“伯伯装什么傻呢?你,王潜和那个齐奕不都是昭莱酒庄的奸细吗?蛰伏这么多年,将青寻酒庄的秘密都给了昭莱酒庄,不就是想要弄垮青寻吗?虽然温尘不得不承认,你们做的账本很完美。”   “不过你们的人就不完美了,竟然为了保全自己,将齐奕给推了出去,弃车保帅,那些指证齐奕的证据要不是你悄无声息地传给我,我们哪有这么快的动作。”   他的话刚落,秋语婵就见他面如死灰,不由安慰道:“伯伯别害怕,黄泉路上,您的儿子也会陪着你的,总不能让你孤单上路啊,否则,阎王要是知道了,就会怪我们阳间的人无情无义。”   朱廉手里锁着铁链,此刻像疯了一样冲了过来,因为愤怒使得整张脸都扭曲了,但是链子固定在墙的那头,刚走到离门口还有一寸的地方就无法前进了,这样近的距离他说的话都快喷在他们身上了,“混蛋!朱越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能这样!”   “斩草要除根这个道理,朱伯伯应该知道才对。”   秋语婵接过顾温尘的话,“更何况,对一个敢胆大包天的想要我们命的人,我们留着,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请得起魅楼的人,他身上也是够值钱的!”   “朱伯伯,时间到了,您就安心上路吧。”身边的人现在不能受凉,还是快些回去的好,话音刚落,朱廉就只觉得一阵迷香扶拂过。   身子一下子软了下去,你们不是要那东西吗?杀了我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秋语婵转过头,有些疑惑,但还没想明白顾温尘就将她拥着出去了,她也没多想。   朱廉眼睁睁的瞧着他们消失,瞪大眼睛,五脏六腑开始剧烈疼痛……    ☆、我不装了   青寻酒庄一下子损失了大半人马,只剩下十几个老资历的人,一边对于剩下的人他们安抚,另一边立马招人,现在酒庄实在是忙不过来。   留下的,有刘望崖,秦红眉,还有王桦他们等等。   江湖中再次提起他们二人的时候,不再是单单对于那美色的垂涎,更多是一种对于他们小小年纪便能如此的敬佩和赞赏,当然也有人将他们骂得狗血淋头,称二人为“双贱合璧”,对于这个称呼两个人的反应是,关我屁事!   “你又做了这个汤啊?”秋语婵瞧着面前的东西皱着眉,“最近你的脸色很不好,别忙活了,想吃什么我会让芊心做的。”   坐在对面的顾温尘只是笑笑没说话,最近他似乎总觉全身发软,莫名的提不起力气来,以为只是伤得太过没有好彻底,可,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种症状没有减,反而愈加强烈。   秋语婵站起身坐到他的身边,将头埋在他的胸口,清淡好闻的气息包围着自己,很是安心,“温尘,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别担心。”她只能说这些话,顾温尘心里对自己有愧疚,他在自责为什么没有保护好自己,自责让自己受了伤,这种自责没有表现在言语上,而是在行动中,并且,还有惶恐。   顾温尘伸出手抱住她,睫毛轻轻地颤了颤,“语婵,我们成亲好不好?”   怀中的人微微一僵,“这么迫不及待,你的聘礼啥的都没准备好就想让我这样随便嫁啊。”   “只要你一句话,那些东西我可以马上准备的。”他的语气很着急,弯下头在她耳边轻轻说,“我想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怎么能随便呢?我……”话还没说完,她侧过头就用唇堵住了他的唇。   一吻完毕,秋语婵才说:“马上就要春节了,春节过了再说吧。”   酒庄的事务开展的有条不乱,时间也过得飞快,新来的工人个个喜笑颜开,家里都家来信了,要他们回去合家团聚,顾锦渊同样来信了,只有秋焕年似乎忘了她。   “闷闷不乐的,有心事?”   秋语婵正在凉亭里,它正对面是一个湖,现在湖水都结冰了,雪花覆盖在上面很好看,想得正出神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回头看去刘望崖就站在身后,眼角带笑。   “没,看雪景呢。”   “是吗?”他上前几步,如果刚刚没有漏看的话,这个人的眼里闪过了一丝落寞,清雪的侧脸,冷漠的样子偏偏露出了一副,人世苍茫的颓废和寂寥,这样的神情出现本该是恣意欢愉年少得意的人身上,总会让人心疼。“我陪你啊,正巧我没事。”   秋语婵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这个个人实在是太深了,就像是当初她对他们下毒控制他们的时候他也是毫无怨言,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甚至没有仗着他和自己的关系好就要解药,虽然当时给他们下的药只是吓唬而已,那不是什么无色无味的毒,只是用来补身体的,后来还没来得及澄清,很多人都造反了,就真的只能吃真药了!   自从酒庄造反事件过后,很多人见到顾温尘和自己都是如老鼠见了猫吓得不行,也只有这个人还有王桦,表现还算得体。   他的没有任何惧怕神情着实取悦了她,就呆着看景。   “冷吗?”这样说着他将自己的披风取下来想要披在她的身上,不料被她轻轻躲了过去,“怎么了?”   “谢谢,不过我不冷,看你挺瘦的,还是你自己留着吧。”不习惯别人的味道,别人的衣物,除了顾温尘。   刘望崖神情自若地收了回去,也,没任何尴尬,这一点倒是让秋语婵欣赏的,这样相处起来才不会有负担。   “你老家在哪啊?马上要春节了,回去吗?”   刘望崖的样子很奇怪,以为自己问了不该问的,正想要转移话题那个人便开口,“我,从小都是在这里长大的,没有什么,家人。”说着就笑了笑,“是一个老伯把我养大的,几年前就去世了。所以我对春节没什么感觉。”   一不小心捅了人家的伤心事,秋语婵难得的不好意思,“对不起,我……”   “这有什么,不是什么大事,你刚刚想的是,回家?”   “小姐,你在这里啊,我找了你好久。”芊心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东西跑了过来,这么冷的天她的额角还渗出了汗水,不过也感谢她来的及时,她不想接刘望崖的那个问话,总觉得难堪。   “慢一点。”   芊心笑嘻嘻,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小姐,烤红薯你尝一尝吧,还是热的,咦,刘公子也在?”   刘望崖冲她笑笑,“是啊,被你忽略的彻底。”   “我,我没看见你。”   “就看见你家小姐了,我知道,美人面前,我这个人就是绿叶,专当背景的。”   秋语婵瞥了他一眼专心致志地剥面前的红薯,有一股树叶的清香,她一顿,这个是顾温尘考的!可是他怎么不来呢?刘望崖很有眼色地告退了,这个时候她才举起吃了一半的红薯问芊心,“温尘呢?”   “呃,顾公子有事情就没来。”   她没在为难芊心,吃完了红薯,将皮扔进垃圾箱后直接往顾温尘的院子走去,芊心想要拦着她,接触到那冰冷的眼神立刻就缩了回去,心里还默念不是我不帮你啊顾公子,是我实在无能为力。   院子里的人全都换了,是顾温尘自己的人,见是秋语婵来他们也不拦着,就让她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去了,在书房里没找到他,不是说忙吗?乐晚也不在,芊心说因为她犯错了被发配到边疆去了,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找到,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没有去他房间找,顾温尘和自己一样是一个够工作狂,这个时候不可能在房间休息,最后还是抱着一丝犹疑的心态进了他的房间,外间没有,内间,床上的帘子拉上了……   秋语婵怔了怔,上前直接拉开帘子,被里面的情景吓得一大跳,“温尘?”她立即跪在床边拍了拍他的身体,床上的人嘴唇紧抿,脸色发青,身体冰冷得不像样子,而且处于昏迷状态,意识不清,她的手有些抖,他怎么了?   “温尘?你醒一醒啊,别吓我!”语气有些尖锐,如同被人隔开了一道口子。为他把脉,并没有没有异常,脉象平和,看不出异样,可是床上的人额角有冷汗一滴一滴地滑了下来,眉头紧皱很是痛苦,身体也冷得像冰,顾不得其他了,她脱了衣服上床将人抱住。   “马上去找金琳,立刻,马上!”自从上次的刺杀后,她的身边就增加了暗卫,现在,庆幸有暗卫。   “温尘,温尘。”   她捉住他的手,冷得令她打战,“温尘……”心一直往下沉,仿佛被巨石压着往下面的深渊坠落,四周都黑漆漆的,求救也没人听见,无能为力也惶恐得不像个样子。   等金琳赶到的时候,两个人衣裳凌乱紧紧贴着,秋语婵的脸色惨白如纸,她几乎都要以为是她病了,然而看到顾温尘,顿时就明白了。   ……   “他怎么样了?”   见金琳走出来她一下子就扑了过去,脚步不稳差点摔倒,掩不住的着急,头发凌乱而衣衫不整,那个从来冷淡清高的人也会这么一天?   秋语婵的医术和金琳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然而,金琳也只是摇摇头,说了一句抱歉。“我查不出来病因,不过……”她想了想,“这个应该是上一次刺杀留下来的病根,记得他昏迷时醒来后,我替他检查过一次,脉象就像是一团乱麻,什么也理不出来,但没过两天他就好了,我也没在意,而现在我看他,找不出什么异样,大概是我医术不精。”说到这她竟然还有些惭愧。   顾温尘昏迷了一天,找了无数的大夫,都说没有任何状况,他脸上的青色已经退下,平静的睡着,就连温度也上升了,真的像是睡着了。   他昏迷的事情秋语婵一直保密,也没有人怀疑。   傍晚的时候他醒了,秋语婵抱着他不说话,“语婵,我快被你勒死了。”他故作轻松。   “顾温尘!顾温尘!”她咬牙切齿地喊着,抬起头来时,满脸的愤怒。   他伸出手又轻轻将人抱在怀里,尽量的将声音放轻,“是不是吓坏你了,我就是,得了风寒,你别这样弄得我好像明天就要上黄泉了一样啊。”戏谑的语气令人不自觉地放松。   “顾温尘!”   “嗯,我在呢。”   疯了一般地一个翻身坐到他的身上,将人直接推倒在床上,低下头吻了下去,这个吻并没有温柔缠绵,反而是粗暴的可以,她的急切撞到了他的牙齿,准确的来说这并不是吻,更像是在啃,嘴里的血腥味都可以尝到,她的动作鲁莽,从中宣泄着惶恐不安,像是一只急于寻求安全感的野猫。   顾温尘叹了一口气,没有躲避,反而温柔地回应着,安抚着她,渐渐地她的身子软了下来,动作轻了很多。   脸颊上冰冰凉凉的,像是眼泪。   秋语婵抬起头,满脸的泪水,顾温尘的心一痛,真要抬手抹去那碍眼的泪珠,她却开口了:“温尘,我不装了,不装了,我跟你说,我真的害怕了,我害怕……你可以感受到吗?真是奇怪我以前为什么要装得满不在乎看似平淡啊,都他妈的放屁,怎么可能啊,我习惯于隐藏所有的真是情绪,不敢表现,可是,我现在装不下去了……”泪珠落到了他的掌心,“顾温尘,我害怕,所以你千万别有事,你千万别扔下我啊……”   “傻瓜,我不会有事的,真的不会。”   她没说话,目光在他掩得严实的手腕上停顿了一下,心神疲倦。    ☆、心甘情愿   “带我去见她!”   黑暗如墨,冰冷的地板摇曳着黑纱的影,烛火跳动,园子里安静得出奇,悠远宁静。   一个人蓦地跪了下来,“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把解药给我!”   老人似乎很惊讶,“哎呀,你这是干甚么?什么解药条件的,语婵,别闹了,这么晚了,我这个老婆子需要休息。”   秋语婵忽地磕一个长头,“青魅,我要青魅的解药。”   姥姥步子一顿,摸了摸头上的发钗,转身将人扶起来:“跪着做什么,湿气这么重,你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了,也不知道要保护好自己,你不心疼我可心疼了。”她嗔怪。   秋语婵身子都快软了下来,她顺从的站起来,“姥姥,对不起,是我错了,语婵太过冲动,所以请您原谅。”说着深深地向面前的老人鞠了一躬。   泉七和万姬站在另一边,别过眼不想去看。   “好,好,好!”连说三个好,她拍了拍秋语婵的肩膀,“这才是我的语婵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姥姥自然不会生你的气,只是啊,最近我的身体不太好,你在这里陪我一段时间吧。”   “好!”   青魅是魅楼秘制□□,这毒无色无味,中毒之人无知无觉,也完全检查不出来任何的异样,只是中毒者会常常眼前发黑,全身无力,且内力无法使用,中毒者随着时间就会越来越明显,先是身子发冷,脸色发青,这个时候他的手腕上会出现一圈红血丝,像是一根红绳子缠绕着,若还没有解药,血丝开始从手臂上蔓延,直至心脏,经脉逆行,肝脏逐渐腐烂,皮肤会变得晶莹剔透虽然好看可一碰就会如针扎,痛苦不堪,中毒者的意志渐渐被消弭,神志不清,直至最后陷入永远的昏迷,无药可治。   这种药,只有魅楼有,江湖中鲜有人听说过此药,魅楼一般不会轻易用此药,不仅仅是其造价昂贵,更是它解毒的过程很麻烦,一次性不能解决掉。   青魅的解药,只有魅楼的主人才拥有。   秋语婵借口有事情要办,离开几天,顾温尘也不在意,他自从那次昏迷后,精神虽然好了不过少,可每到夜里,钻心的疼痛直入骨髓,整夜整夜地难以睡眠,在第三天的时候他再次惊醒后,开始吐血,他隐隐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不敢想,有些答案他不愿深究。   次日,他再次昏迷,这一次就没有那么好运了,还是流影前来禀报工作的时候发现他昏迷在了书房。   秋语婵在姥姥的地方,每天陪着她,只有姥姥一个人说话,更多的,她是选择沉默。   “天也冷了,我有些想吃月糕了。”   月糕和天冷有什么联系吗?秋语婵收回看风景的目光,恭恭敬敬道:“语婵吩咐王婶去做。”   “唉,王婶做的,面粉太硬,而且搁的糖实在是太多了。”   “……那语婵做吧。”   “哈哈好好。”   秋语婵做的糕点是在晚上才拿出来,姥姥看了面前的点心,笑得意味深长,秋语婵坐在她的对面,“我都是临时做的,因为不会。”   “是吗?”姥姥没多说什么,很给面子地夹了一块放到了嘴里,然后有瞬间的僵硬,却还是硬吞了下去,“第一次做的话,还算可以,除了糊了一点,将盐放做了糖,都还是不错的,不错的。”说完又去夹了一块黑乎乎的糕点。   秋语婵迟疑着也夹了一块,尝了一下,不由得皱眉,不知道这么难吃的她怎么会吃的那么开心,在她再次伸手去拿的时候,秋语婵阻止了她,“这么难吃还是不要吃了吧,也许会拉肚子的。”说完这句话似乎还挺不好意思的。   姥姥眼角的皱纹更加明显了,她收回手:“这可是你第一次做给我的,要是不吃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有那么一瞬间,秋语婵以为自己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慈爱和柔情,那是属于一个和蔼的长辈对着晚辈的纵容,但是一想到她的所作所为,恨不得直接用筷子戳进她的心脏,“就不怕我下毒?”   “哈哈哈,你不敢。”不是不会,是不敢。   秋语婵苦笑,“是啊,我不敢。”站起来将糕点端走,“你若真的想吃,我明天再重新做一遍吧。”那个人危在旦夕,她不能任性。   夜晚,冷月高挂,在雪地里泛着森凉的寒意,秋语婵一个人抱着手站在雪地里抬头望着月亮,影子老长老长地印在雪地里,莫名的孤寂和落寞。   “你一定要将自己弄得生了病才甘心吗?”   她回过头看着一个男子站在不远处,眼里冒着愤怒的光,似乎在怒其不争,她想笑,扯了扯嘴角没什么用,笑的很难看,于是就收回了头。蓦地,身子一暖,一件衣服披在了身上,她伸手扯了下来递还给他,“不用,谢谢。”语毕,抬脚就走。   泉七心如刀割,衣服都快握不住了,那个人从身边擦了过去,不留余地,他垂着头,连挽留都做不到。   “我以为,她至少对你算得上宽容了。”万姬从黑暗里出来。   泉七扬起一抹笑,却苦的发酸,“她啊……真傻。”也让自己那么疼。   ……   这一次顾温尘昏迷的时间更长,整整五天,他像是睡着了一样。   金琳束手无策,这个时候秋语婵去了哪里,这个人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她却不见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秋语婵拒绝见泉七和万姬,可是他们总是会凑到跟前告诉自己外面的情况,比如,青寻酒庄一切安好,再比如,顾温尘已经昏迷了六天。   她漠然地装作没听见,只有那颤抖的指尖泄露了所有的情绪。   “语婵,你怎么在这里?”   温尘?他怎么来了?   雪地里,他青丝泼墨,蓝衣素净清雅,眉间的笑意如玉露,“愣着干嘛啊,还不过来。”他张开双臂。   温尘?   她快步跑了过去,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你不是昏迷了吗?你醒了?”   “嗯,你不来看我,我只好来看你了。”他纵容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不,其实我……”她抬起头正要解释却发现他的脸色青灰,唇角鲜血如注,落到雪地上非常的刺目,“温……尘?温尘,你怎么了?你……你……”   秋语婵一下子坐了起来,冷汗淋漓,还好,是梦,是梦!她捂住胸口却发现抖得厉害。   窗前的黑影慢慢离开。   寂夜里是谁在轻叹。   第七天,顾温尘的脉象猛然变得很弱,昨天还好好的,今天突然就变得这么吉凶未卜了?乐晚是赶回来的,记得快哭了,找了好多的大夫都是摇摇头,甚至有的嘱咐了后事,气得乐晚直接将人凑了出去,芯依瞧着这一切若有所思,她在等,等那个人可以找到方法回来。   秋语婵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主子死的!   果然,在晌午的时候秋语婵赶了回来。   她回来将他们都支开了,将解药喂给他后,又再次消失了。   顾温尘在梦里,总觉得脸颊上湿湿的,像是雨滴,睁开眼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想要看见的人却没在……那一刹那的感觉,陡然想起了当初她被绑架后醒来,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不,她更加的失望,想到这里,心里头就麻麻的,不知是出于对此情此景空荡的房间无一人在的感慨失望,还是对于那个人不在的失落。   乐晚说那个人回来一次,就又走了,而且,是跟着泉七一起的,听完后他就坐在床边,眼神很久都没有任何的焦距,过了一会才让他们更衣。   姥姥将解药递给她后就没再为难她,只是秋语婵没有走,她不敢妄动,顾温尘的毒,必须分为三次解才可以!   “语婵,”姥姥站在窗口看着外面,“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地回来,坐上那个位置的。”   秋语婵站在后面没有说话。心甘情愿吗?   “我给顾温尘下毒,只是教训一下你,毕竟你还太桀骜,而且,我在帮你创造一个良好的条件。”说着老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面无表情。   “你可以走了,不过……”她拖了长长的声音,“春节过后,也许你就会主动回来找我的。”想了想又补充道,“不是为了顾温尘,而是,为了你自己,语婵,你一定会回来的!”   她沉默了半晌,才哑着声音,“那解药……”   “第一颗解药可以维持两个月。”   消失了十几天的人,终于回来了。   顾温尘看着站在面前的人,面无表情,秋语婵想过他会生气,毕竟他生死未卜自己却消失不见,若换做自己,一定会有些怨气的,然而就算是这样安慰自己,她还是觉得心里难受,那个人的脸色好像还有点苍白,不只是不知错觉,他似乎瘦了些。   她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但这些年的生活却总是让她想着,若说什么叫做温暖,那一定是在自己生病的时候有人陪,吃饭的时候有人和自己一起,甚至,两个人在一个空间里不说一句话干自己的事情也可以,这些,都可以给自己安全感,体会到岁月的柔和。   毫无疑问,顾温尘做到了,他总是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好到会害怕失去,好到会觉得恍惚,然而反观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做,就连在他还命悬一线时,自己都在外地。   这样想着,心里的愧疚如石头压着,微微垂着头像一个做了事情的孩子。   “温尘?”她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   “温尘?”她抬起头却发现面前的人竟然不见了,心里顿时一慌,他走了吗?是不是很生气?要去哪里?   急忙转过身,迎面而来的是一件厚厚的外套紧紧包着自己。   “这么冷的天你穿这么点,真当自己的身体是铁打的吗?”他厉声说,手下的动作却毫不含糊,将人抱在怀里暖着,“秋语婵,你就不能好好照顾你自己吗?”   花开折翼,像是一只断肢的孤狼在奔跑,等找到温暖后就极度害怕,害怕失去,所以当顾温尘那一番话后,她只觉得自己其实就是那只断了肢体的孤狼,在找到了温柔,就再也放不开,又极为的不自信。   绷紧的神经蓦地松了下来,她放心的靠在他身上,“顾温尘。”   “嗯。”   “顾温尘。”   “我在。”   “顾温尘。”   “嗯。”   “我以为你生气了?”   “……”   “对不起,你生病的时候,我没有陪着你,你别生气好不好?”   “那你接下来陪着我。”   “好。”    ☆、定亲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轨道上。   秋语婵跑去找了王桦,将一叠东西放到她的手上,“当初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一命,我也很欣赏你的性格,可是,今天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是来和你谈条件的。”   王桦将手里的东西放了下来,看着她,目光复杂,秋语婵这个人,一开始装得像是一个只为爱情而活的失意女子,和顾温尘的“误会”让她多了几分同情,也多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但是后来的所作所为完全推翻了之前所有的猜想,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一切,都是她的伪装!现在她要和自己谈条件?   “你说?”   “我要你来青寻酒庄。”   “不可能!”对青寻酒庄她是没有任何的好感,斗争太多,矛盾是非也太多,有一天为了权力自己或许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里面的水太深了,她不想去掺和,自己管理着那家小店铺就足够了。   秋语婵好像早就知道了她的答案,笑容不变:“当初王账房没有参与那次叛乱是你阻止的吧。”明明疑问句说得那么肯定,“你懂得独善其身,而且有很强的观察力。”   “我需要说句谢谢吗?既然你说我曾经救过你,那么,请你看在救命之恩的面子上,不要勉强我。”   “真是,我这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跳吗?”她笑眯眯道,“不和你拐弯抹角了,王账房帮着王潜和朱廉他们做假账糊弄我,还想要毒害我,将王潜的流光粉换成了致命□□,这些,不知道值不值得你考虑。”   王桦几乎跳起来了,流光粉?她蓦地想清楚了,什么王潜谋害,分明是她顺水推舟要除掉王潜,而背后的人,她早就知道了。   “你有什么证据?”   “就在给你的那些东西里,你该知道你爹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他怎么会甘心一直被王潜他们压着呢?更何况王潜和你爹,表面上和睦地紧,实际上你应该知道你爹爹有多恨王潜吧?”   王桦没回答,却也知道她说的是事事实,王潜当初瞧不起王账房,总是欺侮他,而王又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人,会这么做完全不奇怪,只是看着那些罪证,王桦脸色铁青。“你在用我爹的性命威胁我。”很明显若是不答应这份东西一旦落到官府或者别人收里,绝对足以致命。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一直以来都是为了目的不折手段。”   “你……”王桦气得浑身无力,只好靠在椅子上,“你想要我做什么?”   秋语婵笑得很开怀,露出了洁白的雅牙齿,“账房,这些年假账太多我也不想你去整理,你只要别和别人同流合污就可。接替你的父亲吧。”   她终究是妥协了,不能那自己的亲生父亲做赌注。   “自然,你在外面的那个小店铺还是可以继续经营的。”   王桦有些惊愕,还可以经营!那太好了!   站起来往门外走,到了门口她再次开口,“杨束很爱你。”杨束?就是王桦曾经的爱人,两个人因为误会分开,命运却没给他们一个彼此澄清的机会就让一个人奔赴了黄泉。听到杨束的名字,王桦脸色刷的白,身子似乎都无法支撑住。   微微闭眼,用手撑在桌子上才没有让自己摔下去,“是吗?”自嘲,讽刺,不相信,还有期待!   秋语婵站在门口,“你打开资料袋子的夹层,上面的东西可以让你知道,如果爱一个人需要证据的话,那些就是他的证据。”   关上门,里面传来嘶哑的哭声,很压抑,却又不敢大声地宣泄出来,只是如受伤的孩子怕父亲发现了般小心翼翼,当然也有释然,王桦这么多年里,她是爱着杨束的,可也同时对这个人心怀怨恨和愧疚,恨他不爱自己,恨他捉弄了自己,恨他欺骗自己的感情,恨自己犯贱,可也愧疚,若不是当初的一意孤行,他也不会死,不爱一个人没有错,若是造成了他的间接死亡,也算是背后的推手了。   这些年,她获得煎熬,爱恨徘徊,画地为牢,表面过得风光潇洒,很是气派,内地里早已经将当年的陈年之事烂在肚子里,和她的心脏一起慢慢腐烂。   而今,那些证据,却是将王桦解脱出来了,至少,可以毫无负担地想念了。   王桦到最后,都不知道是该恨秋语婵,还是感谢她!给人一棒子再给一颗糖,秋语婵将其运用得炉火纯青。秋语婵走出王桦的院子门,犹豫了一下往另一个方向而去,纯白的雪踩在脚上嘎吱嘎吱地响着。   “这不是秋大小姐吗?”   面前的是一个孩子,绑着两个圆圆的发髻,额头上还有几丝碎发,白净的脸上冻得通红,眼神很干净,长得很可爱的孩子,这个就是顾温尘口中的晓宇吧?   “嗯,晓宇?”她点点头,然后有些不太确定地叫了一声。   “对啊,原来你认识我啊,真是好巧。”她笑起来很好看,只是眉宇间,很熟悉,怎么会那么熟悉呢?   秋语婵微微皱眉,总觉得这个孩子对自己有敌意,“我们见过?总感觉你很熟悉。”   晓宇很天真地耸了耸肩,笑意再次扬起来,“也许我是你的妹妹,上一世我们见过,还一起生活过呢。”   玩笑话,然而她猛然感觉诡异,而且,既然秦红眉已经去了京城,她为什么还会在这里呢   “我就是找你套个近乎,你可别当真啊。”她忽然就露出孩子气的模样,挠了挠头,裂开嘴笑了,瞧着清寒的眸闪出疑惑的目光,才解释道,“我喜欢温尘哥哥啊,跟你套近乎不就可以和温尘哥哥近一点吗?”说得多么理所应当。   秋语婵笑了笑,“是吗?原来他还有那么大的魅力啊。”   晓宇歪着头很是崇拜的模样,“当然了,长得很好看就有魅力了,难道秋大小姐不觉得?”   “嗯,说得很好。”   没聊几句,秋语婵就回去了,晓宇站在瞧着她的背影,目光很复杂,多么优秀的女人……   回去将今天的一段插曲说给了顾温尘听,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接两句,只是轻轻地抱住她。   秋焕年来信了!   不得不说当接到这封家书即使不想承认,秋语婵内心里仍旧是高兴的。   提前半个月回到了秋蝉山庄。山庄还是走的模样,清雅幽静,布局大气精致,很符合他的气派。回去的时候,没有人来接,听家仆说他们出去了,没什么失望的,她想。   晚上的时候,他们回来了。   三个人一起在桌子上吃了个饭,饭桌上说不上多热闹,只是一旁有下人插科打诨,也不算尴尬,晚饭后,秋焕年问了几句青寻酒庄的事,她规规矩矩地回答了,好像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了。   “对了,温尘怎么没来?”娘亲李嫣突然问。   “伯父要让他先回去。”   秋焕年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如果他来了就给写封信给凝烟那丫头吧,她可是很想温尘的。”她点点头,又听到他说,“也不知道凝烟这几天怎么样,上一次见到她还老跟我诉苦说凝钰对她多严厉总是逼她练这练那的,小孩子一点苦都不肯吃。”   “嗯,这个我也知道,对了,好像自从那次江城回来后,那个孩子成熟了很多呢,就算是在抱怨,但依旧在学习,突然上进了,弄得凝钰都差点去上香了……”   秋语婵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竟然觉得,自己有些傻。   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外面,已经很晚了,她赶了一天的路很累,可是爹娘没有放行,自己也不好意思刚回来就不在乎他们的感受,尽管自己如透明人一样的存在。   不知道他们说到哪里了,只听见李嫣笑得合不拢嘴,“对对,那个孩子真不错,长得也很好……就是不知道……”   “唉,我听说……我去看了,长得很可爱……”   她有些恍惚,忽然听见秋焕年在问自己什么,马上回过神:“爹,您刚刚说什么?”   秋焕年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对于她走神这件事有很大的意见:“我是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一次回来就将亲事定下来吧。”   他的话犹如一声炸雷在耳边响起,令她整个人个人都被炸的头昏眼花,心脏处都跳动得不寻常,“我还小,现在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了,”李嫣笑的很温和,第一次用那么近似和蔼的语气和表情说话看着自己,“语婵,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有好多人都抱上孩子了。”   “可是……”   “好了好了,你也别在遮遮掩掩了,你的事情我们还是知道点的。”   他们知道了?知道自己和温尘吗?   “就是啊,瞧你们两个腻歪的,酒庄都传遍了,江湖中也有人说,我们对你虽然忽略的多,可是,这毕竟是婚姻大事,还不能马虎啊,你是我们养大的女儿啊,更何况既然大家都知道,先将婚定下来再说,反正你们也两情相悦。”   秋语婵有瞬间的失态,这些大约是这么多年来她听过的最和蔼的亲情之语了,她以为要说服他们很难。这几句话,冰冷的心有了点温度,事实上他们的关心自己已经不在乎了,可若是他们的决定可以把那些温暖和自己的渴求送到身边来,那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爹,那伯父……”   “哎呀,顾老头都告诉我们了,你呢,什么都别担心,我们会给你安排好的。”   秋语婵直觉是有些不安地,可是脑海那个人浅浅的笑意浮上来,便立即安心了,他说的嫁给他,原来早就在暗中安排好了,那个人一定花费了很多精力去说服爹娘吧。   “你是不知道,那个小子跪在我们面前信誓旦旦的样子,看得我都忍不住想要立即将你打包送去了。哈哈哈。”   “爹,娘,谢谢!”    ☆、少庄主   第二天,他们又出去了。说有事要出去,这几天可能都不会回来,秋语婵回来也没什么事了,芊心每天倒是在厨房捣鼓,她也懒得理。   把书放下,她看了眼外面,一个念头闪过再也抑制不住。   跨马,扬鞭。   万城露天村。   大雪已经将坟堆掩盖住,只有一个白色的土堆,坟前很干净,没有人来过。她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来伸出手靠在冰冷的陵墓前。   刘叔,语婵来看你了。   语婵不孝,这么久才来看你,你一定很寂寞,我给你带了了你最喜欢喝得碧螺春,你尝尝吧,大雪天挺冷的,喝了暖一暖。   我过得很好,你不要用担心我,而且,也不要担心我没人要,就算我再不好,也有顾温尘那个瞎子,他对我很好的。   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   刘叔,我要订婚了,算不算有了一个归宿?   喔,对了,我在青寻酒庄去呆了半年,这半年里,好多人都想要我的命,可是我福大命大,到现在还碍着他们的眼活着呢,只不过那些碍我的眼的人都不在了,刘叔,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残忍?   ……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将这半年的空白似乎都要弥补起来,直到天色将黑,北风呜咽,她才离开。   ……   “谁允许你枉自行动的?”   “主子,属下只是……”   “既然闲的发慌,那就去分舵呆着,没有命令不准回来。”   “主子,那个人……”   黑夜如墨,掩盖了平日喧嚣下的很多肮脏。   “少庄主?”秋语婵蹙眉,手中的书放了下来,看着坐在藤椅上的老人,轻轻摇摇头,“爹,这太突然了了,而且您还健壮着,就宣布了我为少庄主,太急促了,更何况,我的资历不够,怕是不能胜任的。”   秋焕年乐呵呵地笑着,双手交握,那是多年的上位者的气势,即使笑着仍旧有威压,“不,你在酒庄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你现在任少庄主,可以先接触接触山庄,以后……也更好上手,再说了,最近我总觉得心神不济,在书房时间久了也头晕眼花,不想再劳累了,这个秋蝉山庄早晚是要交给你的,现在提前一下,没什么不好。”   她张了张嘴,无力反驳,尤其是他的示弱,即使这么多年她对自己的爹娘已经很失望,可她也很清楚,表面上的不在乎,内在却很期待他们可以认同自己,肯定自己,顺便,关心一下自己,而事实上,对于这一天,她早已期待了很久,不为权,不为名,不为利,只为了年少小小的执着。   “定亲的请帖已经发下去了,这几天你好好准备,我们秋蝉山庄已经很久没喜事了。”   等走出书房,秋语婵才眯了眯眼,芊心站在门外,见着她了立即上来将披风递给她,她没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走着。   “小姐,有心事?”   她回过头对着侍女轻轻弯起嘴角,“先回去吧。”等回到了自己的阁楼里,走进自己平日的书房,她才让芊心进来,有些时候,直觉这东西捉摸不透得很,比如,曾经她直觉顾温尘讨厌自己,结果相反,而她曾经也直觉自己会孤苦终生,结果依旧不会,现在,她直觉秋焕年有事情瞒着她,但愿,结果也是相反的吧。   “芊心,万姬应该给了你很多东西吧。”她的手指轻轻敲击桌檐,很有规律极有节奏感。   芊心脸色一白一下子就跪了下来,从当初她自己要求秋语婵接手万姬的事务,她也没闲着,芊心是一个很单纯的姑娘,这种单纯只是因为她想得简单,以前一直想的就是要照顾好秋语婵,衣食住行不让她发愁就可以,所以接触的东西也很简单,但是一旦深入了解自家小姐的秘密,这就要求了她必须不能那么简单地过活了,她不傻万姬当初交给她的东西让其心里发凉,也不敢交出来,现在,是主子在怀疑她的忠诚吗?   “小姐,我……”   秋语婵将她拉起来斥责道:“你这是做什么,动不动下跪,地面很湿。”   芊心眼眶红红的,生怕小姐怪她,“万姬是给了我很多东西,我……没给小姐说。”她没有看那些东西,不过万姬转述了很多东西,她大概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拿给我吧。”   万姬给的东西,是当初她离开秋蝉山庄就让她去监察庄里的一举一动,还有,自己的……爹娘!秋语婵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那么做,几乎是潜意识的告诉自己这么做没有害处。   芊心会武功,庄里的侍女多多少少都会些自保的功夫,芊心学得还算好,所以没一会她就将资料拿了回来。   阳光反射在白雪覆盖的地面上,刺眼得紧。   秋语婵很冷静地看着手中那一大叠的资料,眼眸深沉,眉眼冷凝,日光从其侧面斜斜地照射过来,不仅没有为清寒的侧面镀上一层暖色,反而更加冷峻,气息如海,波浪滔天。芊心站在外面,都可以感觉到从里面散发出来的强大威压和气势,她急忙运功抵挡,脸色发白,良久,这气势蓦地收了回去,顿时松了一口气。   秋语婵慢慢起身,踱步到窗口,推开窗,冷意袭来,她就静静地看着窗外,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如同被安置在此的雕像。   万姬倒是敬业的很,将娘亲的这一年的活动情况都细细禀报了。   三月初五,李嫣独自去了顾氏山庄,和顾锦渊在书房呆了接近两个时辰。   三月初七,李嫣奔赴江城,巡查青寻酒庄,和王潜朱廉几个人商议酒庄事务,逗留了三天。   三月十四,秋焕年李嫣前往渝州和人洽谈事务……三月十四?这一天……秋语婵的眼睛有些空洞,这一天她记得很清楚,秋焕年说他们两个在酒楼与人应酬,忘记了时间,第二天才回来,满脸疲倦,她当时不好说什么,这一天,是她的生辰。为什么要说谎呢?   四月初一,李嫣再次去了一趟江城,蜜见秦红眉。   四月初十,秋焕年召见王潜朱廉等人……   ……   九月十三,李嫣亲自前往书店,买了一大摞书寄往那个江城……   九月二十,秋焕年召见青寻酒庄的酿酒师,相谈甚欢,次日,因赏识刘望崖,再次召见了此人。   ……   秋语婵闭上眼,听着寒风呼啸的声音,心里不知道是在疼,还是失落,或者什么也没有。万姬不是一个草包,相反,她的办事能力很强,不然姥姥也不会选择她来当奸细,然而上述很多东西她记的都是看似很正常的日常活动没有什么特殊,可是,她不是一个废话多得记流水账的人,那是不是暗示着,有内情?   然而那些剩下的事件让她有些心凉,比如,当她躺在床上生死未卜时,她的爹娘似乎忙碌得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将不在乎发挥到了极致,然而,当这个人换成了顾温尘时,他们亲自前往探望,甚至放下后手中事务到处寻名医,不敢怠慢……   她摸了摸心脏,说不出什么感觉。   第一次受伤是假,可也确实是受伤了,无人过问,第二次假装中毒,依旧无人过问,第三次,是真的差点丢了性命,躺了那么多天,依旧,没有音信……   她的手有些凉,想要去喝杯茶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抖,为什么抖呢?也许,……太冷了!   回到山庄,他们对于自己受伤的事情,好像完全不知情,连象征性的问候,也没有!为什么会这样呢?秋语婵一遍一遍地问,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做错了什么吗?   究竟做错了什么呢?   时至今日,她也算是发现了,无论生与死,他们都是不在意的,不在意的!没有关爱,没有关心,那,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感情生活?怎么会对自己的感情生活这么着急?既然那么讨厌自己,怎么会让自己嫁给他们那么喜欢的孩子——顾温尘了?又为何要急于将山庄的事务交到自己手上?   除非……这其中有隐情!   她揉了揉发疼的脑袋,但愿不要吧!   有些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漫无目的地走在雪地,芊心不放心要跟出来,被她阻止了,她想要静一静。   这亲情,当真凉薄得很!   谁曾想,亲手去调查自己的爹娘?   可悲,又可怜!   “唉,这糕点这好吃。完了,我还想吃怎么办。”   “对啊,这糕点果然不错,比我们平日吃的好吃多了。”   “我们平日吃的那算什么,这可是江城带回来的,我看了那包装的盒子,看上去就很高级,可精致了,本来以为这辈子都吃不到,谁知道……”   “嘘,你小点声,这里虽然鲜有人来,可万一被人听见了传到大小姐的耳朵里,还想不想活了。”   秋语婵站在她们的后面,也许他们还不知道口中的主人已经到了身后来了,这是一片竹林,冬天很冷,一般鲜有人来,她只是随便就走到这里来的,不想,看了一出好戏啊。   那糕点的味道,她很熟悉,当然熟悉了,因为那是她亲自尝了,亲自买的。   “你们的糕点哪来的?”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来,吓得两个侍女魂飞魄散,尖叫了一声转过头就看到大小姐站在身后,面无表情,声音可以说得上是温柔的,淡淡的,没有冰天雪地里的寒气,眉目间也清淡得很,然而就是这样,让人心里发凉,乌黑的眸静静看着她们,等着她们说话。   两个小侍女见此哗的跪了下来,急忙磕头,“大小姐饶命啊,大小姐,这是夫人赏给我们的,不是我们偷的,大小姐饶命啊。”   “是啊大小姐,就算给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偷啊,大小姐。”   两个的头在地上磕得叮咚响,秋语婵挥了挥手不再说什么,自顾自地转身离开了,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有些东西一定要亲眼看见亲耳听到才算死心!    ☆、探查   手指在衣袖里死死地握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克制住不去质问那个人,忽然觉得好笑,当初回来的时候,她拉上顾温尘一早就去了江城的一家百年糕点店,试了试那些糕点,将自己认为爹娘可以接受的味道和糕点给买了回来,回来的时候还在想他们会不会喜欢,要是不喜欢怎么办,顾温尘还笑着她说什么时候这么紧张了,只是给自己的爹娘带一份礼物而已,当然了,她是紧张,半年没见他们了,也不知道过得如何,就连那盒子,也是她精挑细选亲自包装的,她不太善于这些东西,却还是硬着头皮学了,一开始包的不敢拿出手,到后来,像那么回事情,直到最后的精美,她足足花了一整天去包装,花了上午的心思去挑选……   可是结果呢……   真是够讽刺的!   秋语婵靠到一面墙上,冰冷的雪侵入身体里,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昨天将糕点递给他们的时候,他们并没有什么厌恶情绪,为什么一转眼就打发给了侍女?当看到自己的心意被那样践踏,那种难受就像是被人用针扎着一样,有些疼,也有被人束缚着无力动摇的无奈。   雪水化了从额角滑下,再顺着眼角落下,像是眼泪。   她的爹娘大概从来都没想过这么做,给了自己的女儿多大难堪,就算是不好吃,就算是不喜欢,也犯不着直接给了侍女,刚刚那侍女的手上还有糕点的包装,也就是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拆封直接给了下人!   千辛万苦的挑选,小心翼翼的尝试,费尽心思地打扮,换得的是不屑一顾还有众人的同情怜悯,有什么意义呢?她也想问,有什么意义呢?   后背的衣裳都湿透了,她才缓缓往回走。到了院子的门口,心思一转,脚步的方向顿时往另一边而去,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隐藏了自己的气息,避开众人去了书房,但是书房里只有秋焕年一个人坐着拿着一本《孙子兵法》看着,待了一会准备回去,谁知看到李嫣在凉亭,想了想,闪进了房间。   李嫣的房间布置的很大气,也很华丽,白玉铺砖,黄金镶椅,很有品位也很富贵,踏进这房间的次数,用五个手指头可以数清,房间还熏着香,淡淡的味道,很好闻,书案上还放着几本书,她扫了一眼,却看到一本《三字经》,她还在看这个?打开摊开在桌上的硬壳本,入目的是并不算工整的小楷,有些甚至是歪歪扭扭地,将一整本都看完了,全是抄的这个,不过后来的字就要好看很多,一看就知道是个小孩子写的,她怎么会将小孩子写的放在这,而且看样子还是常常看。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她犹豫了瞬间将书架上的放置了一摞的那种青色硬壳的本子翻了翻,扫过去全是小孩子的笔迹,有些是乱涂乱画的,有些是认真写的,不过这上面的就比桌上的那本写得差劲很多,有些字她完全看不出结构来,由此看来,桌上那本是最近练成的。   翻到手里的最后一本,上面的字就不堪入目了,通篇最多只有三个字,后面写的全是一个字,都成了一团黑墨,有些的轮廓还可以看出来,有些,啥都看不出来了,后面清楚了些,可结构像是散架了,硬是将一个字分了家,轮廓像……像什么字呢?   屋外一个侍女的声音让她立刻回神,她竟然看一个小屁孩的字看到了忘我的境界?可心里也隐隐不安,到底是谁,会让娘保存的这么完整,像是要将孩子的成长都好好地保留下来。那几个看不出任何的骨架的字,应该是那孩子的名字!   最后看了一下,她将所有再次好好地放好。   “夫人,外面凉的很,还是快些进去吧。”这个声音她知道,是李嫣身边的侍女,叫绿衣。   “嗯,好,是很冷的。”   秋语婵略一思索,看了眼四周的环境,那窗户已经被严严实实等地锁着了,想要直接翻身去了窗户外也不可能了,足尖一点翻上了房梁,亏得当初李嫣为了追求房间的美观和大气,在房顶上用轻纱挽成了牡丹花样,繁复富贵,花瓣太多也遮住了突兀的房梁,当然也掩住了她娇小的身材。   李嫣进门就是往房间扫视了一眼,并没有什么异常才将披风脱掉,绿衣将换下的披风拿到一边,伺候着李嫣将外衣脱掉,在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狐裘外衣披上。   她走到书案前坐下,翻开那本硬壳本,手纸拂过那些清秀的小楷,眼眸温柔,那种温柔是秋语婵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像是一个真正的母亲的样子,纵容,宠溺,柔得划开了冰封的雪。   绿衣站在一边安静的伺候着,忽然想起今天那两个侍女前来告罪,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她,“夫人,今天红叶她们来说,说大小姐看到您将她送给您的糕点赏给了她们。”   李嫣手一顿,然后才若无其事地说:“没事,我就是不喜欢才赏给下人的,这没什么心虚地。”那毫没有愧疚的平淡语气让秋语婵有瞬间的窒息。   “可是,那个包装的盒子被大小姐看到了,大小姐肯定猜出来您没有打开过。”绿衣跟在李嫣身边已经很多年了,是她的心腹,说话自然也就大胆了些。   果然,听到这一番话她并没有生气,只是皱了皱眉,说:“怎么这么大意?”叹了一口气将本子放下,“不过语婵就是那样,从来都不会问,也幸亏她这一个优点,不然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那要不要给大小姐送点点心去,就说是您亲手做的,然后说最近您的胃不太舒服,所以就没有吃她的糕点?”不得不说绿衣是很聪明的,这样的话若是换做一年前的秋语婵或者换做还没有得到那些资料的秋语婵,仍旧是不会介意的,可是,现在都不同了,有些期待一旦过了,只剩下不信任。   “可以,毕竟现在还不能和她翻脸,这件事你下去办吧?找厨房做点就行,她喜欢吃什么?绿豆糕吗?”   “奴婢可以下去打听一下。”   “嗯,下去吧,我有些累了。”说着绿衣很快就退了下去,李嫣再次看了眼硬壳本子,轻声道,自言自语:“快了,都要结束了,我们就可以见面了。”   秋语婵等李嫣睡着了才离开,走进院子门才发现一点力气都没有,身上的衣服在雪地里湿了很多,后来在屋子里面呆了那么久,衣服被自己的体温再次给烘干,等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头昏眼花了。   芊心进来时有些兴奋,她说夫人亲自下了厨给自己做了最喜欢的桂花糕,还说是赔罪什么的,她的语气很兴奋,应该是不可思议,大约也是为秋语婵感到开心。   秋语婵实在是不忍心打击她,只好笑了笑,吩咐她放下,让她去给自己熬点风寒的药才打发走,那金黄的桂花糕泛着甜腻的香气,以前不觉得,现在只觉得一阵反胃,多可笑啊!听了那番话,再看着桌子上的,真是讽刺得可以。   次日,因为晚上喝了芊心熬的药,她没有昨晚明显的头晕眼花,只是微微头疼,可是,她想起了李嫣说的话,她还有用?自己究竟有什么用让自己的娘亲不敢和自己翻脸的?这个答案她必须找到!   秋焕年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午时回来,秋语婵滑进了书房,想找一找有什么用的东西没,毕竟这个书房一般人都不被允许进来,就连打扫都是贴身丫鬟来,可见其重视。   里面呆了一炷香的时间,除了秋蝉山庄的事务和他的某些决策规划,并没有什么她想要的,翻得痕迹不敢太大,以免被人觉察,就在秋语婵准备走的时候,一个极为不显眼的柜子落入眼帘,那上面已经的漆保护的很好,可见主人并没有经常翻阅,但是上面的锁很精致,她一扫就知道那是专门请人定制的,为了一个不常打开的柜子上了一把昂贵的锁?   上前两步蹲下身仔细的查了查,微微眯起眼,从袖间抖出一缕银丝,穿进去费了好大的心力才听到那一声悦耳的声响,她缓缓拉开红漆木柜……   里面只有一个矩形的铁盒子,她以为这个铁盒子要打开肯定是很难的,不料他只是上了一把普通的锁,盒子里面装满了东西,信,账本,地图,还有一块裂开的半片玉佩。大致翻了一番,账本是青寻酒庄的账本,不,准确来说是青寻酒庄真正的账本,上面的盈亏情况她几眼就可以看见,翻到最后,看到了账目的记录人。   还有那些信,她看了眼天色,不早了,而这么多信她一时肯定是不能翻阅的,更何况那些信是密信,封面上没有名字,要知道写信的人,必须一一打开,现在来不及了,只能先放下免得打草惊蛇。   将一切恢复成原样,前脚离开,秋焕年后脚就到了。   “这件事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将消息封锁了,剩下的事情我来办。”秋焕年低低地对身边的李嫣说道,李嫣没什么异议,只是点点头。    ☆、拘禁   一天就又这么过去了。   秋语婵看着手中的资料,半天回不过神来。   望着外面,她就睁大着眼睛坐到了天亮。   秋焕年派人来请秋语婵和他一起吃午餐的时候,她还是那样的姿势坐着,眼睛都没怎么眨。   “语婵,来,你不是最喜欢吃桂花糕吗?我特地吩咐了厨房做了些,你尝一尝。”   碗里立刻多了一块桂花糕。   曾经她也满心期待,而今,心凉如水。   李嫣坐在秋焕年的身边,两个人都很热情地为她夹菜,如同对待一个……陌生人,热情,又疏离,对他们来说,也真是陌生人了,毕竟在一起吃饭的时间,屈指可数。   “对了,爹,我定亲邀请了哪些啊?”她睁大着眼睛故作天真,仿佛很好奇能来的人有哪些,还有作为即将成为别人的未婚妻的娇羞和兴奋。   秋焕年拿筷子的手一顿,然后笑起来,眼角都看出哪些皱纹了,“很多呢,都是名门世家,绝不会给我们的语婵丢脸。”   “是啊,语婵,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你看你最近的气色都好了不少,看来啊,你真是迫不及待了。”李嫣也帮腔着。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啊,好了不少,他们自然不知道她抹了多少胭脂水粉才挡住那满脸的苍白和眼袋。“女儿,害羞啊。”微微低下头,状似不经意间问,“对了,温尘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我给他写信他也不回。”   “你说什么?”李嫣声蓦的尖锐了起来,要不是良好的教养她恐怕就要一下子站起来了,秋焕年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别轻举妄动。   秋语婵故作天真,“怎么了?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你,你给温尘写信了?”秋焕年声音不稳道。   “对啊。”   “你为什么不给我们禀告一声?”李嫣质问。   她优雅地放下手中的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后才看向两个脸色不好的人,“娘这话说得,我好歹是你女儿啊,怎么能用禀报,再说了,”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子,“给我的未婚夫通信,作为您的女儿,连这点自由都不行吗?”   她那志得意满的样子让李嫣火气顿时就上来了,尤其是一口一个女儿,一口一个未婚夫的,指着她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谁说顾温尘是你的未婚夫了?”咬牙切齿地问。   秋焕年一惊,想要挽救都不行了,因为对面的人脸色忽然就变了,本来是要瞒着她的,这下好,自己就招了,她直起身子问:“我要嫁的人不是顾温尘吗?”   李嫣自觉已经说错话了,但是到这份上她没有什么可以伪装的了,“对,不是,难道你不知道顾温尘是凝烟的未婚夫吗?你充当了人家的第三者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我们马上让你和另一个人定亲,不知道秋蝉山庄要为你蒙多大的羞了。”   第三者?出乎意料的是秋语婵并没有发怒,只是很平淡的问:“我要定亲的人,是谁?”   秋焕年咳了咳嗓子才说:“是刘望崖,那个孩子我看过了,他很好,你就放心吧。”   刘望崖?   刘望崖!   秋语婵仿佛用尽了此生的力气才站起来,她告诉自己,你要比他们装得更像才行,可是话到嘴边就变了:“我不会和他定亲的,我爱的,是顾温尘!”   “这件事已经由不得你了。”李嫣也站起来面带嘲讽。   秋焕年走出来站在自己的名义上的女儿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尘和凝烟,已经定亲了,语婵,放手吧。”   秋语婵抬眼看着站在身边的人,这个中年的男人年轻时应该很英俊,就算是到了中年,还是有一股让人很舒服的气质,这是她的爹!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角度的问题,她从下往上看,觉得这个人也就一般。   定亲了吗?   慢慢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刘望崖呢?他什么态度?”   见她的态度似乎有所松动,李嫣脸色缓和了一瞬间,秋焕年也松了一口气,“他同意了。”   “是吗?”   “在青寻酒庄的时候他总是往你那里跑,你都没感觉到吗?”李嫣开口,语气仍旧是有些怒火的。   青寻酒庄?他们知道青寻酒庄那些人的活动状态,那说明自己也是在她的监控之下的,那她曾经奄奄一息的时候,他们也知道了!原本还想自欺欺人,现在真相就被不经意间戳破了,真是,残忍啊!   “爹,娘,我不会和他定亲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她淡淡道,不管他们的脸色如何,转身想要走,然而看到外面的那群人时,再看看秋焕年眼中的厉色,以及自己身体出现的状况,终于有些想要笑了,可是当她扬起嘴角的时候,除了有眼泪掉下来,还有唇角的鲜血……   醒来的时候身体全身发软,手被铁链锁在了墙上,她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白色的墙面,简单的床铺,一张桌子,桌子上有几个茶杯和一个茶壶,床上只有两床被子,干净得很,天很亮,除了一道铁门,连窗子也没有,往上面抬眼看去,只有一个天窗。   被拘禁了!   她瞪大了眼睛,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没有任何的情绪,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娃娃。秋语婵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脑袋空空的。   这样的状态她不知道维持了多久。   “主子?”   很熟悉的声音。   看着外面侍女打扮的人拿着钥匙大模大样地走了进来,跪在自己的床边,目光停在手腕上的铁链,然后再放到自己的身上,似乎确定没有任何的伤痕才松了一口气,“主子,可有受内伤?”   秋语婵看着她,笑得有些讽刺:“没想到啊,姥姥也真是用心良苦。”   万姬目光一闪,垂着头不再和她对视,只是低下头轻轻说:“秋焕年已经开始筹备定亲的仪式了,准备在下月初三举行,芊心也被软禁了,还有,现在江湖里人人都知道您是秋蝉山庄的少庄主了。”   “动作真快啊。”   “主子,有何吩咐?”万姬知道她是故意的,就是故意要落到这个陷进中来的,可是她想要干什么,万姬不知道。   姥姥之前走的时候就有一个条件要回到一切还没有变的时候,还没有变?也就是说万姬未背叛,泉七也未背叛的时候,换句话说,她要自己用这两个人。   她没办法拒绝,现在大概知道了姥姥的用意了,用他们来保障自己的安全。   秋语婵不想动,她是有能力逃出去,但现在她一点都不想动,如果有个人愿意出力,那就出力吧。   “李嫣房间的书架上有一摞硬壳本子,其中有一本写满了名字,查到这个人然后禀报给我,秋焕年的书房里有一个不起眼的柜子,他的锁是定制的,里面有个铁盒子,将上面的信拿给我,开锁的话,泉七会,……让芊心别担心,还有,查刘望崖!”冷冷的嗓音,带着一股杀伐之气。   秋焕年,李嫣,这两个人的秘密,必须彻查!   “属下遵命!”   万姬斗志昂扬,听到熟悉的命令声,竟然如此地令她兴奋。   她走出去,那个被钉在原地的侍女才醒过来,茫然地看了眼自己的位置,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还会站在这里,万姬使用了催眠,让她完全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打开门将手里的饭菜摆到桌子上,看了眼还处于昏迷状态的人,轻轻走了出去。   秋语婵想不明白自己要干什么,接下去要做什么,想不明白,她索性的就睡了,闭上眼,什么也不用想。   可是那颗已经发凉冻僵了的心脏还是饶不了她,在夜里,一抽一抽地疼,疼得几乎痉挛,疼得差点晕厥,他们的眼神写着杀意,嘴里诉说着厌恶,表情装满了忍耐,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她一直在逃避顾温尘的那个问题,不想去考虑那个人究竟是真的定亲还是如何,只是有些莫名的慌乱,可是一旦到了梦中,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刺目的红,那个人穿着一身鲜红的衣裳,温柔地拽着另一个人的手,眼里面全是爱意,她站在红尘帐暖的后面,看着他们相拥,然后被刀刺入身体,血染红了自己的手,她听见自己用那样疯狂残忍的声音说,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秋语婵是在满眼的血中醒来的,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已经湿透了,轻轻喘着气,梦中的场景很可怕,但真正可怕的是这个梦反映出来的信息令她恐惧,那种变态的占有欲,嗜杀的分子,冰冷如恶魔的表情,都让她感到了可怕,为自己的心里感到心惊。   知道自己一直算不上好人,但也从来没有到滥杀无辜的地步,如今看来,她潜藏在血液里的某些东西正在缓缓苏醒过来,想要克制,克制不住!   而在同一天的夜里,顾氏山庄也并不平静。   “为了她的权力,她都已经接受订婚了,你还这么坚持做什么?”顾锦渊抚了抚额头,“我不明白,你没有听见你伯父说吗?他说他已经给了语婵选择,和你成亲就得放弃秋蝉山庄,放弃你就能够当上少庄主,而最后她的选择已经很清楚了,现在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她秋语婵要定亲了,也成为了秋蝉山庄的少庄主了!你如此执迷不悟干什么?”   到最后,他都有些气急败坏。   顾温尘却一脸平静,“没有见到她,没有听到她说,我谁都不信,包括你,爹!”   “你……”顾锦渊气得直抖,“好,好,好,”连说三个好后,点点头,“行,那就让你彻底死心!”    ☆、我想要你   万姬这一次来不是主动来的,而是被秋语婵召来的,她躺在上面躺了两三天了,想要去散散心了。听了这个理由,万姬嘴角不由得抽了抽,认命地躺在床上装成她的样子。   秋语婵真的只是出来散心的,她跑去了万城,没有用骑马的,而是用轻功的,很快就到达了地方,还是那个孤单的坟墓,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变。她只是轻轻靠在了那个冰冷的墓碑面前,闭上眼安安心心地睡觉,不过太冷,也没睡着。   今天她没怎么絮絮叨叨,就很平静地说了一句话,“刘叔啊,你说,人活着怎么就那么难啊?我现在眼泪都流不出来了,你那个地方应该很好玩吧,我真想来看看。”   语气有些轻松,说完了,人反而陷入了一种茫然的状态,要做什么呢?有什么要做的呢?查清楚了秋焕年李嫣的目的有什么用呢,她不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现在真的不明白,只想呆在这里,寻求一份安静就好,什么都不用再要了吧,不要了,干脆袖手而去!   可是,顾温尘怎么办?他的毒还没解,难道真的要答应姥姥的条件吗?   脑子里,一团乱麻。   远方风雪,一个人影正慢慢地靠近来,那个人看到自己是一愣,然后若无其事的跪了下来,她提了一篮子的东西,水果,冥币,香,等等。   她的脸色蜡黄,手也像是干枯的树皮,行动迟缓的很。秋语婵蹲下来帮她的东西一一摆好,“阿姨也是来拜访刘叔的?”   “是啊。”听到她的问话有些惶恐,惴惴不安,“我早就想来了,只是这半年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了,就呆在了家里,现在好多了,我就来看看他了。”   “请问您是……”   妇人裂开嘴露出白色的牙齿,笑的很和善,“我是他的邻居啊,唉,刘老头这个人心眼就是实在,以前他总是帮我。”   “喔,原来如此。”   “是啊。”妇人叹了一口气,“只可惜好人没有好报啊,”她摇摇头继续。   秋语婵眼神里的东西藏得很深,只是很淡地笑了笑,“是啊,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和好的人。”   “这位小姐是刘叔的?”她有些疑惑的问。   “……他是我的恩人。”   “原来如此,刘叔的葬礼也是一个年轻公子来办的,知道要落叶归根啊,”妇人将手里的冥币拿出火折子给点燃,试了好多次才成功,青烟一直向上飞着,“他当初回来的时候啊,一身衣服破旧得很,全身像是被打劫了一样,身上还有好多伤呢,不过他还是尽力帮着我们,大家都说这个人是个好人。”   秋语婵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一个点,“您是说,刘叔回来过?”当初找到刘叔的时候,是在贫民区,既然回了老家,为何会再次离开?   “是啊,不过有一天我看到他的家里来了几个人,穿得很好的样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咳咳咳咳”妇人被青烟呛得有些难受,秋语婵立即为她拍了拍背,她缓过来才继续,“那些人来了之后,他也消失了,后来,等来的就是他的死讯了,说是病死的。”   “您还记得那些人长什么样子吗?”   “不记得了,我的眼睛不好啊,只能看到他们穿得衣服,那衣裳不是我们穿得起的。”   妇人还沉浸在在某一回忆中,抬起头来发现那位女子已经走了。   秋语婵是走了,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孤零零的坟墓,被风雪覆盖,凋僻有寂寞。刘叔回来过?是因为见了某些人人才离乡背井的?他见了什么人?为什么要离开?是为了躲避什么还是被人威胁?   她回到了刘叔的院子里,荒废的很,几乎不能住人了,房檐上的梁子都已经倾斜了,摇摇欲坠的模样,她站在无人来过的院子里,周围全是白雪苍苍,发上也集结了霜寒。   “我就知道会在这里可以找到你。”   她转过头,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面容模糊,他慢慢走来,轮廓清晰了。   “你的消息,真是迅速啊。”她面无表情道,声音很淡,淡得风一吹就消失了。   “我只是一直跟着你。”   秋语婵转过头来不理他,良久之后才说:“有什么事情出去谈吧,不要脏了这里。”男子听言身子一怔,等反应过来才跟着人出去了。   刘叔住的地方很偏僻,因此出了门一片空地后,再往前就是小路,四周都是树林,秋语婵慢慢往树林深处走,男子也跟着。   终于,走了好一会,她才停下来转身看着身后的人,面容清冷,“你找我有事?”那语气冷得很,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可是他们也曾把酒言欢,也曾笑谈古今,现在这个局面,僵硬得无法抑制。   “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我?”   秋语婵有些诧异,讨厌?不,她不讨厌,她的心已经很空了,也很麻木了,这种情绪太少了,于是她摇摇头,“不,我只想知道你的目的而已。”   “我只是想要你。”   女子忽然讽刺地笑了,勾起的唇角上扬的弧度讥诮莫名,“想要我?”语气嘲讽的意味十足,“想要我什么?我的脸,我的身体,我的心,还是我作为秋蝉山庄大小姐的权力?”   男子少有的急切,“我想要你的心。”   瞥了他一眼,她淡淡地将头转过去,旁边的树枝上被雪覆盖这,琼枝玉条,煞是好看,她的嘴唇紧紧抿住,侧面看起来冷漠孤傲又倔强,那眼神的空洞分明写满了她的不屑一顾,对于那句话的不屑一顾。   “条件?说出你的条件吧,怎么样取消定亲,刘望崖?”   刘望崖脸色刷的一变,清亮的眼变得阴沉起来,他明明感觉到了心脏某处的坍塌,“秋语婵,你不相信?”   “信不信,有那么重要吗?你的意思我可以理解为你爱我吗?”见他默认的样子才叹了一口气,可是语气十足的冰冷,“你爱我,就逼着我要爱你吗?多可笑啊!我不会和你定亲的!”   “可你已经没有选择了不是吗?”刘望崖反问。   秋语婵眼中的杀气一闪而过,等他反应过来一只冰冷的手已经扼住自己的脖颈,“我不知道你身边跟了多少暗卫,但是我绝对能保证在他们救你之前杀了你!不要挑战我,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说服了李嫣和秋焕年,但是我告诉你,我不是一个好人,逼急了我,谁都没有好下场!”   她的头发被风吹起来,如墨的黑忖着她肌肤的白,触目惊心又好看得惊心动魄,眼里的血腥之气有如实质,手上的力道很重,让他缓不气起来,但真正让他觉得难以呼吸的是她那一闪而过的厌恶,是,就是厌恶!   见他的脸逐渐涨红,呼吸困难的模样,她才一把放开,“你走吧,刘望崖,从你算计的我那一刻起,我们就只是敌人了。”   刘望崖的心猛然一空,突然就笑起来,笑得有些癫狂,等他笑够了才指着她说:“秋语婵,你这个人啊,一直都是多疑的,除了顾温尘,你怕是谁都不信,可是,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我对你只有算计没有感情?”   “我说过,这不重要!”说完她转身就走。   “秋语婵!”刘望崖喊住她,见她身子停了下来才说,“我是认真的,你和顾温尘,不可能有结局!”   “我和他有没有结局我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我和你,连一个过程都没有!”   风雪里,她的人转眼不见,刘望崖却呆呆地怔愣了半晌,一开始是好玩,是好奇,所以在当初提条件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想,也没有考虑别的,只是想要她,或者说只是想要看她愤怒的样子,看她惊惶的模样,可是直到后来她的每一个行为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命令,似乎都可以让自己心满意足,她站在那纷纷扬扬的传言中间,从容淡定我行我素什么都不去管,有时候狠辣不似女人,有时候娇俏如孩童,他承认被这个个人吸引了,越吸引他陷得越深,不可遏制地调查她,想要知道她的所有一切,然而当那一切被真相撕开时,他才发现原来他也会心疼,为那个人!   然而,当那个人眼里不再是温情,没有了暖意,只有一片苍茫和荒凉时,他才惊觉,自己当初的一个条件,一个好奇,一个不大不小的算计,将她逼到了死角,将她彻底地推到了风口浪尖,摧毁了对亲情的唯一奢望,也失去了她,失去了真正的她,失去了一段友情,即使他要的,从来都不是她的友情!   现在,他只是想要她!   秋语婵回到了秋蝉山庄,她想借此机会去一趟秋焕年的书房,抄了小路而去,然而书房有人,只能闪身。   准备回到那个拘禁自己的小屋子休养生息的时候,一个人吸引力她的目光,青蓝衣裳,长发飞扬,眉目温雅,顾温尘?   他,来了?   慢慢靠近,才发现他们站在一处假山,背后是竹林,这里鲜有人来,有人在哭?   “别哭了。”无奈的嗓音,她微微一顿。   “我已经变得很好了啊,你看,爹爹都让我上手山庄的事务了,我可以超过语婵的,马上就可以的,为什么你还是要拒绝啊?温尘哥哥?”   凝烟?   秋语婵在那刹那,忽然想笑,是想笑啊,她从小就宠着凝烟,无论什么事她闯祸了自己给她兜着,出了事第一个护着她,就连当初的那绑架案,她强出头吸引了劫匪的注意才让她免于受到伤害,伯母的病情恶化她也很急,到处寻医问药让她别慌……她不会将她当做自己的朋友,朋友要承担很多的危险,她并不愿意凝烟单纯的性子卷入其中,所以她宠着她,将她当做自己的妹妹宠着……   然而,她的那一番话却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骄傲清高倔强似乎都有些破裂了,超越啊,想要超过自己吗?原来她一直都是不甘的吗?不甘落于自己,不服自己的,是不是,她的心中,也有一份怨?   “凝烟,我说过,秋语婵永远都是秋语婵,我要的,并不是一个比秋语婵强的凝烟,你,懂吗?”   “可是这对我不公平,不公平啊,”凝烟有些歇斯底里,“你知道我伯父他们都是希望我们在一起的,不然也不会总是安排我们在一起,我们已经定亲了啊,语婵是一个第三者,她是为了不让世人怀疑才硬生生地插到我们中间来的,你怎么能为了一个第三者就不要我啊,为什么啊?”她的眼泪落到晶莹的雪地中,像是水滴。   秋语婵脸色苍白了几许,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都要定亲了,你还有什么不可以放弃的?一个为了权力不要你的人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够了!凝烟!”顾温尘的声音变得冰冷“你不能这样说语婵!”   “不能?我为什么不能啊?”凝烟的脸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脸上肆意着眼泪,“她答应过我不会和我抢你的,她答应了可是她没有做到,她骗我,是她先骗我的!”   顾温尘摇了摇头,眼中闪过浓浓的失望,“凝烟,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凝烟微微一愣,然后忽然就恢复了平静,“温尘哥哥,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我一直都是不甘心的,江湖中人人都将你和语婵并列起来,一起讨论,说你们多么出色,可是我呢,我并没有多差,那些人为什么就看不到我?语婵有多好?她身边要不是泉七那个痞子帮她,她会有今天吗?对了,你应该知道泉七是谁吧,我当初派人查过了,他是魅楼的人啊,魅楼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知道的温尘哥哥,和他们扯上关系会给整个家族蒙羞的,语婵还和他成为了朋友,那你又怎么不去质问她,问她怎么会变成那样呢?”    ☆、她有多好我知道就行了   秋语婵刹那间喘不过气来,心头仿佛被巨石狠狠一击,这种感觉,比秋焕年李嫣的逼婚的疼来得更加强烈,毕竟对秋焕年和李嫣只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他们不过是毁了自己的那点很小的期待而已,可是凝烟不同,她是完全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用这样恶毒的话来伤自己,还伤得这么彻底!   她低头瞧见自己的手,苍白如雪。   “凝烟,”顾温尘淡淡地说了一句,“秋语婵有多好,我一个人知道就行了!”说完就准备转身走。   凝烟眼睁睁地看着他和自己擦身而过,表情淡漠,眼中再没有了当初的宠溺,那一刻她才感觉到了害怕,莫名的害怕。   顾温尘直接去了秋语婵的院子,里面没有一个人,问侍女,侍女说她带着芊心很早就出去了,出去了?他本来是悄悄来的,不想惊动任何人,谁知偶然碰到了凝烟,也许这并不是偶然,而是必然,自己的爹爹报信了!可是,他却是没有想到单纯的凝烟会说出那番话,让他失望透顶,但更重要的是去找语婵。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很清的声音,密音?   她给了一个地址,顾温尘去了那里推开门到了坐在屋子里的人,他一喜,上前两步才发现这个人的眼神不对,“语婵?”   秋语婵笑了起来,她站起来抱住顾温尘,“你来了。”   顾温尘也伸出手反抱住她,“怎么到这里来?这里冷,小心风寒。”   “没事,我想刘叔了,就过来看看了。”她望了眼四周,这里是刘叔生前住过的地方,很安静,但已经有了一股霉味,无人打扫。   “温尘,吻我。”   被他的气息包围着,唇齿纠缠,她急切地想要寻找一种安全感,寻找稳定和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才分开,她的嘴唇已经红肿,望着顾温尘,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这些天的委屈,仓惶,无助,脆弱在见到这个人后才突然爆发,她趴在他的胸口哭着,他什么都不说,只是抱着她。   怀中瘦削的身体令他心疼,在这一刻,什么都不用问,什么也不用去想,只有他们两个,她依偎在怀,哭得像个孩子,宣泄所有的不满。   “语婵,我们走吧。”   走吧,去一个别人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找一片竹林,寻一处茅屋,不管什么江湖恩怨,不管流言蜚语,去过我们自己想要的生活,晨钟暮鼓,云卷云舒,你喜欢泛舟,我们就找一个有江有水的地方,你喜欢画画,我们就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你喜欢热闹,我们就找一个山村和村民友好相处,你想要什么都行,将一切都放下,管那么多干嘛,我们走,过属于我们的日子。   “伯父怎么办?你的顾氏山庄怎么办?”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我爹不止我一个儿子,况且他身体很好,想要再找一个接班人很容易,或许比我更优秀,只要你愿意,我们就走!”   他望着她,眼里有决绝和期待,水光潋滟,流光溢彩,飞雪倒映在瞳孔中,美轮美奂,她却只看到其中自己的身影和满满的暖意。   “语婵,你愿意跟我走吗?”   这一次,他问的小心翼翼。   她的脸上还有泪珠,眼睛里面却平静如水,她说:“我愿意!”   这世间美景千万,哪有你瞳孔里的凡尘红帐温暖。   那一刻,他们为了彼此,抛弃了所有,名利富贵,一场浮云。   “回去准备吧,明日午时,我在城门外的茶棚等你。”   ……   黑纱袅娜。   “你说,她怎么可以这么任性呢?”   “姥姥……”   “罢了,我只给她最后一次机会了,实在不行,我也只有放弃了,你说对吧泉七。”   “不,姥姥,不会的!”   秋语婵回到了那个小地方,让万姬离开。是夜,她闯入另一间房,把芊心救了出来,秋焕年将芊心关在了她的隔壁,只不过全密闭,没有天窗,只有门那里有一个供呼吸的小洞,一进去就湿冷得很,芊心缩在一角,看起来有些可怜。当初不让万姬救芊心主要是为了保护她,然而现在看到她眼里闪烁的光,突然有些后悔。   连夜将人安顿在一个乡下的妇人屋子里,那是她的人,不用担心有危险,芊心除了开始的清醒,接下去就是昏昏沉沉的,她高烧不退,秋语婵照顾了大半夜才让她的烧退下。   往回赶的时候,已经是冷星闭幕。   秋语婵飞掠的动作一定,然后缓缓落在雪地,看着面前的人,不发一言。   “语婵,你不能走!”   “不错啊,这么快就找到我了。”   泉七苦笑,慢慢靠近,“语婵,你不可以走!”不知道是不是星光太盛的原因,导致他眼里的的光就黯淡下来了。   “泉七,”她瞧着站在面前的人,神色平淡,“如果你有一刻将我当做朋友过,就请你让开!”   他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心痛和茫然,手中的扇子没有再打开,忽然觉得也打不开了,是朋友?朋友啊!“如果你看了这些东西仍旧执意要走,那我绝不拦你。”说着递过去一叠厚厚的资料。   秋语婵垂眸落在那全是以白色兰花封底的纸上,那是魅楼的加密文件,它的重要程度和机密准确度一样的高。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神情太过坚定,她竟然不敢打开,接过来,在他来不及收起的笑意里扬手,纷纷扬扬,什么都撒了一地,“泉七,有些东西不重要了,我也不需要!”   说完,竟然是直接飞身而去。   泉七呆滞地瞧着满地的东西,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再也合不起来。秋语婵转过头,看见那个人蹲在雪地里一张一张地将那些东西捡了起来,那个背影,孤单而又寂寞,她的心一疼,那个人,曾经她真的是把他当做了唯一的朋友,是唯一!   秋语婵作为秋蝉山庄的少庄主依旧在外面名声大震,只因为这些天她的动作频频,将凡是一些老顽固,思想僵化或者尸位素餐的人统统贬的贬,辞的辞,更把一些意欲谋反或者背地里捣鬼的统统清理干净,其中有不乏冤枉的,动作太大,导致江湖中人好多都是一边赞叹一边警惕,秋蝉山庄人人自危,害怕一不小心成为所谓的罪人。   可是谁到不知道,他们眼中出手无情的人,正准备着过与世无争的生活,一边杀伐血腥掩盖,一边平静如水恬淡安然。   次日,午时。   秋语婵几乎没带什么东西,将自己的脸乔装了一下,以免太过吸引人注意,穿的衣服衣服也是褐色,她坐在茶棚里。   “唉,听说那个王家的人也倒下了,据说是因为做假账,都被送进官府去了。”隔壁的男子说,他穿的很朴素,坐姿也很粗犷,大雪天,裹着一件烂棉衣,有点像车夫。   “王家?那个王家?”   “就是金玉王家啊,还有哪个,真是。”   “咦?这王家不是秋蝉山庄的人吗?当初秋庄主不是和他形影不离吗?怎么?秋庄主没有保他?”另一个女子问道。   秋语婵的动作一顿,王家?王时邢?秋焕年和他的关系确实很好,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秋焕年那个笑面虎和谁都很好。然而接下来的话让她心头一跳,“保什么保?这是那个秋语婵秋大小姐如今的秋少庄主做的决定,据说他的全家都锒铛入狱,下人都受到了牵连,你说秋庄主如果在此时保他,那不是在打自己女儿的脸吗?他能做的,无非保持沉默。”   “原来是这样,不过话说那个秋语婵长得那么好看,没想到啊,竟然是一个这么心狠手辣的人物,蛇蝎心肠,这样的女人要是真正当上了秋蝉山庄的庄主,那这江湖还不得翻了天啊。”   “嘿,我只想,这样的女人娶回家哪个男人敢碰。”   “那个刘望崖不就敢,喔,我也听说了,那个刘望崖啊,是秋夫人的远房亲戚,据说小时候就和秋语婵一起玩……”   那些人还在说,秋语婵手中的茶水却一下子翻到在了手臂上,有些烫,但她好像全无只觉。秋焕年?用她的名义大开杀戒,铲除异己!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些人也是被那个人请来蛊惑人心的,没有哪一个穿得像车夫的对江湖之事了如指掌的,何况是秋蝉山庄的这样庞大组织!除非有人透露或者根本就是伪装的!   真是,好得很啊!好得很!好得……很!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不要管了,别管那些东西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然而她自己都没有留意到自己散发出来的煞气,还有眼里的血腥!   看了眼天色,太阳已经往西边而去了,但是那个人没有来,大概是被有一些事情耽误了。   再要了一壶茶……续杯……续杯……续杯……   两个时辰过去去了,一大波人离开,又有一大波人进来。   只有她一个人接连坐了好几个小时。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雪花飞舞了,鹅毛般的大雪渐渐掩盖路人的足迹,枯黄的草,白色的雪,所有的人都褪化成了背景,变成一片黑白,他们吆喝着,嬉闹着,怒骂着,然而也是背景,茶棚的客人一张一合,像是一幅会动的丹青。   一袭褐色衣裳冷漠苍凉,墨发轻挽,那张脸算不上出色,可是那气质却令人不敢接近,冰封千里的疏离淡漠。她静静地瞧着人变得越来越稀少,直至最后只有一个人,茶棚里的烛火点起来了,孤影摇曳,看起来万般可怜。    ☆、魔鬼   冷风呼啸卷着霜雪直愣愣地穿过四面成空的茶棚,寒气,从心底飘了上来。秋语婵拿着茶杯的手冰凉,苍白的指尖映着青花瓷的杯盏,上面的花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迷迷茫茫的犹如水雾掩盖,忖着凉玉的指节,莫名的沧桑。   将杯子凑到红唇间,碧绿的茶水饮下,冷透了的茶水划过舌头划过口腔经过咽喉到达胃里,可是那一刹那,秋语婵却觉得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冷意。   开茶棚的是一对夫妇,大概是她身上的气息太过骇人,竟然不敢靠近,应该打烊了,可是他们硬生生地等了两个时辰。   将一锭金子放到了桌上,轻轻吐出几个字:“我包一夜!”   包一夜?一锭金子?茶棚的夫妇俩瞪大了眼睛,那些钱都足够他们买下一座店铺了!老板立即拿上银子飞快而去。   今夜的雪,下得很大,茶棚的质量不是很好,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小面积地塌陷。   城外冰冷的茶棚,有人苦等一夜。   秋去冬来的日子,人去花别,所谓不相信命运弄人,偏偏玩弄的,往往不是命运,而是无可奈何。红尘清寒一世,帐暖一刻,注定百世流离。   红烛泪,流干了昨夜。   城门外,她在固执地等待那人的到来,却不知道,在城墙上,也有一个人陪着她,慢慢地等,慢慢地,等着!   一夜白雪。   当东方既白时,望向远方,惟余莽莽,茶棚夫妇二人来了,客人来了,走了,又来了。   她觉得全身都在疼,胃疼,手疼,脚疼,心,也在叫嚣着疼!   泉七忍不住化装也坐到了茶棚里,他已经很久没有细细地看她了,这些天,又瘦了,万姬说,她被囚禁了,可也知道这个人分明是故意的,但他还是心疼,金琳还在青寻酒庄,他没有去见她,可两个人一直都在通信,金琳将秋语婵的状况都说得很透彻,那个时候,面对着白纸黑字,他不知该是哭,还是该是笑,然而到了这一刻,看着她充满红血丝的眼,还有眉宇间的疲倦,身姿的寂寞,他就知道了,不管是怎么样都不重要了,她幸福就好了,她幸福就好了!   她要了几个馒头,可是毫无食欲,馒头变冷,又慢慢变硬,像一块冷硬的石头。   那个人,没有来。   为什么不来呢?   失约了啊!为什么失约呢?   顾温尘,你失约了!你怎么就失约了呢?   还给你几个时辰,如果你不到,我……就要走了!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乌云压城,天幕,渐渐地暗了下去。   名是什么?利是什么?权是什么?仇是什么?恨是什么?   一身背负,你的一句话可以轻易抛下,那现在,又算什么?   那对夫妇再次地徘徊了,天又黑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女子,是昨天等了一夜的那个人,等了一夜啊?等了一夜!   秋语婵放下茶杯,站起来的时候有些晃,留下银子步履蹒跚而去,她的背挺得笔直,可是那对夫妇仍然可以感觉到她背影里透出来的说不出的绝望,仓惶无助,故作姿态的倔强,让人想要哭泣。   她的背影,会哭!   秋语婵走出夫妇的视线,一下子就单膝跪地了,冷汗淋漓,胃就像被人狠狠捶打过,痛得昏天暗地,身子骨也酸软得不行,几乎无法动弹,但这一切都比不及心脏出的鲜血淋漓。   泉七追出来就看到她跪倒在雪地里,那汗水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身子不停的颤抖,一只手捂住胃,一只手撑在地上,那样狼狈的秋语婵,他见过的,只有两次,可每一次,都是因为顾温尘!   顾温尘!   立刻奔过去将她扶起来,她的身子凉的仿佛没有了人气,“语婵,是不是胃痛了?”他慌忙从衣兜里拿出瓷瓶倒出一颗药丸递到了她的唇边,温软的唇有些凉意,他的手一颤,秋语婵没有失去意识,尽力地站稳,然后才拿过药吃了。   “谢谢。”   谢谢?   谢谢!   她对自己说谢谢?泉七心头一抽,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这样疏离的说一句谢谢,客气生疏,一下子将两人的距离拉得老远老远。   秋语婵站在那里满脸的茫然,她要去哪里呢?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天地之大,竟然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去哪啊?她也不知道!这世间,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生死无人知。   她慢慢地往城外走,一步一步走,脚步艰难踉跄,泉七不敢上去阻拦,只一直跟在她身后,她的影子很长,细长,寂寞哀凉,雪已经过了脚踝,那一串一串的脚印,蔓延过了他的整个人生,却用尽了她此生的最后力气。   秋语婵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地拖着沉重的躯体走着,有人,在后面亦步亦趋!   蓦地,脚步停止了。   不远处,十几个黑衣人窜了出来。   泉七第一反应就是庆幸,庆幸自己跟着她,否则以她现在的状态,不知道会怎么样,可是,他以为的从来都不是他以为的,当秋语婵砍下一个人的头颅时他就发现了,勾唇的笑容,冰冷的眼眸,嗜杀的眉宇,满身煞气,和黑夜融为一体,踏枯骨,毁人魂,斩七魄,半边的脸被隐没在黑暗里,另一半脸被赤红的血液覆盖,那一刻他都觉得有些心惊,多么可怕!那些黑衣人也知道了,这个人简直就是……魔鬼,杀人不眨眼,就是一个杀人的机器!   秋语婵不知道自己的状态,只是这些人恰好撞到了她的火眼上,只想要杀!杀!杀!被潜藏得久的狂乱血液开始沸腾,燃得差点失去理智,满目猩红,挥剑,血液落在身上的感觉,让她兴奋。   泉七呆愣的看着地上的血染红了白色的霜雪,白色覆上刺目的血红,有些可怖也有些妖冶,满地都是断肢残骸,甚至可以说找不到一个完整的尸体!   他看着站在中央的人,手上拿着的长剑还有血一点一滴的往下滑落,她黑色的发丝上沾带着血液,褐色的衣裳完全被染成了深色,眼眸内冰与火的交集,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他的心一惊,终于明白了,这样的秋语婵,这样的秋语婵!他是看到过的!   “语婵,过来,我在这里。”   他试探着靠近,刚一走到她的身后,那个人就直接倒了下来……   ……   秋语婵只觉得全身很累,怎么都不想醒,不愿意醒来,可是总有人在耳边闹腾,甚至还有牛羊的叫声,真是烦!   可是忽然她又觉得自己仿佛是身若寒冰,冷得不行,努力地奔跑,努力地寻求温暖,可是这天地茫茫,她看到的是无边无际的需,下的那么大,垫得那么深。有人想要来拉自己一把,想要给自己温暖,然而不行,他们都自身难保,有些人作壁上观,欣赏着她挣扎的样子,在一边兴奋大叫,骨血里叫嚣着杀杀杀!冰冷无情,杀!杀!杀!!!   她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眸中猩红一片,冷厉狠绝,这样的样子吓坏了芊心,“小姐,你怎么了?你别用这样的眼神啊,小姐……”   她没有说话,当泉七进来的时候,她眼中的情绪没有隐藏,直接铺陈在了面前,泉七微微一顿,他知道,姥姥要的,已经得到了!   泉七试图和她说话,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她只是睁大着眼睛,空洞茫然。   这样保持了很长的时间,他再也忍不住了,“如果你认为现在这个状态很好那你就保持下去,可是,你真的什么都不想知道吗?你想要永远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吗?秋语婵,这不是你,这不应该是你,顾温尘没有来,你就消磨了你所有的毅力吗?若是这样的话,那当初的训练你也不会活下来!”   秋语婵目光恢复了正常,看了眼身边的人,仍旧一言不发。   可是泉七知道秋语婵不会这么轻易倒下,他说:“语婵,我不知道现在在你的心里我是怎么样的,但是,你真的愿意看到秋焕年用你的名义大开杀戒吗,然后受到谴责的却是你?就算你不在乎,那刘叔呢?他会不会在乎?你应该怀疑过刘叔的死因过对吗?只会是你不愿意去深想,语婵,别在逃避了,秋焕年知道你走了,现在到处在暗地里找你,各方势力也都在找你,尤其是秋蝉山庄的保守派恨你入骨,若是你落到他们的手中,不会有好下场的,而且,现在秋焕年到处散发着不利于你的谣言,很多人对你也是贬斥态度,你还要视若无睹吗?”   她坐起来望着他,轻轻笑着,“现在我总结一下你说的话,一,刘叔的死另有原因,二,我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状态。”   泉七站了起来,将一些东西放到了床头:“这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你不信魅楼,这是万姬从你的吩咐中找到的,你看看再做决定吧,我不会逼你的语婵。”   他是一个谈判高手,秋语婵一直都知道,所以毫无疑问,她动容了,里面有她在乎的东西,比如,刘叔,还有,她的自尊骄傲,都不允许!   冷静地伸出手打开。    ☆、涅槃也许不是重生   第一封密报,就是刘叔的,她仔仔细细地看了,万姬很实在,全部都是写的没有任何感情的事实记录,影响不了任何人的判断,秋语婵看着,心底凉成了秋。   秋焕年!   当初用刘叔贪污的罪名逼他离开,为何离开后还不放心要亲自前去?前去了为何还要杀人灭口?刘叔,你知道些什么?   慢慢地一件一件的打开。   其中,一个人的名字瞬间闯入眼帘,陈筱宇?是那个小孩子?   纸张哗的从指尖滑落在地,秋语婵眼神蓦地空洞起了来,望着外面毫无焦距……   芊心站在门外,有些焦急,“小姐会不会有事啊?”她当初醒来就发现自己在一个农家,本来是准备去找主子的,接结果泉七就来了,将她带到了这所别院里。   泉七负手而立,他也不知道,秋语婵会不会有事情他也不知道,只是很多真相如果她装作不知道,没有人去捅破的话,那她就永远下不了决心,永远处于被动状态,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从清晨到晌午,整整一个上午她都将自己关在了房门,急得芊心差点冲了上去,被泉七给拦住了。“别去打扰她。”这个时候,不要去打扰!   门终于打开了……   芊心瞳孔蓦地张大,就连冷静的泉七,也身子一颤,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也知道,自己失败了。   秋语婵!   “小姐?小姐……”   泉七别开眼,这个人,这副样子,他太熟悉了,因为在不久前他刚刚看过,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个人也这样……他一下子将芊心拉到身边,“屏息,不要说话!”   眸如点漆,冰凉的寒雪下掩盖着巨浪滔天血腥,杀气肆意凌虐空气,一寸一寸地碾压过来,披一身暗霜,凝霜花风骨所著的魂魄,刺得人心脏发疼,黑发飞扬,冷然决厉,恍若罗刹现身。   芊心有些支撑不住,血管里面的血液似乎要嚷嚷着跑出来,快要爆裂般难受得紧,她不敢使用内力,喉咙一阵腥甜,努力地想要咽下可仍旧有猩红的液体钻了出来,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地板上,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摇摇欲坠,泉七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想过这个人会如何,可是这样强势的力量,目空一切嚣张地肆意杀掠,让他感到了可怕,而且他可以很清楚地了解,这个人还有理智,所以并没有将所有力量散发出来,若真的全部散发,谁可以抵挡住,至少他们两个,绝对会死无全尸!   难怪,姥姥这么在意她!难怪呢!   这个人是当初最优秀的试验品!是试验品,而且成功了的!   “小姐……”   芊心低低地喊了一声。   秋语婵似乎有所感,慢慢地收回所有的气息,两个人顿时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她伸出手将芊心拉起来,“后悔跟着我吗?”刚刚要是有一点差错,这个丫头也许就没了!   “不!绝不后悔!”   缓缓勾起唇角,阴寒如鬼魅,这个再也不是曾经温和笑着的端庄的秋大小姐了,猩红的唇,如墨的眉,一切都诉说着她的冷酷。   侧过头看着还跪在地上的人,她的眉宇间闪过复杂,“这就是你们想要的?那恭喜了!”   泉七心脏仿佛被人用铮亮的钢刀劈开,鲜血淋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无法言说的疼痛,他似乎可以感受到从心脏里流出的血液慢慢变冰凉传遍全身,那一刹那,竟然不知道今夕何夕。   然而,意识不清,身体却如同有意识般,他看见自己的身体慢慢挺直,双膝跪地,然后再缓缓俯下身,“属下,参见少主!”   掷地有声!清脆有力!   芊心看着他们两个。   秋语婵忽地哈哈大笑,笑声无比的凄惶苍凉,越来越冰冷,越来越阴森,越来越无情,那是芊心听过的,最难受的笑声。   “小……姐,你别这样,芊心……”她觉得面前的人很陌生,可是她知道,这个人是她一生都要追随的!   良久,笑声终于停下,秋语婵伸出手摸上芊心的脸,“芊心,你要跟着我吗?”   “要!”她狠狠点头。   “你会遇到很多很多的危险,连命都可能没有。,你想清楚了吗?”   “小姐,芊心不怕!”   不怕啊!   姥姥,你不是要我众叛亲离吗?你成功了!你终于成功了,现在什么也没有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连名义上的亲人都没了。   看着芊心坚定地眼神,她苦笑,保护好她,不如让她自保!   “泉七!”   “属下在!”   “把她带下到弑营去!”   泉七那一刻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那冰冷的嗓音不容置疑,弑营?那是选拔杀手和暗卫的地方,被扔进里面去的人,九死一生!她当初也是从里面出来的,现在,要这个单纯的侍女进去?还有命回来吗?   “……是!”   芊心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可是看泉七的眼神就知道,那绝对是一个令人恐惧的地方!可她还是乖乖地跟着走了,她很清楚,小姐不会伤害她!不会!她一直都这么坚信着!   “芊心!”她闭上眼,“活着回来!”   她一下子跑了回来站在她的面前,“小姐,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会保护你的!一定会的!你相信我!”   秋语婵在那一刻有些想哭,在所有人都离她而去的时候,还有这个傻丫头在苦苦坚持着,怎么会这么傻呢?伸出手轻轻抱住她,“芊心,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若你不能活着回来,我就不要你了,知道吗?”   “小姐,你一定舍不得!”说着,她扬起笑容,单纯得紧。   泉七侧开眼,秋语婵心中的柔软,只有这个婢女了吧。   ……   “我的语婵,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姥姥轻轻伸出手抱住面前的人,苍老的声音染上笑意。   “是啊,我回来了,姥姥,你等着一天,等了很久了吧。”   仿佛没有听出里面的讽刺,姥姥松开手,然后抽出一直佩戴在银发上的碧玉簪取下来插入她的乌发里,笑得欣慰,“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接过这支簪子的人,一定是你!”   秋语婵勾起嘴角,这个簪子是魅楼主人的象征,她知道,可是这一次她没有任何反抗,只是垂下头,“语婵,不会让姥姥失望的。”冰凉的,没有任何感情。说完准备转身离开。   姥姥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出声,“语婵。”   她顿住脚步。   “我也老了,魅楼交到你手中我很放心。”这种疑似遗言的东西从老巫婆嘴里说出来,本来该觉得讽刺的,可她却有些难过,不为别的,只是想起来,世事变化,真大啊。   当初她见她的时候,还那么硬朗。   当初?   是啊,是当初!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很久很久以前了!   她望着外面,也是在这个漆黑的夜晚,她被人绑架,带到了她的面前,当时她的眼神多奇怪啊,像是欣慰,又像是愤怒,然后就被吩咐,带到弑营里去,整整一年,一年的时间,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前她那么天真,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然而,当满手的鲜血,当全部都变成了血腥,全部都成了杀戮,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一年后,她被带到这个人面前,她清楚地看到了这个人眼中的满足,是满足!   她说:“真是奇才啊,不过,还差了点东西。”当时自己是什么样的呢,眼中有滔天的杀意,然而这个人说还不够,不够,嘴里被扔进去一个东西,“希望你可以成功,小东西。”   成功?   从弑营里出来的只有五个人,五个人被喂了药,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   是她秋语婵!   她活下来了!却也生不如死。   那一阵子,她只想杀人,杀人能够让她兴奋起来,毛孔里面都叫嚣着杀杀杀!看到别人眼中露出的畏惧,她竟然感受到了快乐?!   多可怕啊!变成了一个杀人机器。痛苦得恨不能死去,可也想要活下来,活下来!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可是他们错了,她慢慢地学会了控制,学会了控制自己手中的力量,学会了控制满身的血腥煞气,直到最后竟然将其封存,那股力量被封存在身体中,不再使用了。姥姥出乎意料地没有反对,让她握有魅楼的实权,却坐着秋蝉山庄大小姐的位置。   这样,她过了这么多年。   十岁被迫抓了进来,然而,如今,她真的是心甘情愿地回来了。从她冲破自己给自己下的封印开始就知道了,这一次没有任何的逼迫,她就是回来了!   历年来魅楼的主人,都会被喂下药,那药重组人的经脉,刺激着神经,很多人不堪其痛苦就死于重组的过程,活下来的人,内力提升到新的境界,却也因此变得嗜杀无情,他们要的就是这样,强大,并且狠厉!   秋语婵是最成功的,因为她克服了那个药带来的魔性,可以将其运用自如,在自己的调理下控制住,这也是姥姥一定要她接任魅楼的原因。   然而,还有一个原因,秋语婵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当然,她也不想要知道。    ☆、亲自前来   “你们这些废物!废物!到现在还没有查出原因。”顾锦渊将身边能砸的东西都砸掉了。   “庄主,公子的症状实在是罕见啊,老夫行医多年,也没有见过这种样子啊,看上去是睡着了,且脉象平稳,根本查不出任何的病因啊。”   “滚!滚!”顾锦渊多年的良好教养终于破功了,他面色铁青,眼中像是要喷出怒火来,他快步走到房间里面,看着躺在床上的孩子,心如刀绞。   秋焕年他们以及凝烟他们都赶来了,都只能束手无策。   “我去查了,温尘在青寻酒庄也发生过这种状态,而且昏迷了五六天。”秋焕年开口道。   凝烟沉思了一瞬,“那怎么好起来的?”看着大家都迷茫的样子便知道了,“那怎么办啊?对了,乐晚,乐晚不是温尘哥哥的贴身侍女吗?她肯定知道的。”   李嫣点点头,“对啊,乐晚呢?”   顾锦渊摇了摇头,“她犯错被温尘发配了,具体位置谁也不知道。”   顾温尘做事滴水不漏,要真的查乐晚,还真不可能。   流影隐匿在暗处,他知道,知道乐晚在哪里,也知道当初是谁救了主子,现在把乐晚找回来肯定是来不及了。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神秘男子突然出现,一身黑衣,带着一个四分之一的银色面具,面无表情。他无声无息地站在大厅,“我知道。”   “什么?”   “你是谁?”   流影是顾温尘的在暗处的力量,也是暗卫的统领,就连顾锦渊都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清楚地看到了他们眼中的疑惑,不解,怀疑,惊讶等等,他再次开口,“我知道是谁救了主子?”   现在顾不得怀疑了,“谁?”顾锦渊立刻问。   “秋大小姐!”   大厅瞬间寂静无声。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再变,等他们再次回过神,那个男人竟然不见了。   “语婵?是语婵!”凝烟的声音有些尖锐,“我们快快去找语婵啊,她知道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她凭的是那个人的感情。   但是大家依旧没有说话。   终于打破沉默的是秋焕年,“语婵不见了。”这几天他派出一波一波的人出去找,都毫无音信,他感受到了一种恐惧,莫名的害怕。   几天后,乐晚赶回来了,顾锦渊抱最后一丝希望问她,答案不变,“是秋大小姐秋语婵!”   他们用尽心机地算计那个人,到头来,她成为了救命恩人?   乐晚看着床上的躺着的人,睡着了样子也很好看,浓密的睫毛格外的长,她坐到旁边,“主子,我知道你生我的气调查了秋大小姐,可是,虽然出乎意料,但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好,你还是快点醒来吧,青魅的第一次解药能够维持两个月,你何必呢?秋大小姐不见了,你不担心她吗?”从调查了秋语婵知道了她的身份,然后再联想她给出的解药,只要一查几十年前的江湖秘史就知道,他中的毒是青魅。   乐晚不知道他失约的事情,以为这个人是因为秋语婵的身世,“你既然知道她是秋焕年的挡剑盘就更要醒来才可以,不然秋语婵四面夹击怎么过啊?”   顾温尘还依旧沉睡着。   在梦里,他牵着秋语婵的手,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春天一起播种踏青采花,夏天的时候一起乘凉赏荷泛舟,秋天的时候收获结果舞剑,冬天的时候一起取暖生活滑雪,他们走过四季,有吵闹,有欢笑,他梦到他们生了一大堆的孩子,叽叽喳喳,调皮得很,每天都要去闯祸,把邻居家的晾着衣服偷回来,偷偷摘掉隔壁长出的青涩果子,悄悄跑去山里弄了一窝鸟蛋回来。   无忧无虑,不用担心什么算计,平平淡淡,真挚得令他恍惚,他不想醒来,也不愿意醒来,就这样睡着好了,永远地睡下去,还有那个人陪着,有她陪着自己!   第二天,顾锦渊来看的时候才发现他皮肤变得尤其白皙,那不是苍白,而是一种肤色状况,晶莹剔透恍若瓷器,漂亮精致得令人咋舌。   凝烟看到了不由得一愣,真是好看,可是乐晚知道,这个人正在一步一步地走向死亡,秋语婵知道吗?她在哪里呢?   “温尘哥哥怎么……”她想着要问,“气色变得这么好?”   顾锦渊也不明白,问了一边的乐晚,她才勾起嘴角说:“凝小姐,这不是气色好,”看了顾温尘继续,“这是,病情加重的预兆。”   “什么?”顾锦渊的身子一晃荡,有些站不稳,凝烟立刻上前扶住,“乐晚,你知道?”   乐晚没有回答,她并非是顾氏山庄的人,所以对于他的话,她不想回答就不想回答了,若不是这些人的愚蠢行为,公子怎么可能有这一天?   “大胆!你……”凝烟正要怒斥她,被顾锦渊阻止住了。   淡淡地瞥了一眼凝烟,眼中满是不屑,她有多钦佩秋语婵,就有多讨厌这个女人,别人说胸大无脑,可是她既没有胸也没有脑!“我说过,能救公子的,只有秋小姐。”   “他好歹是你的主子,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你说这□□是不是你下的?”凝烟口不择言。   乐晚却哈哈大笑起来,看都没看那个女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顾锦渊,“我知道公子怎么中毒的,不知道顾老爷还记得上一次公子遭遇刺杀,差点丢命了吗?那是魅楼的人,毒,自然也是魅楼下的。”   顾锦渊全身像是脱力了一样,脸色灰白。   乐晚离开了。   她装得很淡定,可是也知道,主子要是还没有解药,真的会死的!   流影跟了出来,知道她接下去的打算,但并不愿愿意阻止,“小心。“能说的,也只有这么点了,在他们的眼里,主子的安危才是第一。   “好啊。”她笑颜如花。   ……   秋语婵看着下面的人,扎着两个可爱的发髻,眼睛里再也没有那故作天真的单纯,透露出一丝丝的恐惧,她终于明白了当然从王桦的地方走出来的时候她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以及诡异的笑,想必是在嘲笑自己的可怜,是啊,多可怜!   他秋焕年用了那么大的心力来保护这个孩子,最后还不是落到了自己的手中,他这些年将自己利用的够惨啊,多惨?名义上任命自己为少庄主,却不让自己插手任何事物,还要将自己软禁起来,打着她秋语婵的名义排除异己,铲除反对者,甚至借着她的名义将一些支持她的人也是贬斥的贬斥,杀的杀,毁了她的名声同时,也让自己充当活靶子,那些保守派群起而攻之,就是到现在,她都收到了好多杀秋语婵的单子。   为了这个孩子,他将自己推了出去!   多狠啊!   “陈筱宇?应该是,秋,筱宇!”她站在坐前的高台上,冷冷地俯视着下面的人。   “你……你是谁?”   秋语婵笑而不语,笑容中有一丝血腥之气,“不重要,请你来做几天的客。”一挥手,就立即有人将她带了下去,不理会她的大喊大叫,很快人就被拖了下去。   秋焕年!你的女儿啊!女儿!   “启禀少主,落阁的乐晚乐护法求见。”   乐晚?她的手一顿,轻轻吐出一个字:“宣!”   乐晚见到了那个人,山庄动用暗地的力量四处找她,都找不到这个人,谁知道,她是堂堂魅楼的主人!   高座上的人,面纱覆面,挡住了那倾城容颜,可乐晚很明显的感受到了那个人的变化,变化的有些可怕,以前的秋语婵是端庄大方的,没有多良善但也没有这种明显的血煞之气,虽然清冷但也绝不冷漠,可现在的人,仅仅是那双瞳,都没有人敢直视,仿佛接触到了那目光都会变成了冰雕然后被人摧毁,内里都被冰封住,没有一丝温度。   一个人,原来一旦变化起来,也是这么极端的。   曾经秋语婵带着一张清冷高雅的面具,后来是顾温尘一点一滴地将面具给拿下,然而,如今,她再次戴上了另一张面具,嗜杀冷漠,这一次,谁有把握将其拿下呢?   “乐护法,可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凉意从心底蔓延,她说的难题,从一个杀手组织中问出来,意思不言而喻,就是问她想要自己帮她杀人吗?   她打了个寒战,可仍旧不卑不吭,“在下前来是想请楼主救我家主子一命。”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子,此时若是以顾氏山庄少庄主的侍女而来,不仅地位太低无法通报,更会触怒她,而且在说的时候也避开了山庄。   无疑,她的聪慧让秋语婵满意,“落阁阁主?”她装作低头凝思片刻,“你的主子是顾温尘。”她其实早就知道了,泉七在没有经过自己的允许下就将他给调查得一清二楚。   乐晚微微凝滞,却还是轻轻点头。   “顾温尘?那不是顾氏山庄的少庄主吗?”眼角勾起讽刺的笑,见她没有说话,秋语婵挥了挥手,“乐护法还是回去吧,魅楼和落阁势不两立,你难道不知道?更何况,三庄的人……”她拖长了尾音,“更不能救了!”   乐晚知道自己会碰壁,然而听到她语气中的冰冷,依旧会不可置信,那个人站起来,准备走,她不得不冒着危险喊了一句:“秋语婵!”   那个人猛的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泉七!”   乐晚只觉得脑袋一昏,膝盖一疼,整个人一下子就跪了下去,一直冰凉的匕首放在了颈间,“乐护法,说话注意点!”再也没有初见的放荡不羁,只有狠厉,他扔掉手中的匕首,一下子跪了下来,“少主。”   她本来还沉浸在她的狠中,可是看到曾经和她嬉笑怒骂平起平坐的泉七以臣服的姿态跪在她面前,那一刻乐晚就知道了,秋语婵已经死了!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爱人!众叛亲离地活着,站在魅楼的巅峰,俯视着下面的苍茫,她不知道该是同情她,还是怨恨她!   “乐护法,这里没有秋语婵!”   乐晚艰难抬头,她的颈间还有血丝落下来,“主子的皮肤已经变得晶莹剔透,还没有解药,他,会死的!”   秋语婵身子一僵,会死?那个人会死?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会让那个人死掉!心脏涌来的疼,铺天盖地!   她转过身,望着她说:“让顾锦渊亲自前来!”语毕,快步而去。    ☆、报复回来   宽大华丽的书房,有层层帷幔遮掩,冷风过境,飞舞飘动起来,外面已是风霜一片。   秋语婵端起酒杯站在一面的书架上,黑色书桌上摆着一份折子,上面是秋语婵自己的信息,最后的署名,赫然写着:秋焕年!   秋焕年?   酒流到喉咙中辣得眼泪都要掉出来,若是顾温尘在这里的话,一定会皱着好看的眉头,轻声说,不喜欢喝就不要勉强自己!   顾温尘!   一切,也许真的是自作自受,秋焕年想让魅楼出手杀了自己,可是他怎么知道魅楼的主子是谁呢?那段时间姥姥一直在逼她,可是并不想取她性命,然而魅楼从来不做亏本生意,所以,朝顾温尘下毒了!他中毒,就是在青云坡那次的刺杀!   秋焕年大概想不到,自己非但没事,反而害了他喜欢的侄子!   终于明白姥姥说,顾温尘中毒,是一个筹码,确实是一个筹码!很好的筹码!   秋焕年对自己狠到要杀了自己!可,为什么?除了为了秋筱宇,还有什么呢?她从来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对权力的重视,仅仅是害怕自己□□就要置其女儿而死地吗?   又一杯酒,她站在书房,到了天亮。   “维持了多长时间?”   “从回来后!”   姥姥站在书房前看着,那个人一夜未眠。万姬站在姥姥的身边,很是不解,“姥姥,为何不告诉少主真相呢?她这样挣扎……”   “不,我要她真正地,断,情,绝,爱!”   万姬心一颤,“可是姥姥,她真的变成了一个合格的继承者,真正地断了情,绝了爱,您就不会后悔吗?”话一落,整个人都一下子飞了出去,落在雪地里狠狠滑了出去,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拖痕,鲜血滚落在雪上,触目惊心。   “万姬,别不知好歹,记住你的身份!”   ………………   秋焕年脸色铁青的拿着手中的密报,李嫣在一旁焦急地差点跺脚,“怎么会不见了呢?好好地怎么就不见了?”   “来人,立即派人搜查!一寸地方也不能放过!遇到可疑的人,全都抓回来!”秋焕年眼中的凶狠划过,竟敢动他的人,他要那个人后悔活着!   因为晓宇的消失,一下子就打乱了秋焕年的计划,而且,秋语婵也消失了,他掘地三尺都没找到人,定亲的日子就要到了,正主不出现怎么行?   凝烟本来在顾氏山庄照顾顾温尘,痴情的名声很快在有心的人帮助下流传了出去,成为江湖津津乐道的话题,长期以来在秋语婵光环的笼罩下而没有得到大家的关注的凝烟,却一下子跳入了世家公子的眼中,很多人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凝家庄的小姐,长得也挺娇俏可爱的。   秋语婵静静地听着手下人的汇报,然后勾起笑,得了便宜还卖乖啊?她不是一个好人啊,一直都不是!当然了,不做一点事情来怎么验证这句话的真实性?   很快,凝烟被凝钰叫了回去,因为她的娘亲病情加重,可是回到庄里,看到自己的娘亲还在好好的喝茶的时候就有些不满了,不由抱怨,然而凝钰没多说什么,只是将她带到房中,将一本画册扔给了她:“当初让你亲手将这些花样给负责人,你可去办了?”   凝烟嘟了嘟嘴,随手的翻了一下,那是瓷器的花样,凝家庄很重视瓷器的发展,它的名气也很大,至少在江湖里说起凝家庄,大家想到的首先是瓷器,所以凝烟看了眼最新的样式,“我办了啊,亲自交给负责人的,怎么爹,可是出事了?”   凝钰皱起眉头,“马上销毁了!做的瓷器的样子也立刻销毁!”   “为什么啊?这个很好看啊?”   “难道你不知道我们这一批样式,已经有人用了而且在店铺里卖得很好?反响很大?要是我们再用了的话,他们会立刻说我们是跟风抄袭,凝家庄也会蒙羞的!”   凝烟点了点头,“好,那,我明天下去办。”   “今天!”   “可是现在的天都黑了,应该没事的爹。”   凝钰看了眼外面,已经很黑了,凝烟的娘亲也进来了,有些心疼女儿,很是不赞同他的做法,于是没办法,只能点点头。   然而第二天到处都说凝家庄跟风抄袭别人家的瓷器作品样式,被抄袭的是最近新冒出来的瓷器作坊,大怒,得理不饶人,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   凝钰气得差点倒下,叫来人一问才知道昨夜有人将制作出来的瓷器全都买走了,这背后有人捣鬼是肯定的,可也怪自己大意,他千方百计地要想平息谣言,可谣言越闹越凶,一时间竟然难以控制。   而也不知道是谁将顾温尘病重的消息散播出去了,看好戏的有,同情的有,嘲讽的有,但真正焦急的是那些长老竟然纷纷都要求见顾温尘才甘心。   顾氏山庄因为顾温尘而自顾不暇,秋蝉山庄又因为秋筱宇被劫而不得安生,凝家庄因为瓷器一事焦头烂额,三庄全部都被套住了手脚。   泉七站在秋语婵的身后,眼眸复杂,秋语婵转过身来就撞上了那道目光,微微一笑,有些寒,“脸色不太好,冷了吗?冷了就回去。”   “语婵,”他低低地喊了一声,声音有些嘶哑,听得令人心慌。   秋语婵皱眉,“姥姥不是将解药给你了吗?怎么还是老样子?”   他笑容变得很深,这个人,实际上还是关心自己的,“最近休息不太好。”   “还不回去?”语气似乎有些不太好。   他睁大眼睛,“我最近总是……”他的目光空茫,“总是会做一些千奇百怪的梦,根本难以入眠。”   “…………”秋语婵想要当做什么都没听到,然而他苍白的脸依旧让她于心不忍,“你究竟要怎样?”   “你陪我吧,你在身边我可以安心些。”   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那个人没有跟上来,“还不走!”   “好勒!”他只不过是借口自己休息,让这个人好好休息一场,她怎么会不知道,可是实在不忍心拒绝,这么多年的友情,她,终究是放不下的。   “语婵,跟我走吧,跟我走。”   顾温尘穿着一身素衣朝她走来,眉间的温雅如波光粼粼,他慢慢走进,缓缓抬起白皙修长的手,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语婵,跟我走。”   她睁大着眼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顾温尘,我为你放弃了所有,仇恨,权势,亲情,名利都放下了,可你给我的呢,是一次一次的失望,顾温尘,到现在你怎么还敢跑来说让我和你一起走?   “语婵,信我一次好不好,信我,我不会骗你了!真的!”他拥住她,一字一句保证,眼里的真挚和期待那么明显,就在她差点答应的时候,抱着自己的人却一下滑了下去,整个身子被浸泡在血液中……   秋语婵一下子就醒了,身体快被冷汗打湿,她坐起来抱着自己一时间竟然缓不过来,良久,良久,才轻轻笑起来,笑意凄惶。   ……   就在三庄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江湖也发生了一件大事,很多未出阁的少女突然间就消失了,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事情诡异得紧。   万姬看着眼前的单子,接,还是,不接?拿不定主意,只好请示少主了,秋语婵接过去后就是沉默,窒息的沉默让人有些难受,冰凉的目光落到身上,使得她一时间无法呼吸,那双眼眸里总是带着一股子血煞之气,自从在魅楼,她穿的衣服都是那一身黑衣,仿佛融进黑夜,更是加深了她本身的杀气。   “接下来,不过……”声音一下子就消了下去。这个是秋焕年的委托书,他要几条人命,那些全部都是要求见她秋语婵的人,为什么要见她呢?因为不信少庄主会残忍暴虐到那种地步!换句话说,这些全部都是支持她秋语婵的,秋焕年自然容不得他们的存在!   姥姥去找秋语婵的时候没人在,后来才知道,那个人去了青寻酒庄,没事,只要不去见顾温尘就行!   王桦见到秋语婵的时候很吃惊,首先是被她身上那股的掩盖不住的杀气冰冷怔住了,然后才问道,“你不怕我告密,现在庄主可是到处找你。”   “你不会的!”   “喔?这么自信?”王桦淡淡地笑道,却没说话,她倒了一杯酒递给她,“喝酒吧。”   秋语婵接过酒杯,将其一饮而尽,毫不拖拉,这王桦佩服的她,也暗暗吃惊这个人对自己竟然真的如此没有防备,心里感动。   “我来,明人不说暗话,需要你帮我一件事。”   王桦动作一顿,“凭什么认为我会去做?”   秋语婵把玩着酒杯,“就凭,你对秋蝉山庄的很多行为已经非常不满了。”   “这并不是一个理由,要知道,我还是秋蝉山庄的人!”不过这个人说的很对,她对秋蝉山庄的很多行为不满,比如,这一次大范围的清理人,弄得人人自危,明明是为了争权夺利,偏偏要说得跟为了江湖的前程似锦一样冠冕堂皇。她是一个非常直爽的女子,看不得这些弯弯绕绕。   “还有,就当是……为了我吧。”秋语婵道,在王桦疑惑的目光中缓缓说,“你该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他打着我的名号大肆杀虐,并且囚禁了我,我不能没有任何的动作!”   王桦神色的震惊不加掩饰,什么?看着那个人眼中闪过的恨,才明白她说的是真的,她是信秋语婵的,没有缘由,大概就是和自己说话她从来不绕弯子,有什么说什么,当初就连威胁也说得很透彻,比那些笑面虎要来的更为坦荡,对于一个直爽的人来说,是非常欣赏这个人的!   更何况,她认为以秋语婵的性格,在自己面前是不屑于说谎的,也就是说,这些看似平淡却令人心惊的话,都是真的!那秋焕年,简直是丧心病狂!   “好,我帮你!”   秋语婵眼中也没有欣喜,反而很平静,倒了一杯酒朝她举杯,“谢谢!”这一句是真心的,至少在她已经经历了那么多背叛的时候,这个人还愿意帮自己一把!    ☆、顾温尘,再见了   秋语婵离开青寻酒庄后,隐了身形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乐晚站在顾温尘的房间外面准备进去时却猛地一顿,因为流影挡在了面前,她疑惑不解,男人只用眼神示意她里面有人,这样的做派,乐晚很快就猜出来了,悄悄地后退。   “你会难受吗?躺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干,甚至都不可以伸出手帮助三庄,你会不会难过?顾温尘!”   秋语婵伸出手抚上那晶莹剔透的脸,真是好看啊,可是她却觉得难过,不想让他有事,可是,又怕他醒来后指责自己残忍,更怕他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对付自己!   “顾温尘,你说,我们两个是不是真的完了啊?我等了你那么久你为什么不来呢?给我最后的一丝希望,然后再摧毁它?我怨,怨你失信于我,我也恨,恨你明明知道一切真相却没有告诉我,可是这些,都比不及,我爱你!”   太过爱你,以至于那恨,都来得苍白!   “如今我这副模样,你还认得出来吗?”从光明中站出来,就像是地狱使者勾魂夺魄,阴森寒凉,,眼眸永远都是一副血腥煞气,眉间掩不住狠绝,就连衣服,都是穿着墨黑色,隐隐黑暗,“这个,还是你爱的那个人吗?”   她这样说着,突然就觉得悲哀,,她现在从来都不敢照镜子,那容颜,总多了一份妖冶,可是她也怕,怕自己会慢慢忘记自己原本的样子,原本还有个人样的样子!   她站起来,轻轻弯下身吻住他的唇,泪水掉下来落到他的唇间。   顾温尘,再见了!   回到魅楼,姥姥就将几块令牌交给了她,“我知道你要对付秋蝉山庄,这些令牌,你会需要的。”   令牌?那是秋蝉山庄调动暗处力量的令牌!   见秋语婵望着自己,姥姥有些得意:“我早预料到这一天了,还记得当初让你杀上官游吗?”   “他是拥有一块令牌的人。”是了,剩下的人,她没有动手,但是姥姥却是动手了,他们,全是有令牌的人!果然是一个好东西啊!   “还差一块青寻酒庄的令牌。”秋语婵淡淡道。   “你知道李嫣为何要执意你嫁给刘望崖吗?”   “因为,令牌在刘望崖手上!”   ……   “一切,开始行动!”   秋焕年,你欠的,要全部还回来!   转眼,就要到春节了。顾锦渊来了很多次,每一次都以她不在为由拒绝,而顾氏山庄的众多长老要求见顾温尘的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说顾温尘是因为得罪了魅楼的人,所以才会被下毒,顾锦渊听了气得差点病倒!   魅楼没什么春节过,只是姥姥在大年三十的时候给还在灯下的人端了一碗饺子,瞧着她惊讶的表情,不由好笑:“好歹是春节,吃完饺子是应该的。”   秋语婵神情说不出来的复杂,她尝了一下,“你做的?”   “嗯,怎么?不好吃?”   “……挺好。”   这个人,她想不明白,该说恨她吧,因为是她改变自己一生的轨迹,可是,若不是当年的训练,那这些年面对的种种暗杀,她只怕是活不到现在,可是,那样残忍地对待后,她可以很真挚地说出一些莫名其妙地令她感动的话来,做的事情偶尔会直接触碰到她的心脏,她,竟然讨厌不起来这个人。   当初知道她一直在逼自己,她接手秋焕年的单子差点让自己一命呜呼,但她并不想要自己的命,从青云坡上在挡住顾温尘的那一致命一击,杀手不自觉的偏离了方向就可以知道,是她吩咐过的,她是想要用秋焕年年的残忍,逼自己来接受她的位置。   该怨的,该恨的,但,还是做不到。   “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秋语婵对姥姥道,然后又顿了顿,“既然手脚都不灵活了,别太……不是有王婶吗?”说道这有些气急败坏,可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姥姥很开心,回去的时候脚步似乎都轻快了些,但是,也不禁叹息,她那样对她,都可以生出一丝感动来,若是秋焕年再好心几句,是不是她也会感动而不忍心呢?   大年三十的夜里,秋语婵冒着风霜出去,见了一个人。   春节一过,一些谣言此起彼伏,说那些失踪的少女被秋蝉山庄抓了去,因为有人从里面逃了出来,吓得都精神失常了,有人说秋焕年抓这些女子是在找一个人,有些人说分明是好色之徒,秋焕年听到这个谣言气不打一处来,努力地要镇压,可是却被疯狂地传着,更可气的是,他确实是在找人!   这些谣言并没有实质伤害,只不过会破坏山庄的名义,想要纠正时,他们收到了来信,秋筱宇有消息了,夫妇两人立即赶往该地,然而才发现一场空!   回来的时候却被山庄的长老堵住要求给交代,原来有人公开了秋蝉山庄的账本,发现秋焕年竟然做假账,尤其是青寻酒庄!真正的账本上算来是每一年盈利了三百多万两白银,然而对照长老手的账本,上面记录的是后亏损那么多万,也就是说,他们被欺骗了!   一时间秋焕年百口莫辩,而这账本当初也是为了算计秋语婵的,没想到现在却换成了质问自己的依据!   就在他好不容易将事情推到别人的身上快要摆平了说服了长老时,一些书信流传了出去,比如,秋焕年和王潜的密信传了出去。   那上面是秋焕年吩咐王潜做的事情,很多人一看就知道,上面做的全是针对秋大小姐秋语婵,每一件事情都是要置她于死地!而这件事情的幕后推手,竟然是秋焕年!她的爹爹!   一时间,江湖中人不由得同情起了秋语婵,更是愤怒于秋焕年的行为!一个多年来被当做是高山仰止的老者,却将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这在很多名人义士里难以容忍。   可这么多年根深蒂固的君子形象是没有那么容易打垮的,也有人为他辩解说这是陷害,因为他们不相信满口仁义道德的人在暗地里会那么阴暗,这种人不占少数,可是秋焕年的名声地位依旧一下子一落千丈,人人喊打。无论怎么挽救,都来不及了!   秋焕年看了自己书房的柜子,那些信都在,那怎么会有流传出去的呢,还那么详细?出了内奸?不对,那信,写给的是王潜,只有王潜有,可王潜不是因为叛变被秋语婵杀了吗?不可能!   究竟怎么回事,他也不知道,想要召唤暗中的力量,竟然纷纷失控!   这下子,他彻底慌了!   想要找凝家庄和顾氏山庄,才发现,他们也自顾不暇!   顾锦渊终于见到了魅楼楼主。可是,看到那个人,却还是忍不住发颤,秋语婵!   “很惊讶吗?顾伯父?”   “你……你……是你?”他的手藏在袖子里微微颤抖,记忆中的她,一直都是温和有礼的,眼神也清澈,绝对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墨黑衣裳覆身,眼角上挑,眉宇间被一片冰冷硬杀取代,她的变化太大了!   秋语婵坐在红漆木椅上,端起茶杯把玩,“就是我,好久不见啊,伯父!”   他很快回过神来,这个人变成什么样子,他并不在乎,只是想要她手中的东西,“语婵,将解药给我吧,温尘他……”这么多天不见,他似乎一下老了二十几岁,两鬓的白发增加了很多,眉目间的疲态和苍老尽显,身体蹒跚,看来是为了顾温尘操碎了心。   唇角扬起的笑,讽刺阴寒,“伯父真是会说笑,这世界,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啊。”   顾锦渊闭了闭眼,是他,错了!还一直以为这个人是当初为了顾温尘连命都不要的人,   “你想要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什么条件都可以?   多好的父亲啊!多好呵。   “您真是一个好父亲啊,不过也算是你们自作自受吧,。”轻轻放下杯子望着他,嘲讽更深,“想要杀我没想到连累了顾温尘了,顾伯父,当初你在知道秋焕年的计划若有一点点的阻止,也不会有今天了,不是吗?”   凝伯父,顾伯父,他们都知道秋焕年将自己推出去当做挡箭牌,可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甚至一点点的提醒都没有,就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进深渊,看她挣扎在秋焕年的圈套中,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会没有一丝丝的动容呢?怎么就没有呢?想不通!   她没有残忍到因为这个就毁了三庄,可是,总是要付出一点点代价的,不是吗?   顾锦渊站在她的面前,身上仿佛被抽去了力气,“我最后悔的,也许就是这件事情了。”他当初是惊诧的,可是,秋焕年太坚持,他实在是不好反对,只能无关痛痒地责备几句,可谁知道,温尘会和她在一起,甚至还受了伤,他确实是后悔的,也惊愕于自己当时的铁石心肠,对那个时候的秋语婵,怎么下得了手?   “那,您就弥补一下语婵吧。”将解药递了过去,“我的条件是,不要出手帮助秋蝉山庄!”   他一怔,僵硬了半天。   见他犹豫,秋语婵也不着急,只是轻轻道:“一边是兄弟,一边是儿子,确实很难抉择,”抿了一口茶,苦涩得很,“可是却是您的兄弟,害了您的儿子,就是这样!”   顾锦渊看着她,“你想对秋蝉山庄如何?”你做的太绝了焕年,现在终于遭到报应了啊,秋语婵从来都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不然怎么会在你秋焕年故意打压忽略的状态下平平安安地活着而且让自己扬名天下的?   对不起!   他伸出有皱纹的手,轻轻抖了一番道:“好!”   瓷瓶落到了他的手中。   “伯父,语婵最后提醒一句,这是第二次解药,还有一次!”这是变相的威胁,用顾温尘的命,威胁他!秋语婵,原来已经是这样了吗?为了报复,用顾温尘的性命做筹码吗?   他突然问,“语婵,你爱温尘吗?”若真是爱,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危在旦夕,却还拿着他的性命开条件?   秋语婵微微一愣,没有回答。   爱与不爱,或许,真的没有那么重要了!   她对一个人的感情,不需要向全世界宣扬!   等人走后,她的目光才慢慢放空失去了焦距,想起顾温尘,仍旧会痛得撕心裂肺。   秋语婵离开青寻酒庄后,隐了身形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乐晚站在顾温尘的房间外面准备进去时却猛地一顿,因为流影挡在了面前,她疑惑不解,男人只用眼神示意她里面有人,这样的做派,乐晚很快就猜出来了,悄悄地后退。   “你会难受吗?躺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干,甚至都不可以伸出手帮助三庄,你会不会难过?顾温尘!”   秋语婵伸出手抚上那晶莹剔透的脸,真是好看啊,可是她却觉得难过,不想让他有事,可是,又怕他醒来后指责自己残忍,更怕他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对付自己!   “顾温尘,你说,我们两个是不是真的完了啊?我等了你那么久你为什么不来呢?给我最后的一丝希望,然后再摧毁它?我怨,怨你失信于我,我也恨,恨你明明知道一切真相却没有告诉我,可是这些,都比不及,我爱你!”   太过爱你,以至于那恨,都来得苍白!   “如今我这副模样,你还认得出来吗?”从光明中站出来,就像是地狱使者勾魂夺魄,阴森寒凉,,眼眸永远都是一副血腥煞气,眉间掩不住狠绝,就连衣服,都是穿着墨黑色,隐隐黑暗,“这个,还是你爱的那个人吗?”   她这样说着,突然就觉得悲哀,,她现在从来都不敢照镜子,那容颜,总多了一份妖冶,可是她也怕,怕自己会慢慢忘记自己原本的样子,原本还有个人样的样子!   她站起来,轻轻弯下身吻住他的唇,泪水掉下来落到他的唇间。   顾温尘,再见了!   回到魅楼,姥姥就将几块令牌交给了她,“我知道你要对付秋蝉山庄,这些令牌,你会需要的。”   令牌?那是秋蝉山庄调动暗处力量的令牌!   见秋语婵望着自己,姥姥有些得意:“我早预料到这一天了,还记得当初让你杀上官游吗?”   “他是拥有一块令牌的人。”是了,剩下的人,她没有动手,但是姥姥却是动手了,他们,全是有令牌的人!果然是一个好东西啊!   “还差一块青寻酒庄的令牌。”秋语婵淡淡道。   “你知道李嫣为何要执意你嫁给刘望崖吗?”   “因为,令牌在刘望崖手上!”   ……   “一切,开始行动!”   秋焕年,你欠的,要全部还回来!   转眼,就要到春节了。顾锦渊来了很多次,每一次都以她不在为由拒绝,而顾氏山庄的众多长老要求见顾温尘的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说顾温尘是因为得罪了魅楼的人,所以才会被下毒,顾锦渊听了气得差点病倒!   魅楼没什么春节过,只是姥姥在大年三十的时候给还在灯下的人端了一碗饺子,瞧着她惊讶的表情,不由好笑:“好歹是春节,吃完饺子是应该的。”   秋语婵神情说不出来的复杂,她尝了一下,“你做的?”   “嗯,怎么?不好吃?”   “……挺好。”   这个人,她想不明白,该说恨她吧,因为是她改变自己一生的轨迹,可是,若不是当年的训练,那这些年面对的种种暗杀,她只怕是活不到现在,可是,那样残忍地对待后,她可以很真挚地说出一些莫名其妙地令她感动的话来,做的事情偶尔会直接触碰到她的心脏,她,竟然讨厌不起来这个人。   当初知道她一直在逼自己,她接手秋焕年的单子差点让自己一命呜呼,但她并不想要自己的命,从青云坡上在挡住顾温尘的那一致命一击,杀手不自觉的偏离了方向就可以知道,是她吩咐过的,她是想要用秋焕年年的残忍,逼自己来接受她的位置。   该怨的,该恨的,但,还是做不到。   “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秋语婵对姥姥道,然后又顿了顿,“既然手脚都不灵活了,别太……不是有王婶吗?”说道这有些气急败坏,可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姥姥很开心,回去的时候脚步似乎都轻快了些,但是,也不禁叹息,她那样对她,都可以生出一丝感动来,若是秋焕年再好心几句,是不是她也会感动而不忍心呢?   大年三十的夜里,秋语婵冒着风霜出去,见了一个人。   春节一过,一些谣言此起彼伏,说那些失踪的少女被秋蝉山庄抓了去,因为有人从里面逃了出来,吓得都精神失常了,有人说秋焕年抓这些女子是在找一个人,有些人说分明是好色之徒,秋焕年听到这个谣言气不打一处来,努力地要镇压,可是却被疯狂地传着,更可气的是,他确实是在找人!   这些谣言并没有实质伤害,只不过会破坏山庄的名义,想要纠正时,他们收到了来信,秋筱宇有消息了,夫妇两人立即赶往该地,然而才发现一场空!   回来的时候却被山庄的长老堵住要求给交代,原来有人公开了秋蝉山庄的账本,发现秋焕年竟然做假账,尤其是青寻酒庄!真正的账本上算来是每一年盈利了三百多万两白银,然而对照长老手的账本,上面记录的是后亏损那么多万,也就是说,他们被欺骗了!   一时间秋焕年百口莫辩,而这账本当初也是为了算计秋语婵的,没想到现在却换成了质问自己的依据!   就在他好不容易将事情推到别人的身上快要摆平了说服了长老时,一些书信流传了出去,比如,秋焕年和王潜的密信传了出去。   那上面是秋焕年吩咐王潜做的事情,很多人一看就知道,上面做的全是针对秋大小姐秋语婵,每一件事情都是要置她于死地!而这件事情的幕后推手,竟然是秋焕年!她的爹爹!   一时间,江湖中人不由得同情起了秋语婵,更是愤怒于秋焕年的行为!一个多年来被当做是高山仰止的老者,却将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这在很多名人义士里难以容忍。   可这么多年根深蒂固的君子形象是没有那么容易打垮的,也有人为他辩解说这是陷害,因为他们不相信满口仁义道德的人在暗地里会那么阴暗,这种人不占少数,可是秋焕年的名声地位依旧一下子一落千丈,人人喊打。无论怎么挽救,都来不及了!   秋焕年看了自己书房的柜子,那些信都在,那怎么会有流传出去的呢,还那么详细?出了内奸?不对,那信,写给的是王潜,只有王潜有,可王潜不是因为叛变被秋语婵杀了吗?不可能!   究竟怎么回事,他也不知道,想要召唤暗中的力量,竟然纷纷失控!   这下子,他彻底慌了!   想要找凝家庄和顾氏山庄,才发现,他们也自顾不暇!   顾锦渊终于见到了魅楼楼主。可是,看到那个人,却还是忍不住发颤,秋语婵!   “很惊讶吗?顾伯父?”   “你……你……是你?”他的手藏在袖子里微微颤抖,记忆中的她,一直都是温和有礼的,眼神也清澈,绝对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墨黑衣裳覆身,眼角上挑,眉宇间被一片冰冷硬杀取代,她的变化太大了!   秋语婵坐在红漆木椅上,端起茶杯把玩,“就是我,好久不见啊,伯父!”   他很快回过神来,这个人变成什么样子,他并不在乎,只是想要她手中的东西,“语婵,将解药给我吧,温尘他……”这么多天不见,他似乎一下老了二十几岁,两鬓的白发增加了很多,眉目间的疲态和苍老尽显,身体蹒跚,看来是为了顾温尘操碎了心。   唇角扬起的笑,讽刺阴寒,“伯父真是会说笑,这世界,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啊。”   顾锦渊闭了闭眼,是他,错了!还一直以为这个人是当初为了顾温尘连命都不要的人,   “你想要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什么条件都可以?   多好的父亲啊!多好呵。   “您真是一个好父亲啊,不过也算是你们自作自受吧,。”轻轻放下杯子望着他,嘲讽更深,“想要杀我没想到连累了顾温尘了,顾伯父,当初你在知道秋焕年的计划若有一点点的阻止,也不会有今天了,不是吗?”   凝伯父,顾伯父,他们都知道秋焕年将自己推出去当做挡箭牌,可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甚至一点点的提醒都没有,就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进深渊,看她挣扎在秋焕年的圈套中,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会没有一丝丝的动容呢?怎么就没有呢?想不通!   她没有残忍到因为这个就毁了三庄,可是,总是要付出一点点代价的,不是吗?   顾锦渊站在她的面前,身上仿佛被抽去了力气,“我最后悔的,也许就是这件事情了。”他当初是惊诧的,可是,秋焕年太坚持,他实在是不好反对,只能无关痛痒地责备几句,可谁知道,温尘会和她在一起,甚至还受了伤,他确实是后悔的,也惊愕于自己当时的铁石心肠,对那个时候的秋语婵,怎么下得了手?   “那,您就弥补一下语婵吧。”将解药递了过去,“我的条件是,不要出手帮助秋蝉山庄!”   他一怔,僵硬了半天。   见他犹豫,秋语婵也不着急,只是轻轻道:“一边是兄弟,一边是儿子,确实很难抉择,”抿了一口茶,苦涩得很,“可是却是您的兄弟,害了您的儿子,就是这样!”   顾锦渊看着她,“你想对秋蝉山庄如何?”你做的太绝了焕年,现在终于遭到报应了啊,秋语婵从来都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不然怎么会在你秋焕年故意打压忽略的状态下平平安安地活着而且让自己扬名天下的?   对不起!   他伸出有皱纹的手,轻轻抖了一番道:“好!”   瓷瓶落到了他的手中。   “伯父,语婵最后提醒一句,这是第二次解药,还有一次!”这是变相的威胁,用顾温尘的命,威胁他!秋语婵,原来已经是这样了吗?为了报复,用顾温尘的性命做筹码吗?   他突然问,“语婵,你爱温尘吗?”若真是爱,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危在旦夕,却还拿着他的性命开条件?   秋语婵微微一愣,没有回答。   爱与不爱,或许,真的没有那么重要了!   她对一个人的感情,不需要向全世界宣扬!   等人走后,她的目光才慢慢放空失去了焦距,想起顾温尘,仍旧会痛得撕心裂肺。    ☆、何曾拥有过   顾锦渊拿回解药的第二天,顾温尘就醒了,他醒来看着满眼血丝的父亲坐在自己床头,脸上的皱纹似乎多了很多,一下子苍老了几许,眼睛下的青黛足以看清楚他已经是好久都没有睡过安稳觉了。   “你醒了?温尘,你醒了!”他眼中的惊喜像是烟花一样绽放出来,就差点跳了起来,堂堂顾氏山庄的庄主,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有外露的情绪了。   “爹?”声音干哑得不成样子。   顾锦渊有些激动,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醒了就好啊,醒了就好!”   顾温尘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目光复杂,醒了,确实挺好的!顾锦渊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只是掖了掖被子,“你应该很饿了,我去让人给你做点吃的。”说着起身就要走。   “爹?”他叫住要走的人,终于问出来了,“你的药,哪里来的?”   他的身子僵硬如石头,竟然不敢回头,又听到那个人说,“你给我下的药哪里来的?”原来是这个,还以为他在问解药,当初知道他要走,一时间竟然怒其不争,千方百计地阻止他,都给他下药了,但是他没有丝毫反应,直到晚上一个人的出现。可他也没想到,那药给了顾温尘后他会陷入这么长久的昏迷。   “一个,……男子,长得很好看。”   顾温尘闭了闭眼,心里翻天覆地地疼,“我知道了。”平淡得,没有任何感情。   父子两,长久以来的感情,终于裂开了。   他想要起来才发现全身软得不成样子,头还昏的不行。“流影!”   “主子!”   “……她呢?她怎么样了?”苍白的唇急切地吐出几个字。那一刹那,流影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说,从何说,主子从昏迷的那一刻,从秋语婵在那里等了那么久后,从她得知了所有真相后,他们之间,就没有可能了!   流影第一次犹豫,作为一个暗卫这不是该有的情感,可他从何说起呢?顾温尘的见此,目光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她,什么都知道了?”   “是。”   是?是!   都知道了,他也失约了,那秋语婵现在呢?不用说他大概知道了结果!   乐晚进来,见他醒来也放心了,就知道秋语婵没有那么狠,至少对顾温尘狠不下心来!   接下来的日子,顾温尘完全看不出来异样,每天积极地吃饭喝补药,脸色也没有异常,对顾锦渊也是一副好脾气,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的影响,正常到了极点,就连凝烟前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时候,他也依旧是温文尔雅笑着的模样,很耐心。   这真是一个很好的变化,顾锦渊甚至觉得也许顾温尘只是心血来潮发现自己喜欢秋语婵而已,等那阵热头劲过了,也没什么了。   可乐晚知道,他每天晚上整夜整夜地噩梦,醒来后就疯了一般地画画,那柜子里面几乎都塞满了,画中人或冷漠或高傲,或娇俏或可爱,却只有一个人,那个人乐晚再熟悉不过了——秋语婵!   她也发现,现在的顾温尘带着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具,以前他也有,可那是骨子里的优雅散发出来的高贵,而今不同了,他是戴着一副这样的面具在抵挡什么,在压抑什么。   顾温尘甚至恢复得差不多了,那些长老见他没事也放心了,知道以前的那些话是谣言也就不再深究。   冬季快结束了,也有些冰雪消融了。   连着几天,乐晚都被告知不允许去他的房间,尤其是晚上,本来害怕出事,可是第二天他毫无异样地出现在面前,直到那天晚上,顾锦渊要去找他,因为秋蝉山庄出大事了,秋语婵不允许他插手,可是如果顾温尘插手,那就不一样了。   推开房门,根本没有人在。   没有人在!   顾锦渊有些懵,直到乐晚皱着眉头让暗卫出去找他才回过神。   一直到下半夜都没找到人!   流影是跟着顾温尘的,乐晚给流影发信号,希望他可以做出回应,毕竟作为一个暗卫随意透露主子的踪迹是绝对不合格的!可顾温尘这几天表现得太好,以至于让人忽然害怕!   流影看了眼身后的小鸟,再看看那个远处的人,终于,轻轻张口。   乐晚是在在城门外的茶棚找到顾温尘的,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动不说,明明很温文尔雅的人坐在那里,可竟然不敢前去打扰,茶棚里,只有他一个人坐着,还有摇曳的烛火,影子倒映在雪地里,落寞辛酸。   “这些天他一直在这里吗?”   “嗯。”   乐晚皱了皱眉,她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要这样,近乎自残的行为,也像一个疯子,这不该是那个理智到冷酷的主子啊!她想上前被流影阻止,“如果你不想死在这里的话。”这意思很明显了,现在谁敢上前,谁就是一具尸体!   顾温尘端起凉了茶慢慢喝着,冷风吹过来,真冷!   老板娘说一个多月前也有一个女子坐在那里,等了两天一夜,然后就消失了。   老板说,那个女子的气质有些冷,长得很清秀,可是没有人敢上前。   他们还说,那个女子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里面的风景像是四季红尘。   还说,那两天,她一点东西都没吃,只是一味的喝茶,喝茶。   他们还说……   顾温尘望着茶棚的出口,远远地,好像有一个人娉婷而来,穿着一身白衣,长发及腰,神色清寒,她走了过来站在自己的面前,有些无奈:“温尘,你这是干什么?苦肉计吗?别在这里了,走吧。”说着就准备转身。   见他还是呆呆愣愣的样子,不由好笑,“呆子,还不跟上。”嗔怪的模样,真是好看啊。   他想要冲上前一把抱住来人,“语婵!”却一下子扑了个空,哪有什么女子?哪有嗔怪?   语婵……   语婵……   秋语婵!   对不起!   对,不起!   他站在茶棚中央,还维持着抱人的姿势,看上去滑稽可笑,眼神也茫然得很,不知道是不是烛火太过暗淡,那站在茶棚中央的男子,身上总是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绝望气息蔓延,黯然销魂,酸涩得令人潸然泪下。   秋语婵一下子就醒来了,只觉得心口一下子疼得太厉害,拿出枕边的琉羽剑袍,轻轻嗅了一下,里面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心慌顿时平静下来,可心口,依旧疼!   次日,天大亮,乐晚以为那个人会往回走,也就放下心来。可谁知,他跌跌撞撞地走出茶棚,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白雪渐渐融化,青竹依旧是笔直挺立的样子。   乐晚正要跟上去,流影一下子一下子就抓住了她,温暖的手,宽大厚实,乐晚微微一愣,愣的不知道是他的举动还是因为他掌心的温度,或者两者都有,流影忽然一下子又放开,竟然有些仓惶,傻傻的说了一句:“别去。”乐晚点点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自己的手,好像有些发烫了……   竹林深处,有一座简陋的屋子,都是最新搭建的,木板还散发着一股清香,门前有一块空地,上面有一张石桌,几张石凳,一个茶壶和几个青花瓷杯子,雅意得很。   白雪,青竹,清茶,茅屋。   推开门,里面有几间屋子,两间卧室,一间书房,还有一个厨房,书房的书桌上还有一株梅花放在上面,只不过已经不在新鲜了。   顾温尘站在门口,仿佛已经看见那个人坐在凳子上,手指捻着一株带露梅花,闭眼轻嗅,睫毛微颤,侧脸在阳光里美若谪仙,然后她忽然睁开眼望着门口方向,弯起了眼角,“你回来了啊。”   他上前两步微微一笑,准备伸出手揽住她的肩,却发现,又是一场幻想……   语婵。   语婵。   秋语婵还在书房处理各种事情,侍女来报,杏越楼楼主来了。   来了?   大厅里,一个男子坐在漆红的椅子上,右手边还放着一杯袅袅热气的茶,一身墨衣垂落,光影的忽明忽暗中,他的面容有些模糊。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站了起来。   “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了,语婵。”   秋语婵坐到他的右手边,“我本来正想请你喝茶,结果你自己到来了。”   刘望崖苦笑,他们不来吗?杏越楼已经鸡犬不宁,情报频频出错,更过分的是,趁此机会还有人想要偷点腥,这背后是谁,想一想也就知道,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有掩饰。“是啊,不得不前来,迟来了,只怕我就要成为丧家之犬了。”他说话,还是带着一点冷幽默,仿佛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   “怎么会?”秋语婵眼中的血腥一闪而过,丧家之犬?呵。“好了,我就说我的目的,我要令牌。”   刘望崖丝毫不意外她的条件,当初得知她是魅楼的主人从惊讶到平静,现在根本就是小事了,他们坐在一起,再也不能如曾经一样谈笑风生了,若是,当初他没有向李嫣提出那么过分的条件,没有坏心的想要看她和顾温尘分裂,没有再深陷下去,也许,他们还可能成为朋友。但,那还有什么当初呢?   “令牌我可以给你,可是我有一个条件。”   她皱眉,看到她的样子,刘望崖心里像是针扎一样,很疼,已经到嘴边的话顺势一转,可面上依旧平淡,甚至还含笑,“那些你惹出来的幺蛾子,你总要收拾吧。”   “可以。”想要借她的手去铲除异己,果然是不动声色的狼!怎么来说还是她帮了他,要不是她的动作,那些早就有野心的人也不会这么快露出他们的底牌,总比以后獠牙锋利了在收拾地好。   “我去解除婚约吧。”他说。   这句话一落,他的心顿时空了下去,像是,重要的东西,一下子消失在了生命里。   “好。”   刘望崖站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他忽然转身,看着那个望着自己的人,眼神再不若以前的模样,大步上前,一把将人抱住,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反抗,更不会有迎合。   “就当……最后的拥别!”他说。   最后的,拥别!   这一生,他又何曾拥过?   去年秋天,接风宴上,她朝自己举杯含笑,端庄优雅,那一瞬间,百花绽放姹紫嫣红;深幽小径,月色如莲,他背着她一步一步往回走,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拥有了红尘梦醒的繁华;幽雅小院,帷幕深深,她拉着自己的手,眼中祈求着自己不要走,眸中倒映出的是他心动的侧影……   转身,离开。   秋语婵依旧无所动容,看到他在门口微微一顿,而后消失在视线中。    ☆、顾温尘,你来得太晚了   泉七在不远处望着他们相拥的一幕,一时间,竟然慌然无措,他站在那里,仿佛一株雕像。以一个旁观者,不敢参与她的生命,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茶水已凉。   万姬来报,秋语婵听到她的禀报,身子狠狠一僵,眼中光怪陆离闪过,什么都装满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她挥了挥手,“我累了,让他走吧。”   万姬有些诧异,可不敢表现出来,只退下按照吩咐下去了。   端起茶杯,手有些拿不稳,快要倾倒出来,这么快就来了?花园的雪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但是天气却越来越冷,秋语婵觉得心底也涌出些寒意来。   很快,万姬沮丧地回来了,说他不肯走。   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管他的,她起身往卧室而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炷香以后,她忍不住起身,就看一眼,看一眼万一他走了呢。   魅楼的大门外是一个大广场,广场以青石砖铺地,有些阴沉,可是现在被白雪覆盖,看上去像是一层白色的地毯。手放在在汉白玉的栏杆,向下望去,可以俯视整个广场,也可可以看到雪中那个人一身蓝衣负手而立站在那里。   顾温尘,你执意要见我,是为了谁?想要我放手吗?当说客吗?   他站在这里已经站了很久了,应该很冷……   万姬在一旁,分明看到她眼中的挣扎,于是开口道:“落阁阁主已经来了很久了,要不看看他究竟是为了何事?”   这句话,本来就是说到了她的心口上,害怕他出事,可也是怕他愤怒的样子。   点点头,那个人很快上来了。   他瘦了,眼里尽是血丝,因为什么熬夜了,是顾氏山庄?还是秋蝉山庄或者凝家庄?   顾温尘瞧着近在咫尺的人,想要伸手触碰却发现整个手都僵硬了般抬不起来,他张张嘴,什么都不能说。   秋语婵反而不敢看他了,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谁敢轻易上前。   “这么快就来了?”她讽刺的语气令他不太舒服,可还是点点头,他想她了!很想!见他点头,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顾温尘,你的选择,真是毫不犹豫!“顾少庄主,回去吧。”说着就要走,她发现原来自己还是没有勇气去面对他的失望,还有他悲悯的神情劝着自己放手的样子。   听她这样说,顾温尘一下子脸色就白了,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却发现她死死地握着拳头,手的温度也很冷,她想甩开却不得,“别走!”   秋语婵蓦地一顿,祈求的语气,嘶哑的声音让她喘不过气来,“顾温尘,从你决定上我这里来的那一刻,我们就完了!”从你选择要帮秋蝉山庄的那一刻,就彻底完了!   他听不懂,以为她是为了那晚的事情,低低道:“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吗?顾温尘,我不是一个好人,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的!不会!”声若寒冰撞击,让人耳膜发疼,眼睛缭乱。   顾温尘,你既然什么知道,怎么敢让我放下所有呢?你怎么敢前来让我放过他们?做这一切,不就是仗着我爱你吗?你不就是仗着我爱你所以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吗?   “就算你求我也一样,我不会改变任何的主意!”   顾温尘有些懂了,一用力将人拉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过谁?我只是想要你原谅我,你要做什么,我不会阻止的!”   秋语婵慢慢抬起头,“你不是来为秋蝉山庄求情的吗?”   “不,我是为我自己求情来的,”他再次上前拉进两个人的距离,“语婵,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是真的,想要和你一起走的。”   她有些转不过弯来,其实当她发出指令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顾温尘会来的准备,因为他太重情义,太重了,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伯伯身陷囹圄,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秋蝉山庄慢慢消失,他做不到的,而现在他尚且可以保持平静,很可能是他完全不知情。   慢慢推开他的身体,“顾温尘,你先回去吧。”   腰一下子被他搂了过去,他垂下头埋在自己的肩窝,“语婵,我在茶棚里坐了几个时辰,想着当时你坐在那里等着一个失约的人是什么心情。”他说的很慢,声音还有些嘶哑,秋语婵一怔,又听到他继续,“真的是绝望啊,很绝望语婵,对不起我来晚了,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你不要离开我,别走,好吗?也不要推开我,语婵!”说道最后他竟然有些哽咽。   对不起吗?   她想起从满心欢喜到渐渐的焦躁担心然后慢慢地失望,直到最后的绝望的样子,还记得夜晚冷风灌进来的时候,吹到了心底的寒,对啊,是很绝望,当她将这个让人当做了救命稻草的时候,他给了希望,然而残忍地毁灭了,这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可怕!   在胃疼的时候,她还在想着,若一个转身,他就站在了那里呢?可是漆黑如墨的夜,只有北风呼啸,还有空气中的杀气,没有他……没有他温雅的身影!在对抗杀手的时候,她依旧在想,若是自己一个不小心受了伤他会不会就冲了出来?可是当所有的人都趴下了,他依旧没来!在支持不住倒下的那一刻,她还在傻傻地想,会不会,他就接住自己倒下的身体呢?但是,他依旧没有!醒来的时候,她也在期望,期望着他守在床边,还是没有!知道最后打开那叠资料的时候,她就知道,不管他来不来,他们之间,就已经,没了可能!   可是现在他迟到了一个多月说着当时自己的感受,委屈有,控诉有,痛苦有,绝望,也有!可这一切,有什么用呢?已经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秋语婵轻轻地推开他,指着自己的脸,“顾温尘,你看到了吗?你好好看看现在的我,哪还有你当初爱我的模样?”   “我不在乎!”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我不在乎,你是秋语婵,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不在乎!我只要你,想要的也只有你!”   “可我在乎啊!”她一下子就吼了出来,长长的走廊只有她冰凉声音,“我在乎啊,你以为时至今日我们还可以回得去吗?在你调查了我的所有,在你知道了秋焕年的所有计划却没有告诉我,只想要带着我去逃避的时候,想要让我放过他们的时候,我们就回不去了!”她慢慢后退,身子贴在栏杆上,血腥的眼眸里全是控诉。   顾温尘眉宇间也是痛苦,她在疼,他也同样的痛!   “杀了我如亲人存在的刘叔!算计我离开山庄!派人暗杀我!逼我定亲!以我的名义大肆虐杀!让我成为他最爱的小女儿上位的踏板!囚禁我!毁我名义!让我沦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哪一条不足以他死一千遍万遍!他这么对我,可是顾温尘你呢,你知道所有,却瞒着我,想要让我和你一起走?你不就是想要放过他吗?可是顾温尘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会有多疼?”   泪水横流,背后的冷意让她颤抖,声音渐渐消了下去,“可我真的是想过放下这一切和你走的,是你,放弃了这个机会!”   顾温尘心如刀割,现在所有的言语,都成了苍白。   “顾温尘,回去吧,从我坐上这少主的位置,他们,都完了。”说完她转过身就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时间在那一刻,过得很慢,她身上的冰冷,她的伤痛,她的无助,都可以在那一刹那触碰,心都碎裂了,要怎么眼睁睁地将它拾起来重新安好回到胸腔内?   条件反射地拉住她的手,不知道这样能有什么用,可还是想要拉住她,手被她一下子甩开,她说:“顾温尘,你来得,太晚了!”   这个世界上最伤人的,也许并不是对不起我不爱你,而是,不好意思,你来得太晚!   太晚了?太晚了!   顾温尘只觉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指尖都在发疼。   还记得,那天凰松树下,她从午时等到冷月高升,站成了守望的姿势;那天简陋房间里,她哑着声音说只是谢谢你这么好,凝结成了温暖;那天青云坡上,她离经叛道地说要娶他,宣告着彼此的主权……那些日子……那些日子……她终于将漠然的面具撕下,变得灵动而有生气,可,他还是将她,弄丢了……   下面刮来的风尤为猛烈,卷起地上的白雪呼啸而过,满头都是雪花,眉目间也都是霜寒。   他几乎站不住……   ……   顾温尘一回到家,顾锦渊就将情报递给了他,什么也顾不得,“温尘,你有办法的对吗?”   他看了一眼上面的情报,秦家突然对秋蝉山庄施压,说他们抓走了他的侄女,晓宇?   多可笑啊,现在秋焕年也许早已经气得发疯了,女儿不见了,现在还有人说自己绑架了自己的女儿!   终于明白今天语婵为何会说自己是去劝她的了,原来是这样吗?   秦家施压?秦红眉?   顾温尘不用想也知道怎么回事了,肯定是语婵用了什么和秦红眉作为了交换,秦红眉?他怔了怔,王潜?   “秦家和焕年明明之前还很好,怎么可能突然倒戈,而且那个晓宇,不是焕年的亲生女儿吗?”顾锦渊还在说,顾温尘却已经起身准备走。“哎,温尘,你可以帮忙的!帮你秋伯伯一把吧。”   顾温尘停了下来,目光空洞,“爹,他,本就是报应!”   “你怎么能这么说?秋伯伯对你有多好你不知道吗?你现在怎么见死不救?”顾锦渊很生气,而且他善于打感情牌,顾温尘这个人,最重的,就是情义二字了!   他微微闭眼,“爹,我知道你的打算,只要我一出手,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就意味着站在了伯父那边,这是和语婵在作对,你是要我们两个,彻底没可能!”   顾锦渊没有说话。   “可是爹,我现在谁都可以失去,就是不能失去她!”   “温尘!”顾锦渊叫住已经转头的人,轻轻叹了一口气,“你真的忍心吗?”   顾温尘头如千斤重,深深吸了一口气,“爹,我不会出手的!”    ☆、成长   “现在,你可以把秋蝉山庄翻个底朝天都可以。”姥姥拿着那几块令牌。   秋语婵面无表情,缓缓吐出几个字:“不,我要他们,生不如死!”   秋焕年既然毁了她,那她就毁了他所在乎的!   上好的房间内,秋筱宇百无聊赖地翻着书,她被关在这里,每天好吃好喝地伺候,可是,没有任何自由,试图逃跑,可这里看似普通,却像一个监狱!而且,她进来的时候出于昏迷,完全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地方。   门被推开,她一转过身还没看清来人就被迷晕了,她急得想要骂娘!   可是,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却看到了秋焕年和李嫣的脸!   ……   “送走了?”   “是!”   黑纱舞动,捻起一张薄薄的纸在指尖舞动,姥姥站在一边,没有多说,可是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她全都知道了!顾温尘,始终是一个隐患!   “姥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要伤害他!这是我唯一的条件!”冰冰凉凉的嗓音,没有杀气,可坚定不移。   “他是你的软肋!”   眼神有瞬间的温柔,她轻启红唇,“不,他是我的命!”   他是她的命!   她的命!   这威胁,不动声色。   秋筱宇回来了,问她的情况,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当她一回来,那些来自秦家的压力和山庄其他长老的逼迫一下子都消失了,李嫣戏称秋筱宇是他们的福星。然而,接下来,刘望崖却来退婚了!   这本就给名声地位一落千丈的秋蝉山庄再次狠狠打了一个耳光!   而刘望崖给的答案也很直接,“因为秋语婵是被逼的!”   这话一出,给热爱看热闹的众人又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什么叫做秋语婵是被逼的?也就是说那个秋大小姐根本就不愿意?不愿意还定亲?那这是谁逼的?毫无疑问,秋焕年!   就算有人还要辩解,但是之前的书信已经让大家对这个做父亲的侧目,现在这句话一出,更是印证了之前的谣言。   而且,有人就提出疑惑了,那个少庄主不是很有手段吗?一下子弄垮了那么多不轨的人,照理说应该是一个很有实权的人,但是为何竟然还会逼婚?   秋语婵听到外面的谣传,也只是冰冷地笑笑,而这时,又有人说其实秋语婵根本就没有实权,所有的一切都是秋焕年借别人的名义来铲除异己!真正的秋语婵已经被软禁。   顾温尘也听到了这些,他觉得心凉,不为别的,他知道这些话其实都是真的,是秋语婵在暗中派人传出去的,当初秋焕年毁了她的名声,现在她要秋焕年被人议论死!可真正心寒的是,他的秋伯伯,真的,曾经将秋语婵软禁起来!   怎么可以狠到这个地步!   他袖手旁观,很少有人知道顾温尘是落阁阁主,所以,秋焕年要知道秋语婵在哪里的时候,没有给出任何的答复。在杏越楼也碰壁了,一时间竟然是束手无策。秋焕年知道这些是秋语婵传的,可她整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找不到踪迹。   乐晚以为接下来,主子会常常去找秋语婵,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他接下来就没有什么动作了,只是每天将自己关在书房,处理事情,处理事情,处理事情,拒绝见任何人。   凝烟来过很多次,都被挡在了门外,凝家庄的瓷器风波过去了,可到底还是造成了一些负面影响,凝烟每一次来都是在门外,一个人自说自话,说她的不懂,说她的累,说她的开心,说她的进步。   一天,一天,一天地过去。   凝烟有时候直接将凝家庄的事务直接带到了顾氏山庄,她开始接手凝家庄的生意,每一次遇到难题都会习惯性地到书房门外抱怨,然后将自己的说法说给里面的人听,即使得不到回答,她依旧乐此不疲。   一个月过去了,乐晚都为她感到了心急,更多是为主子急,一个多月以来,主子白天一般都不出门,只有到了晚上,就消失了,她不知道那个人去了哪里。   这一个多月来,秋蝉山庄似乎平静了下来。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的样子。   “温尘哥哥,你真的就那么讨厌我吗?”   “这些天,好多人上门求亲,可我一个都不想答应,温尘哥哥,你在等语婵吗?你要等她等到什么时候?”   “有些时候我也觉得我挺傻的,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可是,我本来也不聪明啊。”   她站在门前絮絮叨叨,第一次这样平静地对着他说爱,没有偏激,没有不甘,也没有歇斯底里。   “以前我总以为我可以把语婵超过的,可是,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我才发现,不管是谁,都超不过谁,没有超过这一说法,只是人们习惯地用权势金钱来衡量一个人的强大与否。”   “即使是这样,温尘哥哥,我依旧要说,语婵是幸运的,至少她拥有你一颗完整的心脏,对不对?”   门忽然开了。   顾温尘的变化很大,脸上温雅的笑被淡淡的疏离取代,眉间也若有似无地笼罩着一股子清寒,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温润如玉,而今,他更像是一个被冰封起来的玉,轻轻一碰,就会冻伤手指。   “凝烟,我很高兴你终于长大了。”他露出一丝笑意,有欣慰,有赞赏,有宠溺,唯独没有她希望的那一种。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的变化?”她淡淡一笑,笑容有些落寞和酸楚,“不过,我也真的该回去了。在你这里,呆了好久。”   “嗯。”没有挽留,没有任何的嘱咐。   她转过身,走出几步忽然转过头,“有机会的话,替我和语婵说一声对不起吧,对不起我曾经用那种态度去看她,对她,我知道,你可以找到她。”   “好!”   她快步而去,泪水在眼眶打转,却还是固执地不让它落下。她这些年的心愿,就是嫁给他,如今,心愿终于破裂了。   秋语婵,万般不幸,你还是拥有他的全部爱!而我,只能永远站在他的身后,什么也没有!   顾温尘关上了房门,继续手上的活,他在用木头雕刻一个人,那个人身子很矮小,脸颊胖嘟嘟的,眼睛瞪得老大,扎着一个圆圆的发髻,粉雕玉琢的模样,笑起来眼睛弯弯。   语婵,我会等你,等你把所有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再重新开始。   我在万城买了一座房子,你应该会很喜欢的,它离刘叔的地方很近。   顾锦渊有几次都想要把山庄交给他,都被他拒绝了,隐隐地,顾锦渊觉得,他们之间,缺了什么东西,也许一开始并不缺,只是自从那一次给他下药后,那东西就被他抛弃了,拾都拾不起来。   夏日炎炎,万里荷花飘香。   十里荷塘,一个女子站在荷塘边,身子如弱柳扶风,穿的碧色衣裙,几乎与身前的荷叶融为一体。   “你过得很不错。”   碧衣女子转过头,微微一笑,“是啊,一下子,冒出一个爹,然后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继母,你说,能不好吗?”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她的语气却是开心的。   “那,很好。”   远处,荷塘中央,一对中年男女,言笑晏晏。   只有在这时,她才觉得,自己还没有泯灭人性!   “你那个小侍女呢?”   “……很好!”   “喔,那就行,没有看到顾温尘?唉,没见到也好,免得我春心又蠢蠢欲动。”女子笑的很是恣意,容颜如身后荷花。   来人望了一眼一望无际的荷叶,有人两双,嬉戏落水,低头弄莲子,温柔了岁月棱角,如果当初那个人来了,他们,会不会也过着这样的日子呢?   “你下一次来的时候带一个人来呗,最好是男的,不行,泉七不可以,我希望是顾温尘,毕竟我以前那么喜欢他,总要当面告诉他啊!”   秋语婵眼中微微柔和了,轻轻点头,“好!”   ……   秋蝉山庄的长老要见秋语婵,纷纷逼上了门,打得秋焕年措手不及。   “语婵外出办事了,各位长老还是先回去吧。”   “秋庄主,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们今天是要来带走秋少庄主的,你不能再将她软禁起来了。”   秋焕年气得差点晕厥,“我什么时候软禁了她?她在外面办事啊!”   “够了,我们接到了她的求救信,难道还有假?秋庄主,现在整个江湖都知道你心狠手辣囚禁女儿,我们都认为你已经不适合担任庄主一职,所以,现在,请你将人放了。”   “对,放人!”   “放人!”   “放人!”   “各位长老,谣言不可信,语婵没有被我们囚禁,不知道是谁说出这番话来毁坏我们声誉,但很明显,这分明是污蔑,离间我们的关系,长老们请三思,闯入庄主的宅中可是以下犯上,难道各位要为了一个不知何处而来的求救信就要拿自己的前途和性命赌博吗?”李嫣掀开珠帘出来,她的话并不厉,可其中的威胁已经很明显了。   而各位长老也犹豫了片刻,秋焕年毕竟是一庄之主,他们这样做委实不合理,更重要的一点是,秋焕年在这些年当庄主期间,没少给他们好处,大家都是一个利益共同体,谁会没事就去犯冲,这也是前些个月谣言闹得满城风雨他们没有行动的原因,一来谣言始终是谣言,二来,事后秋焕年给了他们足够丰厚的报酬,既然如此,他们怎么会和利益过不去?   “这……”就在众人犹豫不决时,一道声音突然冲破了凝滞。   “秋焕年,你个伪君子,我知道,我知道少庄主在哪里?”    ☆、原来是这样   来人头发秃顶,身穿绸衣,脸上有皱纹,他直接冲到秋焕年的前面,看到他惊愕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是不是很惊愕我没死啊?秋焕年,你这个阴毒小人,借着大小姐的名义随意杀害人还囚禁大小姐,你简直是……丧心病狂啊!”   大家还没从中诈尸中回过神来,几个人也从大门外进来,看到他们的脸,秋焕年瞪大了眼睛,指着他们说不出话来,“你……你们……”   “我们都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大家跟我们来,我们去救大小姐。”说着带着人直接闯进了秋焕年的书房,他想阻止都不行,平日的暗卫竟然像是消失了一样,都没有踪影。   书房里,那个秃顶的老头将书架上的一个花瓶轻轻一扭,一道门立刻打开。秋焕年想阻止都来不及了,身后顶了一把匕首,让他不得妄动!   进入幽室,秋焕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大大的铁架后,一个人被掉在了上面,已经是奄奄一息,那张脸,他至死难忘!秋语婵!   他百口莫辩。   被救下来的人,好好安置在了秋蝉山庄,重兵把守!   秋焕年囚禁自己的女儿差点杀死她,此事在江湖里传的人尽皆知,有人唏嘘不已,想不到看上去是君子的秋焕年,竟然这么阴暗!人人唾弃不已,他结的仇家却纷纷兴奋起来。   李嫣,秋焕年一时间成为了过街老鼠,秋蝉山庄将他们逐了出来,仇家追杀,狼狈不已,凝家庄和顾氏山庄得知这一消息想要施援时,却再也找不到秋焕年的行踪,翻遍了江湖,竟然找不到此人。   而被救下的“秋语婵”在昏迷了接近三天的时间醒来了。   她本就是被任命的少庄主,秋焕年已经被逐出庄了,那她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下一任庄主,十日以后,举办继承大典!   顾温尘听了这些消息,手微微一顿,终究,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顾锦渊急疯了,终究,于事无补。   秋焕年并没有失踪,他只是被抓了起来而已。   阴暗的地牢中,冰冷的铁壁上悬挂着各种令人毛骨悚然地刑具,外面的牢门上点着一支烛火。   他在这里,已经被关了三四天了,没有饭吃,每天只有水。短短几天,他迅速消瘦了下去,可是却难得的睡了一个安稳觉,再也不用担心仇家了,反正都已经被抓了。   “好久不见,爹。”冰冷玉质的嗓音响起,惊得他瞬间弹跳起来,见到来人,惊怒交加。   秋语婵!秋语婵!   他恨不能将其活剐!   “秋语婵!你……”   “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在秋蝉山庄啊?”她眼眸里血腥一片,煞气浓重得化不开,一身黑衣融入黑暗,像是地狱来的魔鬼!   “你囚禁我?爹爹囚禁了女儿,反过来,女儿又囚禁了爹爹,哈哈哈哈,多可笑啊,多可笑啊!”   “不,一点都不好笑,这只是一桩不会被人发现的……丑闻!”   “秋语婵,我真是看走了眼,没想到你有这本事,将我秋蝉山庄弄得底朝天!”   “你的秋蝉山庄?别做梦了,它现在,变成了我的!”手下的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张豪华椅子,她坐下,立即有人送来一杯茶,“你是不是还在想着依靠那令牌救命啊?”   秋焕年瞪大了眼睛,很明显,被说中了!   “别想了,你的女儿秋筱宇可是一个蠢材,成不了气候的,还有啊,令牌在我的手上,她有本事来拿吗?”令牌在她指尖把玩着,唇角勾起的讽刺笑容愈加明显,“看到你这么狼狈,我真的很开心。”   “秋语婵,我真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掐死你?”他咬牙切齿,说着最狠毒的话。   她的手一颤,然后也说了一句:“是啊,这是你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情了!”泉七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身边,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温暖。   “我只想要知道一件事情,当初为何杀刘叔?他知道你什么秘密?”   闻言,他疯狂地大笑起来,“秋语婵,你再怎么强大,还不是救不了你亲爱的人,唉真是可怜呢,刘叔死的时候应该很痛苦吧,七窍流血而亡还是五脏爆体……唔……”他话还没说完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一根银针刺入了他的膝盖,痛得他差点晕死过去。   “你在我身上加诸的痛苦,我会一分不少还给你!既然不想说,那我就等你有了想说的欲望再谈谈。”   秋语婵是在第三天进入地牢的,一进去就是一股子血腥味扑面而来,那个人满身是血地躺在了冰冷的地板上,痛得不停喊叫。   “说吧。”   秋焕年转过头来,“就是不说!我就是要你一辈子也蒙在鼓里!”   她冷笑片刻,要查,她怎么会查不到,可是,她就是要听他亲口说出来!   “不说?”秋语婵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然后再抬起头来,“你不好奇为什么我只抓了你一个,李嫣和晓宇去了哪里呢?”   “想要知道?可以啊,我告诉你吧,你的好妻子,已经改嫁了,嫁给了一个农夫呢,你在这里呆了多久呢,反正,你的妻子应该已经再次怀孕了吧,别这么看我,这不是当初你们教会我的吗?我只不过是还置其人之道而已。”   秋焕年口中吐出一口鲜血,被气的!“你,不得好死!”   “没关系,你为什么不问问你心爱的女儿呢?”   “不准动她!”尖利的声音充斥牢房,他恨不得冲过来撕了她!   “看你的表现了。”   “哈哈哈,你不是想知道吗?好啊,那个死老头偷听了……咳咳咳,我们的讲话,他知道了……这个秘密……你不是我的女儿的秘密……我怕自然是怕他泄露出去影响我的计划,……他只能死!”   不是他的女儿?不是他的女儿!   幸好啊!   她想,幸好他不是他的父亲,不然,亲生的父亲真的如此,她可能真要绝望了!而现在,这个人不过就是一个陌生人而已,陌生人!她突然觉得套在身上的枷锁一下子消失了,真好!   “那,我是谁?”   “十五年前,山庄出了一次意外我被人追杀,躲进了农家,……咳咳咳,”他咳起来撕心裂肺,“可是,该死的,他们竟然偷偷报信,害得我损失惨重,我自然要他们付出代价的,见你不足月,就抱了回来。”   “所以这些年你对我不闻不问?直到,你有了孩子!你为了保护那个孩子,就将我推到世人眼中,成为了一次一次的肉靶子?”   “是!就是这样!我本来让你去青寻酒庄就是想要你死的,可是温尘那孩子却不顾一切地来帮你,本来我还很生气,可是后来,看到你一次又一次地逃脱,我觉得你也许可以用一下,然而那一次你宴请宾客手段之狠厉,……额咳咳,让我对你起了防备,……想让魅楼的人将你解决了,谁知道竟然害了温尘……你还真是好命啊,你平安回来了……”   “然后你觉得有顾温尘在,不能方便你的计划,所以你就强行让我定亲,也借着我的名义去杀人?你这么做只是为了为晓宇扫平所有的阻碍?如果我没分析错的话,你是想要让我登上少庄主的名义然手身败名裂,这时候就可以让你真正的女儿在舆论的作用直接坐上庄主之位?”   “是!”   “那,真是可惜!”   “……咳咳,”他捂住嘴,血缓缓流下,身体的每一寸都在疼,“可我料错了你的身份,想不到你竟然是堂堂魅楼的主子!你接下我给你下的单子,假装将那些人除掉,却暗地里将其保护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是啊,很遗憾。”秋焕年能够猜到自己的身份,很正常,毕竟是多年的老狐狸了。   “好好享受余生吧也体会一下刘叔死前的痛苦!对了,你教会我一个道理,斩草要除根!”   秋焕年很快反应过来,“晓宇是无辜的!秋语婵…………秋语婵!你不得好死!秋语婵……我诅咒你……咳咳咳……”   …………   秋语婵站在凉亭上,思绪放空了。   “姥姥。”她知道那个人就在身边,“我不是秋焕年的孩子。”   老人上前,一句话也不说,只听到她继续用空洞得嗓音,“我很开心,幸好我没有这样的父亲,可是……”她垂下眼睑,终于什么也没说。   姥姥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想起万姬当初说的话,若她真的断了情绝了爱会后悔吗?会心疼吗?答案是肯定的!所以,她不愿再给她任何的打击了。   “回去吧。”她嘶哑的声音有些难听,转头就走。   “姥姥,我都知道了!姥姥,为什么……你不认我?”   老人脚步凝滞。   秋语婵却轻轻抱着她,“姥姥,为什么你不认我这个外孙女啊?你也嫌弃我吗?”   “没有,”她闭了闭眼,终于转过身,“你是我骄傲的孩子!”   那一刹那,她泪如雨下。   怎么可能那么巧,当初就跑到秋蝉山庄来抓人呢?分明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扔进弑营里,也是为了锻炼,也是想要保护自己吧,就像当初自己将芊心也带去了弑营里一样,一次又一次的纵容,没有真的取自己的性命,也是,因为爱吧!   是这样的!   她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派泉七阻止你和顾温尘走吗?你爹娘就是一个例子,沦为普通人了,连死,都死得那么窝囊,自己的孩子也保不住!语婵,你要记住,只有你拥有足够的权势时,才会有能力去爱一个人!”    ☆、嫁给我   泉七说,秋蝉山庄的庄主来访。   秋语婵立刻走了出去。   那个人转身,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出声却有哽咽的样子,“小姐?”面具除去,她飞奔而来。   秋语婵抱住她,“芊心,好久不见。”   “小姐,好久不见啊!”   秋语婵之所以能够这么快掌握秋蝉山庄,靠得就是那令牌,芊心从弑营里出来后,就被安排到了秋蝉山庄去演奄奄一息的秋语婵了,直到现在,她们两个人才算是真正的见面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她安排着芊心管理秋蝉山庄,本来那个小侍女还不愿意,总想要回到自己身边来贴身伺候,但她怎么可以这么浪费人才,自然是不可以的,害得她老大不愿意了。   芊心将秋蝉山庄打理得很好,不懂就会问秋语婵,到没什么大问题。几个月后,当芊心还坐在书房前奋斗时,有人来报,一位姓刘的公子来了。   刘?   她走出去在大厅见到那个人,容颜算不上俊美,但眼神清亮,负手而立,气质很是出众。   刘望崖?   他转过身看到芊心,不由一愣,虽然她带着秋语婵的脸,但是气质完全不一样,他可以立马就分清了。   芊心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认出自己来了,心里突然很高兴。   “刘公子,好久不见。”   刘望崖也笑了,“是啊,好久不见。”   ……   乐晚来要顾温尘的解药的时候,秋语婵有些慌乱,是啊,最后一次解药了,最后一次!   几天后,万姬来禀告,顾温尘来了!   他来了?   她忽然有些犹豫,有些害怕!他来,是干什么的呢?质问,还是什么的?   泉七将她的犹豫看在了眼里,上前说:“去吧,什么都别想。”秋语婵点了点头,后面再次传来他的声音,“当初顾温尘没有来,是因为我给他下药,让他体内的青魅提前发作了。”   “我知道。”   他站在花园里,玲花树下,一身素衣出尘,墨发如瀑,他看她走来,勾起嘴角,笑得温暖。   “语婵。”   秋语婵只觉得恍若隔世,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他的低低地喊自己名字了,缱绻缠绵,百转千回,真是好听得很。   “语婵,”他站在那里,缓缓伸出手,“你不说要娶我吗?你怎能让这句话,变成了曾经?”他问道。   秋语婵全身一颤,他说,什么?   顾温尘上前,轻轻将她抱住,“你不来娶我,我只能送上门来了,看,聘礼都准备好了。”他指着树下的一大箱子。   那里面是一些木头人,有笑着的秋语婵,有愤怒的秋语婵,有幸福的秋语婵,还有是一些他自己,温文尔雅的,清冷的,还有,撒娇的,各种各样的都有,剩下的,都是不认识的,还有他们两个一起的,拥抱着的,牵着手的,还有接吻的,其中有一个是三人行,左边是她,右边,是他,中间是一个小孩子,这木头中也出现过这孩子的身影,她猜到了其中的意思。   顾温尘指着这个孩子,“我觉得我们的孩子应该是眼睛长得像你,很漂亮,嘴巴像我,鼻子嘛,它就自由发挥了,眉毛也应该像你,额头,像谁都可以……”他指着那些细节很认真地说。   秋语婵靠在他肩上,“我以为你会来兴师问罪。”   顾温尘动作一滞,然后揽住她,“傻瓜啊,我告诉过你,我也不是好人啊,你好好地就好,我的心只有这么大,把你装下了,哪还有闲心管别人的死活。”   “顾温尘,你嫁给我!”   “好啊,不过,你要跟我走。”   “……”奸诈小人!   泉七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个人站在玲花树下,静静拥吻,心痛得无以复加,他抬眸过去,万姬也微微失神。   黯然销魂者……   金琳从青寻酒庄出来,在曾经和泉七一起住过的地方停留了很久,脚步声传来,那个人走了进来……   “语婵。”他看着金琳,轻轻叫了出来。   金琳苦笑,这张脸,并没有化妆,所以,眉眼流转间,很像一个人,像那个人!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当初他从青楼赎了自己就说过,他会这样做,只是因为她长得像一个人,而且,要她扮他的爱人!   她答应了!   可演得太久,以至于忘记了原本的样子。   “你既然那么爱她,为何不告诉她?何必苦苦挣扎?”她问。   泉七拿起腰间的酒壶,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苦涩冰凉得很,他说:“因为,我给不了她幸福啊!她爱的人,也不是我!以朋友的身份陪着她,岂不是更好?”   金琳眼眶猛地红了,她低低说道:“那,我也这样陪着你好不好?”   紧张地等待他的回答,却发现,他已经倒在了桌子上……   ……   “你看。”   顾温尘将她带到了那所宅子里,青竹遮掩,有古宅一处,悠悠绿林,有人一双。   她推开门,里面简单却不简陋,精致而不奢华,雅致得很。   “喜欢吗?”   “喜欢!”   ……   几个月后,原本为死对头的落阁阁主和魅楼楼主却要成亲了。   江湖一片哗然,有人猜测这是用阴谋,有人说其中必有文章,有人说他们是为了混淆视听,可也有人说,他们是真爱!   不管别人怎么说,婚礼如期举行!   那一场豪华精致的婚礼,空前浩大!   前来参加的人,无不是有头有脸的。   连消失已久的秦家大小姐秦红眉也带着一个男子和一个年轻女子出现了。秦红眉身边的是王潜,当初秋语婵没有杀了王潜,她动了恻隐之心,因为扶风传信回来说,她发现,王潜爱的,并不是轻玉,而是那个秦红眉!   秦红眉爱了王潜爱了那么多年,爱得痛苦又心酸,本来是单恋,可是忽然发现,她爱的人也爱他,若是真的杀了王潜,秋语婵于心不忍,主要是觉得对秦红眉不忍心,于是她给了王潜两个选择,一个是权力,一个,是秦红眉。   他选了,秦红眉!   自然,她也就没有下手,只找了一个替身!   也许是当时的恻隐之心,倒是让秦红眉感谢了自己,用秦家的力量帮助了她打击秋焕年,善恶有报吧!   是夜,遍地都是触目惊心的红色,妖冶得很。   红烛摇曳,帷幕落下。   红尘帐暖,春宵一度。   次日清晨她醒来的时候全身酸软,但身上没有黏腻之感,想来是那个人清洗过了。她掀开被子,里面什么也没有穿,肌肤上布满了红痕,有的甚至因为颜色深而变青了,吻痕蔓延至全身,甚至大腿根都有,可见战况的激烈。   秋语婵脸猛地一红。   那个人正好端着早餐进来了,“醒了?”   “嗯。”   两个人用过早餐后,顾温尘忽然将她抱住,在她耳边轻轻说道:“语婵,我爱你,很爱,很爱!”   她勾起嘴角,“我也是,温尘!”    ☆、放弃   秋语婵和顾温尘成亲了,两个人住在了竹林处的小屋子里,甚至也将公务带到了此地方,对此,姥姥想要反对也无能为力,她总不能让秋语婵去落阁办公吧。   当初他们二人要成亲,姥姥是要反对的,可是,她的反对并不能有作用,更何况她对秋语婵的要求就是接替她成为魅楼的主子!那个人做到了,其他的,她似乎没有立场管。   两人成亲的地方在落阁的总部,邀请的人皆是江湖豪杰,她当日犹豫了良久,去还是不去?只是秋语婵站在她眼前,那样子无悲无喜,眼神可以说得上是平淡,大概她也是不希望她去的,于是,她摇了摇头。   秋语婵见此,也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姥姥是她的亲人,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这一生,对于亲情这个东西,她早已是绝望!   可以不恨她,但也做不到,释然。   那日,成亲高堂上,空无一人!   顾温尘以落阁阁主的身份出现,顾锦渊自然不能前去,更何况顾锦渊也不愿意去,他厌恶秋语婵,这个没得商量!若不是顾温尘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翅膀硬了,能够有足够的权力去支撑他自己的生活,就是死,顾锦渊也是不同意这门婚事的。   也幸好,他做出了让步,没有以顾少庄主的名义成亲,至少在众人眼中,顾温尘,还是未婚的!   成亲那日,顾温尘将自己的容颜稍稍改变了。   也许,江湖的恩恩怨怨,都是你在骗我,我在欺你,不过如此!   顾锦渊自那以后,一下子也颓丧了很多,不知道是在伤心于三庄势力从此下滑,还是在悲哀于自己心爱的孩子绝情如斯。   竹林深处,一曲琴音袅袅。   清雅男子缓缓放下手中的画笔,画中人依稀是旧时眉眼,十指翻飞,清丽的曲调从指尖溢出,墨发及腰,温柔生玉。   他抬起头看向右前方的人,低垂的眼睫,,纤细白皙的脖颈如天鹅般优雅,她还在弹奏,古琴的声音隔绝了外面的虫鸣。   他想,一生所求,不过如此。   曲毕,她微微失神。   忽然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先是条件反射的僵硬警惕,随即才是放心的靠在背后人的身上,从她冲破了当初给自己的封印,,她对周围时刻保持着一种高度的警惕,这种警惕,如同刻在了骨子里般,就像是她在一个人相处时,不自觉地流露出的冰冷和嗜杀。   顾温尘对于心爱之人的变化自然是感觉到了,但是他毫无办法,只能默默地站在她身后。   “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他将下巴放在她的肩窝处,轻轻问道。   秋语婵眯了眯眼,想了半天才说,“红烧,排骨?”   “还有呢?”   “我想吃月糕了。”   “好,我给你做。”   他在厨房忙上忙下,她靠在门口处呆呆地望着他忙碌的身影,无限温馨。   等菜上桌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然而,总有人会前来打破他们的二人世界。   乐晚咽了咽口水却还是在秋语婵冰冷的视线中将信呈到顾温尘面前,顾温尘展开信纸大致浏览一番,脸色立刻就变了。   秋语婵夹了一块月糕放到碗里,似乎完全没有觉察出他的情绪变化。   “语婵,我,必须马上出去一趟。”他焦灼的神情掩饰不住躁动。   她静静地看了他一秒钟,忽地勾起嘴角,轻轻答道,“好!”   人去如风。   乐晚也立刻离开。   烛火还在跳动。她一个人坐在屋子中央,慢慢地放下了筷子,将下午涌上来的想法压回了心中,有些事,还是不要急的好。   夜色如墨。   顾氏山庄的书房内,顾锦渊两鬓斑白,眼角的皱纹瞬间增多了几许,顾温尘不忍看自己父亲的样子,他是爱着自己父亲的,可,有些东西,不是有爱就可以的。然而仍旧会担心他,否则也不会听说他昏倒就立即赶了回来。   但坐在藤椅上的人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不适,所以,这只是一个想要他回来的局!   “温尘,回来吧。”   苍老的带着微微的命令声音在室内响起。   “爹,你知道,这不可能!”他回来了,那个人要怎么办?   这话一下子激怒了顾锦渊,双眉倒立,他的手猛地拍在了桌子上发出刺耳的声响,“胡闹!你别忘记了,你还是顾氏山庄的少主!”   顾温尘挑挑眉,“那我就不当这少主了。”淡淡的嗓音如同在说今晚我不吃饭了。   顾锦渊一脸的不可置信,手指几乎颤抖指着他,“你,你说什么?”   他一生最骄傲的事情莫过于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有这么一个优秀的接班人,无需他多操劳,不要他督促什么,这孩子乖巧得简直是心里的模板,即使偶尔一次的出格,比如娶了那个叫秋语婵的女人,但是他依旧认为儿子始终是自己的儿子,总有一天会回到自己身边来,无论现在他有多固执,更何况就算有些东西出乎了意料,那么,他也也是顾氏山庄的接班人,这一点他不能逃脱,也无法拒绝,这就是他一直以来不用担忧的事情,因为风筝即使飞得再高再远,他始终掌握着这根线。   可是……现在他要切断这根线?   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以!   顾锦渊脸色都发白,站起来举起右手,一个耳光一下子就甩了下去,顾温尘没有任何地动作,生生地挨了这一掌,白皙的肌肤立即浮现出几个拇指印,甚至由于用力过度导致唇角都破了,猩红的血液刺眼异常。   这是顾锦渊第一次动手打他!   “你,你这样说,对得起你死去的娘亲吗?为了一个女人,你就要丢下这百年基业不管吗?你要眼睁睁地看着顾氏山庄成为江湖的笑柄吗?你要让那些豺狼虎豹都紧紧盯着这块肥肉不放吗?你……要我用什么脸去见你娘?”   一声声的质问,如同钢刀一样狠狠地刺进他的心脏。   尖锐的嗓音里有顾锦渊的痛苦无奈和心疼,这个孩子,怎么变成了这样?   “简简单单的,肤浅的爱情,就可以让你性情大变吗?”   “温尘,你怎么能为了自己,就放弃你要承担的责任?”   烛火在跳动。   忽明忽暗的光影里,顾锦渊双肩蓦地垮了下去,眉眼间尽显疲态,“顾温尘,你把我对你的教育,都扔得一干二净了吗?”   顾温尘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将嘴角的血擦干净,这么多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挨打,可是,他不能后悔!   “爹,你不止我一个儿子。”   “你……你说什么?”   顾温尘苦笑,“爹,我和你骨子里流的血是一样的,”温润的眼睛有冰冷划过,“一样的无情。”在顾锦渊的眼神中继续说道,“爹,你该知道,不是语婵让我变得如此,而是原本,我就是这样,自私冷漠。”   “我们,都是一样的,不然,爹,你也不会为了我们自身的利益而放弃了去救秋伯父的机会。”   前面的几句话顾锦渊都可以无动于衷,可最后的这一句话足以让他脸色大变,“你什么意思?”这个孩子,他似乎是第一一次见到,陌生又可怕。   “你早就知道语婵是魅楼的主子,也知道语婵在报复秋伯父,所以秋伯父凭空消失的当口你就该知道是谁做的,你猜到了,但是你也知道语婵拥有秋蝉山庄的暗地力量和魅楼的实力,顾氏山庄根本不敢试其锋芒,你选择了忽视。”   淡淡的陈述语句,让顾锦渊心凉了个遍。   他知道?   “爹,说这些话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想说,每一个人,都只是在为自己活着而已。”   瘫坐在椅子上的人张了张嘴,竟然吐不出一个字来。   “爹,我也想为自己,活着!”而不是什么别人的眼光。   “没了我,,爹,你还可以继续培养接班人,但是,语婵没了我,就什么都没了,我不能这样做。”   顾锦渊瞪大眼睛,几乎喃喃自语,“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爹,我答应你,我不会不管顾氏山庄的,只是,我不能再霸着这少庄主的位置了,等您确定了下一位接班人,我会倾其所有地教他的。”   只要有一天他还是少庄主,那就还给了自己的爹一丝假想的希望,这并不是他突如其来的决定,而是已经深思熟虑的。   而且,姥姥还一直拿这件事为难语婵,那个人不说,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怎么忍心,她再受一点点的委屈。   那个人,表面上什么都没说,可她对山庄的厌恶还是渗透到了骨子里,也并不希望自己接替着这个位置。   “对不起,爹。”   ……   秋语婵坐在饭桌上两个多时辰,冷月东升再降才缓缓起身往卧室走去。   迷迷糊糊中,有一个人抱住了自己。   她微微一僵。   睁开眼,面前一片黑暗,可是熟悉的味道依旧那样令人眷恋。“你,怎么回来了?”   低低的嗓音还带着夜色的柔和,温雅动人,“这里是我的家,怎么不能回来了吗?”声线里还有他的笑意。   家?   是啊,他们的家!   秋语婵转过身将头埋到他的胸膛处,“回来了,就好。”她的语气还是很平静,也没有任何的不适和异样。   顾温尘收紧了手臂,低下头吻上她的额头,“傻瓜,别胡思乱想了,经历了这么多,你怎么还是不信我呢?”    ☆、遇上你这样幸运   她有刹那的茫然,信任?自然是信的,可,依旧会恐惧,那几乎成为了一种本能。   “语婵?”没有得到她的回答,他轻轻喊出口。   却听到一声极为轻微的笑声,“温尘,其实……我一直都很怕。”这句话终于说出口,“我很怕,怕……你离开。”   怎么能不怕呢?   “傻瓜。不会的,永远都不会!我不会走的!”   瞪大的眼空洞得发慌,“其实我……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停顿几秒她继续道,“我是杀手出身,,所以,死在我手上的,有无数无辜的人,有老人,也有孩子,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或者什么也没做过,可是我毫不犹豫地就痛下杀手,你不知道,其实我……我有多残忍,上官游是我杀的,还有,那个晓宇,他们……很久很久的一段时间,我甚至以杀人为乐,这样的我,你还敢要吗?这样狠绝的我还值得你爱吗?”   这些话就像是大石头一直压在她的心中,隔几个月总会有一只只沾满鲜血的手拉住自己喊叫,挣脱不开,逃离不得,顾温尘是世家公子,虽然不迂腐,但是并不嗜杀,但自己一个满手血腥的人,早已经突破了他的底线,这样的她,他敢接受吗?有时候她甚至不敢照镜子,因为冲破了封印的自己,眉宇之间总有一股戾气和冷漠,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什么,偶尔她竟然会看到自己眼睛里的血腥,简直像是一个魔鬼一样的存在。   就连自己,都不敢看!   何况别人?   顾温尘爱的,是那个端庄典雅大气的秋语婵,而不是现在这个,满脸的决绝漠然。   顾温尘的心痛得难以置信。   这个人啊……怎么这么让人放心不下呢。   “语婵,我爱你,无关样貌,无关气质,无关善恶,不要总是胡思乱想,其实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那些人是你杀的,不能说当初没有一点点的震惊,可是那些震惊并不足以让我对你有任何的动摇。更何况,你不是一个好人,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没有那么多的世俗和善恶来束缚你,在我心中,除了你,谁都是其他人,怎能为了其他人就对你嗤之以鼻呢?若真是那样,那顾温尘怎么配得上你?我并不需要一个端庄贤淑的女子来忖托我善良博爱,语婵,无论怎样的你,我都接受!”   语毕,他就直接封住了爱人的唇……   缱绻难分中,她听到他说:“我不是少庄主了,你也不要担心了,此后,顾温尘就不存在了,只有落阁阁主陪着你。”   秋语婵还没从他上一段话中反应过来,蓦然听到他说的这番话,一时间竟然像傻了一般。   顾温尘不存在?   什么意思?   他,放弃了顾氏山庄!   “你……”   不是不知道他今天回去了,也正是因为知道她才在害怕恐惧,总是怕他会因为顾锦渊的话就接下了顾氏山庄的摊子,今天她早就接到了风声,顾锦渊要说服他回去,下午见他急匆匆离开,想要挽留却说不出口,眼睁睁的看他跨出门槛,那一瞬间,她差点抑制不住崩溃。   他回去了,万一就留在了顾氏山庄怎么办?万一不再回来了怎么办?万一……   向来在其他方面自信果断的人,在面对他的时候,竟然没有一点底气。   她等啊等啊,没有等来他的脚步声,心也渐渐凉了下来。   她以为,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   顾氏山庄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在清楚不过了,正是因为清楚才更加明白。从小到大,顾温尘一直被当做接班人来培养,可以说接替顾氏山庄就是他的生命中的一部分了,而且,责任感极强的顾温尘,是无论如何也丢不下山庄的!   但是他不但回来了,而且他还说,他放弃了?   放弃了?   手指有些颤抖,抓住他的手臂,颤声问道:“你,你说什么?”   “语婵,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和你放在同一天秤上的。”   心里的棱角猛然崩塌,风云滚滚,电闪雷鸣,她只想要哭。   这一生,遇上他,何其幸运。   那一晚上,她几乎一夜无眠。   总是出现一些千奇百怪的梦,大火,鲜血,小孩,泉七,姥姥,秋焕年,最后都定格在顾温尘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宠爱心疼的眼似乎柔化了所有。   她睁开眼,天已经大亮。   身边的人已经起床,被窝里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秋语婵呆呆地坐起来抱着双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所以顾温尘进来的时候就见到那个人头发柔柔地披散在身侧,蜷缩在床脚像一个孩子一样保护着自己,没有安全感。   “语婵?”他走进慢慢地坐到她身边。   抬起头来,她蓦地一笑,伸出手抱住他,“温尘。”   “嗯,怎么了?”   “我想要一个孩子。”   “……好。”他回答,“那我们,可要好好的努力……”此话还未落,就被她吻住,衣裳滑落,衣带尽解,发冠解开,卧室内,耳红心跳的声音响起来。   ………………   一个月后,顾氏山庄少庄主因采药误食毒草而救治不得,英年早逝,江湖上顿时一阵惊涛骇浪。   有人说天妒英才,有人说是上天要灭三庄,也有人说是蓄意谋杀……众说纷纭,几天后举行葬礼。   葬礼上,凝家庄的大小姐哭得撕心裂肺,秋蝉山庄的庄主“秋语婵”失魂落魄,且张氏家族的小姐张茵也来了,眼睛通红,哀乐遥遥,顾锦渊一夜之间,双鬓雪白,眉眼疲倦。   顾温尘混在人群中看着自己的父亲,心如刀绞。   对不起,爹!   秋语婵站在他身后,轻轻拉住他的手,眼神坚定。   后花园里,凝烟站在凉亭里,整个人如同没有灵魂的布娃娃,眼神空洞得很。   “语婵,我们谈一谈吧。”   “秋语婵”微微皱眉,“我有些累了,下次再说吧。”   说着转身就准备走,然而身后尖锐的声音却蓦地传来,原来凝烟拿起一个杯子直接砸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悲鸣,“秋语婵,告诉我温尘哥哥在哪里?”她的嗓音几乎是破碎的,歇斯底里,眼睛血红,看着让人心酸。   脚步一顿,“他,已经,不在了。”   “你胡说!秋语婵,你胡说八道,你知道他在哪里的!我不和你抢他,但是请你让我见见他,就一次!”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凝烟一下子蹲下来,泪如雨下,“让我见见他吧,我,很想他。”   他没有死,没有死!怎么可能啊,那样美好的人,怎么可能就死了呢?   芊心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突然有些同情这个无理取闹的人,求而不得,不过如是!   真正的秋语婵站在假山后,冰冷的眸有瞬间的闪躲,“温尘,要不,见见她吧。”   顾温尘从她身后走出来,看着在凉亭中哭得像个孩子的人沉默了一秒,终究是摇摇头,“也许,让她以为我真的死去了,断了她的执念,也好!”   芊心没有接收到任何的提示便立刻懂了,她微微转过身,“凝烟,他……是真的,死了!”   外面的超度声传来,凝烟只觉得内心被人狠狠击打过,疼得喘不过气来。   温尘哥哥!   顾温尘离世后,顾锦渊遭受重大打击,可还是为了稳定庄内的局势立即定下了另一位少庄主,将一众反对的人贬斥的贬斥,敲打的敲打,倒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因为顾温尘将自己从江湖上除名,姥姥的态度也没有之前那么强硬,虽然算不上和善,但好歹也有些软化,顾温尘的做法,在她看来虽然疯狂但还是可以看出他对秋语婵的爱,至少,他是一个真正的,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秋语婵要选择的人,也只有这一个了!   两个月后,秋语婵怀孕了。   听到这一喜讯的顾温尘喜不自胜,当晚开心得差点丧失了理智,也幸好及时刹住脚,落阁和魅楼之前是死对头,但是他们的恩怨并不是死结,当初姥姥为了挑拨离间才频频向落阁出手,就是为了要让秋语婵和顾温尘不可能,谁知道两人魄力那么大竟然突破重重障碍还是走在了一起,没得办法,更何况在秋语婵和顾温尘的努力之下,下面的人即使反对,声音也小了不少,这无伤大雅,毕竟没有什么实权,也没什么实质的害处。   泉七来拿文件的时候,顾温尘正在剥荔枝,秋语婵拿着一本书优哉游哉地靠在他身上,闲适得不得了,眉眼深处尽是幸福。   顾温尘将荔枝送到她嘴边,她看也不看直接咬下去。   锦衣宽带,墨发交缠,那画面很养眼,也很刺眼。   拿了文件准备离开时,他停住脚步站在秋语婵面前,“听说你怀孕了,恭喜。”   秋语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前尘往事一幕幕出现,终于她扬起嘴角,缓声道:“谢谢。”   “那,我先走了,你注意休息。”   “好。”   以后你的孩子要给我喊干爹啊,不然这么多年为你做的事情就是白干了。   好啊,你愿意当就当,不过要记得多给点银子。   银子?多俗气,若真有那么一天,我给他送一屋子的美女,管他艳福不浅。   什么美人?要不你给他备平安锁,我就不备了。   ……好。   泉七一步一步往回走,竹林苍翠欲滴,她的笑颜还在脑海回荡。   “泉七。”   他蓦地转过头来,却听到她说:“平安锁你可要准备好。”管他什么背叛,管他什么前尘,管他什么立场,毕竟他是真心地对自己好,多年情感,岂是一朝倾塌的?   泉七眉头上挑,语带笑意,“我早就准备好了。”   顾温尘没有漏过他眉间一闪而过的苦涩,那个人的心思他看在眼里,岂会不懂,可惜,他因为自己的犹豫和踌躇失去了一个机会,不过也幸好,他再没机会了。   这样,也好!   低下头,轻轻吻住身边的人,秋语婵永远是顾温尘的!谁都抢不走!    ☆、番外之过往年少   那年,春花正绚烂。   杨柳摇摇,青翠欲滴,湖中的波浪荡漾。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童稚的声音伴随着微风荡漾在无边□□里。   “哎呀,语婵,看什么看啊,快跟我走,听雪儿说外面开了一家糕点店,里面的甜品可好吃了,你跟我一起去看看。”   另一个女孩微微挣扎了一下,葡萄般的大眼睛眨呀眨,“可是我不能出去啊。”回答得很是乖巧。   凝烟甩了甩手,瘪瘪嘴:“你怎么那么死板,我们可以悄悄的啊。”   “可是……”   “你怎么那么啰嗦,走呀,就当你陪我了。”   秋语婵还在犹豫着怎么拒绝,一道嗓音忽然闯了进来:“凝烟,你又要撺掇语婵和你去闯祸了?”那声音不似秋语婵那样软如,可依旧带着一股子老成的稚气。   本来还张牙舞爪的人顿时就歇菜了,凝烟垂着头很是不甘的样子,但也不再放肆,“我就是想让语婵陪我出去玩嘛,哪有去闯祸。”   顾温尘走到两个人面前,看了看拂落在地的书本,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对凝烟说道:“哪一次出去你没有闯祸?哪一次你闯祸了不是语婵替你兜着,今天语婵要背书,不能和你出去了。”他比两个人高出一个头,虽然表情很淡然,可是话中的不容置疑无法让人反抗。   凝烟有些瑟缩,看了看两个人,闷闷地答了一声喔就慢悠悠地很郁闷地走了。   秋语婵一反在凝烟面前的冷静,一下子冲来人笑得很甜,“温尘哥哥,你怎么来了?”话中的欣喜想隐藏都隐藏不了。   顾温尘眼神蓦地柔和了,将书递过去,顺便揉了揉她圆圆的脑袋,“我不来,你就又要和凝烟一起出去胡闹了。”虽然这样说,可是语气却无比的宠溺。   秋语婵调皮地笑起来,“哪有?我才没有胡闹呢,每一次都是凝烟在前面带路啊,我就跟着不让她出事就行。”   “你呀……行了,不是在背书吗?还不背?”   谁知一向以乖宝宝著称的秋语婵却没有回答,反而一把抓住他的手,神秘地冲他眨眨眼:“嘘,反正我也背的差不多了,温尘哥哥,我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你跟我来。”   顾温尘摇摇头,但还是没有拒绝跟着她走到一处地方。   石壁千刃,笔直生凉,陡峭得让人晕眩,下面云海翻卷,豪气万千,在石壁中,凉亭傍其而修建,一靠近,凉气袭来。   见顾温尘疑惑的表情,秋语婵却没解释,拉着人走进凉亭,然后站在石壁处轻轻摸了摸,青苔掩映的地方出现一个小洞,她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出来,“温尘哥哥,你看,好看吗?”晶亮眼睛里涌动着阳光,流光溢彩,如琉璃晶莹剔透,美好的令人忍不住靠近,顾温尘微微失神,只见她白皙的手中拿着一个剑袍,红色的线缠绕在一起,以蓝色的暖玉固定,风一吹,那细线也飞了起来,她站在那里笑得满足,像是发现了一个宝藏般和人分享着这种喜悦。   她的期待,他看在眼里。   他轻轻点头,“嗯,好看。”   “我也觉得,这是我捡的,悄悄藏在了这里。”   “你喜欢这个?”   “嗯,喜欢,如果佩戴在剑上的话,一定很好看。”   顾温尘也笑起来,“是啊,很好看,以后,我送你一个独一无二的。”   “好呀,那我就把它放在身边,就像你在我身边一样。”   ……   又是秋风飒飒时日。   秋语婵拉着那个人的宽大衣袍,“温尘哥哥,什么是爱人?”   顾温尘脸色一僵,歪过头想了想这个深奥的话题,领悟不到精髓,只好说:“也许,就像伯父伯母那样?”   “那就是爱人吗?就是,永远在一起吗?”   “大概吧。”   “是这样吗?可是,为什么刘叔就没有爱人?他为什么没有一个可以陪着他永远在一起的人?”   “也许运气太差。”   熟料秋语婵却吃吃笑起来,“那我运气肯定很好咯,不然怎么会遇见你。”   顾温尘的脸上还有稚气,隐隐约约有什么想法冒了出来,却什么也没般平静,“遇上我是你的运气吗?”   “是呀,因为你不会离开我啊。”   “喔,那我们的运气应该都不差。”   …………   “温尘哥哥,你要走了?不要走,你走了就没人陪我了。”秋语婵拉着前来告别的人,眼睛通红。   “可是,我回去真的有很重要的事。”顾温尘有些为难。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四天吧。”   “那你回来了要来找我呀,整个院子里就只有我一个孩子,凝烟也要走了,你们怎么都要走啊。”   “好。”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五天……   他还没有回来。   刘叔见自家小姐每天都在念叨,有些好笑,“小姐,顾公子回去走路都要走一天呢,也许路上有些事耽误了。”   “是吗?可是他说好是四天的,怎么能失信我?好烦呀,要怎么样才可以让他永远都不离开呢?”   ………………   “温尘哥哥,刘叔说如果不分开,做一对夫妻就行,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们做一对夫妻行吗?”   顾温尘脸色很奇怪,他放下手里的书歪过头,“你知道什么叫做夫妻吗?”   “就是不分开咯。”   “就只是这样?”   “那还要怎样?”   “……”   “哎呀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想让你走,我们要做夫妻,就要做夫妻。”   “……好。”   …………………………   “凝烟,温尘哥哥呢?”   “他走了,伯父找他有急事,就走了。”   秋语婵心里一空,眼神微微黯然,“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呢?”   凝烟很奇怪地看着面前的人,“温尘哥哥没有跟你说?不对啊,他明明给我们都打招呼的呀,为什么偏偏漏掉了你?难道你惹他生气了?”   “没有!……也许,他忘记了。”   …………   “语婵,语婵,我们出去吧,伯父没在家喔,你可以不用练剑了。”   秋语婵没有答应,摇摇头,“不行,我的剑法没练完。”   “你烦不烦啊,我们可以和温尘哥哥一起出去啊,今天外面可热闹了,跟我走吧。”   一听说和温尘一起出去,她就有些心动,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个人了,以前他都会主动来找自己,现在,不知道是不是事务多了,他很少来院子里找她了。想了想正准备点头,那个人就从后面走了出来,“语婵还要练剑,就不要去了,凝烟,我们走吧。”他说完看了一眼秋语婵,但最后目光都停留在了凝烟身上。   凝烟疑惑地看了一眼,然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秋语婵还来不及开口,就看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那个人似乎长高了很多,一下子也成熟了不少,脸上的稚气渐渐褪开,可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再没有了当初的宠溺。   …………   自那以后,顾温尘来院子的次数越来越少,本来一开始还怕秋焕年发现不敢离开院子,但是每一次听说那个人来了,却没有来找自己就忍不住跑出去。   她去找过顾温尘很多次,但是每一次见到他就是看他在练剑,睡觉,或者指导凝烟,干着正事,她也不忍心打扰。有些时候就是站在他身边,那个人会看自己一眼,然后转身做自己的事情,也没觉得多委屈。   这样的状况维持了很久,直到有一天她跑去他的院子,顾温尘正在凉亭里看书,见她来了放下手中的事情轻轻叹了一口气,说的话很深奥,但其中有一句话她听懂了,他说:“语婵,你要跟上我啊。”   跟上他?   自那以后,她努力地学习练功,依旧没有让他满意。   被秋焕年呵斥了,以前她会很委屈,就算不委屈也要装上一装,让顾温尘安慰安慰自己,但,现在,她连见他的机会就很少了。   他陪凝烟的日子越来越多,和自己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和他们在一起时也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漠然。   看到自己哭泣,不会再上前安慰,看到自己被呵斥,不会再上前维护,看到自己被惩罚,也不会再来陪伴,她努力地想自己是哪里做错了,做得不对,怎么改,依旧得不到答案。   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秋语婵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却无能为力。   和凝烟一起被歹徒挟持了,所有人都在围在她身边,只有自己身边,有一个刘叔。   那个晚上,她听到那个人用那样冷漠的声音斥责自己,用那样冰冷的眼神瞧着自己,身子顿时如堕冰窖。   夜深人静,她陷入噩梦,歹徒的刀在她脸上划过的冰凉和那猥亵的笑声像是疽一样覆在身上,肮脏的手在她身上掐弄,她毫无反抗之力。   不能哭,不能求救,委屈都不能说。   两天两夜,她都在等那个人来,等他给自己温暖,然而,什么也没等到。   只有噩梦!   挣扎着,逃避着,没有用。   夜里,从梦中惊醒,恐惧的泪水流下来,黑漆漆的房间,什么都没有。   所有人都在关心凝烟如何如何,没有一个人来看她,看她是不是恢复了,看她有没有事,身边只有刘叔一个人陪着。   等那个人,等不到。   她其实曾经鼓起勇气找过他。   却在凝烟的房间看到那个人趴在凝烟的床边睡着了,他就那样守着另一个人,从来没有想过她秋语婵!   那一刹那,她似乎觉得心底的寒凉,将自己生生冻成了冰块。   原来如此啊。   只是从来没有人在乎而已!   没有!   可打心底地疼痛翻天覆地的涌来,想不清楚为什么,只是看到他的疲倦,觉得红尘尽是苦痛。   她努力地想要讨好他,努力地想要留住他的目光,那样努力,,可仍旧将他慢慢地失去。   想要弥补,不知从何做起。她想,那个人不理自己了,那一定就是自己错了。   直到,那一次,为了他折柳枝从树下摔下来骨折,那个人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将她扔在了野外,她才顿悟了。   不是她错了,从来都不是!只是人心难测而已,曾经说着永远不分开的人厌恶了她而已。从没有哪一刻有那样清醒的意识到,那个人是多讨厌自己!   她明白了!   明白了!   伤好后,她被人劫走。   非人的折磨中,那个人曾经给的温暖成为了她支撑下去的动力,要活着!要活着!要活着!   她想。   她是活着回来了,可心,也死了。   自那以后,她就懂得了退让,懂得避嫌,懂得识时务。   他和凝烟在一起的时候,她绝不上前,他出现的地方,她尽量绕着走,他不喜欢的事情,尽量不要去做。   性子一下子也冷淡了,看什么似乎都觉得是一具行囊,没有任何的意义。   远远地看着那个人站在众人中央,心却跳得很快,她知道,她完了!   预感并没有错,在之后,她过得,确实很糟糕。   但也毫无办法。毫无办法!    ☆、番外之泉七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大殿上,她被人押到了姥姥前,黑葡萄水晶的眼睛很漂亮,里面充满了愤怒怨恨和不解。   我不明白姥姥为什么那么开心,只是有些同情那个女孩子,长得那么好看,但终究注定是被摧残的。   姥姥将她扔进了弑营里去了。九死一生的机会,我觉得那个娇弱的女孩子,看起来单纯得很,应该是活不下来的,她大概感受到了我的同情,眼神一下子就落到了这边的角落,里面很空茫,竟然让人有些心疼。   她被押下去时,背挺得笔直,像是青松一样。   我很快就将这个女孩忘记了。   直到那一天姥姥亲自站在弑营的城墙上静静地看着下面人的厮杀,无动于衷,冷情得可怜。我越过姥姥看了看下面。   里面的人很多,却只有刀剑的声音,连吼杀声都没有。   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姥姥的目光停留在某一处,顺着那道光,我看到那个孩子。   她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鲜血浸满,满手满脸全是鲜血,再也没有刚来的时候的淡然和纯真,清冽的眼中只有满满地杀意,冰冷狠绝得让人感到可怕。   我略微怔愣。   之后见到她是在姥姥的院子里,她和另外四个训练的杀手服下药,清澈不再,全是狠意和恨。   可我知道,姥姥根本就不在意。   她是唯一一个活了下来的人。   理所应当地成为魅楼的少主。   我被姥姥分到她的身边,与其说是帮助她,不如说是暗地里监视她,可我什么都没干,也不敢干什么名堂出来。   姥姥让她保留了很多的东西,比如,身份。   她是秋家大小姐,让我很震惊,可万万没想到,那个人会用意念封印了过往这一两年的事情,像一个没事人一样过着正常人的生活。   几近两年的时间才让她卸掉心防,看她扯开面具露出的茫然和不知所措,我突然很心疼,作为秋家大小姐她原本可以什么都不干,可被人绑架无人发现只能过着暗无天日的绝望日子,那该是怎样的痛苦?   我对她的关注多了起来。   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笑的时候的样子,不开心的时候的神情,我竟然慢慢都知道了,她似乎变得不再像是画一样是死物了,生动活泼。   为她处理各种事情,不想看她皱眉的样子,不想看她烦恼的样子,也不想看到她无助的样子。   她终于让我走进她的心房。   我进去后,发现里面是一个新奇的世界,可是荒芜,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忽略了来自心底尖锐的疼痛,我努力地想要温暖她。   看她笑,看她哭,看她茫然。   我自己的人生似乎也圆满了。   我以为,我们会这样一辈子,我以为,我会以朋友的身份留在她身边永远。   愿意笑的时候我陪着她大笑,愿意哭的时候我借她一个肩膀,愿意倾诉的时候我静静聆听。她的世界太大也太小,不用那么多人一下子涌进来,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可这世界上总有万一。   直到那个男子的出现。   她看那个人的眼神很不一样,带着刻意的疏离和冷淡,可最深处,是难以愈合的伤口在血淋漓地滴着鲜血。   那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子,宽衣袍带,行动处的优雅温润仿佛刻进了骨血里,他是顾温尘!顾家庄的少庄主!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瞬间的难过和后悔,只是知道已经晚了。   想要接近却不可能,那个人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让人感到了压抑,我清楚了自己的感情却不敢向前迈,因为秋语婵,值得更好的人。   我一直是花心的人,从来都不肯为谁停留,百花丛中过的人第一次那么自卑,看她的时候像是在仰望。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人会配得上她的,终究还是错了。   顾温尘会给她带来幸福,我知道。   可我,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与其说破了让尴尬,还不如退到朋友的位置上去守护她。   那个人大概永远不会知道,曾经有一个人,挣扎着爱过她。   但是我仍然是一个混蛋,遇到金琳纯属意外,可为了自我的欲望将她放在身边,她的眉眼很像那个人,所以我将她带离了火坑,可也让那个女人进入了狼窝。   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不敢看她的脸,总要她将自己浓妆艳抹遮了原本的容貌才甘心,这很矛盾,因为见到和语婵相像的样子总会生出一丝愧疚感。   秋语婵成亲了,过得很幸福。   他们二人很般配,可我站在远处,依旧觉得刺眼。   秋语婵,若还给我一次机会,我大概依旧不会说出我爱你,毕竟我给不了你要的,毕竟,你不爱我,可是,你还是要快乐啊,带着属于我的那一份!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